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花杀 作者:繁华落地

    去的人一些薄礼,而到了第四百年,失去耐心的恶魔,只一心想要报复,想要杀死救他出去的人。

    等待的太久太久了啊……他叹息著想。

    “我只是履行我的誓言。”临花看他一眼,“我说过我会帮他好好守护,可是那只是力所能力的地步,超出了一定范围,我不会牺牲的。”

    “不可能。”墓陵不相信,皱起眉头,“我……我能感觉出你的那种坚定。”

    “可能的。”临花温柔反驳,“我并不是骗你,只是我尽力了,我就不会难受。我早说过了,那是临水的天下,他守得住,那就是他的本事,守不住,那就跪著,我并不心疼。无论是人是妖是神,总得对自己有个认识,路是他选的,我会帮他一把,但是不会替他走到底。”

    他拍拍墓陵的肩膀,语气愈加柔和了:“亲爱的,我不想跟你吵架,不过我可以告诉你。”他微微一笑,“你实力比我还强,想杀青帝并不困难,如果你动手,我并不会恨你,所以你不需要哀求我杀他。”

    他说亲爱的,说的款款深情,大方又甜蜜,眼睛真挚,可以看出是认真的,认真的像在开玩笑。

    墓陵愣了一下:“你不在乎我杀他?”

    “不在乎。”临花摇摇头,像是哄著要睡觉的小女孩,细声细气地解释,“如果他被你杀了,那是他的命,我并不能改变别人的命运,我只做好我自己的。”

    他叹了一口气,默默地看著窗外,那些灿烂的阳光从窗梗里偷偷泄进来,像是一片金色的金子,今天的天气著实不错。

    “你去休息一会儿吧。”临花头也不回,“让曜奕过来,有些话,我跟你说不出口。”

    他随便开口,觉得这种敷衍的话,墓陵未必同意,还以为要再说点别的,谁知道墓陵居然真的走了。

    果真与他还是有差别的,临花怅然地想。

    他低头看手指,想如果刚才墓陵抱著他的时候,真的哭了,或者……或者他让墓陵离开的时候,墓陵坚决不走,他或者真的会选择墓陵的。

    他这一生其实几乎都是在打赌,少年的时候,打赌下在父亲身上,然後败得一败涂地,之後的赌注下在青君身上,几乎也是全线溃败,只有这个墓陵,是他不曾寄予希望,却真实地给他带来希望的。

    那麽温暖的身体,相拥的时候多暖啊,深夜的时候可以一起回忆过去,那些晦涩到出血的过去,可以被他们轻松提起,好像只是一场陈年旧梦一样。

    他被别人说喜欢青君,可是他自己最清楚,他只是喜欢青君身上的那股味道,能让他深夜入睡的味道,无关其他,如果真能出现替代青君的人物,他真的能杀了青君的。

    其实自己也特别卑鄙吧,临花想,笑了一下:“看了这麽久热闹,不进来跟我讲两句话?”

    “看你发呆,怕打扰你。”幽冥王提著酒进来,缩了缩脖子,小心翼翼地微笑,“我精心培养的,不错吧?”

    “他可能杀了你的。”临花看他一眼,盘腿在地上坐下,因为桌子已经被墓陵打碎了,所以曜奕只能把酒放在地上了,“你这麽大手笔培养他,不怕吃亏麽?”

    “他只是个孩子。”曜奕打了个哈哈,很是宠溺的样子,又从袖子里拽出两个杯子,“跟我喝一杯麽?”

    临花看了一眼幽冥王,有点诧异,这个幽冥王好像与之前见得差很多。

    “不要看了,我没有你这个分裂的毛病,还是我。”曜奕神情自若,帮临花倒了一杯酒,微微的舒气,“这酒还是我父王当年酿的,叫迷情。”他眯起眼睛,俊秀的脸上有一丝茫然,“很w丽的名字吧?其实是烈酒,喝到极致,头晕目眩就会觉得幸福,因为会在幻境中看到一切自己渴望的东西。”

    他浅浅尝了一口,尖尖的下颌搁到了膝盖上:“可惜他没有等到酒酿成的那一天,就死了。”

    临花一愣,他找曜奕过来,原本是打算商量打捞事宜的,却不知道幽冥王跟他提这个做什麽,不过他到底是久经阵仗的,很快就搭讪起来。

    “令尊麽?”

