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君分杯水 作者:千里孤陵

    小皇帝应了一声,心不在焉的举步就走。

    谁知才行过一道回廊。忽而有人在身后突而出声,笑语道:“皇上慌慌张张,上那儿去了呢!”

    容枳同他本就是自小玩闹相熟的,私底下同皇上也就没那么多规矩,只是此时小皇帝本就心里有事,被这一吓,手不禁一抖。袖里就掉了两三包东西出来。待要捡也是不及,身后容枳看见,已经抢先拣去。

    辨了辨,看小皇帝的眼光就有了五分愕然三分古怪两分别有用心。“□,迷药的,你拿这些个做什么……”一边探了头住小皇帝龙袍明黄色的袖子里瞄――嗯?还有?

    “你,你怎么会知道……□……什么的……”小皇帝当即黑了脸,话里就有了些结巴。却狠狠盯住了小阮。小阮插话不得,只在心里叫屈,奴才说了帮您拿的,您自个儿不让,这会子又怪我?

    “我?我……怎么会知道……”容枳也跟着结巴了下,再一想这个不是重点,重点可是皇上你如今弄了这么些不入流的手段来想做什么?

    突而笑了笑,向小皇帝道:“臣告诉你,其实皇帝若是真看上了那家的女子,比这更好的办法有的是……”

    “混帐话!”小皇帝听完,冷着张脸道。

    “是,是。”容枳看看他,只管油滑的笑了应。方才竖着耳朵听了去的人还不知道是谁呢。

    小皇上却又不理他了,又只管自顾自出神。表兄教的那些,若是应对一般人,早已绰绰有余。他也想疼惜也想好好宠着,可惜此人非比寻常,那里能挑明了堂堂正正的去做。对付常人可行的法子自然无用。莫说是他私底下已经做过的事,便是叫几个叔叔知道他存了这些念头,只怕是要打断腿的。――就算他是皇上,也是要打的。

    不由得瑟缩了下,才不是怕打,只是只是……若是打过了之后,小叔叔就再也不理会自己了,得不偿失那怎么办……总还是得用强的,可是可是……这样一来,小叔叔还是一样会生气……

    见小皇帝脸色阴阴晴晴,也不知在想些什么,容枳幸得不知他在盘算些什么。若是知道他心里在盘算的人是谁,便是打死他也不敢给小皇帝出谋划策。正要悄悄的退下,突又被小皇帝叫住了。

    “且等一等,帮朕带封书信回去给六叔吧。”小皇帝道。

    容枳心下称奇,有什么事他转达也是一样,用得着书信那么麻烦么。口里却还是应了声是。

    随了小皇帝到了御书房,在外头这一等就是一个多时辰的时间。就连小皇帝招来的几个大臣,也一同侍候了半日,才见小皇帝唤了他进去。做贼似的递了厚厚一封封好的书信过来,模样分明有些怕,却又下定了决心般苍白了脸色递过来。

    “这封信三日后交给皇叔。”皇帝苍白了脸色咬牙递过来。

    “是。”容枳觉着古怪,不动声色的用手拈了拈。还挺厚的,也不好问小皇帝写了些什么。不提防袖子又被皇帝拽住了。

    “你不要看,给六叔先看。”转眼看去,小皇帝抑了脸,可怜巴巴的看着自己,突而犹豫再三才道,连朕也不用了。悄声央道。“枳表哥,若是六叔生气了,你可要护着我一些……”

    “是……”容枳心不在焉应下来,倒收了偷看的念头。心道若真是皇上闯了什么祸,你六叔的脾气性子,末必就会买自家儿子面子,我放着大义灭亲之举不做,傻了才去刀山火海的撞枪尖上保你。眼下九叔不在根本没人护得住你,少不得皇上你也要认一次晦气。如此一想,便有了些兴灾乐祸。

    “六叔要是很生气很生气……你要护着我……”小皇商还拉着他的衣服,喃喃道。

    “是……”容枳暗想这封信若是会把湛王爷惹得很生气的话,这送信的差事最好自己别亲自出面,再找个别的人来顶这口锅的好。

    “去吧。”小皇帝再三叮嘱了半天,方才放他出去。

    容枳取信出门,迎面就过来的几个官员。当下也没放在心里,略略打过招呼,也就去了。

    眼看着过了两日,明天就是皇帝吩咐的把那封书信交出去的日子。容枳正思量着寻谁去做这件差事。湛王爷却先找他过去。

    “你前日见过皇上了?”湛王爷淡淡的瞧瞧他,却不等他想定怎么应付,张口就问。“皇上都同你说了些什么?皇上可有什么不太对劲的地方?”

