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足无错 作者:红尘紫陌

    故障呀。如果车子有故障,我们能开了那么远。”包惜惜坚持道。

    “窦娥冤呀,千古奇冤。”费师爷在一旁嘿嘿地笑笑,不再说话,楚耀南是他的爱徒,如今总算拨云见日了。

    “秦溶,你带我去四处看看。”包惜惜毫不避讳地走向秦溶去挽他的臂,可是慌得秦溶惊愕在那里。

    “这位,就是二少爷?”包老爷问。

    秦老大吩咐秦溶见礼。

    秦溶秦沛带着包惜惜四处去转,秦溶一路无语,倒是秦沛讲个不停,言语中满是炫耀他这个大少爷在秦家身份的不凡。不是呵斥老妈子去把道上的落叶扫了,就是责备丫鬟倒水慢了。从花园到草坪再折返回来客厅时,包惜惜摇着父亲的手说:“他家的假山石真漂亮,奇形怪状的。不像咱们家池塘边光秃秃的,就几棵枫树。”

    “既然包小姐喜欢,就移几片去。秦某也是附庸风雅,这些假山石是太湖石,都是早年在无锡做买卖时捎回来的。”

    包老爷佯怒着责备女儿失礼,但是这太湖石还是收下了。

    起身告辞时,包老爷拱手说:“那就同秦兄谈妥,日后包氏在国内的部分货物往来,就走秦氏码头去运。”

    秦沛还只顾了同包惜惜搭讪,那边秦溶可是惊呆了。他在江湖混,知道大买卖如何难得,如何来钱,洋人的买卖最是来钱省事,挑剔少,毛病少,货物规矩。如今包氏这么大的洋行,竟然货物走秦氏,这简直是喜出望外了。

    “秦溶,你有英文名字吗?”包惜惜眨眨眼看他问,秦溶摇头,心想这丫头问得奇怪。

    “你不要叫我包小姐,叫我sissi。不如我给你起个英文名字,嗯,就叫peter吧,听来调皮,和我的小狗一个名字。”

    “惜惜!”包老爷佯怒道。

    直到送走包小姐,秦溶才发现包家送来许多礼物,都是洋货。

    很多洋文他也看不懂,秦沛蹲在地上读,边读边费力地找借口说:“我功课门门都出色的,只英文不好,人家都可以在家看美国电影练习英文,我哪里有机会练?”

    师爷在一旁捏起一个宝蓝色透明的瓶子嗅嗅说:“这个肯定是女人香水,这个牌子我似乎见过的。恭喜老爷贺喜老爷,包家可是财神摇钱树,老爷是得了宝了。南少同洋人打交道多,待南少身子养好,正好可以派上用场了。”

    秦老大在房里兴奋地踱着步,抽了几口烟吩咐:“去,吩咐下去,添两个菜,把我那壶女儿红烫了,切点酱鸡屁股来。那个,那个去把耀南也喊来,商议商议包氏洋行的货物的事,这眼见就要忙起来了,定江码头肯定不够运转。”又随口吩咐,“这些洋货拿去给南少爷看,他洋文好得紧,会几国外语,让他去翻译来看看。”

    话音一落,众人诧异的目光看着他。师爷放下香水瓶,愣道:“南少,不是在医院呢吗?”

    秦老大这才想起,敲敲头说:“走,去医院。”

    医院里,楚耀南出乎意料的精神爽朗,坐在病床上,撑了桌子缓缓欲起身。

    秦老大制止他说:“你坐,不必虚礼了。”

    秦溶的目光一直注视楚耀南,他含了淡淡的笑,笑得云淡风轻,仿佛一切都未曾发生过。他用手去探那烫热的酒壶的温度,垂个眼,睫毛密覆着,将酒斟上,一一奉来。费师爷忙起身双手接过酒说:“南少客气了。”

    只是他的目光同楚耀南遭遇时,那温笑的目光中透出冷冷寒意,冰箭一般似要穿透他的心。秦溶的笑容立时散去,反是有些不安。但很快他镇定下来,他又没有冤枉楚耀南,是他自作自受。虽然秦老大手段极端,可是楚耀南心甘情愿去受着呀,若是他早就夺路而逃,宁死不屈。

    “医生怎么说?”秦老大一口饮尽杯中酒咂嘴问。

    楚耀南笑了反问:“这还用医生说吗?耀南皮糙肉厚的,爹难道不清楚吗?”

