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莲雪重 作者:文休

    仔细延治,务必在皇上回京之前让青莲恢复生气。

    日近黄昏,布悌端着一碗药走进屋内,见青莲倚在床棂上,静静的阖着目。布悌便将药搁在桌上,悄悄的掩上门,退了出去,不再守候。青莲见布悌关上门,便又无力的睁开眼,浑身都是伤,满心都是痛,青莲又怎会睡得着?

    青莲浑身都是拉开的细碎的口子,躺不得,靠不得,只好背支在床棂上,算作休息。布悌进来,又要上药了吧,又是一场折磨。王廉虽然为青莲请了太医,但毕竟是为一个待罪之人诊治,是没有好的外伤药给青莲。

    就像额头上那惨烈的烙伤,因为暑热不能包扎,为了不感染,竟是用每回用烈酒冲洗。那滋味,犹如滚油淋在伤口之上,非人承受。疼,谁人不怕,纵使青莲已经承受了这么多,但还是抵不了那种来自本真的恐惧。布悌走了,今日应该不用上药了吧,青莲心中小小侥幸一下。

    青莲颤颤的伸出右手,抱住左臂,但是衣袖下再没有了母亲送的臂环,仿佛断了青莲所有的念想与希望。青莲不知道为什么王廉要说自己是以色邀宠,和昔日的纯月神子一副德行,迷惑帝君,终会有一日家国不宁!

    青莲不以为然,在澜台的那段日子,青莲曾经深深的钦慕过那个素未谋面善乐的月国祭司。满室萦绕不散的莲香,哀戚难拔的澜绣,还有那副怡静恬然的月下青莲图,这般静好看在眼中,颜澜在青莲心中又岂会如王廉说的那般污秽不堪?

    为什么宫中每一个人都要指责自己倚仗姿色引诱君王,青莲心中很难过,但又憎恨自己也曾经利用这种误解自保。虽然青莲也知道自己和嘉瑞之间的感情已经超越了普通的君臣,但是难道皇上就不能拥有一份心灵契阔的君子之宜吗?为君为的帝就一定要高高在上,孤家寡人吗?

    青莲舍不得,因为他一直都看在眼里,心有灵犀。嘉瑞以前一直不开心,宫中这么多人又有谁知到,又有谁去安慰?自己记挂的人很多,为什么其中就不可以有皇帝?青莲心中难以纾解:我就是想念瀚辰,就是喜欢和瀚辰在一起的日子,怡然自得,难道这样不好,不对,不可以吗?

    手段

    在内侍府审讯室里,青莲得知自己那一臂环曾是月国纯月神子的额冕,是上古神器。青莲不知道母亲在彤枫楼郑重嘱托的臂环怎会成了别国的宝物。不能说,因为彤枫楼是禁忌,母亲是禁忌,因此青莲在王廉逼问之下不得已只好咬定此臂环是童府之物。虽然搪塞过一时,却真真是沿祸于后。

    八月十二之夜,虽然离着中秋月半还有些时日,但是当空明月却已有了盈盈愈满之态。清晖如银,将整个月下的世界镀上了一层清亮温柔的色彩。青莲静静的站在在荒芜的小院中,微风吹动着那如墨般的发丝,遗世独立,仿佛就要乘月而去。

    布悌悄悄地躲在一处枯木的暗影中,眼睛直盯着院中宛如月下雕像的青莲公子。微微扬起的侧脸,在如水的月华下越发显得柔和,如此好看,如此纯净,不似尘间俗物。

    “暮云收尽溢清寒,银汉无声转玉盘。此生此夜不长好,明月明年何处看……”一缕如烟歌声在月华之下袅袅飞升。上次青莲灌酒伤喉以明志,幸而尚膳监给的酒兑了水,不然青莲的的嗓音就真的要毁了。

    这些日子青莲禁言以养,虽然无药,咽喉之伤已恢复得大好。踽踽独立,一时情恸,月下悲歌,虽然歌声还略带沙哑,却也沉婉犹如沧海沥沙,悲喜千年,荡人心魄,然而却难以为继。

