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欢 作者:堂桂花

    ”之後,心下不悦,便来回春堂寻自己的老友,大倒苦水。

    罗怀仁一听就乐了,“还有你吃瘪的时候?可真不容易!”

    “你说净榆以前对我多好,就是生气,哄哄他就没事了。怎麽现在这麽别扭?完全不把我放在眼里。还有小榆钱儿,以前就向著我一个,现在也不了,成天跟他腻在一起,叔叔长叔叔短的,把我这个当爹的都快抛到後脑勺去了!我养了这麽些年竟比不上他这几天?上哪儿说这个理去!”

    “你就拉倒吧!谁让你儿子是从人家肚子里爬出来的?人家那是血脉相连,当年我就告诫过你,就算净榆忘记一切,也不可能割断他们的这种天性。你要是真的够绝,就别让你儿子再见到他,你既告诉了小榆钱儿,哪有孩子不吵著要娘的?啊不!你家那位也算是爹。”

    尉迟睿狠狠瞪他一眼,“你以为我吃饱了没事干,跟小榆钱儿说这些?那孩子也不知是跟谁学的,从懂点事起就天天指著净榆那画像跟我闹,鬼精鬼精的,怎麽骗都骗不过去,闹得我头都疼了,不把净榆找回来怎麽办?”

    “算啦,你就别在这儿发牢骚了!”罗怀仁压低了声音,“一看你这欲求不满的样儿,怎麽?最近没挨到人家边儿?”

    “还敢挨边?净榆真能杀了我!你不知道,他现在功夫又精进了,挥挥手就能干掉几个象你这样的人。”

    “什麽叫象我这样的人?你在他手下就能走个一招半式?再说了,净榆一直功夫就不弱好不好?以前那是他让著你,现在人家不肯让你了,你就只好干瞪眼罗!”

    “嗤!那你还不如我呢!再怎样他也给我生儿子了,我碰不著他,还有一堆小老婆等著伺候我。你呢?瞧被你那‘儿子’管得,身边连个通房丫头都没有,说出去都丢脸!咱俩可是一年生的,你看你落後多少?”

    “我儿子那是为我好,在给我精挑细选。”

    “你就自欺欺人吧!就你那‘儿子’,估计从来没让你‘吃饱’过吧?”

    “哪壶不开提哪壶!”罗怀仁悻悻然白他一眼,“走,你请我上馆子去,听说最近新来了几个绝色的小倌。”

    “凭什麽又是我请?”

    “你请不请?不请我回头就把净榆的记忆给解开。”

    “算我怕了你了!”

    狼狈为奸的两人出了门,路上经过奇香斋,尉迟睿惦记著儿子喜欢吃这家的奶酥烧饼,命人买了送回去,顺便给那些姬妾也带了些点心。

    有便宜不占的那就不是罗怀仁了,他也拿了两盒,“我儿子也爱吃这个,让你的人给我那儿也送去。”

    又被尉迟睿取笑一番,两人熟门熟路的从一个偏门进了三绝馆,悄悄召来一屋子清俊小倌。这里是专门为那些有头有脸的达官贵人预备的,很是隐蔽。

    罗怀仁挑了一个圆脸大眼,长相甜美的小倌自进房了。

    尉迟睿微微一哂,也不说破,自己却也挑了个俊眉修眼的清瘦少年,习惯这东西,真的很难改。

    进了房,那小倌很是热情的迎了上来。离得近了,闻得到他身上浓重的香料味道,尉迟睿微皱了皱眉,想起庄净榆体内淡淡的异香,忽地发现,自己竟失了欲念。

    就好象本来喜欢吃红烧肉的人,到了素斋馆,也有做得一模一样的“红烧肉”,可那分明就不是一样东西。

    那小倌也是风月场中历练久了的人,一见这此情形,就明白客人心不在焉了。重又把衣裳披起,半跪在地替他捶著腿,“老爷今天心情不好?”

    尉迟睿难得正经一回,“你干这行多久了?”

    小倌仰起笑脸,“我是十三岁就入了这行,也有好些年头了。”具体年龄不敢说,怕客人嫌弃。

    “那你……你怎麽愿意做这个?”

    “家里穷呗,老子娘就把我卖这儿来了,由不得自己选。”

    “你第一回的客人还记得麽?”