    “随便闲谈了几句,皇上看看挺好的。”容枳请了安,赔了笑道。心道那日两人的谈话都不是什么正经的。总不能堂而皇之的再讲出来。至于皇上么,那小模样分明是自知闯了什么祸事下来了。

    湛王爷冷笑了一声,眼光在他面上睃了睃,一分冷意便悄然泛了开来。

    “对了,皇上留得封书信在这里。”容枳心里暗暗一权衡,当机立断下来。立即做恍然大悟状。把那封信取了出来。讪笑。“这两日忙的,差点儿忘了。”反正皇上说的是明日交,今日傍晚同明日也没有什么差别的吧。

    湛王爷探手取了过来。看看封口的火漆,再看他一阵,这才取信拜读。

    第 23 章

    容枳挂着毫不知情的笑脸。在一旁作老实状。反正他也真没打开看过。只是好奇这信里能写些什么?小皇上前日那般情形,究竟是看上什么有夫之妇,还是准备调戏什么良家女子,也用不着如此吧?再者他是皇上,这等事能有什么大不了的?用得着他那般忧心冲冲的神情么?

    容枳这边胡思乱想着,湛王爷那边已经略略扫了一遍。冷笑一声,倒没有什么动怒的兆头。把信住桌上一掷,反而舒了口气冷笑:“他跑了!”

    容枳干笑,不知如何答话。换作是他自知惹了祸,能跑也是要跑的。否则爹的脾气,是好招架着玩的么。只是也就那么个皇宫,皇帝你就是跑得了初一也跑不了十五的。

    “皇上昨日偷偷出宫,彻夜未回。至今宫里也没有半点儿消息。”湛王爷脸上淡淡一层霜气凝着,便是那两分笑意也是冷的。示意他去看看桌上那封书信。“这事情你可知道?”

    “有这事?”容枳吃了一惊。忙过去取信来看。信上把近日来朝中大小事务大概应对一一列出安排了,行事倒没有半分不妥。就连各地方官员的长迁贬惩都写出个眉目。全无半分容枳猜想的什么香艳内容。只是在最后才托皇叔代为监国数日。却也未交代自己有什么意图,下落也是只字不提的。

    再想想,皇上托信那日所召见的,都是各部要臣。如此想来,皇上早把各处安排得当,这失踪成了早有预谋,倒不是出了什么意外。如此放下一层心来,却又叫苦不迭。小皇帝许是小孩子心性,就这么跑出宫去,果然是大大不得了的事情。比之他调戏良女意图不轨云云,更是有过之无不及。难怪他那么一付天要塌下来的嘴脸。

    这封信又是托自己送来的。这一来连自己也难逃关系。别说叫自己护着他,能脱得了干系就算不错的了。

    但无论如何,小皇上这厮总是跑了的。

    “这般出去,若是出事怎么得了。我先安排下人手去暗暗寻他回来?”容枳苦笑了道。 纵然容卓身手着实不差,人也机警。但到底是皇上,又甚少在外头走动,只怕有个万一。

    “他自是不傻。从宫里牵出去的是万里挑一的良马。一同又偷偷调了十余名侍卫中高手出去。想必早有妥当安排。那里会让你轻易就寻着了。”湛王爷眉间那一点冷意不散,缓缓说道。“他能跑的地方也有限,你当他还能去哪?你给你九叔先透个消息。”

    “就跟九叔说皇上偷跑出宫去了?”容枳啊了一声,试着道。

    “不必。”湛王爷冷冷扫了一眼过来。“就说皇上悄悄去了边境暗访,不出半月便到,让他留意照应着些。由小玖做事,总比你没头没脑的调应人手好些。正好离原前来的使臣也在边境。朝上就说皇上患病。私下便是皇上密议去了。过几日再点二千羽林军。调往边境去,也让他名正言顺,免生事端。”

    “这样也好。”容枳松了口气。却又暗暗奇怪。“何不明日便点明此事,着羽林军前住?或者还能追得上……”

    “皇上既有心跑,你能捉得了他回来?”湛王爷微微冷哂。面上吸是冷郁,却有不像是生气的样子。却又阴阴淡淡看不分明,一见便是迫人的冷意。冷笑了低语:“我让你跑?”