    布悌攥紧了手中的一片纸,紧的连手掌被指甲掐出了血都未知。看见月下的人儿息止了歌声,慢慢弯下腰攒起了眉,头再也不能孤傲的昂着,一只手掐住脖子。布悌再也看不下去,夺路逃了出去。

    为了自保,终究是害了那个如被贬落凡间的谪仙一样的人物,布悌心中凄凉,但是要在深宫中活下去却别无选择。曾经的真心为自己换来却是被打断一只脚,那以后呢,真的要赔上性命?

    王廉给的药布悌混在了青莲的汤药之中,当布悌端着碗凑至青莲唇边,看着青莲一口一口的喝下去,便知道自己如今已经和那些人一样了,成为了可恶的刽子手。但是这样有错吗?我只不过是想平安的活下去而已,布悌如此安慰自己。

    皇上和皇太后的御驾已经暂停与于青州鹿台行辕,暂歇一日明日就可回京,若不是中秋团圆之日将近,孝纯皇后独自留守皇宫,只怕嘉瑞也不会这么早回来。因此今日一早留守京城的严守方,李涵均等朝臣赶去鹿台,为接驾回京之事准备。

    正如计划的一般,在鹿台严守方一行人并没有去慧敏皇太后那儿回事,而是直接去见了嘉瑞。慧敏皇太后说是路途劳顿,微恙在身,实际上却是被皇上软禁了起来。慧敏当初硬要童屹随行出京,为的不仅是防止他接应青莲逃走,更是防着童屹乘着自己离京,撤换了禁军和京城的防务。

    在慧敏概念里,嘉瑞一向是一个心软至善的孩子,这次皇帝挟自己出京,想来并不愿意把自己卷入京城风雨之中,只怕再次回京一切都已有了翻覆的改变。慧敏虽然在心中是希望嘉瑞能够狠下心肠夺取政权,但是没想到嘉瑞会用最直接、最血腥的方式。

    嘉瑞试图软禁慧敏,慧敏即使是为了心中之计也断然不会束手就擒,放抗是必要的,且是真实的。把童屹留在身边,或许就是慧敏这次计划中最大的败笔,童屹在军中这些年,早是有了根基的,况且他又是梓烨帝亲封的靖边将军,担的又岂是虚名。

    尽管鹿台军营中熊立是慧敏外戚,一心维护慧敏,但是却仍旧抵不了童屹的手段。在嘉瑞的授意下,童屹在到达鹿台的前一日,连夜绕过京城,从和州杜威那儿借了兵来。不仅镇压了在熊立煽动下要鹿台哗变的兵将,顺道清理了如扼在京城咽喉处的青州军营中的钉子。

    虽然禁军尚不能掌握在手中,但是嘉瑞已想定了办法,况且童屹又在自己的身边,所以嘉瑞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军政双管齐下,在武事上有了安排,嘉瑞对付文官也有安排。出京随行的童思明可谓是出了大力气,此次出京随行的官员都是嘉瑞亲选的,多为朝中有实权的肱骨。在童思明的一番游说,和皇帝亲自昭明礼遇之下,朝臣们纷纷倒戈。

    嘉瑞算是见识到了昔日玄英的风采,而留守在京城的太傅严守方也没有让嘉瑞失望。梓烨朝严守方为太傅,童思明为太师,实为朝中双璧,这次严守方留在京中主持大局,不愧为文臣之首。

    嘉瑞这次避暑出京,留守在京城的多是个部各衙的往日并没有实权的副职,或是提拔之前被孝纯打压狠厉的前朝之臣。在严守方的倾力调度、周旋、筹谋下,那些人如今已经倒戈向嘉瑞的阵营,一些态度游移不定的,严守方毫不犹豫的解决了。