    “现在已经忘了。”小倌笑容里多了些苦涩,“其实我记了他很长时间,没接客时,心里总想著要是有人肯替我开苞,带我离开那该有多好。哪怕老一点丑一点,只要真心喜欢我就好了。可他一点也不老不丑,还很是年轻英俊。我那时也是糊涂了,就求他赎我。他应得倒是痛快,可玩了几天,就不见踪影了。我还一直傻傻的等,过了好些年才死了心。”

    “若是你没有到这儿来,你肯不肯被男人压在身下呢?”

    小倌愣了一下,随即笑了出来,“那怎麽会愿意?都是男人,为什麽要被人压?除非……”

    “除非什麽?”

    “除非他很喜欢我,而我也很喜欢他。”

    “喜欢?为什麽喜欢呢?”

    “喜欢一个人哪里需要理由的?喜欢了就是喜欢了呗。”

    “不需要回报?”

    “这个其实我也不大懂,不过我们这儿有个小倌去年从良了,他花光了所有的积蓄自赎,回去嫁了他小时一起长大的邻家哥哥。那男人五大三粗的,又穷又不识字,家里还有个病恹恹的老婆和两个孩子,如月嫁了去就做小不说,还得伺候这一家子。我们都觉得不值,可他却挺高兴的,他说他从小就喜欢他黑牛哥,喜欢一个人就是想和他在一起分享一切,而不是计较什麽值不值得。”

    还有这样的傻子?尉迟睿想不通,“那若是有人开始愿意跟你在一起,可现在又不愿意了,那是为什麽?”

    小倌扑哧笑了,明白尉迟睿的心事了,“那肯定是您惹他生气了!”

    “不是生气,他完全看都不看我一眼了。”

    “那可能是……是他不喜欢您了。”

    “这……这还能从喜欢到不喜欢的?”

    小倌用看白痴一样的眼光看著他,“感情这东西又不是金子银子,放在那儿一成不变的。就象以前有些客人喜欢我,可时间长了,他们就不喜欢了。若是喜欢了就不会变,那我不早跟人走了?”

    尉迟睿忽然有些汗颜,他就时常扮演那个“喜新厌旧”的角色。既然自己做不到从一而终,怎麽能要求别人对他死心塌地?

    “您若是想让人对您好,就得先对他好,他感觉到了,自然会对您好。”是真情还是假意,就连傻子也分得清。

    “那我对他和以前一样啊?吃的穿的用的,什麽都是最好的。”

    小倌的眼神有些冷了,“老爷,喜欢一个人不是管他吃好喝好就行的,那跟养一只狗有什麽区别?对人好,是要用真心的。”

    那真心到底是什麽?

    尉迟睿正待追问,凭空蓦地响起一声爆喝,“罗怀仁!你给我滚出来!”

    第四十章 解毒催吐

    “大人,大人您在麽?”江陵虽然著急,可还不敢直呼尉迟睿的名号。

    尉迟睿脸色一变,知道定是出事了。幸好他衣衫还很整齐,立即起身,准备出去。

    “对了,你想要赎身麽?”他忽然回头问那小倌。

    小倌眼中的光芒闪了一下,随即黯然,“就是赎了身,我又能上哪儿去?”

    “你叫什麽名字?”

    “如风。”

    “如风,从现在起你就自由了,你可以在这里一直住下去,直到你想走的时候。”

    “真的麽?多谢大人!”如风喜出望外,磕头拜谢。

    “但今儿的事不要再让第二个人知晓。懂麽?”

    “小的明白!”

    尉迟睿拉开了房门,“江陵,出什麽事了麽?这麽慌慌张张的跑来?”

    “小少爷被人下毒了!”

    什麽?尉迟睿吃了一惊,当时火就往上窜。谁敢伤他的宝贝儿子?

    “哎哟喂!”罗怀仁连滚带爬地从旁边一扇门里出来,仅著长裤,正慌慌张张抱著衣衫鞋子赶紧套上。看样子,是还未入港就被人给打断了。

    後面跟著个年轻人,圆脸涨得通红,一双清亮的大眼睛里简直就要喷出火来。

    罗怀仁一面穿,还一面赔笑著,“小南,那个……这个事啊……”

    罗小南两拳攥得紧紧的,好象随时就要冲上去打人了。

    罗怀仁贼眼溜溜四下乱瞟,一时瞅见尉迟睿,忙冲过来躲在他身後。

    “小南,这是外面,有话咱们回去好好说!”

