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花杀 作者:繁华落地

    ,你要他怎麽活下去!”

    “我看他现在就活的好好的。”

    临花沈默下去,他们讲话的太快,还在花园里,临花等了等,摘下一片叶子才缓缓开口。

    “我弟弟不好对付吧?”

    这个话题开的有点不妙,幽冥王的脸色一瞬间就变了开去。

    “他脾气不好,报复心尤其重。”临花淡淡的,“输了一次就会来第二次,到时候就不像一对一单打那麽简单了,况且你也清楚你是怎麽侥胜的,只要他合体完整了,十个你都干掉了。”

    曜奕脸色不定。

    “把他神识找到,我帮你再败他一次。”临花淡淡开口,“这次我拿的赌约是我的主神识。”

    “主神识?”幽冥王大吃一惊。

    临花点点头:“是,你把青君的意识完整了,我整个都归你,要定誓约麽?用一生誓约好了,如若违背,我碾碎成灰万劫不复。”

    很少有妖魔敢用一生誓约,那跟献祭也没有区别了,日後若违背誓言便魂飞魄散,临花下如此重的誓,把幽冥王都吓了一跳。

    “你还真是喜欢他啊。”曜奕神情飘忽不定,上下扫视了一眼临花,沈默良久,突然笑了起来,“值得麽?”

    怎麽每个都喜欢问他值得不值得,临花有点烦躁,这就好像你要去做件蠢事,因为知道是蠢事本身就已经有点难受了,但是还要被人反复询问,一次次提醒你的愚蠢。

    值得不值得有什麽重要呢?反正他想做,那麽就直接做下去好了,就算以後後悔也比後悔没做好。

    他一点点都不在乎他喜欢不喜欢青君,他只是知道,那个神仙是唯一能够让他安稳睡觉的,所以就这样吧,谁要管那麽多呢。

    生命那麽长,总要有点能让自己倾心去做的事情,哪怕是死亡。

    他没有回答,垂下了头表示态度,顿了一会儿,幽冥王才冷笑一声答应了。

    “好啊。”

    曜奕带著他往大厅走去,其间还冷笑数声:“魔界的皇子归我了,我幽冥界以後自然蒸蒸日上,只是执羽君,你已经将死之身了,这个合约对我是不是不公平啊?”

    临花低著头,轻飘飘地回答:“觉得不公平或者吃亏,你可以拒绝啊。”

    哪怕他投降一天,也是魔界百年的耻辱,他不信幽冥王能够放弃这个机会。

    他如此说,幽冥王的脸色越发晦涩了,看了他良久,终於拂袖冲侍女怒道:“把王妃叫来。”

    临花抬起头眨眨眼睛:“曜兄实在是客气,上次过来没来得及见到嫂子,以曜兄样貌,想必嫂子也是绝色美人,居然让小弟饱眼福,实在是大方。”

    曜奕冷冷一笑:“临兄贵客,乃我座上宾,贱内自然要出来奉茶问安的。”

    临花自己的王城里美人无数,虽然没有正妃,但是有芙蓉在,因此见曜奕如此说,也不以为意,只等著看美人罢了,及至等王妃被侍女引了过来,才有点笑不动了。

    被侍女簇拥而来的分明是个雄性,而且颇为面熟,一般他自恋的时候,每天起床都能在镜子里水盆里见到。

    “你留了我最好战斗力的那部分,不用去打仗,居然拿来做王妃……”临花慢慢地说,想了想,还是把微笑撑了起来,“不过你也太抬举我了,居然还封妃,那帮臣子没抗议麽?”

    “临兄身份高贵。”曜奕一脸高深莫测的神情,招手让王妃过来,後者一脸顺从,安安静静地走了过来,站在曜奕身边,“我自然不敢委屈了你,况且……”他露出一个浅笑,“临兄血统高贵,来日若是生下一儿半女,是我冥界之福,他们抗议什麽?”

