囚龙[四八强制爱] 作者:焦糖布丁

    个首恶伏法了两人,只剩一个墙头草一见他就战战兢兢,这几日走路都带风。

    皇帝避开胤t伸过来的手,执意端着药亲自喂。他赐下的恩典,还容不得人拒绝。

    胤t平静注视荡漾的药汤:“皇上,罪臣并非后宫妃嫔,也非昔日首辅重臣,用不着皇上这般费心收买人心。”

    “你若真在朕的后宫,或还在前朝,朕可不敢对你这般。”皇帝哑笑一声。

    后宫与前朝休戚相关、荣辱与共。老八太奸猾,即便真是他后宫宠妃,一个人也比年氏兄妹更难对付,必须时刻提防。保不住那日就让他做了先帝,自己垂帘听政,哪里敢容他生下子嗣?

    如今这般倒好。

    老八爪子被拔了干净,他心心念念的弟弟还捏在朕手里,鱼困浅滩身不由己。自己倒是可以随心所欲地对他,想怎样就怎样,无需顾虑前朝政务,亦不必掂量他满腹奸计。

    胤t话到嘴边,最终沉默不言,只顺从张嘴,由着皇帝发挥兄长关爱。心头默默将自己的脸换做十三十四十七的面目,自得其乐。

    喂完一整碗,居然没吐。

    皇帝兴致更高,觉得刘声芳的话那更本不能听,都是狡辩脱罪。若有朕日日督着看着,哪能一直吐呢?当年汉武帝万般宠幸钩弋夫人,除却如花娇颜,也是心同此理罢。

    “你再忍两日,就去园子。那里春光正妍,于你如今休养倒是得宜得很。”将老八留在养心殿里并非长久之计。他为掩人耳目,一连数日不曾留心腹大臣内殿宣政。何况多一人的用度膳食汤药,久了难免有人察觉。虽说登基四载,皇城几近铁桶钢箍,但民间风言风语时刻都在嘲笑他的固步自封。

    胤t比他更想离开紫禁城,当下即问:“皇上打算把罪臣圈禁在哪儿?”

    “武陵春|色自然不可再住,不吉利。原本万字房与接秀山房景致也是难得,但尚未全然竣工,再说观澜堂也时常有嫔妃大臣观景赏色,不妥。”胤g早细细想过这个问题,今日颇有闲情逸致细细说给老八听。

    胤t想说皇上您直接把罪臣圈回宗人府得了,省得拉着罪臣藏头露尾,整日做贼。

    皇帝兴致勃勃继续道:“让你住嫔妃呆过的地方你必不情愿,还好蓬莱洲刚刚修葺妥当,还没人住过。朕已让人布置去了,等去了园子,你住那里,只要不渡水,出来走走也无妨。”

    蓬莱洲四面环水,唯有渡船可达。只要皇帝下旨渡船不可妄自动用,就没人知道岛上有人。胤t薄笑一声,嘴角勾起:“雷霆雨露皆是君恩,皇上让罪臣住宗人府都是恩典,罪臣哪里能有什么不情愿的。”

    这话说得阴阳怪气,若是往常早一顿折子化作漫天雨幕砸下,没有折子在手边也有杯盘碗碟什么的,再不济皇帝徒手也能掀起被角把人闷死。‘雷霆雨露皆是君恩’这句话,只能存在臣下心底,你知我知天知地知,还没人敢当着皇帝亲自讲出来――讲出来就是心生怨怼!

    胤g冷下脸来,眼睛漆黑如墨:“老八,别总是挑战朕的耐性。等朕腻了烦了……”

    胤t正眼瞧过来,笑意更浓更真切:“皇上,弟弟可一直等着你来杀我呐。”

    胤g用一张寡情略带怒意的脸看胤t良久,忽然一笑:“你不自称罪臣了?”

    “皇上不习惯?那罪臣……”

    “算了,你心里有怨气,爱怎么叫随你。”

    胤t笑得更讽刺了:“罪臣怎么敢。皇上就是赐一杯鸩酒,弟弟也要磕头谢恩的。”

    唇枪舌战胤g向来在胤t身上讨不到半分好处,老八身子有异,比薄胎青瓷更易脆,也不好拿从前万试万灵的法子逼他低头。

    以前还能拿老九老十四做胁,如今老八明摆着破罐子破摔了,他反倒舍不得说太重的话。

    胤g叹了口气,把空碗搁下,说了声:“罪臣也罢,臣弟也罢。允t,激怒朕对你没好处。死但是容易,你把活着的人留给朕发落,就不怕朕拿他们开刀?”

