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鸟朝男枝 作者:坟头一根草

    上的那碗鸡蛋羹卡在嗓子眼里一阵翻涌,胃的实在难受,这200年里咱赤濂殿下什么时候吃过这份苦,自觉非常微委屈。

    清墨回头看他:“殿下,你我现在是在凡间,还是尽量低调些好。”

    赤濂像是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往自个儿身上瞅了瞅,早上这只臭燕子非要逼他换上这一身黑皮,理由也是这个,说什么在凡间要低调行事。想他堂堂一凤族皇子,竟然要舍弃那华丽绚烂视为种族骄傲的华服换上这一袭素衫,简直就是凤族的耻辱。

    “臭燕子,停车!”

    “殿下,还请忍耐片刻,还有两个时辰就可以到城里了。”

    “本座让你停车!”

    “还请殿下忍耐片刻。”

    “停车……呕……”

    这一下来的突然,清墨之前竟未发现赤濂的状态有何不妥,只以为他是娇纵惯了。而赤濂殿下那里经过这事,顷刻间,刺鼻的酸臭味在车厢里蔓延开来,这下不停也得停了。

    “好,好……难受……”下了车,扶着路边一颗歪脖树,赤濂还在干呕个不停,清墨内疚不已,时不时的递过手帕和漱口水还顺带给赤濂顺顺背。

    “有没有感觉好一些?”清墨这话说的温柔,赤濂便也觉得舒服许多,胃里翻滚的不似刚才那般波涛汹涌,这才找了块干净的地方坐下,一把扯下身上那件已经惨不忍睹的黑衫扔在一边,只着了里衣。

    清墨一看,赶紧也脱了外套,搭在赤濂身上:“小心着凉。”这奶爸当的容易么。

    赤濂有点莫名的看了看和刚才的自己一样身上只着了里衣的清墨,纯净的双眸里映出清墨单薄的身形:“你傻啊,给我了你不是就没有了吗?”

    清墨微微一愣,随即清雅淡笑道:“我不打紧的。”

    赤濂冷着脸扯下肩上的黑衣塞回清墨手中:“把本座的凤袍拿出来。”

    其实一开始听到询问时,清墨是有些感动的,但此刻终于悟了,这小殿下不是怕他也着凉而是终于有了不穿这黑袍子的借口。不是他迂腐只是小殿下的那件凤袍实在太过招摇,在天庭,各种神兽按照身份地位种族的划分其人形时的样貌服饰均有不同,而对于凤凰来讲,并非只有红色,等级越高颜色越花,虽然底色不变,但只会更加绚丽多彩。所以继承了凤殿血脉的赤濂殿下的那件凤袍,用清墨的话来讲,走在大街上绝对没有人会以为他是新郎官,因为新郎官绝对没有如此鲜艳。

    不是不能穿,而是清墨实在没有跟这只花凤凰走在一起的勇气。

    犹豫半晌,仔细查看了一下四周地形,这荒山野岭四下无人的,应该不要紧吧?

    “臭燕子,快把凤袍还给我,信不信我打你个生活不能自理!”

    清墨扶额,说来这小殿下与世隔绝200年,没人惯也没人哄的,怎么性格竟如此刁蛮。其实不是赤濂刁蛮,只是两人从初见到现在的几面之缘,实在让赤濂对清墨提不起什么好感。

    话说回来,赤濂当初将他从窑子里赎出来打的也不过是抱那一箭之仇的主意,只是没想到那老板娘竟然如此干脆放人。

    在赤濂的印象里,对金子是完全没有概念的,他完全不能理解老板娘见到金子比见到亲娘还亲的热烈眼神,更不能理解离开时老板娘对清墨那诡异的笑容和嘱托。如今不但没有想到整治这只臭燕子的绝招,反而吐的一塌糊涂,十分有损整个凤族的形象,这口气,他咽不下去。