    容枳打了个哆嗦。若是生气还好,这般神色,分明是恼到极致了。

    ――――――――――――――――――――

    小皇上这头不知朝中诸事,正事托以皇叔,他自没有什么不放心的。自但心自己不及见了九叔,就先被六叔揪回宫去。――那事没成之前,他是万万不能被抓回去的。从前的事也万万不能说破。若是成了,嗯,打断脚就打断脚,他也心甘情愿的认了。

    如此一来,一路上倒是快马加鞭,急行慢赶。眼见着便到了煅城地境。可还没见有什么可疑的人要来捉拿自己。不由得心花怒放。一提缰行上前去。

    他那马本是良驹,他又年少轻巧,自有余力。立时又快了不少,也不管几人呼唤,将几骑远远抛在后头。

    正行到惬意处,一旁林子里传来一声呼哨。坐下马骑立地人立站定,小皇帝一时不查。几乎落下马去。他却不恼,反而欢喜。转头便叫:“小叔叔。”

    “可不是你什么九叔。”一人一骑从林子里纵来出来,马上少年老成持重,轻骑软甲。缓缓笑道。有些好奇的朝他看来。眼里倒颇有几分探究之意。

    “懋哥哥。”小皇帝不由有些失望。转念却又慌慌道。“九叔叔呢?他身体……身体不好么?”

    “他有事一时走不开……”虽说是自己表弟,在京里便时常见的。在这种地方见到皇上,还是有种不真实的恍惚感,又听他没头没脑一说,容懋不由微微一怔,容暄一军统率,自不可能在此时时候着他。此时只当是他关心。只笑了笑。

    小皇帝急不可奈。自也不多说,一同便行回城来。好容易进城,入了军营,总算是见着日日夜夜心心念念的人。一时拉住了,却也想不出要说什么。就连容暄同他说些什么,也没听入耳去。

    “容暄!”一旁却有个带些异常的音色,透着微微不悦。随即将人自小皇帝手里拉了出去。

    小皇帝转眼看去,暄王爷身侧背光站了一人,那人身量挺拨,较之暄王爷还要高上一些。从帐外透来的阳光在那人发上投下一层光层,竟是微微金红的颜色,面目一时看不清楚。

    小皇帝倒没留意。一时就只见那人拉住九叔的手。登时大怒。却是容暄也看出三分不对来。不由得奇道。“……难道不是为此而来的么?”

    ……什么事?难道这人他应该认识才对么?之前这话小皇帝半句没听见去。眼见得那人还不放手还不放手!而九叔态度极是自然,对此也无甚觉察不妥。不由得急眼。

    第 24 章

    “皇……”看他怔着出神,只得过来低唤了一声。

    “九叔。”小皇帝压着满心怒气,急急插话打断,一边伸手拉了他,却再不肯放。压低声音道。“我偷偷跑出来的,不要让人知道的好。”

    “可……”容暄自是聪明人。一点则明,想来六哥传信的私访云云,不过是在为小皇帝遮面子。一时恼怒不得。心里唯有苦笑。转眼朝跟来之人看看,住口不言。

    小皇帝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不由得冷哼了哼。那人面容端方,眼目深邃俊逸,发眼皆非常色,一望便知非中洲之人。他神色间隐隐尊贵威仪。偏偏投向容暄时,有种说不出的淡淡温和。一时指着同来的容懋,却看着那人向暄王爷低声道。“就跟他说我是懋哥哥的弟弟。”

    “是我一个侄儿。”容暄一时别无他法,也只得依了。朝那人道。

    还要再说,小皇上一把拉住,恨恨低声:“他是谁?”