    “是啊。”曜奕接口,“他生下来就文弱,并不适合做王上,更喜风花雪月之类的事情,可惜我们族秉弱,就他一支,也只能推他上位了。”

    对於这个,临花倒是知道一点,上代的幽冥王几乎可以说是五界中空前弱的一个,连选命池都没熬下来,直接死在了上三界,导致幽冥界衰弱,很长一段时间都在其他四界面前抬不起头来,直到曜奕上位才慢慢的好了。

    “他若是在世,知道你这般出息,也会欣慰的。”临花不知道他的用意,随口安慰,不过也不算安慰,毕竟这是真话,曾经衰颓的幽冥界已经日渐强大了,几乎能超越魔界了,这成绩足够任何一个父亲骄傲了。

    他不禁想起,他的父亲也曾经那样关照过他,可是他还是把魔界弄的一团糟,难怪他父亲不喜欢他,还真是有先见之明啊。

    “是啊。”曜奕默默地喝酒,也不知道在想什麽,“不过他也未必高兴吧,他生来就不适合这个位置,早点死了,也算解脱。”

    幽冥王是个很俊秀的青年,与临花比起来,他的年岁小的简直像是婴儿,可是他的那种忧伤却那麽绵长,临花忍不住想,这个王真擅长伪装。

    百年前他过来的时候,打破了王城,这个少年尖叫著,那样的弱智,哪怕之前接见他,也是一副纨裤子弟的架势,可是真露出面目之後,这样的雍容。

    他想,有著父亲遗志的幽冥王,一定不甘示弱,日後要有一番作为。

    按照平时,他这会儿应该算计起来了,可是今天他什麽都不想,他想也许是因为墓陵,也许是因为幽冥王与他一样,都挫败於父亲身上。

    “我父亲跟你父亲倒是差很多。”临花也端起酒杯,那酒是浅紫色的,香气浓郁,他却只是看著,并没有喝,“他是天生的王者,好像生来就是被膜拜的,那种气场,万中无一。”

    他端起酒杯,一饮而尽,那酒说是烈酒,反倒是甜甜的,带著江南小雨的清香,让人微醉。

    微醉之後,便是火热,像是火舌烧到了咽喉一样,一阵热浪滚滚而来,炙热灼人,临花觉得热火逼来,鼻子都红了。

    “还真是好酒。”他低声说,解开身上的外袍,他刚起床,只是穿著单衣,解开外袍之後,便露出了赤裸的胸膛。

    五颜六色的的胸膛。

    曜奕一愣,看著那靛青色的刺青愣住了,他没见过临花的身体,却是见过墓陵的,那小子是临花的分身理应与临花一样的,可是墓陵身上除了一些伤痕之外,从来没有过别的颜色。

    他仔细看下去,才发现那是一片靛青色的森林,里面卧著一只驳,白身黑尾,虎牙豹尾,结合了狮虎豹的一切优势,一手举著三角戟,怒斩波涛。

    “这是……武阳真君麽?”

    靛青色的背景里燃烧著浅浅的红,不是火,而是鲜血。

    鲜血背後是一个穿著白衣的青年,手举神弓,衣袂飘飘,笑脸含春,却有一种凛然的气势,像是能顶天立地。

    “是啊,我的祖宗。”临花点头,武阳真君是历代以来最强的战神,那是个谈之色变的年代,而他的那个祖宗,便是那个风云变幻场里的主角。

    “很奇怪。”曜奕仔细看了两眼,认真评价,“我以为会是花呢。”

    其实临花的身上有刺青也不奇怪,妖怪的身上几乎都有,就像他所知道的,碧水君临水身上就是一幅磨捱血池图,大幅大幅的战斗图,猛虎咬碎猎豹咽喉,夜叉刺死大风,成千上万的鲜血,蔓延出朱砂红,像是一汪碧血。