    这次嘉瑞回京,即使有不能说服随行的朝臣,京中也有了可接替之人。这次在溯州丰山的围猎,彰显了胤朝雄厚的军事实力,好好震慑住北地羌族。天朝上国,威仪四方,嘉瑞却又不过分逼迫,深谋远虑,许羌族首领每月初一、十五互市之便,如此换来北地经年太平。借此机会,嘉瑞还密会了守疆大将仇南山,许下善待皇后,送还家眷之诺。

    如此北疆拥兵十万的守将仇南山不再成为皇帝的后顾之忧,嘉瑞可以放手回京一搏。如此容易嘉瑞不过是牢牢抓住了仇南山的最关键的软肋,帝心至深,如此而已。孝纯是仇南山老年所得之独女,幼时就被接近宫中,名为教养,实而为质,仇老夫妇有怎不心痛,怎会舍得,又怎敢有反心?

    帝王雷霆手段,嘉瑞将一切都在平静中打点好,只待回京,一举收复本属于自己的帝王之权。嘉瑞亲送前来述职的严守方与阶下,滔天风雨将至,君臣相重,自不必说。而一直在侧的李涵均见马上又要回京,满腹忧心,抛下顾虑,拦住帝王。

    夜袭

    李涵均作为礼部留守的最高官员,青莲身为乐史出了盗宝之案,自然也去参与了那一场审讯。李涵均无法想象,原先那一个灵秀的童府公子,入宫不过才一个多月,却被折磨的不成人形。看来上次那位紫微殿前哭告的小监,所告并非虚言。

    当时青莲靠自己已经跪不住了,只好由人架着跪在地上。不过是简单的闻讯几句,人却昏过去几次,泼了水,只见白衣紧贴在身上,隐隐所见的全是青紫伤痕。被扯着头发露出一张惨无血色的脸,面色苍白的宛如皓雪,与额上那鲜红若醴的莲纹成了鲜明的对比。

    如此奇怪的伤痕,李涵均不免定睛细看,天哪,是谁死下狠手,私下里竟用烙刑逼迫。青莲额上的莲纹细腻,暗红妖冶,仿佛是剜刻入血肉,因为没有得到很好的医治,细瞧之下都可以看见皮肉开裂处渗出的血珠。

    青莲孱若至此,又怎问得出所以然,最后只好被霓芳宫的人拖了回去。尽管青莲担着诱惑帝君男宠的恶名,在严守方的直谏下李涵均心中不是没有偏见,并且如今正值那多事之秋,童家送青莲到皇上身边,是在预备后路也未可知。不过青莲毕竟是大家公子,如今看他零落至此,李涵均也不免是心痛。

    况且李涵均看着青莲额上的莲纹说不出的古怪,而王廉问话矛头又直指童家,在如今山雨来之时,李涵均不敢掉以轻心。李涵均不负嘉瑞离京前所托,仔细留意童府青莲的近况,于是将自己所见所知极详备告诉嘉瑞。

    “皇上,如今童二公子,只怕是伤累甚重,生死堪忧啊!”当李涵均恭谨地说完,抬头居然撞上皇帝要滴血的双眼,只听“啪”的一声,一处雕栏折在嘉瑞手下。

    怎么会这样,原本以为青莲入宫可以断了童家趁这次京城换防之机将青莲送走的计划,将他永远留在身边。谁知却得了“生死堪忧”四字结局,早知如此,还不如一开始就将人送走。嘉瑞万万没有想到孝纯会对青莲如此逼迫,自己的一时私心,给青莲带来了如此大的伤害。

    李涵均口中青莲额上的莲形烙纹,使嘉瑞心惊不已,那是月国供奉的莲月圣图嘉瑞自然清楚,定是青莲臂上所缠的额冕被发现了无疑。以前青莲留住澜台,嘉瑞就知道青莲手上戴着那用额冕制成的臂环,但是却一直克制自己不要深究,毕竟那是所有的怨恨之源。嘉瑞不敢直面,害怕真相一旦剥离掩饰呈现在眼前,自己会不知道怎样面对一直以来包容自己,理解自己的仇人之子。