    临花终於无言了,他很少露出这个表情,幽冥王便格外欢快,搂住王妃往临花面前推了推:“你走了也快百年了,怎麽样,跟你走的时候差不多吧,本王可花功夫养著了。”

    养在深闺麽?这侮辱还真是无边无际了,临花想,却什麽也没说,他当初做出选择的时候,便知道,日後要付出什麽样的後果,尽管他心里有一种尖锐到咆哮的痛,但他还是忍耐了下去。

    他缓缓松开捏紧的手,捏的太用力会被看出来。

    两张一模一样的脸凑在一起,临花眨眨眼睛,另外一张一样的脸却面无表情。

    “如何?”他看了许久,曜奕凑过来,笑眯眯地问,“研究出结果没有?”

    临花也笑眯眯的:“有。”

    “什麽?”

    “长得真丑。”临花感叹,“有时候我都不得不佩服你,怎麽下得去手的。”

    曜奕的脸色变了变,想发作到底是忍住了,想了想又轻佻地笑了起来:“你想多了,你脸不好,身子却不错,尤其是,像你这样身份的,长得不好有什麽紧,想想你身份就兴奋了呀。”

    “哦。”临花拖长音调回答,上下扫视了一下对面木呆呆的脸,泛起一个不怀好意的笑,“那借我玩两天如何?”

    他喃喃自语:“说来我最多试过对著镜子自渎,还没想过自己上自己什麽滋味呢,不过你都说身子不错,那大概就是真不错了。”

    他虽是喃喃自语,但是声音也不小,足够幽冥王听见了,後者忍了半天,终於变色了。

    “你真是个变态。”

    “好说。”临花悠悠回答,“你要是小气不肯就算了,何必这麽骂我,我也不过一提,譬如你以後去我那里做客,我也会让芙蓉百合玫瑰伺候你一样的。”

    幽冥王被气笑了:“这麽说,你还有理了?倒是本王错了?”

    “好说好说,不用道歉。”临花拱拱手,抓抓头发,“哪里可以洗澡啊。”

    他风尘仆仆而来,一路上浑身沾满了灰不说,刚才还在忘川河里打滚了一圈,浑身都是黏黏的:“对了。”他指指那个跟一样脸的分身,“借个内裤给我,最好还有衣服,我喜欢穿黑色的,谢啦。”

    百花杀 70 无离忧

    临花醒来的时候,饿的肚子咕咕叫,他是妖怪,并不那麽渴望食物,可是被青君在人间养成了习惯,早饭午饭晚饭顿顿不可少,还要精致不重复,最近乍然离开了美妙的食物,真是天天都不习惯。

    他揉著眼睛打了个哈欠,放下手的时候才发现一双眼睛贴著他,极静极静,深邃无边,像是要把他看到心里处似的。

    一大早起来,就被一张一模一样的脸这样贴近看著,谁都不会很舒服的,他再次打了个哈欠,挪著头往床里靠了点。

    “有事?”

    潜台词是没事就赶快滚吧,谁知道对方一言不发,默默地看了他良久,才摊手过来摸了摸他的额头,低声问:“又做噩梦了?”

    临花第一次知道自己也能被自己吓个半死,那个一模一样的分身款款深情地摸了摸他湿漉漉的额头,微微低著头:“不要总是瞎想,要真怕了晚上就吃点药吧。”他真的是很温柔,很怜惜的那种表情,让临花第一次後悔,以後再也不要表现出款款深情的样子了。

    “你、你什麽意思?”

    “噩梦啊。”分身叹气,“总是没完没了的梦到自己在黑暗中走过,那麽长,总也走不完。”他的声音幽幽的,“明明窗外就有阳光的,可是就是看不清,四周只有你的脚步声,静悄悄又嘈杂杂的,有时候听到有声音在叫,可是回过头去又什麽都没有了?你想看看母亲吗?可是她不让你看,她总是会说‘你要做出完美的收鞘’,她的脸隐藏在黑暗中,你想扑上去,可是他会推开你。你眼睁睁地看著她的背影离去,空气里只有茫茫的雾气,於是又只剩下你了。”