    罗小南逼到近前,忍了半天才咬牙切齿的道,“爹!你最好想好要怎麽说!”那神情,活象抓到老公偷腥的老婆。父子之间,大有暧昧。

    尉迟睿是见惯他们“父子”大战的,此刻忙帮老友解围,连拉带拽的拖著他就走,“老罗,快随我回府去救命!”

    一行人风风火火地冲了出去,留下那小倌目瞪口呆。这好好的,究竟是出了什麽事?难不成那两位大爷是偷摸跑出来,现被家人抓了奸?想起那少年的怒火,还真後怕,下次再不接这大爷的客了。

    马车就在外面,罗怀仁在车上一边穿戴,尉迟睿一边听江陵把事情的经过大概说了一遍。

    “奇香斋的酥饼不会有问题。”外人面前,罗小南还是很识大体,“同样送来我们府上的,我也分给大家吃了,没人出事。”

    那就是侯府里出了内贼!尉迟睿的脸色阴沈了下来。

    进了东院,里外都已经有侍卫在把守了,伺候小榆钱儿的人全被圈在院中空地看管。

    尉迟睿心里猛地一沈,看来事情比想象中严重。

    先没请到罗怀仁,东叔又命人请来几个大夫救急,却是束手无策,在那儿急得团团转。

    “怎麽样?”尉迟睿厉声质问。见儿子脸色发青,印堂发黑,躺在那儿出气多进气少,他的心立即揪成了一团。

    “侯爷您送回来的酥饼上被人下了两种毒,一种是钩吻,还有一种不知是什麽。公子用内功先护住了孩子的心脉,可不知如何解毒。罗大夫,您快来瞧瞧?”东叔的声音也有些发颤了。

    罗怀仁气喘吁吁地挤上前来,赶紧拿起小榆钱儿的一只手诊脉,又迅速翻看了他的眼皮,沈声问道,“他吐过没有?”

    “没有!”大夫递上了那奶酥烧饼,“认不出毒物,怕毒性扩散,不敢随便灌水。”

    罗怀仁将烧饼掰开,仔细瞧了半天,又用指头抹了抹,放进嘴里尝过之後,立即吩咐,“赶紧让人抓只活鸭来!”

    “你知道是什麽?能救的,对不对?”庄净榆终於颤抖著出声了,冰凉的手一把抓住罗怀仁,绝望的眼神里流露出热切的光芒。

    “净榆别慌,能救!”罗怀仁转头对尉迟睿使了个眼色。

    尉迟睿立即会意,“除了东叔和小南,其余人全部出去!江陵你去厨房抓鸭,青苔带人在门口守著,任何人不许接近!”

    罗怀仁这才道,“你们瞧这饼上,表面是一层钩吻,也就是俗称的断肠草,此人下得分量不重,似乎是想教训一下而已,不会致人於死命。但要命的是下面还被人洒了一层草玉风铃的花粉,分量还不轻,这个才是要命的。不过也幸好後来又被人洒了层钩吻,这钩吻若是用的不多,碰到其他有毒之物时,倒是能以毒克毒的东西。小榆钱儿是不是吃了之後,还过了好一会儿才发作?”

    “对!就是如此。吃完了,玩了好一会儿,要午睡时才发作。”庄净榆听得是两人下毒,心中恨得更深。

    “这也算是误打误撞,一方面相互克制了毒性,暂时保住了小榆钱儿的性命。但另一方面,却让毒性沈了进去,性命是无碍,但化解就要费一番工夫了。”

    “那会不会伤及其他?”庄净榆和尉迟睿同时问了出来。

    “这个要等小榆钱儿醒来才知道。这断肠草夏天常用来杀虫灭鼠,家家户户都有,不算稀奇。不过这草玉风铃却不是中原之物,倒是西北那边多喜种植,你们府上怎会也有这东西?”

    “这事我马上就去查!”东叔沈声应下。

    “那我现在开个药方,尉迟你看是你们府上配药,还是去我那里拿?”