    严守方等人前来述职,和嘉瑞详谈明日帝王回京时种种的安排,等结束已经过了申时,再加上李涵均的一耽搁,现在已是日暮黄昏。嘉瑞心中为了青莲之事忧虑难安,连晚膳都没有心思用,脑海里一直臆想着青莲被折磨的血淋淋的场景。

    入夜后,嘉瑞前去慧敏处请安探视,在不知情的人眼中,皇上大奉孝道,皇太后旅途染恙,皇上日日侍奉汤药,事实上慧敏连同王义王耻等人是被嘉瑞软禁起来。在果断的杀了几个鹿台不服的将领后,慧敏几乎失去了所有翻本的机会。慧敏被嘉瑞夺去权利一点儿也不觉得难过,但是如此被软禁,只怕到时回宫,青莲之命再也转不到自己手上,慧敏感到万分失策。

    嘉瑞从皇太后那儿回来,心情越发沉郁,慧敏怨毒的眼神让人心里发毛,因此嘉瑞更加担心起青莲来。明日和慧敏一同回京,尽管到时京城已是一番清洗,但是表面文章还是要做的,届时孝纯提起额冕之事可怎好?若是这样青莲必定万劫不复,童家亦不可保,要知道颜澜如今还是顶着弑君的罪名啊,不然当年慧敏哪里来的理由讨伐月国。

    颜澜入宫,一场倾城之乱,梓烨帝昏聩失智是人人有目共睹的。除了少数近臣知道帝王对颜澜宠爱的背后是深重的折磨,大多数人只知道集天下宝物于一处的澜台落成,颜澜魅惑君主的污名是再也无法洗涮清楚了。

    嘉瑞越想越按捺不住心中的焦虑,只想早一刻救青莲出水火。华月初上,嘉瑞密诏了童景瑜、童屹和童思明,一番密议,然后连夜回京。既然是要撤换宫禁防务,夜间和白日是一样的,并且夜里作这些指不定要杀人夺命的事情更能掩人耳目。

    只是这样也要付出相应的风险,夜间不能调动太多的兵马,不然动静太大。好在童屹今日一早就已经回京和京城九门副将童风接洽过,一切都在掌控之中。因此嘉瑞和童屹、童景瑜带二十护卫连夜进京,童思明在这主持大局。

    原先的皇宫禁军统领贾忠已被童屹下手除去,要夺取宫中禁军兵权已是轻而易举,因为那些本来就是童屹的治下。不过为了减少损失,嘉瑞还是决定先诱骗后震慑,所以作为慧敏皇太后身边最当红的侍卫,童景瑜这次随行入宫。

    嘉瑞和童景瑜一行人直奔皇宫,而童屹则留在城中调度巡防营的兵马,撤换所有不服皇帝的人。夜色愈沉,京城厚重的门墙不同于往日,入夜后开了又阖,嘉瑞形色匆匆,并未发觉有一群人趁此机会潜入京城,直到入宫时方知。

    本来宫门下钥后除了有紧急军情一般不会开启,但是如今童景瑜带着皇帝的圣旨,守卫也不敢怠慢,再验过旨意上的玉玺和一块“如朕亲临”的九龙金牌,皇宫之门缓缓打开。就在这时忽然从暗地里闪出一群像是等待多时的黑影,兵刃相见,刀锋直逼嘉瑞和童景瑜,顷刻间场面一片混乱。

    由于夜间带太多人马入宫徒生怀疑,因此嘉瑞随行的侍卫有大半被留在巡防营。而宫中守卫的禁卫军,也在白日里被严守方带着皇帝的手谕都调往了延尉司整编,名曰以待明日迎接君王回宫之用。因此往日散在宫中的警戒的侍卫今夜全然不见。可惜了守门处的几个侍卫和小监,还没看清楚龙颜,就担上护驾不力的罪名遇刺身亡了。

    陷害

    青莲独立于庭中已有好一会儿了,一曲悲歌诉尽满心的委屈与悲叹。青莲也知道如今自己身体是极不好的,但是却也没有想到生死,只一心等待嘉瑞和亲人的回来。青莲知道时间不会久了,月儿就要圆了,他们会在中秋之前回京的,但是回来后又怎样呢?