    秦老大看他调皮的神色把酒不语,就责备道:“伤口没好,不得饮酒,放下。”顿顿说,“包家,定江码头的包氏洋货,走秦氏商会了。”

    “是,恭喜爹,也托二弟的福,救了包小姐得此生意。”楚耀南说着为秦溶斟酒,举起酒杯敬他,“阿溶,二弟,哥哥以水代酒敬你一杯,替爹,也替秦氏商会。你才到商会就立大功,真是令人高兴。以往的事,就不必再提了,先前各为其主,有得罪的地方兄弟你多包涵。都是定江边上的汉子,我们把话讲开,就不系疙瘩了。”

    秦溶不得不捧起酒,心里对楚耀南没好感,但若如此不给面子,反显得他气量小了,就随声附和了尽饮杯中酒。

    秦老大摆摆手对秦溶说:“溶儿,你南大哥做错事,爹已经罚他了,他也知错求饶了。事情就算了结了,以后不许再提,也不许心里系疙瘩。”

    楚耀南毫不介意,夹了块鸡屁股递去父亲的碟子里,又为自己夹了一块,那筷子还未及撤回,秦老大已经一筷子阻挡了他的去路,抢下那块儿鸡屁股说:“不爱吃,就不要逞能。”

    那股爱恨不得责备的目光扫他一眼,换上一块儿卤肉放去楚耀南的碟子里,也不说话。

    楚耀南颇惊,心头一触,诧异求援地望向师爷,随即自嘲的一笑说:“其实都是吃的,无分喜欢不喜欢。好歹吃了这么多年,被爹好吃好喝的养大,珍馐美味也乏味了。”

    秦老大咳嗽一声,本想说一说秦沛冤枉他在车子上做手脚的事,又难以启齿,便生生咽去肚子里。

    楚耀南指了窗外说:“儿子在窗口看了一下午,楼下街巷里的小乞丐,食不果腹真是可怜。我扔了个肉包子给那孩子,本以为他能充饥吧,结果一只豺狗过来,叼了那包子就跑。”

    34、隐忍待发

    楚耀南说得忿忿,师爷呵呵笑了说:“南少还有这悲天悯人的心情,不易。”

    楚耀南鼻子一翕,摇头不屑道:“那孩子就拼命地去狗嘴里抢包子,被咬得血淋淋的,真不知我是帮他还是害他。一个包子,我一直想,当年爹把我从街巷上捡回来塞去娘被窝里,也这么脏兮兮的吧?若不捡回来我,怕我早就冻饿而死了。”

    这话说得感伤,却是目光望着秦老大目不转睛,似观察每一抹细微表情。

    秦老大停住筷子,并未抬头转了话题说,“洋人的买卖你最熟悉不过,有这闲心去喂豺狗,不如安心帮爹把这买卖打理妥当。旁的事情都可以撇下,只用心把这单生意做好。”楚耀南喏喏应承,恭敬的样子。

    秦溶心思满腹,余光扫到楚耀南。楚耀南一脸温然的笑,虽然举止迟缓些,却看似寻常,只是掩饰不住唇角眉梢的痛苦,却极力做轻松状。秦溶心里想,楚耀南难道对秦老大就似乎没有恨意吗?在人前毫无尊严的一场酷刑,他一定恨得咬牙切齿,即使是亲生父亲怕也不会原谅。