    奇怪的地方在於,临花的居然不是花,曜奕想,他几乎习惯了各种各样的花,浅蓝的、深紫的、鼻涕青的、鸡蛋黄的……或娇柔或美w,就像临花眼角形形色色的花一样,却没有想过还能在临花身上见到武阳真君图。

    “我在叫临花之前,是属於黄乘族的。”临花眼皮子也不抬,“就像碧水君,虽然叫临水,可是他最擅长的其实并不是水而是碧火一样。”

    本家总有自己的绝杀,上了斑斓山,父皇才会定下新的绝杀,他虽然出生就没有族人了,但是血液里万年流淌下来的基因还是够他了解自己的天赋。

    有些东西,是亘古流传下来的,什麽也抹杀不掉,以前有人称之为血统,之後有人称之为dna,黄乘族能有那样如日中天的地位,自然也都是一群杀胚。

    “你知道他们为什麽厌倦吗?”临花淡淡的,“饿著肚子的人永远体会不到那种厌倦,因为他只会想著吃饱,只有那种物质生活美满到一定界限的蛋疼生物,才会觉得厌倦。”

    曜奕有点惊讶,看著那层刺青慢慢地收敛了起来。

    他想还是有差别的,墓陵与临花再像,也到底是有点不同的,那点不同如此的少,却如此的分明,像是某个分水岭,一旦临花表现出来,那就泾渭分明了。

    墓陵可能狂妄可能骄傲可能清冷可能暴戾,但是墓陵没有这种厌倦,这种厌倦是血统里的,因为天生的高贵而形成的,他想他有点懂临花的意思,只有那种生来就出生在极富极贵的繁华奢靡中才有的厌倦。

    因为享受过太多的美好了,所以才有资格厌倦,总是在春花秋月何时了之後,才会觉得生无可恋。

    “寿命长,便意味著我们有庞大的种族与庞大的富贵,况且活的久了,看的就淡了,所以我们生来几乎都是仙族。”临花眯起眼睛笑了笑,他似乎很喜欢讲故事,慢慢地说著,声音是沙哑的,可是很好听,“可是……虽然矫情,但是确实有种东西叫寂寞,能够活那麽久,纵然是夫妻子女亲人也会慢慢地变得厌倦,因为太熟悉了啊。”

    “那之後便是无聊,之後便是企图挣扎的改变。”临花说,觉得幽冥王真是个合格的听众,安静认真,“我在人间的时候,曾经认识一个人类,他是人类中公认的那种精英,娇妻慧子宝马香车,可是他不满足,他讨厌每天按部就班地去工作,然後周末带孩子出去玩,他觉得一层不变很痛苦。”

    他停顿了一下,曜奕忍不住问下去:“然後呢?”

    “然後?”临花想了想,笑了起来,“然後他离家出走了,三十几岁的男人了,像是一个孩子一样的出走了,他抛弃了一切,决定开始新生活,走一条与过去完全不同的道路,於是他从捡垃圾开始。”他再次停顿了一下,“我不知道他有没有找到新生活的喜悦,不过他最後死於一场斗殴,说是因为他捡垃圾的那个地盘发生了对峙,他被顺手砍了。他死的那天,我正好在附近,过去看了看,他红色的血流了一地,很美很脏,我想那些嫌弃报警的路人一定不知道他曾经是人上人,有那麽美好的生活,可惜最终死的时候还是像一条野狗。”

    他再次停顿,这次停顿的很久,曜奕也不催他,安静的喝酒,他拎了两坛酒过来,他悠悠地斟酌,却也很快干掉了一坛。

    “见笑了,今天突然想起一些事情。”临花突然道,回过神来笑笑。

    曜奕举著杯子晃晃:“无所谓,本来我就是想找你谈谈的,相识一场不容易,我还挺喜欢你的。”他轻轻一笑,露出一口白牙,怪可爱的,“毕竟要对战了,不是麽?”