    “药从你那儿拿,府里备不定还有人做手脚。”

    罗怀仁提笔唰唰写了药方交罗小南,“你亲自抓药,抓完了马上送来!”

    东叔立即安排人送他回去。

    “侯爷!活鸭拿来了。”门外江陵已经拎来了一笼活鸭。

    “抓一只进来!”

    江陵抓了只鸭子进来,罗怀仁从袖中掏出一根银针扎了上去,抽出来放在舌尖一舔,“这只就可以,取一碗血来!”

    江陵从靴筒中拔出匕首,干净利落的在鸭脖上划过,取了一碗鸭血,赶紧捧到床边。

    庄净榆把小榆钱儿抱高,尉迟睿端著血想上前想喂儿子,却发现小榆钱儿牙关紧咬,怎麽也张不开。

    尉迟睿一著急,直接拿银勺撬他的小嘴。

    “不要!会疼!”庄净榆心疼的拍开他的手。

    “难道看著他死麽?”尉迟睿吼道。

    庄净榆没理他,把自己的手指往孩子小嘴里塞。

    “我来吧!”尉迟睿把碗递给他,自己把手指伸了进去。

    小孩的乳牙也是坚硬犀利的,很快就把他的手指割得鲜血淋漓,但终於也把他的小嘴撬开了。

    庄净榆没有废话,赶紧给小榆钱儿灌血。几勺下去,就怎麽也灌不下去了,顺著嘴边往外流,把江陵手中的帕子一会儿就浸湿了。

    “不行!要他把嘴再张大点,一定得灌下去催吐!”罗怀仁在一旁指导。

    尉迟睿加了两指,把小榆钱儿的嘴尽量掰开一点,他的手却也伤得更深了。

    庄净榆把小家夥的下巴抬高,干脆拿碗往里灌著,虽然溢出来的更多,但灌下去的也不少了。

    很快一碗灌完了,江陵又取了一碗血来,待灌到一半时,就听小榆钱儿喉咙里有咕噜咕噜之声。

    罗怀仁大喜,让庄净榆把小榆钱儿朝前抱在胸前坐定,一手按压著他的小肚子,另一手把他的背九十度的一下一下往前推。

    做了没几下,小家夥儿小嘴一张,哇哇地吐了起来。满地血腥和著秽物,极其酸臭刺鼻,但却让人著实都松了一口气。

    第四一章 暴打侯爷

    等罗小南带著药材过来,眼都不敢眨的盯著煎了,喂小榆钱儿喝下。

    罗怀仁把过脉象平稳,才擦擦头上的汗,“我的娘耶,总算是没事了!尉迟,快找地方让我们爷俩洗洗歇歇,一会儿再来瞧他。”

    这一晚,肯定是走不了了,杨商早已将客房预备好了。

    尉迟睿也回房去沐浴更衣,一会儿过来陪他们吃饭。手上沾了水,才发觉疼得厉害,十指连心,那滋味可当真不好受。要不是见净榆那麽坚决的要将手伸进去,他是不会代替的。

    是因为隐隐的恐慌吧?他爱孩子不比自己少。那小榆钱儿爱净榆,也是天经地义的。可他怎麽办呢?儿子会不会不象以前那麽爱他了?

    庄净榆一步也不肯离开孩子,什麽都吃不下。尉迟睿交待厨房给他熬了细粥送去,他若是存心想讨好一个人,那真是无微不至。要不当年,也不会哄得庄净榆对他死心塌地。可现在,庄净榆哪有心情注意这些细枝末节?

    夜里又喂了小榆钱儿吃了一服药,很快就腹泻了一回。

    罗怀仁说是正常的,“这解毒本该要用毒物,但小榆钱儿身子太弱,怕他受不住,只能用这麽个笨法子。估计等他好了,又得掉几斤肉。”

    好东西也不能吃,只能煮点稠稠的米汤备著,不时喂他喝点。

    看著小家夥儿被折腾得够呛,上回病了还没养圆的小脸一下凹了下去,跟小猴子似的。偶尔出声,也是“咿咿呀呀”的痛苦不堪,真是把大人的心都快揉碎了。

    好不容易盼到第二日中午,庄净榆终於瞧见小榆钱儿的眼皮子掀了掀,长长的睫毛抖了几下,然後慢慢的张开了。

    “小榆钱儿!你醒了麽?”再没有什麽比这更让人欢喜的了。

    尉迟睿一个激灵也冲到跟前,“乖儿子,怎麽样?还难不难受?”