    楚耀南却未察觉他的目光,只是沉浸在夺来包氏货单的喜悦中,手里把着酒壶,为父亲和师爷满酒,海阔天空的谈着包运洋人货物不同于本土货物的路数和规矩。

    秦老大转眼看到秦溶,吩咐说:“溶儿,迟早这些事你是要经手的。等你耀南大哥身子好些能下地了,就让他带你去帮会和各大码头号子里走动,你也快快地熟悉商会中的业务。江湖上的东西,爹就不必交待你,想你这些年明白得许多。只是秦氏家大业大,不比青道堂小门小户,你要学的东西还甚多。”

    秦老大一腔的热情并没换来儿子恭敬的一个“是!”字。

    楚耀南身上有伤,屡屡坚持撑身起来倒酒布菜。秦溶无奈,待楚耀南再要起身时,他一把按下楚耀南的肩头,自己起身接过酒壶为众人满酒。秦老大赞许的目光望着他,满是欣慰。

    喝得酒意微醺离开时,秦老大示意秦溶来扶他,秦溶近前,虽然不情愿,也没推辞。只秦老大起身时撑了一下腰,对徐徐扶了桌案起身的楚耀南吩咐:“不必送了。”

    楚耀南微愣,旋即笑了,逗趣般说:“儿子总是要起身回床上去的。”

    人走后,病房里冷清清的。

    楚耀南费力地喘息,手握在床边缘抽搐。

    阿彪低身凑在他耳边低声问:“南少,喝水吗?”

    他费力摇头,摆摆手竟然没气力说话。

    他不想动弹,动一下都撕裂皮肉的疼痛,他紧闭了眼,不想说话,也不想人碰他,就静静的在狭窄的床上养神,只是那痛楚一波一波的,就是不肯饶过他。仿佛父亲还在挥舞藤条打在他肉上,盼望他停手,却总也不能停,痛苦得难捱,四周是无数掩口嬉笑的目光和面孔。

    阿彪凑近跟前低声说:“侦探社打探的事,有消息了。”

    楚耀南眼睛睁大,仿佛是心灰意冷后唯一给他的慰籍。听阿彪说:“每年那笔大宗的神秘款子,是打给日本那个什么三友株式会社,再经那边的账,转给了东北奉天一家银行。取款的人姓卓,却又被原封退回来。咱们蓝帮殉难的英杰才能得到这种赡养抚恤款项的,可是对方不收,很奇怪。”

    “姓卓?他们确认不姓……”楚耀南追问,看阿彪的眼神立刻收住话,扮作满不在乎的样子说:“还有呢?”

    “侦探那边说,姓卓的这户人家,教书匠,祖上好像是作官的,曾见他家晒晾前清的官服顶戴。还有,那家的老太爷过世得早,好像去日本留过洋,同东洋人有些交往。”

    楚耀南思忖片刻说:“去拿我的片子,找一下三口夫人。”

    话音才落,昏昏沉沉的就没了知觉。

    楚耀南再睁眼,又是一个阳光明媚的清晨。

    母亲三姨太在一旁削苹果,看他醒来,就问:“南儿,还疼吗?”

    他微微睁眼说:“娘,我没事儿。故意喊疼装给老头子看的。”

    目光忽遇窗口摆的一束勿忘我,惊得问:“谁买的?”

    “喔,那个,三口夫人,一早就来过了。”三姨太醋溜溜地说,“南儿,你这风流债不断的,仔细你老子哪天揭你的皮。什么人不好找,同这么个女人纠缠,知道你爹不喜欢日本人。”

    楚耀南勉强地笑笑说:“娘,她不是日本人,是中国人,不过是日本人收养了她,和我一样。她命苦,嫁了人,丈夫死了,当了遗孀,只剩下钱。”

    “还是寡妇,不知道寡妇门前是非多吗?