    这家夥难道已经察觉到了他的意图?临花想,不过也无所谓,他讲的是实力,并不是战术,被知道了也一样。

    “不过我还是很想知道啊。”幽冥王斯文地喝著酒,“突然想起一些事总是有原因的吧,是因为墓陵麽?”

    “没什麽。”临花淡淡的,“只是突然想起一个女的。”

    “你母亲麽?”曜奕呵出一口气。

    临花有些诧异:“你知道的真多啊。”他叹了一口气,“是啊,她长得极美极美,总有人说蔷薇妖娆牡丹华贵,两花之色可夺天下色,可是她们连她的一个手指也不如。”

    曜奕也有点诧异,再给他倒了一杯酒:“从你脸上可真看不出来,不过那种绝代风华的女子,下场应该都不太好吧?”

    连人间都有自古红颜多薄命的话了,想来那个美丽到了极致的妖怪也是如此。

    “她就是那种女子啊。”临花笑起来,“不过她是神仙,不是妖怪。”

    曜奕倒酒的手抖了一下:“那她……”一个神仙,怎麽和一个魔君搞到一起去了?

    “这就是叛逆啊。”临花握住他的手,帮他稳住,低低笑起来,“对一个希望改变的神仙来说,还有什麽比爱上一个魔君更震撼的呢?她讨厌那种一层不变的生活啊。”

    尽管那是他的母亲,他照样讽刺的兴高采烈:“她以为那是一个游戏罢了,谁知道自己摔进去了,她真的爱上那个男子了。”

    爱上了魔君,惨烈的就像飞蛾扑火一样,她贡献出了血脉,却不肯断了那情,於是便被他厌恶的无与伦比,因为他的心里,只是记著狼王。

    她哀怨而死,他自然无所谓。

    临花再喝了一口酒,感觉那种灼热喷过咽喉的感觉,有点诧异以幽冥王这样文秀的男子怎麽禁得住的。

    “可她还是生下你了。”

    “她生我是希望我杀了他所有的孩子,然後再自杀。”临花微微一笑,春风一样的和煦,他们喝的酒是浅紫色的,倒在碧玉的杯子里,荡漾的色彩却是黑色的,“不过我也有点叛逆,所以并没有按照她的希望去做。”

    她母亲从来不爱他,千辛万苦地把他生下来,只是为了报复。

    可惜他也讨厌一层不变的生活,所以还是没有按照她的吩咐去办,他想自己也是个不孝子,连母亲最终的心愿都不肯达成。

    酒都喝的有点多,临花伸手去倒最後一杯酒,这酒不愧是叫迷情,千杯不醉於他,已经有点晕眩了,只是晕眩中,他并没有看到幸福。

    他想,不是看不到,而是因为他不知道什麽是幸福。

    他眯眼去看幽冥王,少年双手抱膝,幽幽而坐,喝的比他还多,临花忍不住想,不知道对方这刻眼中看到的是什麽。

    惨死的父亲?少年发奋的自己?或者是未来君临五界的美好?

    他呵呵傻笑起来,有点羡慕。

    “很美好的故事。”曜奕回过神来鼓掌,也不知道从哪里听出了美好,“作为听众,我回报你一个消息好了。”

    临花一愣:“什麽?”

    “墓陵刚才哭著出去的。”曜奕指指窗外,托起下颌,目光淡淡的,“他真的跟你不同的,没你那麽坚硬,这百年来,他一直在盼著你回来,像是孩子渴望家长。”

    临花睁大眼睛,似乎不太听得懂曜奕的话,只是无措著。

    “其实说他是孩子,你比他还是孩子。”曜奕叹息,喝了一口酒,满足地微笑,“明明没有被背叛过,却觉得全天下的生物都恨你,明明有那麽多爱你的女孩子,却孤独寂寞的好像全世界都死去了。坐在高位也不高兴。临兄,其实你是中二病患者麽?把世界想的那麽黑暗,默默地对自己说,我不小啦,要看清这个黑暗的世界,不再上当。要怠倦要无趣,要做个古井无波的老人。”

    他喝完酒,冷哼一声下判定:“你这样的神经病,难怪没人爱,再深的请入不了你眼,你怎麽有资格责怪别人?”