    可没想到,清墨只软绵绵的叹了口气,便转身回到车里,取了随身的包裹来。凌厉出鞘的宝剑刺在软软的棉花上,被轻轻化解,赤濂更委屈了,好像只有他是最无聊的那个人,瞪着眼睛一把抢过,抖开包裹,五光十色,耀眼夺目散发着淡淡光晕的七彩凤袍转瞬已披挂在身。还是自个儿的衣裳穿着舒服。

    “臭燕子,本座饿了,去,找点吃的来。”一击不成,赤濂决定继续为难清墨,他要出气,不然非得憋死。

    清墨抬头看看太阳,可不是,正午了已经。清墨打开刚刚顺手取来的另一个包裹,递给赤濂一块干饼和腌肉。

    赤濂没接,靠在树上,斜着眼睛睨清墨:“本座身体微恙,今日不进杂食。”

    是了,清墨发现,竟然是自己疏忽。凤殿托孤之时专门交代,小殿下初入凡世,衣食住行各方面恐怕多有不适,还望多多担待些。虽然昨日在青竹小筑没发现小殿下对凡间的食物有何不适,但毕竟刚才吐了个一塌糊涂,肯定会不舒服吧。

    将干饼和腌肉收好,清墨交代赤濂:“我去这山上看看有没有竹实或者果子,不要离开这颗树附近,不要和陌生人说话,见到人影就隐身知道吗?”

    第一次见清墨如此正儿八经的说话,赤濂也不自觉的严肃起来,乖乖点头。清墨走了两步,又拐回来,抽出佩剑,以赤濂为中心画了个圆,并且交代,一定不许出圈。

    赤濂翻个白眼,好歹他生来就是上仙,而清墨不过就是那老头座下的一只仙兽,仙阶远远在他之下,难道还想保护他不成?真是笑话。待清墨走远,赤濂悠哉游哉的从圈里踏出来,爬上早已相上的一颗大榕树,补他的回笼觉去了。

    不知过了多久,树下隐约传来吵杂的说话声,惊扰了赤濂殿下的美梦,睁开眼睛一看,一队华丽无比的车队,正停在树下,车前几人围作一圈吵闹不休,忽然其中一袭黑衫之人拔剑而起,很风雅的挽了个剑花,顺带将一人挑翻在地,瞬间,更多的人手持凶器围了上来。

    不错不错,没想到这只臭燕子还有这等本事,这剑舞的不错,要再来两盘糕点一杯酒此刻就无憾了。

    赤濂正做着美梦,忽听一人娇喝道:“住手!”

    围着清墨的几人跟定时器似的,一瞬间,收的干净利落。中间的一辆雕刻着牡丹花海的车帐中,缓缓走下一身着鹅黄色纱裙的姑娘,小巧玲珑,说不出的灵秀。

    姑娘走到清墨跟前,微微俯身道:“这位公子,我们确实没有见过您所形容的那位少年,也从未开罪过您,您又为何挑衅至此。”

    清墨也上前抱拳道:“姑娘,并非在下挑衅,只是这条路人烟稀少,人迹罕至,我家少主独自一人在此等候,竟然莫名不见踪影,而你们又刚好在此。如果是你会做何猜想?”

    姑娘微微摇头道:“公子,我们确实只是路过,并未见过你所形容的那个人,还请让路!”

    “如果没有,为何不敢让在下查看查看。”清墨继续不依不饶。

    姑娘面色微愠,怒喝:“你知道这是谁的车队吗?就凭你也想查看!”说着一鞭子朝清墨身上招呼过去。

    清墨再不济也是个仙,跟一女子过招有失身份,便一直也没什么太大的动作,只是一个劲儿的躲闪,这姑娘功夫不弱,长鞭角度刁钻灵活,时间一长,清墨也有些疲乏,却也不敢大意。赤濂靠在枝头,这出戏看的实在无趣,打了个哈欠,顺手抓了旁边树上的两颗青了吧唧半生不熟坚硬有度的果子,轻轻弹了出去。