    幽冥界的环境与人间是最相似的,有蓝蓝的天,白白的云,清澈的水,和煦的风,今天是个好日子,斜斜开著的窗户里撒下大把大把的阳光,金色耀眼,光是看就能察觉出那股暖意,可是临花只是觉得寒冷。

    坐在窗前的男子面无表情,声音柔柔的,一只手握著他的手腕,他的语气那样轻,说的话却那样的骇人。

    他想他错了,出错了,一定是哪里出错了。

    “你……怎麽可能知道。”

    临花怔怔地看著他,对方低著头,与他一样的脸上很温柔,温柔的看著他:“我当然知道啊,我就是你啊,每天都做这种噩梦,真是困扰啊。”

    “可是你已经被我分割出去了!”临花大叫,差点崩溃,他的脸色涨得通红,他活这麽大,经历过数次战争,害过兄弟杀过儿子,他什麽都干过,可是他从来没有这麽失控过。

    他望著对方平静的脸,激动的快要哭了:“你只是一个身体而已,你怎麽可能有我的噩梦?你不是该没有意识吗?”

    这……这个分身,曾经是他身体的一部分,可是他把他割裂下来送给了幽冥王,他不知道这个分身居然会有意识,居然真的能独立思考!

    “可是我有啊。”分身低声回答,掰著他的下颌微笑,“我有恨,很多很多的恨。”

    临花睁大眼睛,有些不可置信,昨晚见面的时候,这个分身一言不发,不过是个式神罢了,可是如今的这个与他一样的脸上带著浅浅的笑,充满了柔情与恨意。

    爱与恨,两种极致的感情,可是他结合的天衣无缝,那样灿烂地微笑著。

    “你为什麽要丢下我。”

    这话问的平静,无关指责也无关难受,临花却不知道怎麽回答。

    他大概知道是怎麽回事了,当初他急於分割,并没有提走所有的情绪,或者说……他留下了很多的情绪。

    他失去了最强的战斗力,那麽自然也不敢留下那份狂妄与孤傲,连带著他曾经做为皇子的高高在上与清高。

    青君多次都疑惑他为什麽变温柔了,他想,原因就在这里,他把负面情绪都留给了这个分身。

    他……他是故意的,可是他忘了故意的後果,多年的酝酿与发酵之後,这个分身已经有了自己的意识了,能够分享他的一切。

    心脏骤然停滞了一下,临花觉得有点难受。

    他居然背叛了自己。

    “因为要拿你换一些别的。”临花扭转过头,“就像买东西,有时候要以物易物,把不太需要的东西送出去,换回来想要的东西。”

    他点点头:“我明白,我不重要,所以你不要我。”

    临花心里泛起一股奇异的心烦,这个分身分离的太久太久,甚至能力比他还强,已经不再依赖他的主神识,有了独立的思考,现在讲话也能准确的戳中他。

    那种一击即中的锐利,让他有种钝钝的痛。

    “总有一天,我会拿回来的。”临花心烦气躁,习惯性地摸了摸他的头,“会拿回来的。”

    “什麽时候拿回来?”他幽幽地问,“在你在付出一次,把自己贡献给那个王八蛋的时候?”

    “曜奕叫你什麽?”临花挠头,避开这个话题,天知道为什麽他现在要面对一个跟他一模一样还有意识的分身,“不会也叫你临花吧?”

    “墓陵。”分身回答,居然笑了起来,“我让他叫我墓陵,你觉得这名字好麽?代表著灭亡与终结,我很喜欢。”

    这货真的越来越独立了,临花想,这是他出生时母亲起的名字,他从未告诉过别人,这麽些年来,哪怕他讨厌临花这个名字讨厌的要死,他也没有想过要把那个本名拿出来。

    那是他的秘密,隐藏在内心深处,关於对母亲的思念,对种族的渴望的秘密。

    最深处的秘密,能让他想到便战栗难受的秘密。

    这一瞬间他讨厌这个分身讨厌的要命,他一直守著的秘密就这样被大张旗鼓地被扒开来了,还是以这种最讨厌的方式。

    “我知道你的秘密。”墓陵点点他的心口,柔声道,“你为什麽要抛弃我。”