    百花杀 72 意以醉

    三 意以醉,花藏泪,引罢杯酒何处归

    骂人是个技术活,临花长这麽大,擅长暗讽,却没有骂架的天赋,所以被劈头盖脸一顿乱骂的时候,第一反应就是愣住了。

    幽冥王即兴发挥,十分有兴致,手指几乎戳到他的鼻尖:“就算真的有人对不起你,你就去报复那个对不起你的人去了,凭什麽要以偏概全,觉得所有的人都是坏的?每次看到你这种自私的冠以淡然性子的生物,本王就很想撕掉你啊。”

    被骂也算是个很新鲜的事情了吧?临花默默想,把头偏开一寸,以防鼻子被曜奕的手指戳破,对方太有兴致了,蛮激动的。

    他当然从不以为他的孤独是别人造成的,所以他并不哀怨别人,最多也就是抱怨一下自己,不过听曜奕这麽一说,还真觉得自己最近是真的不对头了。

    他以前其实很少想以前的事情的,尤其是这种近乎缺点的回忆,可是如今他的回忆越来越频繁了,大概也是因为……要走到生命的尽头了。

    “你这麽激动。”临花遗憾地晃晃酒杯,里面还有最後一滴了,他舔了舔唇,“是因为墓陵麽?话说酒还有吗?”

    幽冥王对墓陵还真不错,好的居然会为他来向自己开炮,临花自恋的觉得很满意,好歹墓陵也是他的一部分,居然还能讨得幽冥王的欢心啊。

    唉,不过这就有点东西值得琢磨了,这幽冥王到底想要干啥呢?

    “有个很流行的故事,哪吒割肉还骨。”曜奕想了想回答,“你赋予了墓陵身体,可是我才是亲手养大他的人,我比你还要爱他。”

    临花眨眨眼睛,调笑道:“你还真玩上瘾了啊。”

    “没你想的那麽不堪。”曜奕很认真,洁白的手指举在半空中,幽冥都偏轻盈,下颌尖尖不说,连指尖都是尖尖的,肌肤白的像是软玉,可是软玉又没有那种丝绸一样的温度,在阳光的贯穿下,晶莹透亮,“他还是个孩子。”

    临花打赌,曜奕现在不超过一千岁,他四处风流无暇的时候,这孩子可能还不知道在哪个山犄角徘徊,但是现在这个後生居然敢在他面前评价,他的分身是个孩子了!

    他嘿嘿笑了两声:“好吧,你爱他好了,你爱他跟我有什麽关系?”

    “当然有啊。”曜奕低声道,“他毕竟是你的一个分支,我总不太希望他难受。”

    “他难受你会难受麽?”临花怪异地问,他遇过很多奇奇怪怪的生物,譬如爽快去死的辰星,心甘情愿献祭的十三,维护一切不惜代价的临水,或者别的什麽,譬如他大哥啊他父皇啊或者镇明芍药等等,他们都或多或少有点怪脾气,却没有像曜奕这样怪的。

    明明是个孩子,但是却好像活了上万年的疲乏,会轻轻地说比他大的人是个孩子,眼神宠溺清爽。

    “难受。”曜奕按住心口,声音小小的,像只困兽,他还留著长发,有一绺从他的发髻上落下,弯曲在而後,秀气的像个女孩子,“我希望他一直都高高兴兴的,他很干净。”

    “啊?”