    “啊――”鹅黄色的翩翩身影执着长鞭正跃起空中,忽然双膝一软,朝着清墨跪倒在地。

    “谁?是谁?”刚刚围观的一帮人瞬间形成一道无暇的屏障,将那姑娘护在中心,纷纷向着四周高喊查找。

    清墨也焦急的四下张望,他不确定是不是心下隐隐期盼的那人。

    就这么众目睽睽之下,赤濂殿下顶聚三花,脚踏祥云,从树上缓缓而下,端的是仙风道骨,华丽飘逸,七彩流转,如梦似幻。

    除了清墨,所有人都定住了。

    而咱们的清墨奶爸,再一次抱头痛哭:“低调,要低调啊……”

    赤濂殿下不以为意的撇撇嘴道:“这还不简单。”随即,扬手,却被清墨一把挡下,淡淡道:“玉帝有令,凡天庭仙者在凡间如非特殊必要,一律不得使用仙法,更不可以仙法攻击凡人。”

    “可是……”

    “我来。”清墨修长的手指灵巧的捏了个诀,撒向这一行浩瀚的车队,淡淡的光晕瞬间笼罩,片刻后,消失遗尽。

    回过神儿来的几人面面相觑,有些不知所措,实在想不起来,怎么会突然都跑到了车下面,黄衫少女扶着有些晕眩的额头,训斥手下,速速离去。

    大榕树上,赤濂靠在枝头吃着清墨带回的野果,清墨坐在赤濂身侧若有所思的看着一切。

    车队缓缓开动,赤濂无意间的低头,正巧对上一双修长上挑狐媚妖娆的双眸,还有眸下的一颗桃花痣。马车飞速驶过,帘子也在瞬间放下,车队拉出一道长长的车轮印记远远离去。

    第八章 人要衣装~~

    午后,将车篷内里打扫干净,清墨又找了些柔软的稻草来将被褥垫的软和些,方才去请午休中的赤濂殿下。

    清墨还未说完,赤濂就不干了,这里的交通工具实在太落后,那种马车说什么也不肯再尝试,而清墨明确表示,即日起,如非特别危机的情况,仙术一律不许使用。一时间,两人僵持不下。

    领导的儿子有要求,身为下属理应替领导分忧,想领导之未想,忧领导之未忧,将一切忧虑扼杀在摇篮状态。几经权衡,清墨卸了车辕,牵过马道:“小殿下可骑过马否?”

    清墨这是明知故问,大清早赤濂第一次见到这马儿时的兴奋劲儿至今还历历在目。

    赤濂眨了眨眼,小心翼翼的伸出手去摸马儿的鬃毛,这马儿体态匀称,毛色鲜亮,通体乌棕,四蹄雪白,竟是千里名驹乌云踏雪。

    乌云踏雪性本高傲,是清墨早年驯服的坐骑,一般很少愿意被人摸鬃毛,可赤濂毕竟是凤尊之子,上仙之列,身上浓郁温润的仙气另这些个凡间畜牲下意识的生出一种亲近感,忍不住在他手掌之中来回摩挲撒娇。

    清墨也是第一次看到乌云踏雪跟他以外的人亲近,而赤濂殿下明显对这匹马儿中意的很,虽然按照官场定律,此乃拉近两人关系最好时机。但清墨犹豫了,他舍不得这匹马。

    “臭燕子,本座看上你这匹马了。”赤濂趾高气昂的说道。

    废话,你不说也知道你个小祖宗看上了,眼珠一转,清墨道:“畜牲而已,小殿下喜欢是他的福气。只是这匹马儿跟随在下已久,年老体衰,恐时日无多。我看不如这样,待你我从京中归来,我在庄里为殿下选一匹年轻体壮的乌云踏雪可好?”