    楚耀南更是笑,笑得得意说:“同是天涯沦落人。”

    他闭眼继续睡觉。

    三姨太哭了,骂咧咧道:“都是那两个小杂种,平白的从天而降,害得你在这家里人不人,鬼不鬼的,没看那些妖精们如何看笑话呢,各个趋炎附势的。咱们娘儿俩,日后可怎么办呀?”

    楚耀南怅然道:“你放心,横竖我会养你的。”

    “你拿什么养我?你还不如我有体己银子呢。老爷这回收走你所有的钱,统一保管,你手里还有什么?”说罢,眼泪汪汪的,“娘昨晚都没能睡个整觉,就想起这几年你为老头子出生入死的,得了什么?就那一辆破车,还被那小杂种抢去给毁了,房子也被他占了。”

    “娘,我的腿没断,又有手,什么不能做?”楚耀南不厌烦的蒙住头。

    过了许久,屋里静静的抽噎声也停息了,静悄悄一片,只他困乏得不忍动弹,就那么睡了。

    不多时,有人在用指头捅他,一下下的,似在嬉闹。

    楚耀南厌烦道:“别闹!”

    猜是娘又想起什么要喋喋不休了。

    “大日头下,还睡懒觉?”柔润的嗓音,似在嘲笑,是三口夫人。

    楚耀南这才尴尬的掀开被子,说一句:“失礼,不知你到了,抱歉。”

    三口夫人丝毫不再拘束,只笑了说:“原来我们是克伦达克大学的校友呢。你该喊我一声师姐的。”

    两人就攀谈起来,兴致颇高,从大学的林荫道,到阳光海滩,楚耀南微惊。

    “就叫我惠子吧,和同学们一样。”她开朗的说。

    “你认识保罗杜吗?那个个子高高长一脸包的,校橄榄球队的。他在东北开采矿山,如今已经是大财东。”三口惠子说,露出孩子般的笑,甜甜的。

    “哦,好像和他打过橄榄球,他是我们对手公牛队的。”楚耀南瘪瘪嘴,露出怪样,却牵动身上的伤,痛苦呻吟。

    三口惠子关切地问:“很难过?”

    楚耀南笑了摇头,接着话题说:“那个和保罗杜一道的苏州女同学,叫aanda许,我倒是还记得。”

    “哦,aanda 许吗?她没有同保罗结婚,后来嫁给了你们这届的一个华人同学,那位同学也是随aanda 许去了东北,做军方的生意,同东北军一个师长的小老婆认了干亲,就垄断了军服制作,可是发了横财。去年里,我们同学会还在四国大饭店聚会,声势浩大,把巡警都惊动了来维持秩序。”

    一番话,说得不停口,二人谈笑正欢,三姨太端来削好的水果,二人继续聊。

    “darcy,你为什么不去东北投资呢?那里遍地黄金的,处处商机。秦氏这么大产业,总不能把鸡蛋放去一个篮子里不是?”三口惠子认真的问。

    “秦氏在东北有几处场子入资,但是都姓秦,不姓楚。”楚耀南落寞地说。

    三口惠子咯咯笑了:“姓什么不重要,关键是你名下的资本有多少。老同学,你如果有闲钱,我来帮忙你,我们最近看好一支股票,三个月就有八成的回报,这种好事千载难逢的。同学会那边都在动,钱多钱少投进去,就能生钱的。”

    楚耀南一听,心一动,追问几句,果然是商机,只是神色忽然黯然说:“我没兴趣。”但心里却是无比失落。

    “倒是我有一个事,要托夫人代为打听一下。”楚耀南说,看一眼在一旁削水果的母亲说:“娘,您去外面走走,我要谈生意。”

