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手A[起初相厌梗] 作者:笑言之末

    很浅,夜间听得楼下有脚步声,起身打开窗子一看,才发觉原来是些兵卒从窗下走过,他心说这操练之事白天做便可,为何要放到晚上扰人安眠。这样想着关上了窗子,回床上睡觉去了。

    此趟江南之行扫兴而归,并非是因为江南不好。

    只是他心中有了苦恼,看什么都是难过。

    颇有些遗憾地告别了此处,启程去泉州找常玉一家了。

    走的那日下了雨,他撑着伞,江面上烟波浩渺,偶听得田间蛙叫声,再看又见黄发稚童在田垄上嬉戏,看他们这幅也不顾雨水的样子,燕北城心中像是的得了趣了。船晃晃悠悠向着远方行去,离着京城到是愈发的远。

    这一天京城之中也下了雨。

    楚贺心绪有些恍惚,若是此事不成他便要搭上自己的身家性命。他心里突然涌出了一种愿望,在起事之前他想再见燕北城一面,可是人已经走了他又如何能见到,只不过是空谈。

    后日便是他们进宫勤王之日。

    他五分的把握都没有,最为主要的是他信不过周怀,这个周怀太让人猜不透了。另一边近些日子他同魏公子之间的关系到是莫名缓和了起来,但魏公子是不是真心帮他,他也弄不清楚。楚贺揉了揉额角,他这边都是一些他信不过之人。

    竟没有可用之将了。

    正想着就见魏公子推门进来,他埋怨魏公子近些日子越发没有规矩,刚想揶揄两句就被魏公子抢白。他似乎是十分焦急,可却尽量克制着不显现出来。

    “王爷,派你的下属去找墨观。”

    “找他做什么?”

    “我找不到他了。”

    楚贺莫名其妙,在这紧急关头找一个无关紧要之人做什么。

    “那日从李府出来不还好好的,你又叫他去做什么了?”

    “我叫他问宫中禁军的守卫布防去了。”

    “你疯了不成!”楚贺气急拍案而起,“你分明知道他在方家是不管事的!现在让他去问旁人定会怀疑,你是生怕别人不知他为我做事不成!若是事情败露,你以为方家的人会放过他吗!”

    魏公子吓了一跳,脸上难得露出了些懊悔的神色。

    “我也是为了后日之事才叫他去问……”

    他话未说完便被楚贺打断。

    “我看你分明就是为了自己,你那一肚子的歪理迟早把方砚给害死。”

    “所以我才求王爷去找他。”

    “你是糊涂了,若是我此时去找他不正好坐实了他的罪名?”

    魏公子这张脸突然没了血色,他一向聪慧,怎会想不到若是方家知晓方砚背叛、方砚会有什么下场,只是他不敢去想罢了。他一时目眩,踉跄着往后退了两步,双目之中莹莹的样子,像是要哭出来了。

    “那该如何是好呀。”

    “羡之,这该问问你自己。”

    两人沉默了半晌,楚贺也不再理他,坐在桌前闭着眼睛一遍一遍地想后日之事,只盼着能万无一失。后日,夜幕落下,李大人带着两队人马分别去徐、赵两家,他去宫中和周怀一道将宫中禁军中方家之人尽数诛杀。

    正想到关键处,魏公子此时却突然开言。

    “他有一刻不在我眼皮子底下,我都怕极了。”

    楚贺皱着眉看他那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心说自己也真是命苦,好不容易魏公子要帮他了,可偏偏这个时候方砚丢了,方砚不见踪影连带着把魏公子的魂魄都带走了。

    “若是方家之人认定方砚是在帮我,那只有我成事才能救他。”

    “我自是要帮你,若墨观真在他们手上……”

    魏公子皱着眉思索了片刻,突然惊呼。

    “明日,咱们明日就要出兵才行。”

    “荒唐!此事岂可儿戏!”

    “我对墨观说我们明日就要起事,我虽是骗他的,可他定会信以为真。若是方家之人对他严刑拷打他是绝对受不住的,但他又不会出卖我,于是只能编一个日子出来,些许……他编的就是后日了!”

    楚贺恼极了。

    “你既知道他不会出卖你,你又为何要骗他?”