    这样推心置腹一般的语气,搭着半威胁半劝说的言辞,从胤g的嘴里说出来,让胤t时常觉得荒谬。

    只是对方认真起来的后果胤t领受尽了,无论曲意逢迎还是争锋相对结局都不能善终。他渐渐明白老四这样手腕狠戾的人,需要的不是兄弟,只有奴才。

    可惜他真不是十三弟,也做不来十三弟。

    他只是爱新觉罗?胤t。

    就算落魄除了宗籍革了王爵,也从来不是谁的奴才。

    作者有话要说:我是不是太罗嗦了?可是写了五十多章才到‘监禁爱’,总不能嗖就过了吧?

    好处是之后都是对手戏全是四八夫夫吵架,腻歪到死。之前四姐因为局势一渣到底,现在总算能给自己洗个澡换件衣裳,大家也理解的吧?

    从上一章开始都有伏笔了,不想剧透,所以有时候回复留言我就只能闭口不言了。

    大家看出潜藏的甜蜜+傲娇没有?

    至于四姐脱口而出‘八弟极恶姜蒜’,大家有没有发现四姐对八弟口味了如指掌?

    今天的八爷语录是:“皇上,弟弟可一直等着你来杀我呐。”不过冒似这个是《雍》电视里,和二月河书里的,权当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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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1、金屋藏娇

    “皇上乾纲独断,自然万事成足在胸。”

    胤t刚说了这一句胤g就要发作,只是胤t没给他这个机会,叹了一口气:“四哥,弟弟如今身无长物,已经没有能让你惦记的东西。”

    他的语气平缓而舒展,放佛一瞬间回到了康熙四十七年的时候,意气风发正要崭露头角,忽遭当头一棒,击散了一身灵气傲骨,只剩一个壳子带笑目光空洞的八贝勒。

    皇帝想也没想,开口就去堵他:“怎么没有?朕在你手里吃的亏不少,再不学乖妄自称朕。”

    胤t不去理他,自顾自往黑处理解:“皇上若是怕罪臣对皇嗣不利,大可不必费心。罪臣不是失宠了寻死觅活的妃嫔,昔日皇考断绝父子之情时,罪臣也挺过来了,可见命硬。既然皇上金口玉言应了那他的命换九弟的命,罪臣就是舍了自己也要把他生下来。”

    胤g烦躁起来,自然是因为老八死性不改,屡屡提及老九一干人。朕亲手喂药掖被角的恩典在他眼里还不如一个泼妇随便赶制的蹩脚荷包。只是这事是他可以引导至此,论理说老八也算按着他的意思低头服输。他行事作风向来如此,过程不计,只要结果就好,一如皇位御座。

    “你清楚自然好。”纵使一切尽如他意,胤g难免不快,是以硬邦邦地开口。每个人生活在宫中的人都有自己的面具,就像年氏李氏以娇弱示人,那拉氏以贤惠大度示人,老八是亲厚温和好说话,而他自己,则是一副没有弱点的刚硬独断。

    在这之前,被他惦记上的人,从来没有人能躲得过。

    以后也不会有。

    ……

    来不及等到三月,皇帝已经吩咐内务府筹备皇帝移宫事宜。

    与雍正三年那一次的小住赏游不同,这一次几乎将整个养心殿都搬去行宫,明摆着皇帝中意园子,打算长居圆明园了。

    内务府请示,这一回皇帝仍圈选了澹泊宁静居做圣驾起居议事处,武陵、杏花几个名中带春字的都指了妃嫔贵人居住,就连长春馆也指给了皇后开春后居住。怡亲王与果郡王协理京城常务,非紧急折子不必来回投递耽误政务,可二人酌情商讨办理。

    一连串旨意发下来,最气不过的非诚亲王莫属。他整日安分度日不招摇不惹事,一心闭门攻书编撰,老四让一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监国压他一头也就罢了,他居然被调去遵化看守景陵。

    收拾完老八一党,真的要拿他开刀了?

