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晨对此不以为意,生活规律依旧。

    不过,他倒是并非此届第一位被隐式孤立的。前头还有一位学子,名为谢道韫。

    以一句未若柳絮因风起而名载史册的女子。

    她是谢氏之女,叔父官至宰相,要来此学习,家族显赫。众学子虽说不服,却也不敢真的使些手段。虽有孤立,也有巴结。

    打的算盘颇为明显。

    凡入书院者,大多是有心入仕之人,若是能得宰相的侄女青睐,仕途想必光明一片。

    姜晨因为皮相幼稚,身高过低,在不少人眼中极为荣幸的坐在第一排。旁侧另外的单桌,便是那位才女。

    对众人礼貌性的招呼了下,便坐下了。

    夫子说些什么,随意入耳,却也不曾在意。

    他来此处,不过是马府主人的意愿,说要多么求知若渴,那真不见得。

    于是,等几轮提问过后,姜晨稳若泰山巍巍不动的态度和从没抬过一次的手终于让夫子看不下去了,随口念了一段,“纣作炮烙之刑。王子比干曰:“主暴不谏,非忠也;畏死不言,非勇也。见过即谏,不用即死,忠之至也。遂谏,三日不去朝,纣囚杀之。”继而,“马文才,此句是为何意?”

    纣?

    剖心此事,他好像有些印象?

    不过他本人并没有像帝辛那般好奇所谓七窍玲珑是何种模样。

    姜晨微微垂眸,掩过思绪,记忆中关于此事的片段渐渐清晰了些,想起那时比干言语极为正气视死如归地说些王残忍暴虐迷恋妖孽商汤必败于帝辛之手的话。他站起身,从旧时记忆脱离出来,看着面前的课本,知道自己的的确确已经不再被称为纣,神情淡定语义清晰的回复,“帝辛立下炮烙之刑。商臣比干说,王残暴而臣不出口劝谏,不算忠臣勇士。我必须要见他上谏,即便无用为此而死,也算是尽忠了。于是上谏帝辛,死谏三日。囚。死。”

    “嗯。不错。”先生抚了抚自己的胡子,“以你之见,何为忠?”

    这倒让姜晨有些停顿。他毕竟更擅长回答何为奸。

    联系到这位夫子喜爱指点江山自认心怀家国的脾性,幽幽一句,“北伐为忠,偏居为奸。”

    夫子神色一缓,显然为这一句豪言而觉甚是欣慰,感叹,“不错。不错。若人人有此觉悟,何愁不能驱逐鞑虏重返中原。我等入书院修习,所求终不过忠君报国尔。”

    “看来你认真听了课。”夫子低头看着他,又问,“可方才其他学子皆踊跃回答问题,文才你为何一直沉思不语?”

    姜晨面不改色,全然未将自己走神无心之事放在心上,答,“回先生。学生初来,以为自己学识尚浅,自当要先听各位同窗高见。所谓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在没有准确的答案之前,怎可轻易回答。面对问题,试探得出的答案并非是最为准确的答案,只是对方想要听到的答案。学生以为,真正的答案因人而异,不可一语断之。”

    先生怔了怔,握著书卷笑了,“那文才你说说,你方才的答案是你心中所想,还说夫子我想听到的?”

    姜晨道,“方才学生所言,是一般问题的解决之道。但世上总有些问题非同寻常,夫子所问,是治国之道。此言出自,时七国乱局,秩序混乱,自当要以不要的手段解决不安定的因素。此言并非我心中所想,也非夫子想听的。此是当时的民众心中所想。”

    先生点了点头,“不错。坐。”

    姜晨便坐下,翻书无言。

    众生时不时看他一眼,左右窃窃而谈,若有所思。

    ……

    “好。本课就此结束。放学。”

    先生一出此言,在座学子们当即抱著书,蜂拥而出。

    姜晨收的慢,背着要走时,谢道韫忽而出声,问,“你尚法?”

    姜晨微微仰头看她,“何出此言?”

    谢道韫道,“以法治,定人心。韩非子说的。马文才,以理而言,儒学才是上位者所取之道。”

    姜晨毫无异议,“嗯。”

    谢道韫:“……”

    “若以法治,未免太过不近人情。”法家所治,实在不通情理。

    姜晨:“嗯。”

    “你年纪小,莫要学的如此。”

    姜晨微微拱手,“是。文才受教了。谢……谢师姐指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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