    “我不喜欢他为难啊,我要是跟你打起来,他肯定会很为难,到底是帮你还是帮我。”曜奕淡淡的,“他受命於我,但是心却是偏向你那边的。”

    这种款款深情的范儿,临花一阵战栗,觉得这种感觉很是熟悉,有点像自己骗那些小姑娘时候的堂皇语言。

    他其实不太相信曜奕会喜欢墓陵,那是他的过去,他能不清楚墓陵的性格麽?骄傲清高,得罪一切能得罪的生物,擅长在不恰当的时候开口,然後伤人。

    “我们的身体并不适合战斗。”曜奕皱起眉头,魅灵天生轻盈,打架自然稍逊一筹,不过他们也有他们的优势,譬如擅长暗杀与偷袭,“历代幽冥王都很辛苦。”

    临花瞥他一眼,不太赞同:“你实力很强。”

    纵然临水有点失误,但是以幽冥王的实力,还是挫败了临水,还是很厉害的,况且上次临水自己都说了,这个幽冥王很强。

    幽冥王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他会这麽夸奖,抿嘴笑了笑,他这麽一笑,临花发现,他还真是个孩子,笑起来秀秀气气的。

    “我是混血。”曜奕笑完了回答,“我父亲天生身体文弱,长老们自然想尽了办法,企图生一个高强的孩子出来,所以我只有一半魅灵的血统。”

    “你父亲?”临花挑眉,“那就是……”

    就像种马一样啊……不种猪,等著交配生产,临花突然对那个文弱的先代幽冥王产生了一点同情。

    这个世界总是这样,会把一切不适合的人放到不适合的位置上去,他的大哥也是,简直不知道是谁的悲哀。

    “那你……”临花有点迟疑,他承认以他的能力居然也猜不出曜奕的本体。

    “你不是神仙吧?”

    仙者身上有一股气,一般妖魔闻不出来,他却不至於弱到那个地步,既然他闻不出,那麽曜奕就还是有一半妖怪血统了。

    “有一半是灌灌。”

    “怎麽可能?”临花皱起眉头,“灌灌不与外族交往。”

    这是比较客气的说法,这种族类压根就是我行我素自产自销,它们有一片自己的领域,从不跨出来,更不要说还有雌鸟出来交配了。

    临花虽然在魔界位高权重,但是这麽大都没见过一只活的灌灌,它们都悄悄地生活在魔界的最北端,极其寒冷的地方,靠吃一种蚕存活。

    他曾经听一个年老的妖怪说过,灌灌这种生物生活在极北的地方,所以冰肌玉骨清无汗,都冷冰冰的,因为常年不出来交往,所以智商也不高,都呆呆的。

    曜奕还是笑著:“是啊,不过人多势众,它们总也有疏忽的时候,所以落单的一两只灌灌也是有的。”

    临花浑身的汗毛陡然竖了起来,他想到了某种可能,一瞬间觉得心里各种寒冷。

    “他们想生出强大的後代啊。”曜奕轻声道,“所以不能只和魅灵交配,有灌灌,有类,有狰狸力,有青狐,形形色色的,他们都要试。”

    临花死死盯著他,少年声音很柔和:“没错啦,他们抓住了我娘,把她带到了幽冥界。”他望著临花,很是平静,“父皇强暴了她,然後生下了我。”

    “你……”临花咽了下口水,组织了一下语言,“你是……这麽出生的?”

    “她生下我就死了,本身就是离不开群族的生物,在怀上我的时候就衰弱的不行了,要不是靠著要生下我的一口气拼死吊著,早就死了。”曜奕突然笑起来,“所以也差不多吧,我出生的时候,也没有老妈了。”

    “你恨你爹麽?”

    临花想,他母亲生他是为了报复他父亲,已经够极品的了,这里还有一个更极品的,父亲强暴了母亲,母亲用命生下了儿子,而儿子还不能报仇,要守著父亲的家业。

    真是什麽一笔糊涂账呐!

    “不啊。”曜奕道,有点怜悯,“他也很可怜,他很努力了,虽然最後死了,但是也像一个英雄一样的死在了战场,我不能恨他。”

    先代的幽冥王是死在千年选命上的,虽然很悲惨,但是也确实尽力了,起码也没有退後,临花有点同情,不由得想那样子重压之下上位的曜奕不知道怎麽熬下来的。

    一边要与上三界交涉收回父亲的尸体,一边又要登位开始新的旅程,他看起来这麽小,这麽些年幽冥界日益强大,想必他花了不少功夫吧。

    同情了一会儿,临花还是把话题转了回去,他不相信幽冥王真的是来找他废话讲故事的,还是这麽私密的事情。

    “那你跟我说这个干什麽?”