    临花无言,他也不介意,笑了笑:“我恨你。”

    “我知道怎麽伤害你。”墓陵的眼睛里有刻骨的恨,“我不重要吗?我是你的荣耀与尊严,你就这麽舍弃了,为了一个废物一样的神仙。”

    你是尊严是荣耀,可是高贵的你与我形影不离,我以你为傲,执著於你,父皇也没有多看我一眼,深夜我一样失眠,一样孤单。

    临花看著窗外,也笑了笑:“对,你不重要,起码你不能让我觉得温暖,而那个废物能让我觉得温暖。”

    幽冥王的服务意识非常非常非常的不浓厚,早起没有侍女过来服侍穿衣就算了,他干坐良久,主人都没送来食物。

    “饿了?”墓陵托著下巴,轻轻巧巧地瞥他一眼,抚掌一笑,“送膳。”

    临花眼睁睁地看著空荡荡的寝室一瞬间挤满了生物,端茶送饭提水果的,幽冥界的魅灵都有一张尖尖的脸,乍看起来都恍若一只只小兔子,这寝宫里陡然挤满了花红柳绿的少女,便像是塞满了一只只小兔子。

    “他对你不错嘛。”

    临花感叹,墓陵在这里很有地位的样子,女孩子们安静又听话,次第送上食物,白色的裙裾轻飘飘的,像是一朵朵浅云。

    “谁?”

    “幽冥王。”

    墓陵伸手接过侍女送上来的杯盏,亲自摆放起来,听到临花这麽说,懒洋洋地笑起来:“有能力的物种,在哪里都能得到不错的待遇。”

    明明自己不擅长嘲讽的,这个分身却言辞犀利,临花也学著他托起下颌,暗自想哪怕以後有机会,这个分身自己也要不回来了。

    墓陵跟他的性子完全不同,压根不听他主神识的,以後肯定无法合体了,不过他却有点高兴。

    “他不会真搞了你吧?”临花想了想,捂住额头,眼睛有点亮,“你有没有揍他。”

    “搞我?”墓陵扬起眉毛,临花发现其实不止性子,表情也差很多,他打赌他扬眉的时候肯定没有这种冷傲,高高在上的睥睨态度,“你是三流狗血小说看多了麽?要搞也是我搞他。”

    “我以前一定是万人嫌。”临花嘴角泛起一点笑意,哪怕不情愿,他都得承认,他有点骄傲。

    千百年高高在上的地位与强悍的战斗力,塑造了他无与伦比的性格,墓陵凶悍如斯,哪怕幽冥王也没有办法的。

    “他人的眼光何须注意。”墓陵不以为意,“你踩在他们上面,自然就看不到他们眼神了。”

    是啊,因为踩在上面,所以他……总是孤孤单单的一个。

    墓陵的地位确实不错,早餐杯横盏竖,琼壶天浆,还没拿筷子,就一股浓浓的香味。

    “是个美人。”临花眼前一亮,给他换盏的少女很是秀气,露出一段白白的胳膊,抿起的嘴角旁还会有两个小小的酒窝,只是看他的眼神不大好,总有点儿鄙夷的味道。

    唉,美人啊,为什麽对他总是没有好脸色。

    “一般。”墓陵看他挑挑拣拣地吃饭,嘴里嘀嘀咕咕地嫌弃,也不介意,只是好脾气地笑笑,“你喜欢w丽点的,我那里留了两个。”他伸手比划了一下,笑的有点灿烂,“芙蓉颜面杨柳细肢小蛮腰的那种。”

    他们俩本就是一体,口味自然也一样,临花低下头,一时不知道说什麽。

    他从来没想过有一天他会跟……自己对话,更没想过,会在这种时候。

    他过来,只是为了找到青君剩下的一点点神识,可是如今的墓陵让他不知道什麽情况,幽冥王大张旗鼓地派墓陵过来,也不知道安的什麽心。

    长这麽大,他甚少这麽狼狈,狼狈的完全不知道该说什麽。

    “你没在这边吃过东西吧,味道还不错的。”他发呆的时候,墓陵帮他夹了一筷子,冰冰凉凉的透明膏状物体,像是冻稿糕,甜腻腻的香气,“吃完了我带你出去看看。”

    “我不吃甜的。”临花一本正经,推开点心,“你难道不知道?”

