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梧桐满意地摸摸他的脑袋。
    现在就差纵嫌明的玉简送过来,他就能将三个徒儿的修道之路彻底定了。
    教了越既望几招剑式,又拿自己炼丹的手记塞给睢相逢,天已经彻底暗了。
    宫梧桐哄着亢奋不已还要学习的两人休息,将外袍脱掉,去了院子摆弄刚刚栽好的花草。
    每一棵花草旁都飘着一颗碧绿萤光春意,萤火虫似的微微闪烁,温养着娇嫩的花。
    宫梧桐在侍弄花草上十分有耐心,一个人哼着变调的小曲小调摆弄到了深夜,终于将小院子捯饬得好看了些,起码不像之前那样光秃秃了。
    明灯化为宫灯漂浮在他身边,春意洒在他垂到地上的墨发上,将他衬得好似暗夜中吸魂勾魄的精怪。
    明修诣浑身疲倦地撑着剑回到红尘苑,触目便是这副如画似的场景。
    他本能放轻呼吸,却还是被宫梧桐察觉了。
    宫梧桐两指勾着一株昙花的根茎,抬起头看了他一眼。
    恰在此时,他手中昙花正好幽幽绽放,释放出一股沁人心脾的香气。
    明修诣仿佛沉醉在昙花香中,再也忍不住经脉灵力耗尽的酸软,一个踉跄跪在地上。
    宫梧桐没忍住闷声笑出来:回来就回来,怎么还要行如此大礼?膝盖不疼吗?
    明修诣赧然地撑着剑摇摇晃晃站了起来。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总觉得夜晚的宫梧桐似乎格外的温柔。
    宫梧桐知晓云林境的指点不会多温和,不过见明修诣的眸光亮而有神,并无疲倦的厌烦,看起来从中受益良多。
    天赋果然不错。宫梧桐点头,看来我不用担心五年后的阐道会。
    明修诣愣了一下:阐道会?
    宫梧桐:是啊,我已经替你和你义兄约好了,五年后你定孤身执剑杀回去打败楚誉,正大光明夺回明峡岛。
    明修诣:
    明修诣哭笑不得。
    说来也怪,之前一提起楚誉的名字,明修诣心中恨意盈满,恨不得重回明峡岛一剑了结了他;但自从今日那场大哭,好似将所有怨恨分开化为眼泪流了出去,哪怕听到楚誉名字,心中根本起不了太大的波澜。
    知道宫梧桐是为自己好,明修诣忍着笑道:可楚誉已是元婴大圆满,徒儿才刚刚结丹。
    五年时间,你定能超过他的。宫梧桐对他十分有信心,快些回去休息吧,明日好好修炼。
    明修诣失笑,他太累了,也没多说,颔首行了一礼,一瘸一拐地回去了。
    宫梧桐看着他回了房,直到房中灯灭了才收回视线。
    他垂眸看着面前的昙花,好一会才轻笑着感慨道:真好啊。
    一只孔雀展翅而来,落在他肩上,轻轻挨着他的脸侧蹭了蹭。
    宫梧桐勾了勾它的脖子,正要从花丛中起身,但不知是不是蹲了太久,刚起直起身子眼前突然一阵天旋地转,耳畔锣鼓重敲似的嗡鸣。
    宫梧桐猛地睁大涣散的眼睛,还未来得及做什么意识突然坠入泥沼。
    院中春意轰然炸开,明灯悚然道:小圣尊!
