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云 作者:janeme

    第 6 章

    张邹放开手,微笑道,当心。

    叶安林微眯著眼,淡然一笑,道,阿邹背我。

    小时候,两个人一起在园子里玩,玩累了,叶安林就抬头对张邹说这句话。

    张邹叫停马夫侍从,自己上了叶安林的马,从後揽著叶安林。

    鼻息间,两人都闻得对方身上的酒气,却是难得的温暖。张邹更闻著叶安林发际淡淡的皂香,便不顾及著什麽,只是揽紧了他,仿佛怕他摔下马去。

    到了叶府高大的宅门前,下人侍从忙著把叶安林扶下马、搀扶到小软轿里,叶安林不肯上轿子,指著张邹道,阿邹背我的。

    管家叶大看著他们俩长大,见张邹此时面色阴晴不定,只得作著揖,讨好道,他喝了好些酒吧,邹爷也是疼他的,包含著纵纵他吧。

    下人们见主子反了常态使孩子气,都捂著偷笑。

    张邹见不得叶安林继续丢人,上前把他背起来,大步朝内府走去。

    叶安林在他背上对著他耳朵道,你明儿述了职就直接去你老师那里坐著,这会子进京,姚老二不会放了这便宜的,你做你的忠义大臣可不要来烦著我。

    到了东院内室,丫头侍从们掌灯忙碌起来安置两位主子。叶安林身子弱不胜酒力,草草梳洗就躺下睡了。张邹几乎是这里的半个主人,也懒得回自己家,让大丫头瑞云把外间的床安排了睡下。

    月光一室,张邹反复难以入睡,便坐起来张了灯,随便抓了本书来看著。

    突听得叶安林叫瑞云端茶,便倒了暖套里的温茶送到床边。

    叶安林就著他的手喝了几口,含糊道,你没走?

    张邹好笑道,那麽晚送你回来竟得不到挽留吗?

    叶安林往里让了让,张邹犹豫一下,还是在他身边躺下。

    床铺里幽幽的是黑方的香气,带著药草的端正和清新,是很熟悉的感觉,张邹感觉到叶安林的体温,心里重重的事情都演著上来,交叠著无头无绪。

    不知道多久,叶安林翻了个身,张邹看著帐顶道,钧儿可长大了。

    叶安林闭著眼睛没有应他。

    张邹道,明儿你让他过来,我想看看他。

    好一会叶安林才动了动,推著张邹道,把柜上的药给我。

    因为喝酒吹了风,叶安林次日又生起病来,叶谨与张邹一向两厌,发现弟弟是因为和回京的张邹去寻欢作乐而生病,脸上更是不痛快了。张邹本来是进京述职办事,只好一边跑自己的一边帮著看照他。他自己心下里想,叶安林的生病倒是及时,把麻烦撇了个干净。

    姚启渊知道张邹回京,故意提出让张邹作为钦差前往西辽,幸好张邹的老师,次辅严庭出面把张邹保下来。

    叶安林让人送口信给突吕干顺,尽快把刺葛给拿下来,生米煮了再说,而且切忌不要将战事蔓延至其他部落和边城以免形成公愤。

    晚云13

    张邹临走还是接了姚启渊的贴,到他的皇子府第作客。叶安林的父亲去世後,景祥就把七岁的叶安林接到宫里教养,那时候叶安林的母亲也已去世一年了,於是张邹跟著自己的母亲陪著叶安林进宫,成为了姚启渊的伴读。

    姚启渊只在内厅和他单独坐著吃酒,两人都是便服,显得倒也亲近。说了些个政务杂事,姚启渊笑著道,亏我们三是青梅竹马,倒是弄得跟什麽冤仇似的。你总算是我的伴读,外人不见得我的心意,只见著我们冷落,闲话却是我这主人无情寡意。

    张邹也笑道,就是因为亲近,才稍有避讳。

    张邹知道姚启渊的性子,表面越是光明磊落,内里却更加地不知道在打算什麽,比之与叶安林的面冷心冷,是更加的不可亲近。张邹不想卷入皇权争端,但是这样的人作为皇帝主子,实在是前路沟壑。