    墓陵微微一笑:“我知道,不过口味这玩意儿本来就没有固定的,多吃吃就习惯了,你说呢?”

    “我不吃。”临花嘟囔,他又不是临水,吃甜的总觉得腻人。

    “很好吃的。”墓陵坚持。

    “不要。”临花也坚持。

    “你不试试怎麽知道好吃不好吃?就一口。”

    “不要。”

    “来嘛。”

    “不要。”

    墓陵噗嗤一声笑起来,敲了敲桌子,临花愣了一会儿,看著他笑的幸灾乐祸的样子,才想通对方是故意的。

    捉弄自己有什麽好玩的呢,临花想,心里却不可抑止地颤抖。

    太可怕了,墓陵了解他,熟悉他的每一个爱好,每一个情绪波动点,但是他却一点点也不了解墓陵。

    这样的分身,如果将他取而代之简直太容易了,无论是魔界那边还是青君那边。

    他想自己一定是露出了防备的表情,墓陵脸色的笑容一点一点淡下去,顿了一会儿,便成了阴冷,那是一种极致的漠然,每一寸的肌肉都写满了拒绝与寒冷。

    “我记得我关照过的,不要放甜的。”他敲敲桌子,懒洋洋地,“那麽,是你们传达有误呢,还是厨房耳朵有误。”

    年轻的女孩子还在倒果汁,愣了一下,迅速跪了下去,一言不发。

    “我特别讨厌自作多情的生物。”墓陵幽幽地说,一副所有有感情的生物都碍眼我要干掉的架势,“尤其还是一厢情愿的。”

    女孩子抖了抖,临花忍不住想,墓陵到底干过什麽,能让他这麽害怕。

    “滚。”他拍桌子,掌力所过之处,桌子纹丝不动,但是地板却开始咯吱咯吱直响,蛛丝一样的裂痕从他们脚下一直蔓延到门口,顿了一会儿,临花吹了一口气,整个桌子都灰飞烟灭了。

    “不要这麽凶啊。”临花叹气,“她只是不懂事罢了。”

    他现在都有点怀疑,自己对自己其实是不太了解的,墓陵的性格如此暴戾,想必他以前也是这个德性,也不知道得罪了多少人,难怪四处都有找他茬的,按照这种性格,他没被围攻而死,也算幸运了。

    “我不喜欢她看你的眼神。”墓陵淡淡的,“她有什麽资格瞧不起你。”

    她当然有资格瞧不起我,卖了自己的妖怪不多啊,临花无声地叹气,他是真的不知道说什麽了。

    “在人家的地盘,这麽嚣张怕不太好吧?”

    墓陵脸色怪异:“你到底知不知道她为什麽看不起你?”

    “什麽?”临花还真不知道,不过也不是很难猜出来嘛,魔界的皇子跑到幽冥界这里求助,跟个叛徒一样的,被鄙视也很正常。

    墓陵摸摸他的头,跟他做一样的动作,却有种怜悯的味道:“她以为你是幽冥王的男宠,来跟我抢位置的,要给你好看……”

    临花睁大眼睛,墓陵耸耸肩,一副十分无奈的表情:“处久了,总会有点儿……雏鸟情怀,她是我侍女,大概是怕‘王妃’吃亏。”

    女人心还真是海底针啊……临花干笑两声,尴尬的都不知道如何是好。

    他现在愈加怀疑,他消失了,墓陵完全可以取而代之了,且做的比他还要漂亮。

    “其实某种意义上来说,她的怀疑也没有什麽错。”

    临花慢慢地说,墓陵如此了解他,自然也知道他来这里的目的,而那个目的足够摧毁了幽冥界,唇亡齿寒,墓陵的生活当然也会被他打乱。

    “你打算把我收回去了吗?”