    “你也旅途劳顿。不妨先去休息。回头再同你说。”容暄只慢慢道。容卓既不表明身份,只时也不便把那人身份当面挑开。一手牵着小皇上,又向那人道。“我先去安置他,还请自便。懋,好好招呼着。”

    那人也不多言,颔首目送着两人出去。

    容卓听他走时还要同那人招呼。又见得那般外族相貌。心下正自猜测。想着方才那人神色,暗暗却是大为不悦。只气鼓鼓的想着心思不作声

    “也太胡闹了!”出了门,暄王爷便松开他,语气里微微有几分责怪。“若是出什么事可怎么好。”

    小皇帝滴溜着眼睛,心里正暗打着主意,一时也乖乖的不作声。

    暄王看他来也来了,再说他也是无用。他能够平平安安的到来,倒也比什么都重要。加之这许久不见,也有千头百绪的事要说。要责怪的话只能先收住,微叹了口气,遂也不再说他。

    此时已是初春时节,京都随处可见杨柳吐芽。边地冷寒,近日虽有些回暖,也不过使得春冰初融。尚是寒气迫人。眼见容卓缩着脖子。只当他是不惯寒意,忍不替他理了理衣领。“不曾带得小阮跟来么,也不知道替你多着些衣服。”

    “我不冷。反而是小叔叔穿得单薄,冷不冷?”小皇帝道。他是常年被人伺候的人,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当,乐得舒舒服服的由着九叔拢了领口。笑嘻嘻的去拉下他的手,将手指捂在手心里。

    “这些年早是惯了的。你初来乍到难免水土不服,自然要小心些。”暄王爷反手牵了他,朝他温和的笑了笑。

    小皇帝见他眉眼舒展,自也是高兴,一时丢开方才不快。一双眼左右乱瞄。突咦了一声:“好漂亮的马儿。”

    容暄顺他目光看去,见一旁拴得匹黑马,立在半融的雪地里,正略有些不耐的刨着蹄子。较之寻常马匹皆要高挑,又见四肢修长健硕,体态均匀优美。一身皮毛光亮得泼了油似的。一双眼更是大而黑亮,脉脉看来,竟跟通解人语似的。极是动人。正应着乌云踏雪之景。

    叔侄几人皆是爱马,小皇帝那马平日容懋几人也曾□过。今日才能出声阴止。容暄转眼见了,也不由得一笑。见容卓伸手就要去摸,忙拦了下来。

    “性子野着呢!”

    果然那马不动声色的,待他近前,突而张口咬过来。幸得容暄挡在了前头。偏偏见到容暄它却柔顺,讨好似的轻轻踏前两步,将头凑了过来。

    容暄伸手摸摸它的鼻头,立时听它欢快的打个响鼻。极舒服的在掌心里蹭来蹭去。小皇帝看得心痒,也想摸摸,那家伙却不领情,一侧头让开了。容卓撇撇嘴正待要说话。又听得方才那声音跟在身后。

    “容暄。”,唤了一声,接下来的话却是用离原之语说的。“我早说过,若你喜欢便把它送给你。”

    容暄在它头上拍拍,收手回过头来,也同用离原话摇头笑语了几句。

    小皇帝在一边看得着恼,拉着他的手往自己方向拉一拉。“不要同他说话。”

    有容卓从前得罪人的前科在那儿,他也怕小皇帝当场作怪起来。只得引他先走。果真不再同那人答话。

    皇上小心眼里才刚舒服点儿,却的得那人在后头慢慢又说得一句。声音虽不大,却也刚好能让他听到。

    “……反正,它也早拿你当了主人。”

    当下心里哼了一声,头也不回的拉着容暄快走。

    煅城里有专门的将府,地势虽广,房舍却简洁朴素。暄王爷在里头住的是个单独的小院,倒也宽敞清幽。

    “卓儿且自个儿安分些,也不要闹得太过分。”才入了院,暄王爷便先微叹口气道。“钶笕总是离国的皇子。日后朝上或而会有同皇上相见的时候。免得到时候场面难看。今日明里虽没挑明皇上的身份,然他也不是易与之人,如何会想不出皇上是何人。如今不过是隔了层窗户纸,彼此心知肚明却不必捅破。”