    小榆钱儿眨了眨神,大大的眼睛里没有一点神采,弱弱的嘟囔著,“叔叔,爹爹,你们在哪儿?”

    庄净榆脸色变了,“叔叔就在这儿呀!你看不见麽?”拿手在小家夥儿眼前晃了晃,却一点反应都没有。

    “快去请罗大夫来!”不等尉迟睿吩咐,江陵已经冲出去了。

    罗怀仁略一检查,很快就发现问题了,毒素沈积体内,让小榆钱儿的眼睛受损了。

    这可把人吓坏了,罗怀仁仔细把了脉,重又给他开了药,著人去煎。喝了药,小家夥儿没一会儿工夫又睡著了,剩下一屋子大人神色凝重地面面相觑。

    “小榆钱儿不会有事吧?”

    “先吃药,清清毒,明天再看。”

    傍晚,东叔过来了,瞧过小榆钱儿後,对尉迟睿略一示意,两人去了前院书房。庄净榆命江陵青苔守在床边,一步也不许离开,也跟了过去。

    东叔掩了门,才道,“事情查出来了,侯爷命人送点心回来,一共有四个人经手。头一个是张进,他依著规矩,只送到二门,给当班的程惠接了,程惠送到三门,交给顾大娘,都没有耽搁。

    随後顾大娘要送来东院时,遇到了三夫人的小丫头翠喜来传话,说要准备轿子今日去看她表哥张昌宗的,但府里出了事,没有成行。

    顾大娘央翠喜把点心给夫人和小少爷都带进去,这丫头就答应了。她先去了西院,遇到二夫人、四夫人和五夫人。是二夫人说要带些蜜饯给小少爷,还让她先去送三夫人的点心,把点心篮子放在亭子里的。这丫头一时糊涂,就照办了。等转回身来,才把点心送到东院。毒应该就是这时候下的。

    那钩吻各房都要了些去杀虫,草玉风铃是三夫人进门时带来的,那花很香,西北那边多用来熏衣裳,她送了几房夫人每人一盆,正开著在。不过三夫人送人的时候,也专门跟每个人都说过,这花的花粉是有毒的,让大家小心。”

    庄净榆冷冷的道,“那就是说,西院每个人都有可能下毒!”

    东叔点了点头,“确实如此,下毒之人心机很深。”

    尉迟睿沈吟一会问道,“那她们知道小榆钱儿中了毒,有什麽反应?”

    “很平静,只在私下议论著,表面上一点也看不出来。”

    尉迟睿抚著手上的玉板指,眼神阴沈之极,“下了两种毒,分量不同,用心也不同。有可能是两人所为,也有可能是一人所为,说不定还是串通……东叔,你怎麽看?”

    东叔迟疑了一下,反问道,“侯爷,您有没有想过,为什麽她们要对小榆钱儿下毒?”

    “还能为什麽?侯府就这麽个独苗,正妻又不在。若是小榆钱儿有个什麽三长两短,她们就可以伺机要个孩子,说不定还想升到平妻甚至正妻之位。你是想说,碧玉和文蕙最有可能?”

    东叔点了点头,“她们二位确实嫌疑最大。我觉得不会是串通,她们几人素来面和心不和,若是要做这种事情,自然是越隐蔽越好,免得被人抓到把柄。下那花粉之人心肠最是歹毒,要致小少爷於死地。四夫人和五夫人没这胆量也没这必要,她们至多投点钩吻,吓唬吓唬,让侯爷重视子嗣问题。但不管是谁做的,现在没有真凭实据,不好轻易动她们。若是闹大了,侯爷的面子更不好看。下毒之人就是吃准了这一点,所以才这麽肆无忌惮。”

    “我倒还真小看了她们的胆量!既敢这麽对我儿子,那好,我就让她们守一辈子活寡,看她们还怎麽生孩子!东叔,这事儿就这麽先搁下,不要打草惊蛇,暗地里加派人手,盯著她们,此事不成,肯定还有第二回,我就不信次次都能做得天衣无缝!”