    果然,姚启渊侧头看他,眼神泛过些个刻薄之色,但脸上却是挂著笑的,继续道,关於西辽,本来想著都是自己人,你去最是方便,倒被严先生拦下来了。

    张邹摆手道,刺葛可大可小,殿下远见,西辽实在不可放纵。只是我内务小臣,先生怕我贻误国事,故不可推荐。

    姚启渊看著张邹随意而不失大气的举止,面上友爱和善,心里却是嫉恨。小时候读书,自己成绩最好,但父皇和先生们更喜欢张邹,总认为他小小年纪便懂隐忍谦抑,刻苦学问,务识大指,将来必是国之栋梁。叶安林读书最差,总是找著身体不好的各种理由逃课,却最得父皇和先生们宠爱,认为他彼乖僻邪气却清明灵秀。唯有自己,勤奋努力却是应该。更让他不能接受的是叶安林对张邹的亲密依赖,一口一个阿邹,都如石头击打在自己的心上。自己作为皇子的骄傲和尊严,在这小小的两个人面前,都灰飞淹没了。

    姚启渊不想让自己的心绪杂乱,便道,我想起安林来了,小时候父皇让他读书,他偏不肯,後来每每逃课,竟是跑到镜园里跟著老太监学弹琵琶,父皇要罚他又舍不得他身体,最後只得让那老太监跟著他了。母後说他这性子像我舅父,父皇竟不高兴了。

    张邹微笑道,他任性的样子也是皇上皇後娇宠出来的,只是还有些眼光,那个老太监是素有琵琶国手之称的乐师贺伦。但他也是一时的兴趣,回府後就不怎麽的练了。

    他要是持续地练了,也称得上国手了,我倒是羡慕他这随心所欲。这是姚启渊的心里话。

    散时姚启渊更是亲自把张邹送到大门口,惊动四下。

    庆慧侯府里正提前准备扫墓祭祖事,大都是叶谨主持安排。张邹避开他,来到叶安林房里。进得房中气息里都是草药苦香,举目虽然熟悉,还是觉得寂寥。见了无数次的幽暗天花、黑色地面,空旷不似人气起居。

    叶安林坐在床上,搂著一床暖绿色的丝被,披散著头发,形容略有精神,瑞云正在喂他喝著一碗什麽。

    叶安林用眼角斜了斜他,不理会他。瑞云喂好了汤,便撤去。

    叶安林径自在瑞云坐的矮凳上坐了,握了叶安林的手,正色道,这次你可否不要任性,让突吕干顺撤兵吧。

    叶安林抽出手,冷冷道,不要对我说,姚启渊一顿饭就让你成了他门客了。

    你明知道不是这样!张邹挑眉道,难道西辽吃了刺葛就不是独大?即便不容姚启渊独大,这天下将来不是姚启渊的?或是你真的也做著皇帝梦?

    叶安林的脸越发的苍白起来,冷冽的眼睛微微眯了,暗暗沈沈地看著张邹,这样阴狠的眼神让张邹更加的心痛。这麽些年下来,两个人都各自且行且远,真是害怕有不复相见的一天。所以他继续说道,忘记那些流言蜚语吧,你只是你,和你父母没有关系,你是庆慧侯,便要相信著这一点!天下间,皇帝的话是最信不得的!

    叶安林看著张邹眼睛里的自己,瘦弱不堪,於是又淡淡一笑,推开张邹的手,轻声道,张邹,你今年二十六了吧。

    张邹困惑地看著他。

    离你的相机而谋国的抱负还路途遥远著吧,或许你还将要付出十几二十年的努力,可是,这个十几二十年於我,却是天涯。叶安林看著张邹的髭须,张开手摸上了自己光洁的脸颊,继续道,有祭祀殿血统的人,身为男子,终身都无法蓄须,这样的身世,这样的身体,我却不知道还有什麽是不可以做的!

    张邹站起身,後退两步,竟是下了决心般,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叶安林蜷缩起身子,把头埋进被子里。偌大如房舍的床架,浮游在黑石之上,仿佛即将迷失於湖海。

    世界都陷入了黑暗和寂静,只有自己的心跳,微弱而孤单。

    不知道过了多久,突然有什麽东西扑到自己身上,接著是咯咯的清脆笑声。

    第 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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