    允祉后悔死了,当初大家对老八落井下石的时候他不该袖手旁观的,有老八一把骨头再前头挡着,他还能再逍遥几年呢。不过再想想,那时候出手只怕死得更快,听说老九下个月就要被押送保定了吧?

    当初让老九去西宁时说辞就含含糊糊,督军不像督军、驻扎不像驻扎、流放不像流放,如今年羹尧都被罗列九十二条罪状被逼自裁了,老九还在那里喝苦水吃沙子,生不如死啊。

    遵化圈了一个皇子还嫌不够,还要再搭上一个?老四你真不怕皇考诈尸了骂你刻薄兄弟?!

    可惜允祉素来胆小怕事惯了,当年皇考辱骂太子与八弟的话还历历在目。如今御座上这位可比皇考更冷心冷肺多了,看看今日老八老九陈梦雷的下场,难免物伤其类。但兔死狐悲牢骚过了,还是收拾包袱起身上路,往遵化找老爷子告状去了。

    皇帝在往圆明园的路上收到老三乖乖上路未生事端的奏报,哑然阴笑,撩开帘子看沿途景致,也觉事事顺心。

    京城里有老十三看着隆科多,折腾不出风浪来,为怕老十三一家独大生出别的小心思,专程指了老十七与他协理,相信他的意思二人都能很好的领会。

    这一路上往来奏报不少,皇帝没让老八一路躲在自己龙辇中,只额外吩咐高无庸安排马车,从官道走。又特特吩咐不必急着赶路,天黑前到即可。

    高无庸也算跟随当今圣上多年,从这位还是四贝勒时就在贝勒府里做跑腿小太监。如今混到养心殿第二得意人的位置不容易,体察上意的功夫那是炉火纯青。

    只是这两位主子间他着实看不明白,万岁爷对那一位言谈举止间的体贴安排,早超乎了对亲口御封的‘拼命贤王’的爱护。他是明白人,万岁一面交口称赞一面物尽其用,吐血了遣了太医照样不少一件差事,临去园子里还有安排后手,也不像是平素口头说的全然信任。

    皇上真把弟弟当娇弱嫔妃了?

    好像也不尽然。

    除了年贵妃,皇上对后宫的态度连他这个阉人都觉得凉薄。

    可年贵妃就当真得宠了?万岁树了这样一个宠妃的形象在后宫眼中,却任由下面的人做手脚,一连死了两个子嗣才在贵妃哀求下送了八阿哥出宫避疾。年贵妃怀九阿哥时,适逢圣祖驾崩,可皇帝也没说体恤人家身怀六甲,照样让人在天寒地冻里哭灵跪丧,结果生生跪坏了身子哭坏了眼睛,没几年也就跟着没了。

    只是偶尔偷听见万岁平素同八爷说话的字来句往,他这个置身事外的太监也觉浑身冒凉气――那不是一般的狠、一般的恨,几乎是深入骨头缝儿里的不死不休。

    万岁打压折磨人的手段……算了,这不是他一个奴才该说的。不过换了他自己被皇上盯上,早抹脖子一了百了百八十遍了,哪里还能撑到今日?

    八爷也是能人啊。

    ……能忍人所不能忍。

    胤t在晃动的马车中几乎不能睁眼,无论多轻微的颠簸亦能肠胃翻涌。高无庸只得自作主张,让赶车的慢之再慢,是以马车入园子的时候天已经擦黑,高总管手持腰牌一路畅通无阻无人敢拦。除了沿途遇上几个散步闲庭期望偶遇帝王的嫔妃,倒也毫无波折。

    东湖又名福海,蓬莱洲的湖心小岛本为三块垒砌的巨石,岛上有殿阁享台,望之若金堂五所,玉楼十二。高无庸不通文墨,也只这蓬莱、瀛洲、方丈三岛暗含福祉,更不用说工匠搬动巨石的工程。他哪里又知胤t心中反复咀嚼之话:海客谈瀛洲,烟涛微茫信难求”。

    一切早有定数,并非常人能逆转。

    养息的日子比预想中要好过。

    或许是因为老四当真政务繁忙,亦或是渡湖劳师动众不易,白白招人注目,总之一连十日,胤t没在岛上看见令他倒胃口的人。

    只是仍旧吐。

    殿阁里全是杂书闲书,一本论经将佛的册子都找不到,字帖倒是不少,可全都是皇帝昔日手书的董其昌的《画禅室随笔》以及《千字文》。胤t自然没兴趣临老四的字,他这辈子能活下来就不错了,又不考状元做大臣,何须在自己为难自己?