    “乌云踏雪是它的名字?”赤濂殿下一副虚心求教不耻下问的好奇宝宝模样,仿佛年轻了一百八十岁。

    “不是,这种通体棕黑,四蹄雪白的马儿,统称乌云踏雪,我叫它墨昂。”清墨一掌也抚上马儿的身体,满目无限爱怜。

    “墨昂。”赤濂喃喃的叫了几声,马儿配合的打个响鼻,逗得赤濂殿下哈哈大笑,一把拍上清墨的肩道:“你这只马儿倒是有意思的紧,本座要定它了。”

    “可是墨昂年事已高……”

    “不碍事。”

    “墨昂身患顽疾,无法根治……”

    “无妨。”

    “墨昂时日无多……”

    “正好可以尝尝马肉的滋味。”

    清墨面皮一跳,脸色青黑。

    赤濂在心中窃笑,终于扳回一局。醉翁之意不在酒,若不是清墨眼角眉梢对那只马儿透出的浓浓不舍与宠溺,赤濂殿下才不会对区区俗世中的一匹马儿如此执着。

    赤濂牵过缰绳道:“时候不早了,你不是说还有两个时辰就可以到达村镇吗?本座可不想以人形露宿郊野。”

    清墨此时的脸色才恢复了七八分,与赤濂并排而行:“小殿下说的极是,咱们还是快些赶路吧。”

    话声未落,一个翻转,青丝飞扬,衣角翩翩,清墨身形潇洒上了马,赤濂呆呆的看着,两颊涨的通红,半晌憋出两字儿来:“真帅!”

    赤濂殿下也想学清墨耍帅,两个跟头愣是没翻上去,一跺脚极了,踩着云就要上,被清墨厉声喝止,随即翻身下马,将小祖宗抱上马去,折腾半日,这马鞭一挥,两人才朝着人烟稀少的官道方向,绝尘而去。

    这马背上赶路实则不如车里舒服,尤其初次骑马之人,两腿内侧需加紧马肚,细嫩的皮肉虽不至于跟马儿的皮毛直接接触,但隔着一层单薄布料的摩擦力仍好不到那里去。清墨早料到养尊处优如赤濂殿下,这种疼痛必然得哭天抢地,所以,抢在赤濂上马之初,就在他身上加了一层防护罩,隔着这层无形的罩子骑在马上,懒惯了的赤濂,一路都靠在清墨硬邦邦的胸前呼呼大睡,睡醒了看看路两旁的风景,很是惬意。

    到达沧州城时,已华灯初上。

    作为全国第一大港口城市,沧州自古就是著名的商业中心,进出口贸易盛行。

    夜集上,路两侧,各种商贩将从不同国家淘来的千奇百怪琳琅满目的货品一字儿码好,沿街叫卖。

    赤濂从清墨的肩窝里探出脑袋来,对这未知的世界,充满了兴趣。

    在一家成衣铺前下了马,店里的伙计忙迎出来牵了马去栓。

    清墨指着路两边有趣的小玩意儿问:“想逛吗?”

    赤濂点头,特诚实:“想。”

    “那就进去挑件衣服。”

    赤濂老大不情愿的进了成衣铺,老板喜滋滋的迎了出来,一看这二位相貌不凡,浑身散发着一股子贵气,激动的面皮乱颤,满脸的肥肉抖动的颇具喜感。

    “公子请看这件,玉品堂一级湘绣,上等锦缎,色泽素雅,花型贵气,最适合小公子这样的气质。”老板取下墙上挂着的一件云白色长袍,极力推销。

    赤濂摇头:“太素。”

    可不是,往这位身上仔细一瞧,恐怕孔雀开屏都不如这位小哥儿花哨。老板赶紧的改变战略,投其所好,取下一件淡粉色袍角绣红梅的长衫递到赤濂殿下眼前:“这件如何?同样出自玉品堂,限量版蜀绣红梅,色泽饱满圆润,今年最流行的款式,老朽我本是打算进一件撑门面的,因为能穿的出这蜀绣红梅气质的人实在不多,今天碰到小公子如此好气质,也算缘分,我可以给你打个八折。”

    赤濂仍旧摇头:“花型太单一。”

    老板眉毛抖了两抖,突然灵光一闪,趴在小伙计耳朵根上嚼了半天,小伙计从里屋隔间里捧出一包装精美的长方形盒子来。

    “两位公子一看就气宇非凡与旁人不同,老朽我这里有件镇店之宝。”老板说着打开盒盖,一件绛紫色勾金边牡丹下围袖口绣珍珠云海纹的长衫,贵气无比的躺在其中,老板并未多做说明,只简单的问了一句:“不知这位公子能否看的上眼。”

    赤濂仔细看了半晌,回头对清墨说:“这颜色比较适合你。”

    言下之意,再清楚不过,老板端着盒子吐血倒地。

    “不知这位公子到底喜欢什么样的?”