    “他好端端的离原不待。这么个兵荒马乱的时候,跑这儿来做什么?”小皇帝冷哼了一声。虽没见过这人离原皇室之人,但名字总是知道的,此时一听就明,在一旁凉凉的道。

    他自方才瞧见那马儿,这般神骏之姿,便是域外良种里,也当是万里挑一的。那人的身份地位,竟能够理所当然的直呼小叔叔其名,而小叔还也礼相待。再看那人容貌态度,这秀的马也能轻易许人。便是不中,也猜着了两三分。到底心里头酸溜溜。讪讪噘嘴小声道:“那马也没什么,你要是喜欢,我找更好的来给你,才不稀罕他的。”

    “离原今帝年迈,旁支系出野心之辈不少。又兼民风悍勇。左右贤王皆是嗜杀喜功之人。稍有动荡变故,难免战乱混乱。能否犯及中原还在其次。十年生息击下的一点国力必要毁之一旦。钶笕意同中洲议和,大半是为此。”容暄倒没留意他后头一句话,待要他细同他解说。却见小皇帝心不在焉的,其中要紧关节只得一时收了不言,少不得底下多打算些便是了。

    “小叔叔。”容卓拉着他蹭了蹭。见四下无人,索性凑近去搂了他腰。突而低声闷闷道。“对不起。”

    第 25 章

    这话说得没头没脑,玖王爷怔了怔,当他为的是私出京城一事道歉。心底叹口气,也只得拈量着劝责他几句。见小皇帝贴着自己不肯抬头,都一一乖乖应下了。当下笑了笑,推他起来。“卓儿想必也累了。这时候小阮他们该到了,替你另寻个院子。也早些休息,别的事明天再说。”

    “这院子里也大,我住这儿好了。不用麻烦。”小皇帝嘻嘻笑,撒娇道。

    “这总不太好。”容暄微微皱眉。虽未挑明身份,但皇帝终是皇帝,该小心留意之处,仍不可坏了规矩。

    “我住外头厢房就行。”小皇帝讨好道。

    “你住这儿便是,我另寻间屋子。”容暄只得笑言。复又细细叮嘱。“卓儿住在这里,可不能任性惹事。”

    “不会不会,我一定乖乖的……”皇帝心里另打主意,面上忙笑应。话没说到一半,却瞧见若无其事踱进来的另一人,立即黑下一半脸来。

    只见钷笕阴魂不散似的跟在后头,门都不敲一下就进来,自然之极的到一旁去倒杯凉茶饮了,又到一旁暖炉里去添些炭火。那旁若无人的态度,就跟这屋子是他住的一般。

    见容卓看他。于是转过脸来笑了笑。更是火上浇油。

    “他也住在这院子里,就在外头东厢房。”容暄忙拉住他。本是要另寻住处,钶笕坚持不必麻烦。再者冬日屯兵在此,也是修整各项军事壕沟之时,与其放任他去四下打探军情,同在一处,反而更可以监视一二。再者煅城里地方虽广,像样的住所有限,总不好薄待了他。只得暂时如此。

    住了几日,相安无事之下,却也谈得拢。撇去两人身份地位不论,钶笕是游牧民族惯有的坦率爽直的性情。对中原文化亦有一定造诣。无论军事兵法治国安邦,或是诗琴书画。皆算得上投缘。几日下来也算得相谈甚欢。

    小皇帝自不管这些。闻言于是另一半脸色也全黑下来了。再瞧向钶笕,就有些目露凶光的意思。

    正不好得劝,钶笕却也瞧出他在当中为难,闲话两句,自出门而去。

    小皇帝自坐到床沿上生闷气,容暄看看他,只当是途上劳累了。时下被他撇下的小阮等人也到了,带来的待卫由容懋在四下悄悄安置下来,只传了小阮一人过来伺候。

    安顿好这厢待要出门去,皇帝心里正不痛快着,于是死活缠了他不让。只得把公文送过来,挑着最要紧的先着人去办了。晚饭也是送到屋里。容暄本是宠他,几月不见里也有些想念。由着他撒娇使性的闹了一晚。终缠不过,留着叙了半宿话。宿了后半夜。

    皇帝终是打着万般心计,到底一路奔波,一夜好睡。待醒来时,晨光早已大亮,容暄早出了门去。留了小阮在院里候着。听他醒了,进来伺他穿衣洗漱。用过些粥点便急着要出门。

    “主子这是要上那里去。”小阮不敢拦,陪了笑跟出来。“王爷早上去吩咐些事情,下千便回来的。让主子有什么想要想做的事只管先吩咐。若是有什么要去的地方,且等着王爷回来。”