    “只要我能做到。”三口惠子说。楚耀南从枕头下掏出一份文件和几张照片。

    随后的几日,楚耀南的表现令人咂舌。

    仿佛风吹云散一切阴云都过去,没人再提起方老板换货栽赃嫁祸的这件事,偶尔有仆人指了楚耀南的背影议论窃笑,而楚耀南本人却旁若无事,日日出现在餐桌时依旧一脸灿烂笑容。只是额头被父亲皮鞭划破的鞭痕还未痊愈,显得格外抢眼。

    虽然脸上带笑,楚耀南的话却是少了,难得听到他在人前说一两句话。

    这日晚餐,阿力去河南办差回来带来只德州扒鸡,喷香扑鼻,放在桌上也是添了道菜。

    秦老大不等仆人动手,就自己掰扯着扒鸡,先卸下鸡腿,只两只,扫一眼在座众人,就将一只大鸡腿放去楚耀南的盘子里。

    “爹,两个弟弟爱吃鸡,给他们吃吧。”楚耀南懂事地用筷子夹起鸡腿,放去秦溶面前的碟子里。秦老大一直在注视楚耀南的表情,依旧笑容如春风,灿烂如阳光。

    秦老大拿起第二只鸡腿递给秦沛,秦沛忽然跳起来摇手制止:“我不吃,我不吃!昨天梦了一晚上的鸡鸭,恶心得我吃不下。”

    “爹,偏心,重男轻女,我还没有呢。”六妹心蕊挑理道,侍宠而娇将盘子递去父亲的面前。秦老大油花花的大手捏起那只大鸡腿,哈哈大笑说:“你个丫头家,少吃点肉身材好。”

    “明天再照顾身材吧。”六妹得意道,才拿起那只鸡腿,就听秦沛大声道:“我昨天晚上做了个怪梦。”

    “又梦见闹鬼啦还是车子掉进定江里?”心蕊奚落道。

    众人窃笑不已。

    35、心狠手辣

    秦溶喜欢吃鸡,也不客气,想小楚近来理亏,故意对他示好,也不推辞,就大口地吃着,听着秦沛绘声绘色地描述。

    “我梦见一群鸡,莫名其妙的挂满楼道,巴巴地沿着楼梯挂满了。或者是鸭,褪光了毛光溜溜的反正分不清啦。”

    六小姐噗地笑了,露出一口小白牙:“你是馋鸡馋疯了吧?还一楼道挂满鸡。”

    “没骗你,我也奇怪呀,更邪门的是,那些鸡鸭都只吊着一条腿挂在那里,伸着脖子在惨叫,另外一条腿儿呀就乱踢乱踹着,那鸭窍上还带着毛儿,一颤颤的,一翕一合的。我凑过去说看看清楚吧,那鸭窍一撅,屙出一脬屎来。恶心得我大叫,就醒啦。”

    秦老大正掰了鸡窍往嘴里放,闻听此话立刻呕出来,六妹也直嚷着:“恶心恶心,讨人嫌啦,吃饭说这些。”

    只楚耀南沉吟不语,将碗碟一推温笑道:“父亲,儿子吃饱了,还有公务要去办。父亲若没别的吩咐,儿子先上楼了。”

    秦老大吱吱呜呜地应一声,摆摆手示意他随意,狠狠瞪一眼秦沛,秦沛依旧眉飞色舞地描述。本同他争辩的六妹似看出些异样,也缄默不语,目送楚耀南挪动艰难的步伐徐徐上楼。

    “老爷,还是管管南少吧,这些时不知怎么了,听说他日夜的泡去花街柳巷的,闹得实在不像话呢。”五姨太说,“外面都盛传呢,说光天化日之下也不顾廉耻的……”看一眼在座的六小姐,话就咽了下去。

    秦溶被楚耀南引去西陵仓库那日,天上飘了飨赣辏灰蒙蒙的天,心情就觉得压抑。

    楚耀南走在前面,浅灰色风衣,露出里面西服领带齐整的结。虽然一瘸一拐,但步伐稳健。

    一身黑色的风衣,高立着的风衣领遮盖了半个面颊,毡帽压得低低的,走起来觉得风衣摆都瑟瑟的响。他有意放慢些脚步,楚耀南却停住步回身看他说:“阿溶,日后在这里熟识了就好。秦家二少爷,下面人都会听你吩咐。船只,都是国外订购的,洋货小火轮,哪里是青道堂能比的?”