    赤濂仔细环视一周,忽然黯淡的眸光闪亮起来,指着墙角一处,激动的对老板道:“那件,就那件好了。”

    清墨心下一沉,果然。

    老板嘴角抽了抽:“小公子,您在跟老朽开玩笑吧。那是喜服。”

    “喜服?”

    “对,而且是新娘的喜服。”

    赤濂回头看清墨:“喜服是什么?我不能穿吗?”

    忽然,老板看向清墨的眼神无比暧昧,原来如此……

    “咳――”硬着头皮将赤濂拉到身后,清墨宓囊徽帕惩ê欤拍在桌上一块玉牌,对老板说:“之前的那三件,全都包起来。”

    肥头大耳的掌柜一看到桌上的牌子,立即噤声,收敛起放肆无比的调笑眼神,很恭敬的对清墨行了一礼道:“不知是紫云堂主亲临,多有得罪。”

    清墨淡淡道:“无妨。”

    老板亲自将三件衣裳包好递上,清墨对赤濂道:“这三件里面挑一件换上。”

    赤濂可怜巴巴的小眼神儿还在那喜服上粘着,勉强的选了那件粉色绣红梅的长衫。清墨皱眉,就知道他会选这件,怎么看怎么像戏服。不过比起墙上的那套喜服么,似乎强多了。

    更衣室出来,温暖的粉色系衬托着赤濂白皙稚嫩完美的脸庞,包裹着修长清瘦的身材,看的清墨也不禁怔愣片刻,他倒是真适合这暧昧不清的色调。

    看到清墨的反应,赤濂殿下有片刻的得意,小样,一定是被我无与伦比的魅力所折服,拜倒在我举世无双的石榴裤下。

    将凤袍扔进清墨怀里,趾高气昂道:“给本座好好收着。”随即,从袖中又掏出一锭金子来搁桌上道:“那件我也要了。”

    老板看看清墨看看赤濂又看了看墙上的那套喜服,没动。

    清墨说:“那件衣服是女子的,只有女子出嫁时才能穿,一生一次。”

    赤濂回头看他:“本座喜欢。”

    清墨挥挥手对老板道:“一件衣服罢了,随他吧。钱你明天到分部领,金子还给他。”

    “哎――”这一声答的何其勉强,老板金光四射的眼眸瞬间黯淡无光,微打着颤将金锭子捧到赤濂面前:“小公子收好。”

    赤濂摆手:“无妨,本座赏你的。”

    老板提溜眼珠一转,又看向清墨。

    清墨看看赤濂,叹了口气道:“罢了,既然他非要赏,你就收着吧。”

    从成衣店出来,夜集上的人似乎更多了些。

    沧州的夜生活才刚刚开始。

    赤濂拿起路边一造型奇特的盒子问清墨:“这是什么?”

    “西洋钟。”清墨拿过小盒子,扭了几下后面的按钮,一个布谷鸟就叫着出来报时,赤濂殿下激动不已,掏出一锭金子就要给那小贩,被清墨眼疾手快一把拦住,只在摊上扔了二两碎银。

    “那是什么?”

    “银子。”

    “银子是什么?”

    这一路上,清墨主要给赤濂讲了凡间货币的兑换公式1两黄金=10两白银=10贯铜钱=10000文铜钱。以此推算,一锭金元宝几乎可以换半条街的小玩意。

    走一路买一路,到达下榻的客栈时,墨昂身上已经驮了满满两个口袋,而清墨发现他对语出惊人的赤濂殿下已经基本免疫,时不时的应付他各种千奇百怪完全脱线的问题完全不在话下。