    于是统统扔开。

    隔了两日,岛上随身侍候的太监何从文过来代传口谕:“皇上让奴才问问八爷,可有什么想看的闲书?”

    胤t一笑:“就说爷想看《松鹤山房集》,再不然《闲止堂集》也成啊,若是有《西征随笔》就更好啦。”

    那太监苦着脸下去了,胤t心情好了大半日,忽然反省起来:为着这么一点儿小事也值得?越活越回去了。

    胤g听见回话时没什么怒气。老八情绪反复得厉害,他这段日子被刺得都习惯了。若有一日老八又突然温顺懂事了,他又该怀疑他在谋划些什么。

    问过刘声芳,那厮支支吾吾说怀胎者喜怒无常也是有的,只是宫中嫔妃没人敢在万岁面前作态拿乔争宠罢了。

    言下之意,老八自己也控制不住自己?皇帝嗤之以鼻。

    再问老八吐的事情,刘声芳仍一推二五六,只说月份大了总会好些。皇帝发了大脾气,老太医才颤颤巍巍跪下说微臣不善医妇人之疾,八爷胎位或有异数,为万全计,还是在宫中选个口风严谨的、有经验的嬷嬷才好。并且暗示,这个嬷嬷最好是八爷熟识的人,否则心生抵触难免有碍休养。先前养心殿里新来的太监,没有一个能近八爷身的。

    皇帝一时没说可也未说不可,只让他用心办差,平素养生,好歹也一把年纪了。

    刘声芳是被说得淌着泪出去的。

    出来澹宁居,刘声芳闭眼说了声:八爷,微臣能做的都做了。剩下的,全开老天的意思啦。

    他老了,官居太医院院首,世人眼中的皇帝心腹,功名利禄早到头了。

    太多皇室辛秘在他沉吟间,夜里都害怕说梦话不敢与发妻同房,与同僚喝酒一醉方休都是十几年前的事情了。如今他早不奢望能得无疾而终的美满结局,但求不要祸及子孙。

    他没想到,八爷被万岁这样打压,手中居然还能有人差遣。当身在蓬莱洲养病的八爷笑意盈盈拿了三代单传的重孙一串银手镯在手中把玩时,他就知道自己完了。

    蓬莱洲四面环水,难道八爷早在被圈禁之前就得了这个?府里谁是八爷的人他真不敢想,能将手伸得那么长还无人知道,这本身就是本事。

    那日他面如死灰,问八爷有何吩咐。

    他以为凭着他的如今的官职与皇帝信任,拿重孙的命要挟他在万岁药食中做手脚似乎是最合常理的做法。而他也下定了决心,若真如此,他只能一死了之,在死前将此事合盘托出,以期万岁念在他衷心一世的份上,放过他府中其余三子。

    只是八爷却给他两条路选,一是去九爷府上一个唤作何升的人手中拿一封私信,偷偷带来蓬莱洲;二是说服皇帝,在岛上派遣一个人长驻嬷嬷,这个嬷嬷最好出自储秀宫。

    这简直就是问他要吃肉、还是吃白泥土一样,还用选吗?

    作者有话要说:有人心不甘情不愿地被包养了

    高公公是个善于观察的好孩纸,成为即苏培盛、刘声芳之后的第三个吉祥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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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2、未雨绸缪

    皇帝的确信任刘声芳,因而对这个提议虽有抵触,但仍逼着自己先拟定人选。

    老八之前王府里的人他可不敢用,有个叫白哥的好像本是储秀宫里出来的宫女,不过老八圈禁时就自尽殉主了。往前推算,老八在宫中就在康熙三十八年之前,熟悉的宫女嬷嬷只从两个地方来,惠妃的钟粹宫与良妃的储秀宫。惠太妃年纪大了,钟粹宫里的老嬷嬷只剩一个八十岁的还瞎了,储秀宫里倒是有一个秦嬷嬷在册,现在在内务府教新进宫女规矩。