    青莲内心忧思堪重,那一臂环是母亲送的,而母亲也是童府的禁忌,青莲不善言谎,避而不谈只会引来更多的猜忌。没有一个孩儿愿意将母亲曾在青楼中的不幸遭遇说出来给人观瞻,更何况自己也曾经深陷其中,为人不耻。青莲不能言也不敢言,因为父亲严厉的教诲让青莲吃足苦头牢牢记住不能与外人前多提母亲一字,更何况是众人审讯之时。

    但是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青莲深陷青楼十年的经历又岂会瞒得住?不知到时候嘉瑞会怎样看待!在彤枫楼那黯无天日的十年生活是青莲内心自卑之源,如此不堪,如此污浊,加上这次在宫中所遭遇到的种种荒见闻,让青莲郁结于心,遂成心病。

    青莲为保清白上次用劣酒毁了自己的喉,虽然不悔但是很心痛,因为自己的歌声是童景瑜和嘉瑞喜欢的。因此咽喉虽然依然疼痛,但是青莲仍是试着唱了一曲,因为青莲知道他们就要回来了。声音渐渐恢复,但是到最后青莲却唱不下去,觉得咽喉处如一阵火烧,引得人如窒息般燥热难安。

    青莲如此反应完全是药物的效用,王廉给了布悌一包加了分量的合欢散,让布悌骗青莲服下,如此来换取布悌在青莲这次盗宝事件中不受牵连的结果。为了青莲,这一个月来布悌也是满身的伤痛和委屈,不是没有抗争过,曾经布悌也守护着青莲不让人侵犯。

    但是人终强不过事,布悌不过是一个在宫廷夹缝中求生存的小监。没有青莲坚定的意志与清正的品性,仅有的一点儿勇气也在那几乎看不到尽头的磨难和牵累中消失殆尽。因此布悌虽犹豫,最后还是接下了王廉递过来的药。

    暗处的布悌见青莲逐渐喘息不定,面色泛红,知道药性快要发作了,再也不忍心看下去。如青莲般高量雅致的不似尘间之人,一会儿就要跌落尘滓,布悌想不下去,夺路而逃。但还是依王廉所言没有将院门落锁,因为布今夜的负责看守青莲的侍卫是孙承斌。

    霓芳宫中发生的任何事又岂会瞒得过王廉的眼睛,明天皇上和太后就要回京了,无法想象到时知道曾经高洁出尘的纯月神子颜澜的后人,一向自命清高的青莲到时候被人抓住不顾廉耻与人交v求欢,会是一副怎要有趣的画面!

    王廉最是唯恐天下不乱,自知道青莲是颜澜后人的时候,一颗沉寂已久的心又蠢蠢动起来。其实当年“礼义廉耻”四监中,王廉是接触纯月神子最少的一个,但是心中对颜澜的鄙夷和怨恨却不少于任何一个人。

    王廉想不明白当年梓烨帝如此折磨逼迫颜澜,却不愿意用春药诱骗或是直接强要了他,如此不是更省事吗?见过颜澜被折磨的人兜颜澜是多么的悲惨,多么的清高,但是王廉却从来不屑。

    若是真的初尘绝俗,最后又怎会和抛下家国和林素月私奔出逃。纯月神子不是天下最悲悯的善人么,为何会对京城数十万被屠杀的百姓而熟视无睹呢?王廉虽然早已看透了人强不过命的事实,但是当自己唯一的小妹在那次倾城之乱中死去,或许这真的是命,可王廉又岂会不恨呢?