    魏公子一时想不出缘由来,于是楚贺冷笑了一声。

    “你为了早日见到方砚竟连这样拙劣的借口都想得出来?”说完这话他站了起来,盯着魏公子盯了一会儿,“我尽力去救他,若他大难不死,往后你可要好好对他。”

    魏公子愣了很久才缓缓点了点头。

    “若你不想害死他,就不要这个关头去找他,方砚对他们还有用处,性命应当是无虞。”

    “这我自然是清楚的。”

    “想想后日之事吧。”

    魏公子皱着眉闭上了眼睛,强迫自己不再去想方砚。他可以骗所有人,可唯独骗不了自己。他太清楚自己有多喜欢方砚,原先以为方砚不喜欢自己,于是他便陷害他、骂他,只为了自己泄愤。后来知道了方砚的心思,更是肆无忌惮地利用他。

    他在意的人始终是他自己。

    魏公子从不否认自己是一个自私之人,但他此刻害怕极了。

    怕却也不是因为自己错了,而是怕再也见不到方砚了。

    魏公子此人,大抵也是半分不会体恤他人的。

    作者有话要说:  报应来的太快q_q

    ☆、【四十三】青山独归远

    等魏公子离开了,楚贺却如何都睡不着了。

    他披上衣服,溜溜达达到了映月湖的旁边,雨小了许多,空气湿润。楚贺提着灯走上了一艘小船,船渐渐漂到了湖心。他忽的想起那日同燕北城相见,心中竟有些物是人非之感。也不知坐了多久,楚贺有些累了便躺在了船上,遥遥地望着天上的星河。

    这一晚上他睡在了船上,夜间寒冷被冻醒了之后方才起身回到了屋中。

    第二日一早他并未依言派人去找方砚,他心中清楚,别说他此时无人能派去找方砚,就是人手充裕他也不会派手下前去,毕竟此时找他不过是将他推入更为险恶的境地罢了。故此,他对方砚无能为力,只盼着他能自求多福。

    楚贺许久没有用过剑,他虽会功夫,可也没在沙场上拼杀过。称不上是花拳绣腿,可以一当十却也是做不到。他看着手中那把剑、还是他父皇赐给他的,他那时候也不过十岁,一晃过了这么多年没想到他竟还机会用它。

    正想着突然听得家丁求见,说是外面有个尼姑留下一封信便走了。

    楚贺没心思理这些让家丁将信放在一边儿。

    家丁神色有些为难,迟疑了片刻才道:这封信是给燕北城的。楚贺听到此言连忙将信要了过来,看到寄信的是银巧、刚想撕开来,却突然想到既然是给燕北城的、那他又有什么缘由可以拆信。楚贺叹了口气,将信放在了一边。

    总之他也想尽力去体谅燕北城,虽说这些燕北城也并不会知道便是了。

    楚贺又静静地坐了许久才起身穿上了一早就准备好的戎装,盔甲有些紧了。他深吸了几口气,胸口被挤得难受。楚贺同周怀及李大人约好以炮火为信,鸣炮三次,三人便按着计划行事。离着约定的时间还早,却没想到这时候炮响了起来,楚贺心中一惊,连忙跑了出去,却见此时王府之中西北边燃气浓烟,下人跑来说是走水了。

    楚贺心知此事怕是已经生变,王府如何他也无暇去管,连忙召集兵马向着宫中便去了。一路上未有阻拦,楚贺心中好笑,心说这帮人想的无非就是瓮中捉鳖的手段,若不是有人提早鸣了炮,他怕是还一蒙在鼓里。

    他一路纵马狂奔到了宫门前,见宫门之前没有守卫连忙勒住了马。如今形势尚不明朗,若是周怀使诈那进了这宫中他怕是凶多吉少,可若是李大人靠向了徐、赵两家,那进宫才是上策。方今之时,生死只在一念之间。

    楚贺回头看向了身后,见远处浓烟滚滚,火光冲天。

    听得嘈杂之声不绝于耳,楚贺微微抬起头看着天边的乌云,依稀觉得脸上有些冰凉,大抵是下雨了。他微微笑了笑心中已经打定自己将命丧于此的念头,这般一想反倒是无所畏惧。楚贺深吸了一口气扬起缰绳,直奔宫中而去。

    在皇宫之中纵马这还是第一次,自小在皇宫中生活的某些细节突然从他脑中冒了出来。其实他也是清楚的,此事一过,不论成败与否他都再也回不到从前。他皱了皱眉,向着小皇帝的寝宫方向去,一路拼杀总算是遇到了周怀。

    “幸好王爷逃了出来。”

    “此事以后再说,你我二人当还按照原先之计行事。”楚贺思索片刻道,“我去寝宫,你带人去徐赵两家。”

    “李大人那边应当如何?”