    东叔躬身赔罪道,“此事是我管理不善,甘愿领罚!”

    “不关你的事。咱们在明,她们在暗,你就是生出三头六臂来,也防不胜防。对了,顾大娘和翠喜怎麽处置的?”

    “顾大娘在府中多年,儿子顾成发和媳妇也在府里当差,这回偷了个懒,就闯出这麽大祸事,留她不得,已经打了四十大板,准备全家卖出府去。至於翠喜,那是打小买来的,昨夜上了刑,但那丫头确实不知是谁下的毒。说起来她是最冤的,但此事委实太过厉害,若不给人个教训恐怕将来难以杜绝後患,说不得只好把她卖入青楼为娼了。”

    “把顾大娘的手指头砍一根下来,翠喜灌下哑药,以儆效尤!”

    庄净榆重重的一拍桌子,怒道,“这就算了?真正主谋之人没抓到,尽为难这些下人有什麽用?”

    “净榆,你先别生气。这事儿不会就这麽了了的,但现在确实不宜闹大。”

    “那要等到什麽时候?”

    “等抓到她们把柄的时候,就算要报复也不是这麽明火执仗的,她既然玩阴的,咱们也跟她玩这一套,看谁能玩得过谁!”

    “等你抓到了,小榆钱儿都被折腾死了!”庄净榆愤怒的都快要失控了,“我早就跟你说过,你那些姬妾没一个好惹的,可你说什麽?说她们没那麽大胆!她们没有麽?”

    尉迟睿脸上有些挂不住了,他心里一直惦记著这句话,懊悔无比,“东叔,你先出去,我跟净榆谈谈。”

    东叔很快走掉了,两口子闹矛盾,他就别掺合了,侯爷也是该让人好好骂一顿了。虽是陛下有命,可弄这麽多姬妾回来,确实是个隐患。

    没了外人,庄净榆当真没了顾忌,冲上前劈头就是一巴掌,把尉迟睿完全给打懵了,连嘴角渗出来的鲜血都没空理会。

    净榆,净榆居然打他?以前那个总是一脸娇羞依偎在他怀里,为了他连命都不要的少年居然会动手打他?

    虽然知道现在的庄净榆跟从前不一样了,可当他真的对自己动手时,尉迟睿还是完全接受不了这个现实,脑子里一片空白。

    第四二章 离家出走

    在小榆钱儿可能失明的阴影笼罩下的庄净榆,被从未有过的恐惧攫紧了心脏,有一种强大的保护欲完全支配著他,简直是遇佛杀佛,遇神杀神!

    “王八蛋!”红著眼扑了上去,对著尉迟睿就是一顿拳打脚踢,压抑许久的忿懑完全的爆发了出来。

    “你连自己的儿子都保护不了,你还当什麽爹?装什麽高深莫测?玩什麽阳谋阴谋?”

    “你都有老婆了,为什麽不好好珍惜?一定要把人家逼得离家出走?害小榆钱儿从小就没有娘!难道你不知道没娘疼的孩子有多可怜麽?”

    “你儿子没了娘,你还有脸娶一堆小老婆回来,这不摆明了让小榆钱儿伤心?让你老婆回不了家?”

    “要不是你这混蛋送吃的回来,小榆钱儿怎麽会中毒?你要送就自己送,干嘛让人送?还有脸出去花天酒地,这全都是你害的!”

    “你居然还来敢招惹我?利用师弟骗我进京,枉我还以为你多少有点好处,原来彻头彻尾就是披著人皮的畜生!猪狗不如!我真是瞎了眼,以前怎麽会认得你这种东西?怪不得我立誓绝不入京,肯定都是你这王八蛋害的!”

    “你个没心肝没廉耻没情义没人味的混蛋,要是小榆钱儿没事便罢,要是有事,我头一个把你千刀万剐!”

    ……

    威风八面、玉树临风、儒雅睿智的尉迟大人被揍得鼻青脸肿,口吐鲜血,别说还手之力,连还嘴之力都没有了。

    庄净榆发泄了一通,气稍稍顺了些,终於放过了尉迟睿,“我不管你将来要怎麽对付那些女人,但是现在,既然她们房间里有毒物,我去帮你清理清理总不为过吧?”