    合欢散的发作让青莲原本闭汗的身体竟也蒙上了一层薄薄的细汗,身体里像是有一团火,烧得整个人燥热难受。青莲不知道是被下了春药的缘故,只当自己身子不适,扶着院中的井沿喘息不定。

    青莲觉得自己像是要被烧的窒息了一样,一手扯松衣领,掬了井边水桶中的残水打在脸上,一阵清凉的感觉很是舒服。水顺着脸颊蜿蜒而下,沿着脖子流入胸膛,青莲为那井水打了个激灵,只觉得燥火被稍稍抚慰,但是冰凉的感觉转瞬即逝。

    在药性的催促下青莲有些受不住,颤抖着手解开自己的外衫,胸膛上伤痕重叠,青莲捧着水打在滚热的胸膛上,抚慰就要破空而出的火。小半桶水很快就被用完,而青莲的胸前的衣衫也濡湿了大片。

    青莲未经人事,满腔火找不到出口发泄,整个人几乎在被烈焰焚烧。青莲难耐,夜间拂过的清风也像是风情万种的挑逗。青莲想起犯罪之后院门被禁锢,自己是被独自暂时囚禁在这里的,不到用饭时没有人来。想到此处,青莲索性脱掉了自己身上的衣衫挂在一旁的树上,吃力的从井中半桶半桶的汲着水,舀着往身上浇淋。

    这只不过是饮鸩止渴,纵使冷水浇得浑身湿透也不解火中烧。青莲支持不住,只好跪坐在地上不住的喘息,神志已经有些迷糊了,耳边嗡嗡作响。风中飘散过来的声音嘈杂不堪,隔着远了,有一声没一声的,但是青莲分明听到了其间那“皇上――,护驾――,皇上――”的迫切呼喊。

    皇上?嘉瑞回来了?嘉瑞,青莲此时已然分辨不清,心中只是想,嘉瑞回来了,我想见他,好想见他啊,见了面之后一定他可以为自己澄清的。青莲摇晃着站起来,踉踉跄跄地就要像院门处走去,忽然青莲想起自己还全身赤裸,便转回去扯过树上的一见白衫披在身上。

    门虚掩着,外面也没有一个守卫,青莲轻而易举的走了出去。青莲尚在囚禁之中,如此情况实属异常,但是青莲也没有力气多想。脚底依旧伤痕斑斑,青莲跌跌撞撞地走着,朝着人声寻去,那一声声“皇上”的呼喊牵引着青莲。

    青莲这个月来几乎天天被罚跪,膝盖处乌青一片,早就跪伤了,如今身子虚弱,不堪行走,步履蹒跚。青莲不识路,加上宫殿中值夜的侍卫因为刺客突袭都去前面救驾了,所以青莲一个人游荡在宫中也没人阻拦。

    不知走了多久,青莲来到御花园,嘈杂的人声更近了,还夹杂着星星火光,呼喊皇上之声不绝于耳。青莲扶着花木挣扎着向前,觉得嘉瑞回来了,近在身边,却身处险境。转过一处假山,青莲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人制住咽喉。惊魂未定却撞进了熟悉而深邃的目光里,被火摧烧的极其敏感的身子握在嘉瑞手中,青莲无法自持,一下子就软在了嘉瑞的怀中。

    采撷

    嘉瑞隐在用太湖石层层堆叠的假山后面,听来人脚步以为又是刺客寻来。嘉瑞寻准机会一把掐住来者肩臂,一双眼如苍鹰夜视,锐利似刀,却撞进了一汪春水之中,沉落无声。在青莲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嘉瑞的手已覆上了青莲的唇,将一声软绵绵的惊呼声堵住,现在实在不是叙旧的时候。

    “抓刺客,快抓刺客――”,“护驾,护驾――”,“快去把近处的侍卫调过来――”。嘉瑞揽着青莲掩藏在一处山屏后面,近在咫尺的呼喊嘈杂而烦乱,说明刺客还没有全部擒住。

    嘉瑞现在落单,虽然身怀武艺,却也不敢冒险,只好让青莲噤声。嘉瑞和童景瑜在宫门处遇袭,一路奔逃,进入深宫,借着熟悉殿阁布局才暂时甩开来袭之人。刺客目标很明确,口口声声称是要“抓住胤国皇帝”,恰巧今日嘉瑞为了晚上方便入宫,穿了一色绣龙黄袍,因此目标十分显眼。