    “李大人首尾两端,其志不定,不足为惧,你手中兵将比方家如何?”

    “伯仲之间。”

    楚贺听罢笑笑。

    “那此事便辛苦周大人了。”

    “王爷就不怕我带兵跑了?”

    楚贺愣了片刻,随即又是一笑而已。

    “此事随你。”

    若说周怀对上方家之人尚且又几分胜算,可楚贺眼下可用之人也才不过百人,小皇帝的寝宫守卫森严,他此番前去胜算不大,但若是不让周怀带人离开,到时叛军将他们围在宫中,那便是真的凶多吉少了。

    他确是可以随周怀一同去,可小皇帝在他们手中,如此徐赵两家便永远都有所依仗。

    楚贺纵马向着寝宫而去,一路上伏击者甚多,他将多数斩杀。楚贺所带皆是武艺高强之人,一番砍杀之后伤亡不过十人,眼看着再过两门便到了寝宫之前,这样顺利反倒是让楚贺心中生出了些许急躁。

    他扬鞭驾马、又提了些速度,过了一门,离着最后一门不过百余米的距离,楚贺见此竟是心中暗暗松了口气。也正是在此时门后突然拉出了一条粗绳,楚贺心中一惊反应不及,即可被摔下马来。

    楚贺这下结结实实地摔在地上,脑中几乎有些晕眩。

    寝宫之前极为宽阔,毫无遮挡。等他在回过神之时才见眼前站了好几排叛军,乌压压一片。双方一时有些僵持,为首之人笑道:“王爷也当知你我如何实力悬殊,你又何必以死相搏,不妨各退一步,王爷还回王府做你的王爷我们绝不阻拦。”

    “那你也不妨退一步,将路让出来,或许我还会留你一条性命。”

    “这么说王爷是定要自寻死路了?”

    楚贺勾了勾嘴角笑了出来。

    “那本王便要看看,你能如何取我的性命。”

    这话说完两方人马便拼杀到了一起,嘶喊之声不绝于耳。楚贺先前已经耗费了不少的气力,加上方才那一摔便被那敌方将领占了先机,两人短兵相接,利刃相搏,来来回回双方均只是受了些小伤,可这番下来楚贺已经有些力竭。

    他被那将领逼得退后了几步,大喘了几口气,依稀觉得脸上冰凉,想是这雨下的更大了些,他的睫毛上沾了雨水,方才摔的那一下让他脑中疼痛不止,手有些发抖险些连剑都拿不住。正在这个档口,叛军将领又冲杀过来,用力一砍,楚贺以剑挡之。

    这一下震得他虎口发麻,手腕疼得厉害。

    见他动作迟缓起来,那人心中清楚他是没有气力再同自己相争了。他屈腿用力一踹,将楚贺踢倒在地,随后直接用剑向着楚贺的双眼刺去,楚贺见此忙向着旁边一滚,跳起身体来用尽全力展臂一划、将那敌军将领的胸口划出了一个大口子。

    将领后退两步,想必是没想到楚贺还有余力。

    楚贺哼笑了两声,也不知道是那里来的力气,一跃将剑从上向下砍去,那将领伸出剑去挡,楚贺顺势一个转身将剑刺向他,他向后又连连退了几步,楚贺每招每试都用尽全力、以死相搏,双方又来回十几招,楚贺强撑着让自己不落下风,此刻他眼前都景物都有些发虚。

    楚贺心中清明,若是再这般下去他必定力竭而死。

    于是只得以计取之,他故意露出破绽引得将领将他的手臂刺穿,也就在此时,他忍着疼痛,一剑刺穿了叛军将领的胸膛,见那人直直地倒下,口中出血。楚贺浑身瞬间没有了力气,用剑撑着缓缓跪在了地上。