    当然不为过!尉迟睿总算是深刻理解了什麽叫舐犊情深,实在是太可怕了!他巴不得净榆赶紧离开,要是能说话,他一定会欢呼,要是能动弹,他一定会雀跃。只可惜他现在只能象一滩烂泥一样躺在地下,用眨眼表示自己对他的这个决定是多麽的拥护。

    庄净榆出了房,站在院中大喝一声,“来人!”

    众多明卫暗卫一拥而上,东叔交待过,庄公子的命令和侯爷一样有效。

    “侯爷有令,彻查西院,把一切有毒之物全部清个干净!”

    庄净榆领著人杀气腾腾的走了。

    可怎麽没一个人进来瞧瞧他?

    尉迟睿忘了,是他自己吩咐过的,若是他俩单独在一起,只要没有吩咐,谁也不能进来打扰。原本是方便自己行那苟且之事,没想到如今自食恶果,尉迟大人心里那个气啊!无语问苍天,到底有没有人进来救救我啊!

    那些姬妾都快气疯了,庄净榆领著侍卫如狼似虎的冲了进来,说她们房里有毒物,把她们全赶到院子里,把整个西院闹了个翻天覆地,全给砸成稀巴烂,所有的花花草草刨了个干净,堆在院中一把大火烧成了焦炭。

    这算哪门子事?姬妾们哭哭啼啼的说要找侯爷理论。

    庄净榆直接甩了一人一个大耳光子,他生平不打女人,这是气极了,也还没用上内力,可也打得她们顿时脸都肿了半边。

    “你们自己干了什麽,自己心里有数!你们最好求神拜佛让小榆钱儿没事,若是他有什麽意外,我会让你们所有人陪葬!”

    庄净榆的眼光冷得可以杀人,吓得众女噤若寒蝉,再也无人吭声。

    被打得动弹不得的尉迟大人终於被人给发现了。

    罗怀仁本来是要拉著儿子过来“解释解释”,却发现一个不明物体。

    “尉迟,是你麽?”罗怀仁有些怀疑自己的眼睛是不是看花了?此人的脸象开了染料坊,赤青紫黑的,借著衣饰才辨认得出。

    “唔唔……”尉迟睿感动得几乎要洒下几滴热泪,终於遇到救星了,他放心的昏迷了过去。

    庄净榆下手还真不客气,把尉迟睿打得体无完肤,全身青青紫紫红肿一片,手腕脚腕全给拉脱臼了,没伤内脏,但让你疼得不能动弹。治起来虽然不难,但这要是没十天半个月,出不了门也见不了人。

    罗怀仁啧啧称赞,这下手,这分寸,拿捏得是多麽恰到好处,习武之人就是专业啊!他救了老友,没想到回去之後,被自己儿子如法炮制了一番,一对狐朋狗友只好各自在家咬著被角伤心落泪。

    罗大夫至此深刻领悟到,原来家庭暴力也是会传染的。他当即暗下决心,无论如何要教育好罗小南,再不让他靠近庄净榆。只可惜为时已晚,罗小南从此深刻的佩服上了庄净榆,将他树为人生中的楷模,愈加亲近。这是後话,暂且不提,不提。

    等尉迟大人昏迷了五天,清醒过来的时候,家里已是翻天覆地。

    “什麽?”他惊叫一声,把刚喝完的药碗打翻在地,“净榆带著小榆钱儿离家出走了?”

    “是啊!”东叔是多麽的有良心,特意等尉迟睿喝完了药,才向他汇报,“公子说,小榆钱儿在家里随时都有生命危险,实在太不安全了。作为他的老师,他有责任保护孩子的安全,所以就把他带走了。”

    “那你怎麽不拦著?”

    “拦不住啊!公子功夫那麽高,我年老体弱,打不过。”东叔老神在在的回道。

    “那小榆钱儿的伤怎麽样了?”

    “已经没事了,第二天就能看得见了,罗大夫说没事了,把配好了药都带上才走的。”

    马车上人参燕窝四季衣裳带了不少,银票更是大大的有,江陵和青苔也跟了去,东叔考虑得很周全。

    “那小榆钱儿……就这麽跟他走了?”

    “小榆钱儿走得很高兴咧!他临走时还说,让你不要担心,他会很乖的,好好听公子的话。”

    呜呜,尉迟睿真的想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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