    “我只是想说。”曜奕柔声道,“临兄,我不能败啊,父王那麽可怜,母亲又那麽可怜,不能恨出生的我当然也很可怜,这麽可怜的一家,我只能努力啊,我不能让父王白死。”

    临花岿然不动:“哦?”

    “其实我知道你来做什麽。”曜奕低笑,懒懒的,他这样的少年,眉清目秀,袒露著一点点的锁骨,纤细的有股秋水为神玉为骨的干净,倚在墙角抱膝而坐,讨喜的要命,“不过说我懦弱也好,说我胆小也罢,我都不想开战,我花了这麽些年才把幽冥界慢慢的调上正轨,我不想它再突然碎掉。”

    “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临花摊手,他有他自己要守护的东西,不跟幽冥王站在一个阵营,也不能怪他。

    谁让他是一个妖怪呢,生下来是,以後也是,到死都是。

    “所以,我们来合作吧。”幽冥王眉眼淡淡的,却笼罩著一层白光,缓声一字一顿道“幽冥界与魔界结盟。”

    临花眯起眼睛,少年也向他看来,那是一双黑色的眼睛,清亮干净,一眼看到底,似乎什麽都没有,又似乎什麽都有,冷冽的像是一汪冰泉。

    他们眼神交接,没有干戈四溢的火星,只有点点莫名的哀伤。

    “凭什麽?我们魔界比你们强大多了,如果你们附庸为属臣,我就答应。”临花狮子大开口,反正他不信幽冥王会答应,信口胡诌。

    “除了这个要求,别的我们都能答应。”他狮子开口,幽冥王便就地还价,一点点也不恼怒,“成为附庸肯定是不可能的,不过我想,魔界再强大,也经不起天界与幽冥王一起打。”他看著临花十分诚恳,“如果你们需要休息养生,而我毫无战意。”

    临花没有吭声,少年愈加诚恳了:“其实,只有我是中间派,我们与天界的矛盾不如你们多,离得也远,你若不与我盟约,我们便与天界盟约,只是临兄你人品如斯,我才决定选择你的。”

    选择你妈,临花哼了一声,倒也觉得这话没错,如今的魔界已经不太经得起折腾了,尤其是在两界的围攻下。

    “这种事情,你找魔君谈比较合适。”

    “我也想找你家小弟谈一谈啊。”曜奕苦笑,“可是他不太喜欢我。”他摊开手掌,做出无奈的样子,“或者说,他太忙了,我想跟他说一句话都困难,他看到我,浑身都要结冰了,话说他小时候也是那种样子?真欠揍。”

    临花想象了一下临水冷若冰霜像从冰箱里提炼出来的表情也笑了。

    “他小时候不是那样的。”临花小小声泄露情报,“他小时候可风骚了,撩猫斗狗,皮的要命,我偶尔看到他,都要绕著跑,也不知道他哪来的精力,折腾来折腾去的。”

    他隐约还记得当年的临水,小小的一团,看起来沈默寡言,那是真的很能捣蛋啊,往大哥晒的猎物里面塞上大盐粒子,了大哥咸的发苦皱眉,往他的衣服上偷偷写字,还以为他不知道,要麽就是欺负门前的小狐狸要麽就是把屋後的团子达令按在地上狂亲,涂得团子身上都是口水,吓得哇哇直哭。

    那麽皮的小孩子,居然也就慢慢地长大了,敢做魔君了,除了多数时候有点冲动,居然做的似模似样。

    记忆这玩意儿果然不可靠啊,一回想,居然觉得莫名怀念。

    曜奕含笑:“是麽?你家弟弟还只是皮蛋一点,我家妹妹那才是操蛋。”他抱怨,笑的却很高兴,“她啊,整天就想著怎麽超越我,也不像个公主,成天尽捣鼓一些武器,前天不知道从哪里弄出了一个石恬机弩,说是想试试我的反应能力,把我的寝宫都哄了大半。”

    恋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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