    墓陵的眼神陡然亮了起来,其实就眼睛而言,墓陵的眼睛跟临花的并不像,後者是淡淡的琥珀色,暖暖的,前者却是栗色的,有点淡淡的浅红,像是燃烧著的炭火,热烈幽深。

    他似乎被临花的话震到了,手忙脚乱地爬起来:“啊,是不是?”

    我现在就是想收你,你收不起来了,临花幽幽地想,要是能收起来,他当初又为什麽把墓陵留下给幽冥王呢?

    他一早就下了重誓,不会要回这个分身的。

    “你觉得你还收的回来吗?”临花斜眼看他,“你丫挺的神识比我还强吧?”

    何况不管这个誓言,墓陵也不仅仅再是一个身体了,已经不再契合的精神,哪怕想合体,也合不起来了,更重要的是,他想墓陵也不会愿意再放弃神识吧?

    “我们可以献祭。”墓陵抓住他的手,比他还要著急,“我们可以不合体,献祭了也一样啊。我照样依附於你好不好?”

    “依附於我?”

    临花重复一句,有点担忧了,这到底是幽冥王的圈套还是墓陵精神有毛病啊,他现在比自己还强,真要依附……也是自己依附墓陵吧?难道墓陵还能主动放弃主位?

    “对啊对啊。”墓陵很是兴奋,“就是这样子,那样我们就还是在一起了。”

    对你妈个头,你是真有毛病啊,好不容易自己有意识了,还要依附回去。

    “你脑子坏了吗?”

    “你忘了吗?”墓陵的眼睛很深很深,“我很想你啊,每一天我都在想你,人间有个说法怎麽说来著,思念如海,我好想你回来,可是我等啊等啊,你总是不回来。”

    他有点泫然欲泣:“我才是最爱你的,他们都对你不好,只有我对你好,我帮你君临天下好不好?”

    临花警惕地看著他:“你到底想怎麽样?”

    “杀了青帝。”墓陵脸上深深的恨,“他诱惑了你,你杀了他,我们还在一起,好不好?”

    墓陵像是一个被抢走玩具的孩子,那种恨意深刻的他眼睛都变色了:“或者你不去见他也行,我就帮你。”

    “我不需要你帮忙。”

    “那我会吞噬了你。”墓陵幽幽地,“你现在比我还虚弱,你不听话,我就吃了你,那样你就还是我的了。”他轻轻地摸临花的脸,“我告诉你,我会成为最强的,我要让你看看,我才是你最好的选择。”

    “你疯了麽?”

    “没有。”墓陵道,“反正我会毁了你现在的一切,你的兄弟你的魔界,你辛苦了这麽多年又如何,我早晚把他们都毁了,一寸一寸的。”他看著临花,脆弱又强悍,固执又倔强,“你在乎的一切,我都会毁了。”

    “我在乎的难道不是你在乎的麽?”

    “我只在乎你。”

    临花有点疲倦,说服……自己其实是件最痛苦的事情。

    他想墓陵是他某个时期的心结产物吧,那会儿他……有段时间就像人间的中二少年一切,觉得一切都不公平,憎恨一切,甚至想毁了一切父皇在意的东西。

    他那麽敬仰的父亲,总是讨厌他,於是他想毁了父亲的天下,父亲心爱的儿子,那麽漫长的岁月里,他纠结著,但是最终,他却成了父亲意志最强的执行者。

    帮父亲守好江山,疼父亲心爱的儿子,尽自己的一切能力维护父亲爱过的东西。

    他自己都不知道,他不知不觉已经由憎恨者变成了守护者,想来爱一个人爱到极致,反而会成为那样的人吧。

    “他们都不懂你!”墓陵激动地说,“那帮蠢货,只会欺负你!你忘了麽?在斑斓山的时候,他就骗你,不断的想干掉你,还是你忘了?”