    这话傲慢刺耳,秦溶挑眼望他,冷冷道:“青道堂推崇国货,运国人的货物,用得什么洋火轮?”

    一路走一路交待。秦溶表面若无其事的镇定,心里却是震撼,如何也没能想到,秦氏的根基如此的厉害,处处井井有条,戒备森严,兄弟们严阵以待的架势,任何细微处都处理的一丝不苟。

    “南少,南少!”所行之处兄弟们都恭敬地行礼,对楚耀南极为尊重。

    楚耀南温和地笑着,一边对他说:“洋人很是苛刻的,什么都有个条条框框,做事的方法步骤。货舱初建时,请来过专家帮忙指点。”楚耀南说,“明日走遍后面三个仓库码头,我同你交接账目。”

    侧眼看秦溶,毫无欣喜的表情,同行最是明白什么有利,可秦溶却漠然的四处望着。

    “不急,来日方长。”秦溶说,想是码头今日看过,就要回府了。

    “爹可是迫不及待,账目交给你,我就轻松了。这四大码头是老买卖,都是些老人了,很忠心的。”楚耀南介绍着,把码头的管事儿的依次介绍给秦溶。

    临离去时,走过一个破旧弃置的仓库。

    “爸爸,爸爸”孩子的啼哭声撕心裂肺,嗓子都劈裂一般,听得揪心的难受。

    师爷和秦溶对视一眼,寻声望去,仓库里竟然有孩子的声音?

    “欢欢,欢欢呀,不怕,爸爸在呢,啊,爸爸在呢。”

    这声音有些熟悉,秦溶仔细分辨,竟然心一惊,是方会长,那个买办,青道堂的老主顾,前些时收了楚耀南的钱去栽赃青道堂的家伙。他如何会在这里?

    大门嘎吱吱打开,楚耀南向里面呶呶嘴躬身说:“请!”

    那双幽深漾了魅惑的星光的眼就望着他,似乎有什么天大的秘密要揭开。

    方会长被绑着,被两名手下押着不得动。

    不远处倒吊着个肉嫩嫩的娃娃,红绸子系了一条腿从房梁上悬挂着,一个红肚兜,如荷花上坐的红孩儿,踢踹着小脚哇哇的哭泣,看来不过两岁上下。如此对待一个小孩子,简直是残忍!秦溶猛转身问楚耀南:“这是怎么回事?”

    楚耀南步伐缓慢,扶了正中一把椅子费力地坐下说:“对你我就不客套,我撑不住,先坐了。”疼痛得眉头紧皱吸口凉气,猛将目光投向方会长。方会长心虚得不敢看他,只大声哭喊对那吊着的孩子哄劝着:“欢欢,别怕,欢欢,爸爸在呢。”

    秦溶就要向前去解救孩子,楚耀南指指方会长说:“问他,你去审,问问他,本少爷何时何地给了他钱去办青道堂的那批货?”

    秦溶才明白楚耀南是为了码头调包一事报复方会长,报那一箭之仇。

    “你做的,如何就不能担承?”秦溶质问,“还绑个小孩子,算什么英雄?”

    楚耀南虚了眼认真地问秦溶:“我楚耀南会做这种蠢事吗?收买这么个废物去黑青道堂?”