    皇帝在内务府送来的名册上犹豫很久,忽然想起皇考去后,宜太妃住的翊坤宫被他彻底‘清扫’一遍。老五接了太妃回府之后,翊坤宫里剩下的奴才不是被流放为奴,就是发往辛者库做杂役,说不定还有几个活着的。

    老九老八两人自小混在一处招摇,老八说不定对老九宫里的嬷嬷更熟悉些。再翻查名册,果然有一个顺嬷嬷曾经做过老五的奶嬷嬷,老五开府时老九还小,就没跟着出去,如今正在浣衣局里做事。

    一个是良妃身边的,一个是宜妃身边的。

    皇帝盯着册子思讨良久,最后圈选了顺嬷嬷。

    储秀宫出来的人,同老八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良太妃为了老八能逼死自己,手底下的婢女能自尽殉主,都不是省事儿的。倒是老九,收买人心手段太差,况且早被打发去了西北吃风沙。就凭这顺嬷嬷是宜太妃身边出来的人,大字不识几个,在辛者库做了四年都无人理会,就比储秀宫的人安全得多。

    对于这个结果刘声芳很少忐忑,愁了好几天,就怕八爷嫌他办事不利,再逼着他做别的。

    谁知八爷听了人选微微一愣,说了声:“原来是她。”便不再提起,只将银手镯扔给他,笑着说:“小孩子家家的,手腕细难免掉。刘老太医不必挂怀,爷看你面相是个长命百岁的,想必重孙也是有福的,错不了。”

    刘声芳终于松了一口,回去之后大病一场,告假一月有余。

    皇帝坐拥天下,也阻止不了臣子生老病死,使人传去口谕让他安心养病之后,浣衣局的顺嬷嬷很快被送去了蓬莱洲。当然是一碗哑药灌下去,再也说不出一句整话之后。

    一连数日,皇帝接到奏报。八爷不许顺嬷嬷靠近内殿,不许用膳时指手画脚,不许散步时在一旁扶着,总之就是不愿意见到顺嬷嬷。

    皇帝松了口气,看来人选得宜,四年囚居辛者库不能写不能说的人,纵使风闻郭络罗氏那个破落户的死讯,也无从传递消息。

    到了三月中,刘声芳销假回到圆明园,悄无声息去过蓬莱洲半个时辰之后,像皇帝保证那位腹中的小主子或已坐稳,日后只需事事小心,撑到足月应该不是难事。

    胤g听了心情大好。

    年羹尧伏法之后兵权都捏在自己手中,自觉底气足了,年初他在西南推行改土归流一策,不免有些急功近利,接连几处寨子联合起来与朝廷派去的步兵交起火来,连着几天都似个黑面阎王。

    刘声芳的脉案一呈上来,西南递上来的民变奏报也不足以让皇帝拿折子砸人,反倒敦促户部调拨军饷,让他们手段温和些,不要急躁。

    除此之外,另一桩事也上了心头。老八这次若真能诞下皇嗣,玉牒上该如何写?后宫于他这几个月来就是摆设,召寝记录还停留在年氏死前一个月。虽说改玉牒也算做得顺手,但后宫多上双眼睛盯着自己身边寝宫,无论哪个嫔妃贵人忽然蹦出个子嗣也难以自圆其说。

    皇帝目光在澹宁居里做木雕的宫女脸上转了一圈儿,目光最后落在角落里手捧水盂的素喜身上。自老八向他低头之后,这个女人就在皇帝内宫里做下等宫女,多日不理会,险些忘了。

    当日,据说澹宁居里一个侍候笔墨的丫头被查出有孕,封苏答应,赐住曲院风荷。

    这个消息立即在后宫这潭死水中掀起滔天巨澜。原本大家守着空桌子都吃素,尚且能有爱相亲,互以姐妹待之。皇上早年在后院一事上就寡淡得很,登基之后更是勤政,无暇受后宫以雨露恩威。自姓年的那个女人死了之后,一次也没传召过后宫嫔妃。原本大家都以为万岁厌倦了后宫颜色,等着来年大选进新人,结果就在众人放松大意的时候,生生爆出这样一条石破天惊的消息。

    居然让一个下贱的粗使丫头近水楼台了,一查出有孕就赐住一苑独居,何等尊荣?何等无视后宫礼法?何等践踏皇后尊严?