    “不过就出去走走。”皇帝懒得理他。出了门来,屋外天气原来比屋里冷冽许多,不禁微微打了个寒颤。转眼见外头垂手侍着一干侍卫。大是不悦,皱眉道。“不用人跟着。”

    “狗奴才!”皇帝瞪他,骂了一声,小阮缩着脖子赔笑不语,皇上骂过,却也让几人跟着,先到了当地府衙上去。

    此地是北地第一道关卡,驻扎的自是精干要员,那府尹亦是面过圣见过天威的。自然认得皇帝龙颜。

    皇上虽不表身价,说话却也不同他客气,吩咐他去另寻个清静的院子,晚间便要,钶笕住在东头,他便要这院子在西头,巴不得离得越远越好。

    府尹不知其意,也只得依言允诺。

    皇帝办妥了这事,这才满意一些,看看天色,也不回住所去。索性打马往营里去。小阮心知不妥,也不敢拦着。好在容暄吩咐容懋留意着他,这才近营门,便有人报到中军,容杼亲来接他去,直接入了中军帐内,容暄却不在帐中。

    容懋软言哄住他,尚有别的一堆事务忙着,又有军士上来禀事,心道九叔过来也不过片刻工夫。便放心让小皇帝这烫手山芋在此独坐,自己出帐去料理。

    皇帝坐在帐中,左右有小阮同一干侍卫环伺,却是谁也不敢同他随意答话,任他一个人在椅上蹭来磨去大是无聊。

    突听得帐外阵阵马嘶,杂着呼喝声起。忍不住起身去看。

    来时便把把马栓在帐前空地桩上。撇开昨日的乌云踢雪不论,宫里御马,也是万里挑一的难得神骏,兵戎之人,对马极有情感,不多时便引得一群人来围观。

    岂知那是谁的马儿,有什么样的主人便有什么样的座骑。虽是畜生,却也心高气傲的德行,是个看人说话的主儿。冷眼见一众寻常军士围住自己,分毫不惧,反而昴头摆尾趾高气扬,甚是得意。更引得人心里痒痒。便有人忍不住,靠了过去想去骑乘。

    小皇帝在帐门前站了,冷笑看着,也不说话。

    那马儿见有人想要骑它,只当做看不见,竟是一付全不在意的样子。任人骑到它背上。还未坐稳之时才突然发难。接连掀下几个人来。反而引得众人发了性,非要拿下它来。

    就见人群里走出个将领的。尚不见怎么动作,猱身便上了马背。捉住了绺绳扣紧不放。任由着它发颠踢跳。竟未被掀下来。马儿着恼气愤,却是栓在了地桩上。腾挪空间有限,摔人的那些路数施展不开。不由气馁,慢慢服软乖顺下来。

    突听得旁边一声惚哨,渐渐乖顺的马儿顿时长了精神,猛然人立而起,继而又踢又跳,一付誓不罢休的嘴脸。如是再三,竟把地上桩儿挣脱出来。那座骑喜出万外,发力使出手段来,仍是把背上之人搁在地上。这才朝着小皇帝方向踏了踏碎步,慢悠悠走过来,一时又抑起头打个响鼻,得意之色难掩。

    小皇帝含笑抚住,赞道:“乖马儿。”

    那人猝不及防,却也身手了得,落地一个滚身便起来。盯着小皇旁看了片刻,发声喊从一旁牵马取枪过来。落在一人一马身上的两眼发亮,竟是个比试邀战的姿势。

    皇帝斜眼看他,从鼻子里冷了一声。也是起了兴致,也不顾一旁小阮大惊失色,径自行了出来。

    “……卓儿听得懂,你又何必这般说话。”听着一旁钶笕从昨日起便只说离原话,容暄不由得苦笑了道。听闻帐前喧闹,停住脚从将台上看过去一眼,顿时住了声。只凝神细看。

    第 26 章

    “我不想同他说话。”钶笕摇摇头,仍是用的离原语。顺着他视线看了一眼,仍是落回他脸上。见他眉头微微蹙着,隐隐有些忧虑之色,几乎忍不住想伸手去替他舒开两道锁住的清俊眉宇。强自按捺下来。慢慢道。“容暄,你在担心他?以他的的身手,还吃不了亏去……”