    他脑中有些分辨不清了,楚贺很疲惫,终于再也撑不住应声倒在地上,听着身旁“乒乒乓乓”武器相撞的声响他却连手指都抬不起来了。他有些恍惚,不知自己身在何处,依稀听得属下在喊他,可他也无力回答。

    雨下得更大了,他浑身湿透,又冷又累。

    于是终于闭上了双眼,他也不清楚这是不是梦,楚贺的嘴唇微微动了动,好像是在叫燕北城。他大概看见他了,就在那个他们分别的渡口,楚贺好后悔,后悔自己没有同燕北城一起走,若是走了两人此刻应当在某处游山玩水,他也不会躺在雨中,几乎要丧命。

    燕北城好像在同他说什么,他听不真切。

    楚贺觉得自己好像抱住了燕北城,对他说自己有多么的想他,有多么后悔留在京城,此番平乱他可能性命多不保,他怕此生再也见不到燕北城了,楚贺感觉脸上温凉,不知自己是不是哭了,也或许这只是幻觉。

    燕北城就这样看着他,阳光正好,楚贺见他眉眼弯弯,整张脸都分外生动。楚贺心里委屈,他本就是个闲散王爷,无心权利,只想着享一世的太平安乐,却没想到会有此大劫。

    他一直在对燕北城诉苦,几乎有些喋喋不休。

    这时候燕北城终于开口了。

    “既然选了便不要后悔。我看王爷这般委屈,当初又为何不同我一起走?”

    这句话一下将楚贺惊醒,他想到当初两人离别之时燕北城也说了类似的话,他方才察觉到自己还身处皇宫之中,他的属下奋死拼杀而他则躺在地上、胸中唯有悔恨。楚贺心中热辣,如此这般,他自己都有些看不起自己了。

    耳边的声音愈发清晰,他缓缓睁开双眼,视线慢慢清晰起来,见一属下在喊他,见他毫无反应便扑到他身前用剑为他挡住了利刃,楚贺直到此刻方才明白,他早已没有了退路也不能再让旁人挡在他身前。

    他自己选的,不论如何他都要自己担着。

    楚贺坐起身来咳了几声,他的胸口也开始疼了。

    他脸上只是雨水。手臂一直在出血,楚贺草草地撕开衣摆抱在了伤口上。他踉踉跄跄地站了起来,叛军已经死伤得差不多了,而他们这边也只剩下了十余人。

    楚贺垂着眼睑轻声笑了笑,步伐不稳地走向着寝宫走去。

    他看见了,寝宫之中埋伏着弓箭手,他敢再向前半步便会被乱箭射死,可楚贺既然身负国运便不能后退,他喘了几口气,眼睫上的雨水缓缓滴落。

    兴许他真要丧命于此了。

    “陈大人,你应当最为清楚方今之事,大人如何做事关天下,若想明哲保身怕也是极难。”

    “魏公子何出此言?”

    “先前大人一直对王爷避而不见,眼看京城已乱,江南叛军随时可能兵临城下,方此危难之际,隔岸观火便是为虎作伥,大人不吝惜名节,不妨为令公子想想。”

    陈大人皱了皱眉。

    “魏公子,此乃我家事。”

    “言已至此,如何全凭大人自己。”

    魏公子说罢起身哼笑了一声。

    “陈大人老谋深算,令公子却偏偏赤胆忠心,我已劝他助琏王爷一臂之力,此刻估摸着人已经随王爷进了宫了,大人不管也罢,小人告退。”

    魏公子不信陈大人能真的弃自己的儿子不顾,他必然会进宫去帮楚贺,果不其然,在千钧一发之际陈大人救了楚贺的性命,他带兵赶到之时弓箭手正要放箭,他呵住了弓箭手,那边一看陈大人带了不少的兵卒,心知大势已去,也不再反抗放下了弓箭。

    陈大人不关心琏王爷如何,一心想寻自己的儿子,见他还活着站在楚贺的身旁便心中松了口气,可面上还是一副极为严厉的样子,陈戊见他父亲面色如铁地站在一边,心中不喜,转脸不去看他。

    他想搀着楚贺走到寝宫之中,楚贺摇了摇头,笑笑说要自己走。

    他走的很慢,进了寝宫没有见到小皇帝,他喊了几声,小皇帝听见他的声音便叫着皇叔寻了出来,楚贺身上皆是血污,小皇帝有些害怕,楚贺走了过去问道:“怎么,不认识皇叔了?”