    摆摆手,两名手下端来一个炭火炉就放在孩子头下,红红的炭火灼热着,孩子拼命地哭闹,一柄刀就举到那红绸旁。

    “啊,不要,不要呀!”方会长哭嚎声嘶力竭,惊得眼睛都要瞪出来。

    “南,南少,我,我糊涂,财迷心窍,是,是青道堂的五堂主薛辉让我去换那批货,诬赖是南少你指使的。薛五爷塞我两块金砖封口。”

    “哦?我凭什么信你?”楚耀南深抿了嘴,一脸无辜的模样摇摇头似乎不信。他向身后递个眼神,手下人就夹起一块炙热火红的木炭,逼向方会长那肉嫩嫩的胖儿子。

    “不要,不要!”方会长双腿一软,瘫在地上,捶胸顿足哭:“是,是,是……”,方会长怯怯的眼神看了秦溶,低头不语。”

    “楚耀南,你混蛋!老方再混蛋,你不能去对付一个娃子!”秦溶愤怒了,大步向前就要去救那孩子。

    “慢着!”楚耀南喝一声,手中一把飞刀直指那红绸上,一字一顿说:“过去呀!你过去半步,这孩子就去见阎王!”

    “不要!不要!南少,南爷,求您大人大量,我鬼迷心窍,我不敢得罪薛五爷,我……”方会长哭得涕泗横流。秦溶也不信,骂道:“你莫被他一吓就胡言乱语,我五哥换那批货可有什么好处,那是青道堂的货。”

    楚耀南呵呵一笑奚落道:“你怕薛五爷,就不怕你南爷饶不过你?”那戏谑的话语令人不寒而栗,楚耀南得意的目光却望向秦溶,手中一把小刀在指尖把玩,仿佛随时可以飞出斩断那系住娃娃生命的红绳。

    方会长一声惨呼:“啊啊,我说,我说,我是听人说,听人说的。六爷一走,蒋爷重分地盘,五爷吃了二爷的亏,心里不服。还把二爷贩卖大烟土地事告发去巡捕房,害得二爷倾家荡产的赔货。更有,五爷恨南少你,他吃过南少你不少的亏,他更恨秦老板,就交给我这么做这么说,我,我知道的都说了,就这些了。”

    五哥和二哥貌合神离,秦溶知道;五哥痛恨蓝帮,他也知道。方会长的话他将信将疑,但是,看楚耀南的表情,他是被冤枉了才这么的气急败坏,不惜不择手段拿个孩子来当诱饵。

    孩子哭声又起,方会长慌得磕头哭道:“南爷,饶了我吧,只要放过我亲生儿子。求您,杀了我,饶了我儿子,他才两岁,求你。”方会长声音发劈,噗通跪地磕头砰砰作响。

    “你的亲生儿子,他有你这种软骨头的爹能平安吗?见利忘义,上梁不正,下梁一定是歪的,我也是为你着想!”楚耀南来到他跟前,一手撑着腰,藐视他说:“杀了你,没用,浪费我一颗子弹。留了你儿子,日后报仇吗?我也没那么傻。”

    36、以血还血

    “南爷,南爷,求您,我错了,我鬼迷心窍信了那姓薛的的鬼话。我,我该死,可是我孩子没罪的。”方会长哭得泣不成声,拼命磕头抢地,那情景十分悲惨。

    师爷看出个子丑寅卯,彻底明白了楚耀南是被冤枉了,秦老大和他们都中了青道堂内讧的奸计,害得楚耀南白白吃了老爷子一顿暴打。但他知道耀南的性格,不由倒吸口凉气说:“南少,即使如此,不如交给老爷去发落如何?”

    “杀鸡焉用宰牛刀!”楚耀南冷笑,徐徐起身说:“负我楚耀南者,死!”