    容暄嗯了一声,容卓马上马下的功夫皆出于名师指点,只见此时骑术招术进退有度。虽少了实战经验,他偏是聪颖,过了几招便慢慢运用自如。对方亦不过点至为止,于是对上沙场征战过来的将领,也渐渐不落下风。心道也难怪他敢去寻那些个街头地痞的烦恼,这小家伙资本原是足的。

    纵是发此,容暄仍从军士手中取过弓箭来,凝神细看着,只恐堂堂天子有休闪失。

    小皇帝连胜了数人,似有所查,抬眼向这边看过一,恰见他在高台上静静看来,眉眼间噙着一丝淡淡嘉许。一时浅浅笑颜舒张开来,便见着风臻楚楚,极是温润动人。皇帝正要跟着喜笑颜开,一错眼却见九叔身边还站着一人,亦是专注凝睇着九叔,正痴然出神。两人在高台上站得极近,几乎是比肩站作一处。

    这情景皇帝看着好生刺眼,满腔心花怒放顿时作了索然无味,策马让开一步,冷冷道:“不打了。”

    丢开缰绳下马便走。

    对方愣了愣,却没见过有这般说不打就不打的。取过鞍旁马鞭从背后朝他脚下抽过来。

    皇上理也不理。平时过招,他说不打,自然就是不打。那还有人敢再动手的道理?却忘了对方不比知他身份的宫中侍卫,自要处处小心让着他。一时不防,鞭梢缠在脚上。虽是对方留了力,还是绊了一下,脚下一踉跄,险些摔倒,情形甚为难看。

    小皇帝大怒,执出剑来削断鞭子,回身望风一剑不管不顾的递去。身后那人才一惊,见他剑势来得凶险。若是中了,便是不残也得重伤。本就是沙场厮杀过来的人,本能的就是一伏身抖枪刺来,已然是疆场相见的杀招。

    容暄不及呵止,已然拈弓搭箭射至。听得锐风破空,钶笕在旁另发一箭,分别撞开两人兵刃。

    小皇帝一剑落了空,只把那人袍子割下半幅。眼前一花,似有什么纷纷飘落,伸手接了定眼看时,见细细一缕发丝轻然落下。原是被那人枪尖斜挑削断。

    众侍卫见得皇上受欺。齐齐亮出兵器,便要将人拿下。

    “放肆。”容暄丢开弓箭,已经抢到他面前,反手亦是一鞭将那名将领抽下马来。“军前公然聚众斗殴。自去领四十军棍,其余人各领二十,听候发落!”

    又回身上上下下细看容卓,神色甚是急切。“……卓儿,伤着了那儿没有?”

    “没有。”小皇帝任着他手指拂开自己衣领查看,全不顾方才是什么情形,已然笑嘻嘻道。见钶笕在身后跟着,手里还持着弓。正皱眉看向自己。他性情坦率,神情间是未加掩饰的不满指责之意,写在鲜明五官之上。任人想只当看不见也难。

    小皇帝忆起方才便是他发箭撞开自己兵刃,不由又是恨恨翻了个白眼过去。心道难道自己就不知道手下分寸?再不然自有九叔会管,要你来插手么?

    眼见那名将领神色沮丧疑惑,渐渐就极是不安,僵在当场冷汗涔涔。眼角得意的瞟了瞟,心道这下你可知道厉害了吧?可他到底不是全然不知轻重,眼见九叔如此处置,明里是重罚,却那里及得上冒犯天威的大不敬之罪,同皇上动手且削了皇上头发,足可以治个抄家问斩。分明是避重就轻之举。

    他本不甚在意,此时乐得买个人情,扬声便向容暄笑道。 “这原不关他们的事。要说斗殴也算不上。九叔要罚他,可不是要连我也罚了。”

    容暄松了口气,低声道不敢。朝周围扫了一眼:“还不下去。”

    众将看他锦衣华裘,原只料他身份华贵,此时看暄王爷神情,再听得两人叔侄相称。几个王爷府上不过数得过来的几个儿子,全没有一个敢同暄王爷这般放肆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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