    小皇帝看他这样温和,便瘪瘪嘴哭了出来。

    “皇叔,朕好想你,你好久没来看我了。”

    楚贺蹲下拉住了小皇帝的手,面色有些疲惫,可眼中似乎映进了烛火,他脸上依稀还有一些血迹,头发也很凌乱,楚贺想起了当年的很多往事,最后只是微微笑笑。

    “陛下放心,一切有我。”

    作者有话要说:  小公主长大了……感慨一下……

    没写完,还有一章大概就能完结了。

    今天太晚了,明天回复,大家新年快乐!

    ☆、【四十四】燕记豆腐铺

    楚贺将小皇帝安置好,强撑着听了周大人那边的情况,见时局安稳下来终于脱力、沉沉地昏睡了过去,第二日再醒来之时下人过来禀报说是魏公子要离开京城。

    楚贺心中奇怪,魏羡之此人惯于谋略权术,如何也不应当离开才是,他挥挥手叫下人将魏公子叫来,等了许久魏公子方才来到屋中。两人沉默了半晌,魏公子笑了笑开口道:“王爷的伤势如何了?”

    “无妨,没有什么大碍。”

    “那便好,不知王爷叫我来所为何事?”

    楚贺迟疑了片刻,见魏公子面色如常便说:

    “你离了京城打算去何处?”

    “这倒是不一定,我赚足了银两,如今也该去游山玩水、挥霍一番了。”

    其实魏公子如何楚贺心中也不大在意了,他解了京城之困于是对权利一事更是不甚留心。本以为自己会性命不保,可也算是运气极佳活了下来,楚贺劫后余生无论如何也不想再去趟这摊浑水。他点了点头,本想就这样放魏公子离去,可突然想起了方砚便问了一句。

    魏公子听罢只是笑笑,许久没有言语。

    楚贺隐约有些担心刚想追问一句,便听得魏公子道:

    “我找到墨观了,只是他现在情形不大好。他也不想再见我,便将我赶走,说是要一个人离开京城。”

    “所以你才要离开?”

    “不是为了他,只是我有些厌烦了。”

    楚贺也无心和他再做纠缠就让他离去了,他吩咐下人为魏公子准备些银两,可魏公子没有收,只是带着自己那个侍童小连匆匆忙忙离去,应当是要去追什么人。

    其实魏公子心知自己不用走得如此急。

    毕竟方砚已经瞎了,目不能视又如何走得远。

    目不能视,可耳却能听,他辨别得出魏公子的声音,每每听到便会惶惶不安,急于离去。魏公子若想待在他身边,便只得闭上嘴不言一语。

    识人不明的方砚瞎了眼睛。

    巧舌如簧的魏公子自此口不能言。

    这些皆为后话,在此不表。

    话说回楚贺这边,说来也是好笑,因知道了陈大人进宫平乱,那个李大人便又倒向了楚贺这一方,帮着周怀将徐、赵两家团团围住,这番临阵倒戈到是省去了周怀不少的气力。

    如今徐、赵两家已经入狱。

    依道理应当提审他们才是,只是江南的叛军虽已群龙无首但却仍有作乱之心,故此平乱又花费了一段时日。等再去审徐大人、赵大人之时已经过了月余,楚贺颇有些感慨,若不是他有些运气,怕是如今关在牢中的便是他了。

    他并不是主审,只是坐在一旁听着。这些叛贼之中有求饶的,有一声不吭的,还有干脆吓得痛哭流涕的,总之到是各有姿态,楚贺听得无聊便想提前离去,刚刚起身便见徐大人被拖了进来。

    说起来这个徐大人还是自己的岳丈,没想到先前的龃龉发展到了如今竟是反目成仇了。楚贺心中微微有些感慨,没了想离去的心思又坐好听起审来。这过程之中徐大人一声不吭,等要将人在带回监牢之中时,他哼笑了一声开口道:

    “我有一事想请教王爷。”

    楚贺微微挑眉,点了点头。

    “请讲。”

    “小女嫁入王府,不知是哪里不讨王爷欢心,竟让王爷对她如此冷淡。”

    “徐慕颇为善妒,竟私自将我一侍妾赐死,此事之后我便无法待她如初。”

    徐大人听罢冷笑着看向了楚贺。

    “既然王爷明媒正娶、将小女奉作正妃,那婚娶皆应同小女商量才是,王爷自己娶了侍妾,还不允许小女私自处置吗?”