    枪拍在案上,引了秦溶和师爷离开,秦溶自然不肯,看那悬在红绸上惊慌啼哭的孩子,劝楚耀南:“楚,耀南哥,给秦溶个薄面,放了这孩子吧。”

    秦溶心里也为青道堂蒙羞,更对方会长欺骗他咬牙切齿。只是,那孩子,他心里总觉得撕扯难受。

    楚耀南就侧头好奇地看着他,无奈摇头,瘪瘪嘴,耸耸肩,笑了离去,向身后摆摆手,有手下去解开那孩子脚上的红绸,方会长激动得砰砰地磕头。秦溶迟疑片刻,随了楚耀南出门,看他蹒跚的步伐,忍了痛的倔强,秦溶心里无比愧疚,是他冤枉了楚耀南,是他那天他不依不饶地咬定是父亲派楚耀南调包陷害青道堂,父亲是为了摘清干系才痛责楚耀南给他看。如今想来,楚耀南何等冤枉,生生被那一鞭鞭打得颜面无存,怕一辈子想来都是一场噩梦。

    走出几步,砰的一声巨响,货舱门关闭。

    秦溶警觉地回身,“啊”的一声凄厉惊嚎。哇哇的几声幼儿哭泣,旋即没了声音。

    秦溶猛回身就要扑转,被楚耀南一把拦住,静静地问:“你去做什么?没用了。”

    “住手!”秦溶大喊着推开楚耀南冲进仓库去,瞠目结舌。那团血肉模糊抽搐着的躯体,一个活生生的孩子就渐渐没了生息,如猎兽临死前的抽搐。

    “啊―啊―不要呀!”方会长发疯般的哭嚎,发狂般大叫挠头。

    秦溶缓缓闭眼,在青道堂经过血雨腥风的他曾经手刃人无数,也是见血不眨眼的主儿。谁不知他青道堂的六爷年轻为人心硬如铁,青道堂里都无人敢惹,若没这几分硬气劲,他如何立身江湖?只是人有所为有所不为,大哥一直教诲他江湖的道义,就是撕票,青道堂也不会在老人孩子身上做文章。楚耀南,果然手辣得令他汗毛倒立。

    楚耀南却已扬长而去。

    秦溶气得周身发抖,一路追回家,他大步冲上楼梯一头的汗水,悲愤令他无可容忍眼前的惨剧。

    他冲楼厅恰见楚耀南悠然地脱外衣,冲上去一把抓住楚耀南的脖颈,挥拳重重一拳揍在楚耀南左颊上。楚耀南措手不及,头被打歪,再拧过头来,挥拳要报复,却在父亲一声威慑的呵斥下缓缓放下拳头,弟兄二人怒目而视。这时秦溶的第二拳打来,重重打在楚耀南头上,楚耀南倒退两步狠狠撞在墙上,伸手去摸疼得发麻失去知觉的面颊时,血从鼻口里流出,十分狼狈。

    “南少!”师爷惨呼一声上前去拉劝,又怕殃及池鱼,只喊:“两位少爷,别打了,老爷还在呢。”

    秦老大一把揪住秦溶的后脖颈,秦溶奋力反抗挣扎,秦老大喝他道:“在这府里,容不得你们兄弟动手,我还没闭眼蹬腿呢!”

    楚耀南痛楚的擦着唇边的血,唏嘘几声大声说:“我在帮他,有方孝天那么个软骨头四处收人钱财昧心害人的老子,这个儿子长大也不会是个好种,不知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为人间除一害,我是为民除害!”楚耀南咆哮着,瞪大了眼气恼道,又碍于父亲的面子不敢同秦溶动手。

    秦溶气愤的指了楚耀南骂:“禽兽!畜生!这种丧尽天良的事你也做?方会长害你挨打,和那两岁的孩子什么相关?那孩子,还这么小,你怎么这么残忍!” 秦溶喘了粗气,额头都是密汗,气急败坏的指责:“不过是方会长害你挨了老子一顿狠打,你有本事去同打你的人威风,拿个两岁的孩子发什么威风!”

    楚耀南冷冷地看他,只揩一把鼻血时,那血将面颊画花,如雪里红梅绽放格外刺眼,他阴阴的话凑去秦溶耳边说:“二弟,明明是你害死的那孩子,是你。要不是你搬弄是非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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