    嘉瑞和童景瑜武艺不俗,加之侍从誓死护卫,嘉瑞才可以暂时逃出那些武功极高之人的追杀。本来童景瑜是一路护驾随行的,但是今日嘉瑞冒夜进宫,有着更大的图谋,就是收回皇宫禁军的兵权。

    由于严守方带回的圣旨,今日几乎所有的禁军都集结在延尉司休整,化零为整,以便嘉瑞收编。也正因为此,今夜的皇宫守卫特别的薄弱,让刺客有了可乘之机。今夜刺客所来甚众,不辨数目,约有二三十人之多,而且个个武功高强,轻功不俗,所有如今唯一的自救法子,便是去延尉司搬救兵。

    入夜皇帝遇袭,求救于延尉司,虽然并不光彩,但却是收回兵权最直接的方法和最堂皇的借口,然而嘉瑞却没有亲自出马。延尉司是训育入进宫侍卫的地方,馆阁设在北海湖西北,是宫中最偏远的地方。从主殿区前往则是一路毫无掩饰的广地,让人无所遁形。

    因此童景瑜绝不会让嘉瑞和自己同行前往,刺客的武功实在是太高,如今情况混乱,短时间内根本无法抽调得力的人手。所以只好由童景瑜带着早就准备手谕冒死前去,嘉瑞暂时躲避以策万全。还有童景瑜是宸禧宫一等带刀侍卫,慧敏皇太后前的红人,前去延尉司最合适不过了。

    当然在童景瑜心中这也是为了青莲,童家一开始就知道青莲被皇后招进了宫,因此借今夜混乱和慧敏暂被软禁的时机,童家要接回青莲,然后连夜送走。一切计划本来很完美,但是童家却不知道今夜之事让青莲彻底跌进了深渊之中。

    青莲在宫中遭逢厄运,甚至所携带的月国神器被人发现,这都是了不得的事情。但是嘉瑞今日从李涵均口中得知此事之后除了改变计划外,对童家只字未提。嘉瑞不想在关键时刻扰了童家鼎力相助的决心,同时也是嘉瑞的私心在作祟。嘉瑞不想就这样失去青莲,而他也相信自己有能力可以悄无声息的平息风波,因此嘉瑞趁乱掩藏行迹往霓芳宫去,却不知在半道上就遇见了青莲。

    嘉瑞用手堵着青莲的唇,警戒着四周的动静,可是没过多久,发觉了手下的异样。那覆着青莲口唇的手掌上一片温湿,软润轻滑,就像是深海中的贝珠,周围撒着水沫。嘉瑞轻轻的松开了盖在青莲唇上的手,觉得手心一片湿腻。

    怀中抱着的是自己想了一个多月的人,是自己即使恨着却也深深愧疚,深深爱恋的人。在朔州避暑的这一段日子里,嘉瑞一遍遍地思念着青莲,想着他含水的目,想着他温润的情,想着他解意的歌。

    嘉瑞只要一想到青莲在澜台那段被自己恶意折磨的日子,嘉瑞就追悔莫及,心痛不已,如此善解心意的人儿居然因为自己遭受到了如此不公平的对待。因此嘉瑞心中暗暗发誓,再次见到青莲时,一定要千百倍好的对他,无论如何要守住他,告诉他自己心中的感情。

    嘉瑞目光贪婪的流连在青莲的脸上,想把这一个月来所错过的,全都补回来。青莲的唇熹微的张开着,皓齿未露,像是初晨里意绽放的清水白莲,淡淡芬芳在周身四溢流转。那在清风中微微颤动的花瓣仿佛是一种无言的邀请,秀色在前,嘉瑞再也忍不住,俯身采撷了这份上天恩赐的纯净。