    踏进客栈的一瞬间,清墨惊觉失误。

    一层大厅中人齐刷刷向两人看来,赤濂绝色的面容外加一袭骚清粉衫,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刚才在夜集上,灯光昏暗,看不真切,到了这灯火辉煌处,才发现十分不妥,露骨的视线来回在两人身上打量。

    清墨对掌柜的说:“两间上房。”

    掌柜答的顺溜:“对不起,客官,客满。”

    赤濂很惊奇,又是那块玉牌,清脆的一声响拍在桌上,掌柜色变,立即谦逊恭谨的亲自领两人上楼,合上门后又是行礼问安,又是端茶倒水,又是捏肩揉背的。掌柜走后,赤濂迫不及待的从清墨口袋里搜出玉佩问:“这是什么?”

    “令牌。”

    “为什么买衣服,住店都可以用?”傻如赤濂,也发现这东西万能。

    清墨发现自己的耐心这两日之间骤增:“这是紫云堂堂主才有的象征身份的令牌,而我紫云堂的产业遍布全国,包括这间客栈和刚才那成衣店绸缎庄,下面的人不一定全都认识堂主,但却认识令牌。”

    赤濂将令牌拿在手中仔细端详,琢磨着清墨的话,言下之意,有了这东西就可以游遍全国?果然是个宝贝。

    清墨眼疾手快,一把抢过令牌,很认真的对赤濂道:“别打它的主意,凤殿给我了追香散,小殿下去哪儿在下都跟的上。”

    赤濂瞥他一眼,悻悻然道:“本座要想走早走了,还用等到现在。”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清墨起身回到自己房中,夜已深,小二提了新的木桶和洗澡水上来,清墨吩咐给隔壁送去,自己躺在床上和衣而睡,不免感叹,跟小殿下相处一天倒是比修炼十年还累。

    这边赤濂香喷喷的洗过澡之后,打开包裹,取出心念不已的喜服仔细摩挲,红艳艳,华丽丽,轻飘飘,越看越像他的凤袍,越看越欢喜,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

    红袍下压着凤冠,一只展翅欲飞的珍珠金凤衔着珍珠流苏昂首而立,看到同类,赤濂更是喜欢的不得了,琢磨半天发现这金凤凰的款式像顶帽子,迫不及待便扣到了头上。

    一番折腾,夜已深。

    如家快捷客栈三楼贵宾房的一扇门从内侧悄悄打开,小心翼翼的从里面踏出一只红袍衣脚来,紧接着挤出半个身体,红彤彤喜艳艳,一颗小脑袋从门缝里探出来左右看了看,确定无人之后,一阵风似的冲下楼。

    刚在屋里,赤濂就观察好了地形,后院中央立着一口井,井边有桶,桶上有瓢。打了慢慢一桶水上来,借着月光,赤濂殿下左照又照,甚为满意。

    街边传来三更声时,赤濂才恋恋不舍的离开水桶,一步三回头,忽然撞进一软绵绵的怀中。

    第九章船头话知己

    “你是谁家落跑的新娘,怎么连凤冠都带反了。”一道低沉富有磁性的嗓音在赤濂头顶想起,轻柔的大手扶起怀中之人,小心的将凤冠取下,调整了方向重新给他戴回去。

    风不定,人初静,赤濂小心翼翼的抬起头来。

    一副高挑伟岸的身影逆光而立,银白色的狐裘披风在风中猎猎而舞,起伏的皮毛间反射出一层层清冷的月光,隐约勾出了他脸部的轮廓,上挑的单凤眼妩媚却不失阳刚,眼角下方的一颗美人痣,多情却不滥情,舒缓微扬的双唇,单薄却不失性感。

    春风拂栏擦肩而过,美人当前花月失色,在这满目的春色中,赤濂殿下心中颇为荡漾。

    贪婪的目光毫无遮掩的直视眼前之人,两两相望,墨瞳深处,说不清道不明。

    一只布满薄茧的苍白手掌抚上赤濂同样白皙的脸庞,他低头在他耳边轻轻的说:“怎么办,这喜服一生只能穿一次的,你被我碰见就是要嫁给我了。”

    赤濂看着那张充满魅惑的脸庞在眼前越方越大,脑袋里一片发热,乱哄哄似乎有无数苍蝇乱转,耳根一烫,有热气吹了进来,那空鸣的说话声似乎很远又似乎很近,似乎只隔了单薄的空气,又似乎隔了千山万水,水的那边青松脆柳,和风如絮,樱花浓绽。

    微启双唇,淡淡轻轻的:“啊?”