    谁知更离谱的消息接连传来,据说这个宫女将孕情一直蛮隐瞒到了将近五个月的时候才被诊出来;据说皇帝对此丝毫没有疑心,反倒命人将他的衣食用度按贵人置办;更离谱的是,苏答应赐住的曲院风荷不许闲人接近,探视送食更是不许,一切膳食皆有皇帝小厨房调拨人手亲手准备。

    五个月?胎都坐稳了。

    熟悉皇帝的女人都知道这里暗含的讯息,要不是皇帝太不在意这个新姐妹,一夜春宵之后即抛在脑后、连个记录位份都懒得给,就是太钟爱新贵人,将他藏在身边避过最易被人做手脚的前三个月,一直到稳妥了才爆出消息,委派身边人亲手布置膳食用度。

    皇帝几道旨意搅浑了后宫死水,自无所觉。

    胤g只是犹豫要不要给苏答应一个好一点的母家。老八当年的境遇他也略知一二。如今妃位上就两人,齐氏与钮祜禄氏,都养了阿哥,或者生下来直接挂在皇后名下,他自己亲手来养?当年皇考也曾将废太子带在身边,似乎也不是不可。只是这样难免不让老八生出旁的心思,太小的孩子这样放在火上烤做后宫靶子,也不大好。

    素来雷厉风行的皇帝拿不到主意,他在心里生出迫切希望,想见一见同为生身之父的老八。若他也想明白了,说不定能一同出出主意。世人都说为母则强,以往老八不服管束时尚未体味人父情怀,如今说不定会为这个孩子也筹谋一二?

    皇帝扔下政务,命苏培盛立即备好渡船,就说皇帝连日劳心,去蓬莱洲小住两三日。紧急政务由渡船送来,寻常政令由张廷玉马齐二人看着办。

    ……

    渡船靠岸的时候,漫天云霞刚落下,暮色渐起。皇帝命人绕到远处驳岸处停靠,不许惊动岸上的人。

    等他徒步行至东偏殿的随安室,天刚擦黑。纸糊的窗户上印出里面一坐一立两个影子。胤g挥手让人退开十步,自己立在窗口听了一会儿。

    里面的人说:“端下去罢。”

    里面一个呜呜呜的声音应了几声,却带了几分催促的意味。

    接着有人又说:“你做的没有问题,是我嘴里味道不对。”

    接着又是呜呜两声。

    有人一声叹气:“以前在王府时,总不觉得稀奇,孩子们买来孝敬尝两口罢了。也是我心血来潮,嬷嬷不必在意。”

    这次没有呜呜的声音,很快有人端着托盘退出来,正是顺嬷嬷。

    皇帝挥手示意她噤声,又让苏培盛端过托盘亲自巡视,一方磁盘里盛放着几枚小巧的奶饽饽、酪干、奶卷和豆腐样的小食,一看就知道是御膳房的款式,意在精巧别致,奶卷都做成猫狗的形状,豆腐上也雕了福字。

    苏培盛乖精无比的尝了一枚奶卷,之后皇帝也捻起一枚咬了一口,皱眉说了句:“太腥、太甜。”

    扔下剩下的奶卷,皇帝大步踏入随安室内殿,看见胤t裹了袍子窝在软榻上看书,气色比在京城时好了不少,只是仍不见胖。

    胤t不起身不迎驾已成惯例,自从圈禁之后就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脾气,皇帝也不以为忤。

    胤g坐过去坐在对面的榻上,盘起一条腿来翻看案上没收拾的书册纸笔,却在一册《东周列国志》下看到几张字,上面端端正正地写着:允t自绝于天,自绝于祖宗,自绝于朕,断不可留于宗姓之内,为我朝之玷。

    胤g面色一沉,啪得将书纸扔回案上。

    抬头正要骂,却刚好看见兀自看书的老八嘴角勾起一个明显的弧度,虽未抬眼,但眉峰微微抬起,一副狡诈莫辨的奸臣像,似乎正等着他发脾气、破口大骂。

    皇帝狠狠盯着面前的人,嘴唇动了动,将梗在心口里的气吞了回去。老八不就是总喜欢看着朕发火又不敢将他如何么?朕偏不让他如意,不仅不着他的道儿,还有彰显朕虚怀若谷,心胸博大,对他刻意挑衅之恶行亦能熟视无睹方可。

    打定主意,胤g复又捡起那书随意翻看,一边问他道:“新来的嬷嬷使唤还趁手?”