    那时候他还小,他一心修炼,总以为,只要他强了,父皇就会看他了,可是不是的,他越强父皇看他的眼神越晦涩。

    等他明白其实父皇不喜欢他并不是因为他强不强的时候,他已经绝望了。

    他不服气,凭什麽凭什麽,凭什麽他生下来他母亲就不肯活了,要他担负起家族的责任,他总是一个,孤单的一个。

    比那些孤单更绝望的是,他居然父皇在暗中算计著他,想让他慢慢死去。

    已经很久很久没有想到那段日子了,可原本以为自己其实也不大在乎的,可是有些话经由墓陵说出来,就格外的疼。

    墓陵是另外一个他啊,其实自己还是很在乎很在乎的吧。

    如果真的不在乎,自己又为何纠结那麽久呢?时间是能弥补很多的伤口,但是伤害过的记忆横陈在那里,永远无法消弭。

    回忆是件很累的事情,尤其是陪著你回忆的是一个洞察一切的你,那种感觉太过诡异,就像深夜,别人酣然入睡,你辗转难眠,怎麽躺都不舒服。

    “我们本来就是一体的啊。”墓陵叹息一声,从後面抱住他,“你为什麽不要我呢?”他的声音小小的,带著哭腔,像是小孩子,“我帮你杀了他好不好,以後我们俩在一起,你想做魔君做魔君,想驰骋天地就驰骋天地,我陪著你。这天地间还有谁比我更了解你呢?”

    “不要这样子。”临花有点无力,抱著他的是他自己的一部分,他再坚硬的心也无法抵挡,他只是觉得疲乏,“墓陵,不要这样。”

    百花杀 71 敌军千斩犹回首

    温热的液体渗入了衣服里,贴著光滑的丝袍侵入,由带著一丝暖意,像是泪水。

    真像是哭了啊,临花叹息著想,可是只是真像。

    “不好。”他掰开墓陵环在他腰部的手,动作虽轻却坚定,没有一点点拒绝的余地,一根一根将墓陵的手指扯下去。

    他做的太坚定了,简直有种不近人情的冰冷,墓陵像是一个孩子,抱的更加紧了,甚至微微的抖动起来,带著恐惧的战栗,像是哽咽了。

    “好了,不要演戏了。”临花温文道,手下用力,将墓陵快速翻转过来,他说的温柔,但是力道却强又快,墓陵措不及防之下,居然真的被他转过来了,满脸错愕。

    “哼。”墓陵的脸上果然没有泪水,临花想,这是自己的一部分,他太了解了,因为太了解,心里便泛起一阵悲凉。

    不管是临花还是墓陵,都是不会哭的,他不敢说自己多坚强,可是这麽多年来,他已经习惯了一切,哪怕斩杀掉他最心爱的父皇或者别的什麽他也不会哭的。

    有些东西,他早已学会放弃,他相信,墓陵对他的眷念是真的,毕竟他们曾是一体,可他相信,墓陵不会为他而哭。

    他们俩都心如磐石,不会为任何东西而哭。

    “你难道真的不怕我跟幽冥王合作?”墓陵冷哼,“以我的实力与对你们的了解,你们必败。”

    “墓陵。”临花叹息一声,摸摸他的头,“你如果真的想毁了我在乎的一切,那就毁去好了。不过我还是告诉你好了,我并不在乎。”

    他当年如果真的有墓陵这样的一个弟弟就好了,或者族人,或者随便什麽,他都不会活到今天这个地步,那麽长的时间,总是他一个人,他那麽那麽的渴望有个族人陪伴他,可是墓陵来的太迟太迟了,他的血他的心都已经等的冷掉了。

    就像那个童话故事,被关在瓶子里的恶魔,第一个百年的时候发誓给救他出去的人一个天下,第二个一百年的时候发誓给救他出去的人富有四海,到第三个百年的时候发誓给救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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