    先是轻轻地,嘉瑞的唇如白露点水般触碰在青莲的唇瓣上,一份微凉落在那两片温润之上,很快就融合到了一起。然后是深深的交汇,嘉瑞吮吸着口中的甜蜜,舌像是自己这一个多月来不可抑制的思念,无法抵挡,轻易的启开青莲的贝齿,一探究竟,追寻着甘泉的源头。

    深深的吻,久久的缠绵与执着,直到怀中青莲微微地挣扎起来,嘉瑞才恋恋不舍的抬起头来。嘉瑞指尖轻轻拂去青莲口角溢出津液,专注地凝视着爱人,但是很快就发现了怀中之人的不寻常。

    此时嘉瑞一手搂着青莲的腰,一手拂去青莲眼角细碎的泪痕,然后撑着青莲背的倚靠着的假山上。青莲的面色泛着妖异的桃红色,深长的吻让青莲不住的喘息,连同整个身子颤抖起来。青莲无力抗争,被嘉瑞如此轻薄,心中又羞又怒,但是有哪里来半分力气反抗。

    嘉瑞看着青莲受惊伤心的眼中慢慢蓄泪,然后移开目光。嘉瑞也意识到方才举动实在是冒犯了青莲,一时有些悔疚,轻声说道:“青莲,对不起……”说完,嘉瑞的手移开青莲腰侧。

    谁知嘉瑞一放手,青莲的受伤的膝和脚掌承受不住力道,一下子软倒,就要跌地上。嘉瑞趁势上前捞住青莲跌下的身子,一把搂在怀里。谁知这次青莲不但没有躲闪抗拒,反而往嘉瑞怀里缩去,齿间露出一记薄薄的。

    由于合欢散药力的作用,青莲贪恋的不是井水的清凉,而是嘉瑞胸膛的温暖。当嘉瑞抱住青莲的时候,那具几乎要被火焚烧殆尽的躯体便往嘉瑞身上蹭去,在这时候青莲的理智已经阻止不了自己的行为了。

    青莲滚烫的身子蜷缩在嘉瑞怀中,披着的外袍衣襟已经松开,青莲的胴体若隐若现。这显然不正常,嘉瑞将怀中的青莲扶正,看到了散开衣襟下露出的斑驳伤痕,以及连锁骨都已经蒙上一层嫣红的皮肤。

    常在宫中做戏的嘉瑞又怎会不知道此般为何,青莲让人陷害被下了药,看着这样子青莲已经苦苦压抑了很久,青莲孱若,怎挨得了如此虎狼药性。此刻青莲已是毫无力气,除了一双清澈如泉的眼依旧锲而不舍地睁着,整个人任由嘉瑞摆弄。

    花落

    嘉瑞揽着青莲轻轻的平放在假山后的空地上,然后拨开青莲散乱的头发,看到额上那暗红而精致的莲纹烙痕。嘉瑞心中沉痛万分,留下如此刻入肌理的印痕,当初要承受怎样大的痛苦啊。嘉瑞忍不住俯身,轻吻落在了青莲的额头上,唇下是一片炽热的温度,仿佛那份滚烫此刻也烙在了嘉瑞的心中。

    嘉瑞的唇婆娑在青莲的额头上,把每一寸莲纹都吻了个遍后才抬起身子,对上青莲一双泪眼。青莲早已没有力气反抗嘉瑞如此轻薄无礼的行径了,青莲知道这样是十分不对、不和礼教的,却只恨自己无法抗拒嘉瑞这般轻柔的抚慰。

    拒还迎,青莲无法控制自己本能的反应,却又知道此刻做的是多么有伤风化的事情。以身侍人啊,哪怕对象是嘉瑞,岂不是和彤枫楼一样,不是正应了那些流言吗?正因为此刻抚慰青莲火的是嘉瑞,青莲心中又急又痛,留下泪来,自己无法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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