    玉帝在上,他可没胆欺君,他是真的什么都没听见,话被风拐跑了,只留下眼前的这张特写证明凡间竟有如此出色的存在。

    “松开他。”因为两人对望的过于专注,竟然连寒光闪闪架于颈上之剑,都没有发现。

    那白衣翩翩的人摊摊手掌,挺直了脊背道:“朋友,可以放开了吗?”

    一袭如墨的黑衣从阴影处走出,插进两人中间,将赤濂紧紧护在身后,向此人抱拳道:“得罪了。我家少主年幼无知,不知何处冒犯阁下还请海涵,莫不要跟他小儿一般计较。”

    银丝勾白的衣角随风翻飞,狐裘掀起的层层波浪将他的周身包裹在一片温润的月光之中,凌乱的星辰陪衬在侧,莫不是出生在天庭,赤濂简直要以为眼前这位才是真正的谪仙降世。风又大了些,他轻笑,转身离去,尾随的月光散落满地,这是赤濂第一次见有人竟能将吊丧白穿的如此华丽妖娆。

    “他是谁?”

    “悠王,宫桀思。离他,远点。”

    赤濂乖乖点头,刚才的感觉很奇怪,心跳异常的快,这个人似乎在那里见过,有种陌生的熟悉感。

    一夜无眠,赤濂雀跃不已的心情,被清墨强制收缴去喜服的强硬手段破坏遗尽,那个死老头竟然给那只臭燕子一只加了祝福的貔貅护体,就连凤族的凤鸣天雷和凤驰业火都对他没有任何伤害,更夸张的是,这两项杀伤力极大的必杀技所散发出的能量都跟补品似的被那只臭燕子一一化解,点滴不剩全部吸收。这一回合,赤濂殿下完全没有讨到一丝一毫便宜。

    次日午后,天气晴朗,万里无云,海天相接处,云雾缭绕,虚无缥缈。沧州港上,人头攒动,多的是要摆渡上京的书生。

    赤濂戴着一顶黑色纱笠,与清墨并排站在岸边,遥望着一望无垠的蔚蓝海水,却迟迟不见有船靠岸。

    赤濂殿下揉揉酸软的腿脚,恨不能跳进水里问候一声老龙王。岸上的人越来越多,忽然远处的官道上隐隐出现一艘蓝棚官舫,缓缓向岸边驶来。

    待靠岸的一瞬间,赤濂飞身跃上,清墨伸手去拉晚了一步,倒是跟他一起上了船。

    船头两位衙役长矛一挡,直指两人:“此为官家私舫,岂容尔等造次。”

    清墨一把将赤濂护在身后,向两人施了一礼道:“内弟初出家门,不谙世事,多有得罪,我这就带他走。”

    “为什么要走?”赤濂眨巴着白痴的双目,水汪汪的瞧着清墨,无限委屈,好不容易才等到的船啊。

    清墨微笑着道:“因为不是我们要等的那一艘,不会载我们到要去的地方。”

    海风轻轻吹乱了发丝,海浪溅湿了衣角,在清墨温和的笑容中,赤濂轻轻的点头:“我明白了。”

    两人转身欲走,忽然蓝色的棚帘微挑,传出一道盈盈的女声,有些熟悉:“却不知公子要去何处,说不定顺路载你们一程也未尝不可。”

    鹅黄色衣衫微动,船舱里走出一灵秀女子,竟是那日树下过招之人。赤濂激动地两眼放光扯扯清墨的衣袖,正要开口回答,却被清墨一把止住,礼貌委婉的谢绝了。

    没想到这姑娘又故技重施,挡住两人离去的脚步道:“我家主人有请两位公子共游沧乌江。还请赏光。”