    “若她能秉公处置我也无话可说,可此事分明是她是自己心胸狭窄,容不下旁人。”

    “王爷到是好说辞。”

    楚贺不想同徐大人再说此事便站起身来打算离开。他刚走出几步,便见徐大人跪在地上,身体微微发颤,楚贺心想这个徐大人莫不是还有什么说辞,就停下来想问他一句。

    可这时徐大人突然像是发了疯一样向他扑了过来,身旁两个狱卒一时间拦他不住,竟让他近了楚贺的身。

    徐大人手中不知从攥着一个不知从哪里拿来的簪子,向着楚贺的眼睛刺去,楚贺反应不及,只是向着旁边侧了侧身,这个簪子直接从眉骨划到了楚贺的嘴角,撕开了一个大口子,一时间鲜血淋漓,楚贺疼痛难忍向后连连退了几步,颤抖着用手捂住伤口却还是流了一脸的血。

    周围人连忙将徐大人摁倒在地。徐大人癫狂极了,几乎要笑死过去。他一直在念自己女儿的闺名,连连咒骂楚贺希望他不得好死。楚贺捂着脸上的伤口,浑身气得发抖、指着徐大人,让人马上将他拖出去乱棍打死。

    堂上提审的吴大人见此情形,连忙站了起来让人送楚贺去医治,等楚贺被送走后,他才让人将徐大人关进牢中、等着秋后再问斩。这些办妥了之后,他将狱卒招来厉声呵斥,问那个簪子是从何处来的。

    狱卒们心知自己闯了大祸,便连连跪下磕头请罪。

    他们只说这个簪子是徐大人女儿及笄之时戴的簪子,他们见徐大人苦苦哀求,一时心软便让他留着了,哪里会知道竟犯了这么大的过错。吴大人心中烦躁,挥手让他们先下去,闭上嘴对旁人不要提及此事,狱卒慌忙点头,生怕惹上杀身之祸。

    此事之后,楚贺的半张脸算是被徐大人划花了,什么灵丹妙药都试过,可不过是让疤痕浅了一些罢了。他不想出去见人,楚贺的相貌本是极好的,同燕北城第一次相见便让他看呆了。若说燕北城喜欢他什么地方,大约就是这张脸了。