    胤t眼睛横过来,嘴角还维持着方才的弧度,回道:“就是不知道她想说什么,交代她的话也不知能不能懂。”

    “趁手就好。”皇帝毫不在意,自问自答,接着又道:“那些小食饽饽是你让他们做的?”

    或许是胤g反应太温和,胤t收了笑,继续翻书,不啃声。

    “宫里的东西就这样,精致有余灵气不足,倒不如当年我俩一道在山西吃的哨子面,酸得滋味足。”皇帝面上一笑,颇似怀念。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想看皇帝tx孕夫不?大肚描述下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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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3、远水近渴

    往事只在一人缅怀间,闻听此言的另一人反应,却超出说者意料。

    胤t又吐了。

    皇帝脸色铁青地大喝一声:“苏培盛!”

    顺嬷嬷与随侍太监跟着苏培盛入内,手里捧着水盂布巾,行事稳妥有序,豪不惊慌,想来是早已见惯不怪,轻车熟路了。

    苏培盛忍不住隐晦劝谏自家主子规避房中污秽:“暖汤热水也备下了,请主子移步耳房更衣净面。”

    胤g借由宽衣换袍的功夫,再次强令自己冷静下来,说服自己老八并非刻意针对。只是他兴冲冲跋山涉水前来,一件正事未提,连遭两番打击,不能说不烦躁憋屈。是以胤g刻意在外间读了一刻书,看了四五本折子,打发时间以图平心静气。当他穿着宽松棉布衣裳,踩着厚底布鞋再度踏入寝殿时,面上虽有怒色暗藏,但已经算得上难得和善了。

    屋里的主人也已歇下,桌上只有豆大桐油灯还燃着,注定整夜长明。

    胤g眼睛不好,在养心殿嫌弃纸窗户挡了白日阳光,老十三立即给他主殿寝宫全换了千金难求的玻璃窗子。圆明园太大了,一开始画图纸时也没定下帝王起居主殿,因此仍旧是纸窗户木栅栏,如今国库被年羹尧都快掏空了,又忙着改土归流,也是成天要银子要军饷,皇帝只能一切从简,配了西洋眼镜晚上用。

    ……难为他还想着替朕留一盏灯。

    胤g心情略好,摸黑爬上榻,接着微弱火光看见一个黑黝黝隆起的形状堆在被子里,卷成一团,差一点分不出首尾。

    不管一气并排躺好,胤g伸手过去拽人胳膊,惊叫起来:“怎么披风也不除?都是土!苏培盛,把顺嬷嬷传进来――”

    向里侧卧的人翻身仰面看他,目中寒星印火:“是我不想除,让他们进来也没用。”

    门外有脚步,胤g喝止了他们,才又问:“为何不肯?你冷自然有毛皮褥子,朕行宫里的存货有一半都在岛上私库里,七八斤重的棉被不如一件披风更暖?”

    黑暗中的人没有回答。

    胤g眉头拧个大疙瘩,总觉得今日老八有些古怪的别扭,十分不可爱。

    他目光巡弋,晚上太暗他看不清老八表情,无从经由他眉梢眼尾的细微挑动判定这人心中所思,只能朦朦胧胧看个大概:老八把自己伪装成一只睡觉的蝙蝠有何意义?

    忽然灵光乍现般若有所悟,胤g伸手探入一团漆黑之中,沿着披风开口处往里一路摸去。

    胤t里面往里翻滚想要避开他试探的手,被胤g一手按住肩压了回来,另一只手也顺势隔开他推拒的双腕,摸在了他的肚子上。

    胤g能感到老八浑身一颤,渐渐僵硬起来。

    原来如此!

    “苏培盛,掌灯!”皇帝翻身坐起,推了棉被挡住里面装死的人,兴致高昂地指示苏培盛点燃婴臂粗细的烛台,并将灯火搁在床边。

    大总管被赶出去之后,胤g兴致勃勃扑过去揭开掩埋老八的被褥枕头,单手压制他,亲手解开披风系带扔在地上。

    胤t闭上眼,微微侧头向里,面色晦暗难懂。

    恋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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