    清墨脚步一顿,眸光闪了几闪,向这姑娘抱拳道:“有劳。”

    官舫共上下两层,素蓝的棚顶门帘看上去质朴纯粹,舱顶檀香木支撑的顶梁上雕刻着官家特有的标志,一只平淡无奇但立体生动的云雀。跟在黄衣女子身后,踏上紫檀木台阶,发出咚咚的闷响声,到了二楼才发现别有洞天。敞亮的大厅四周分部八间厢房,产自西域的柔软长毛绒地毯踩在脚底柔软舒适,琉璃小盏水晶灯,天青釉彩松烟墨,夔龙金鼎龙涎香,富贵典雅富丽堂皇富埒王侯,单看这二楼怎么也不像一个四品道员的官舫,倒有几分今上微服出巡的意思。

    女子引两人一直走到最里面的一间房前,轻轻推开落地的檀木门,一股夹着潮腥的海风迎面扑来,屋里的落地窗开着,与檀木门之间形成一个风道,窗外风口栏杆旁斜倚着一素白华丽尊贵的身影。银丝勾白的长袍在风中猎猎飞舞,墨玉般的长发在风中被吹的凌乱松散开来,鎏金的凤首珠玉簪随意横插在发间,眼角的朱砂在这层层叠叠中若隐若现,竟有一种说不出的魅惑。

    他转过身,手执夜光杯,慵懒的向两人发出邀请:“本王独酌甚是无趣,不知两位可有闲暇将本王陪上一陪。”

    赤濂忽然想起,这位竟是那天树下匆匆一瞥之人,如此就不难理解昨夜那暧昧的熟识。

    隔着腥噪的海风,赤濂稚嫩幼小的心灵实在难以抵挡这颇具震撼力的美感,不由自主荡漾开来,连眼前的海洋都冒起了粉红色的泡泡。

    清墨很恭敬的行了礼,不卑不亢的声调缓缓道:“草民惶恐,得悠王殿下抬爱实乃万分荣幸,只是我等身份卑贱,又岂能与王爷同饮,怕是折煞小民了。”

    悠王轻轻挥手,身侧的桌上已重新备了两幅酒具,素净的白纱轻轻扬起,他笑道:“无妨,来尝尝这西域进贡的甜酒,相当不错。”

    赤濂的粉红世界中只有眼前的美人,看到美人冲自己招手,脚自动就迈了过去,清墨叹了口气,只能跟上。

    悠王亲自替赤濂摘了纱笠,含笑道:“就知道是你。”

    海风习习,白鸥清啼,恰逢春时,暖入心脾。

    (旁白:春天,果然是一个容易荡漾的季节,嗷唔――)

    刚刚领路而来的黄衫少女此刻正往赤濂面前的杯中斟满琼浆,忍不住掩嘴轻笑:“这位公子,醒醒。”

    赤濂一惊,回过神来,一下宓穆脸赤红,少女继续道:“公子不必困窘,许多第一次见我家主人相貌的人,都是这样的,习惯就好了。”

    “梨儿,退下吧。”悠王爷声不大却饱含不容抗拒的威严,少女福一福身,悄悄吐了吐舌头,轻轻从外面将门带上。

    悠王爷优雅的执起酒杯小啄一口道:“酒醒了,此刻味正好,两位品品看。”

    赤濂小心翼翼的捧起酒杯,学着清墨的样子,将杯沿贴进唇边,一饮而尽,却还闲不够般抹着嘴角道:“真好喝。”

    一巡过后,悠王杯中尚满,清墨杯中尚满,只有赤濂的杯子见了底。

    悠王看向清墨,仿佛老友叙旧般随意问道:“怎么样?”

    清墨转着温润的月光杯,闭上眼仔细体味那酸涩的甘甜在口中一点点变化,感受唇齿间缭绕不散的清香,脸上的表情也逐渐舒缓下来,如梦似幻的喃喃道:“夕阳西下,橘色微褪,身着波西米亚长裙的少女在欢快的舞蹈,庆祝男人们丰收的喜悦。跳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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