    此事他是最为清楚的。

    本身他没同燕北城一起走便是伤了他的心了,自己这样又如何去求他原谅。

    他到是连唯一的依仗都没有了。

    楚贺有些心灰意冷,偶尔出了屋子、若是下人多看了他两眼他都会大发雷霆。

    发过火之后他又很后悔,楚贺清楚是他自己太过在意脸上的疤,对旁人不过都是迁怒罢了。徐慕已经死了,徐大人马上就要问斩,他脸上多了道伤口的这笔账也不知该向谁去清算。

    不觉他竟是走到了徐慕先前住的那个院子,徐慕的牌位被银巧给拿走了。

    屋中空空荡荡也没人打扫。

    楚贺哼笑了一声,进到屋中,走了一圈觉得没什么意思便要离开。余光瞟见了一本什么东西,拿来一看才发觉是那本诗集,他和徐慕当初两情相悦之时留下的一些证物。

    楚贺有些厌恶地将诗集扔在一边。

    但明明已经走出了院子却又走回来将诗集拿回了自己房中。

    他此时对徐慕早就没了什么情爱之心,可看着这本诗集突然觉得有些凄凉。他薄情,而徐慕善妒,两人必定是惨淡收场。

    只是曾经也动过白头到老的念头,光这样一想便有些难过了。

    他翻了翻这本诗集,有些地方皱皱巴巴,应当是被什么东西浸过了。

    楚贺愣了一下,竟想不出像徐慕这样的女人也是会哭的。

    他心中纷纷杂杂,分辨不出是什么滋味。

    最后只是轻叹一声,也不知道是谁欠了谁的。

    若硬要说,他既花心就不该娶徐慕这样的女子,而徐慕既知他的秉性就不该强要嫁他。他们两人一人命丧黄泉,另一人被划破了脸,也算是报应了。

    楚贺放下诗集,他很疲惫,很想见燕北城,甚至想让燕北城抱抱自己。

    其他的事情诸如王府、朝中大权等等他都不再在意了。

    当初燕北城到了泉州之后,废了好大的力气才找到了常玉一家,他们仍是在经营豆腐铺,燕北城要留下帮忙,常玉则说不用。

    她已经嫁人了,夫君为人忠厚,待她极好。两人的孩子都已经快一个月大了。

    燕北城听她这么说连忙要当常玉孩子的干爹。

    常玉笑骂道:“你已经是孩子的舅舅了竟还想做干爹,未免太贪心了。”

    燕北城认错,笑着说等孩子满月了摆满月酒他来出钱。

    常玉摆摆手。

    “算了,你的银子还是留给嫂子吧。”

    两人又说了会儿话,常玉将他带进屋去见他的夫君,常玉的夫君比较木讷,可与燕北城到有些一见如故,两人没过多久便混熟了。燕北城也经常厚着脸皮来小两口这里蹭饭,时间一长孩子都有些粘他了。

    日子就这样过了一阵,某天燕北城听别人说京城乱了,他有些担心楚贺的安危就又问了问,那人说楚贺平叛有功,皇帝对他极为倚重。听到这话燕北城放下心来,可越想越觉得心中有些不是滋味。

    楚贺还说要来找他,那倒真是句戏言了。

    所幸他也没将此事放在心上,只是依旧如常,偶尔会想想自己要不要娶亲,又觉得他心中还有些放不下,娶了人家姑娘倒是害了人家了。就这样迟疑着过了有小半年,有一次他上街被人叫住了,说有一个人在到处打听他。

    “那人什么样子?”

    “脸上有个疤……”

    燕北城点了点头,心中想:本以为是楚贺,害他白高兴一场。

    “我不认那人,你且别告诉他我的住处可好?”

    那人点头答应。

    又大约过了许久,有一天上午有人敲门,燕北城一开门便愣住了,来的人是楚贺没错,可看他风尘仆仆,还抱着盆花,样子竟有些滑稽。

    “王爷,这花是怎么回事?”

    “你临走时托我照顾的。”

    “那王爷这脸呢?”

    楚贺愣了片刻,垂着眼睑笑了笑。

    “我是不是没有从前那样好看了。”

    “王爷先进来说话吧。”

    两人进屋坐下,楚贺像是想到了什么连忙道:

    “银巧给你写了封信,可在平乱之时信被烧了。”

    “那便算了。”

    这话说完之后两人有些沉默,楚贺小心地将怀里的花盆放在了桌上。燕北城笑着看他,颇有些打趣的意味。

    “王爷将这花从京城一路抱来到也是辛苦。”

    “还好。”

    “还要再抱回京城吗?”

    “我不回去了。”

    燕北城愣了一下,随后站起来走到楚贺的跟前用双手轻轻地捧起了他的脸,楚贺喉咙有些酸,微微蹙眉,颇有些委屈地看着他。

    楚贺仍然眉间似画,双目莹莹……就是多了一道疤,看着真是没原来那样好看了。燕北城心中暗暗有些可惜。

    “真是没原来好看了。”

    燕北城笑笑,顿了顿。

    “不过也好,总算是没有先前那样招蜂引蝶了。”

    两人又说了许久的话,一转眼就到了晚上,两人躺在床上都有些心满意足。他们贴的很近,楚贺小声地对燕北城说他做了许多错事,包括对燕北城,对徐慕,对许多人。他临走之前完成了对周怀的许诺,可是周怀并不知道,他偷偷摸摸地磕了几个头就溜了。

    燕北城听到这了笑了出来,抱了抱楚贺。

    “王爷真聪明。”

    楚贺耳根儿有些热,就又往燕北城怀了凑了凑,小声嘟囔了一句。

    “我不是什么王爷了。”

    之后的日子平平淡淡,燕北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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