    一旁的孔雀猛地嘶鸣一声。
    宫梧桐眼睛无神盯着虚空,脖颈上的红绳像是活过来似的猛地在他修长的脖子上缠紧,只是一瞬便勒出一道道艳红的血痕。
    半身魔骨倏地被唤醒,拼命散发出紫雾魔息争先恐后往外钻。
    脖颈处的红绳将宫梧桐勒得呼吸骤停,整个人也从昏迷中陡然醒来,捂住唇呕出一口血。
    在他恢复意识的那一瞬间,红绳立刻松开,细看下也能瞧见无数血雾从宫梧桐脖子上的伤痕冒出来,很快消散。
    宫梧桐猛地喘了一口气,他脸色惨白如纸,不知何时已经满脸泪痕。
    他挣扎着将袖角塞到口中死死咬着,发出一声压抑在喉中的痛声,捂着左肩处,痛得浑身剧烈发抖,好半天才缓过来。
    明灯根本不知要做什么,手足无措地扶着他:小圣尊
    宫梧桐像是习惯了,他急喘了好一会,才抖着手腕拂开明灯要搀扶的手。
    他满脸病恹恹的疲倦之色,眸光却极其冷厉,眼睛眨都不眨地将碧萧上的剑意刺入自己的经脉中,好像不知疼似的,冷冷呵斥:安分点。
    话音未落,他身上沸腾的魔息陡然安静,缓缓蛰伏回灵骨中。
    宫梧桐镇压住自己魔骨的造反后,冷着脸将剑意抽出来,随手抹去唇角的血痕,眸里全是戾气。
    脸上泪痕已干,他看着止不住发抖的手腕,突然道:往常一颗逢春灵丹都能撑一月的。
    现在,三天都撑不到了。
    明灯一愣。
    宫梧桐看着一旁被他无意中压倒的一片昙花,心想:该换药了。
    一只白孔雀从漆黑天幕飞来,带着一抹春意掠过全是露水的花丛。
    ***
    翌日一早,明修诣浑身酸痛地起身洗漱,特意叫了总是迟到的越既望起床,三人一同前去千仞学府。
    宫梧桐因昨晚的灵骨发作,脸上全是病色,但他精神气倒是很好,难得没有去学府去祸害其他弟子,反而去灵卉谷取了一堆新鲜花草继续捯饬他的小院子。
    摆弄了一整天,那被毁得面目全非的院子终于恢复往日的生机勃勃。
    宫梧桐看着满天落霞,心满意足喝了一坛酒,好像昨日的痛苦只是一场噩梦。
    他美滋滋的,正要进小世界听霜下客的话本,外面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个身穿九方宗弟子服的少年满脸惊慌地跑过来。
    因宫梧桐的肆意妄为,红尘苑很少会有弟子前来,看来应该是出了大事。
    宫梧桐抬手一挥制住少年的行礼:谁出事了?
    那弟子气喘吁吁:今日下堂后,师弟三个小师弟在演武场将、咳咳咳,将几个弟子打伤了,现在掌院要您过去一趟。
    宫梧桐:
    ※※※※※※※※※※※※※※※※※※※※
    打架叫家长。
    师尊欣慰:我徒儿开始为祸三界了?
    第21章 血口喷人
    宫梧桐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一路上都在和那弟子确认。
    他们可乖了,有没有可能是你听错了,实际上是别人打伤了他们叫我去给他们主持公道?
    你确定是我徒儿?明修诣越既望睢相逢?
    弟子都要哭了:正是他们啊小圣尊。
    一直到了千仞学府的长老院,宫梧桐还是满脸不可置信。
    直到他看到了垂着头毫发无损满脸心虚的三人,以及对面哭哭啼啼一身狼狈的孤舟城弟子,宫梧桐才不得不相信,他三个徒儿还没入魔就出现为祸三界的雏形了。
    瞧见宫梧桐满脸病色还要过来给他们收拾烂摊子,明修诣三人脸上再次出现昨日把师尊院子给毁了的愧疚神情,一个个都垂着头看自己的鞋尖,好像上面有什么稀罕的秘籍心法。
    千仞学府的掌院名唤秋却蝉,身着玄衣,外袍仿佛蝉翼似的闪着脉络金光,他手中盘着两颗玉蝉,脸色阴沉坐在首座,气势冷然骇人。
    怪不得这些少年被吓得一声都不敢吱。
    其他长老坐在下座面面相觑,不知如何开口。
    宫梧桐一边看徒弟,一边心不在焉走到秋却蝉旁边,他无论在何处都要坐首座,随手一点:边儿坐着去。
    学府掌院凉飕飕看着宫梧桐,一言不发。
    长老们倒吸一口凉气。
    虽然知晓这两人是师兄弟,但宫梧桐很少来学府长老院,他们完全不知两人私底下是如何相处的,见状全都胆战心惊,唯恐两人打起来。
    就在这时,秋却蝉默不作声地起了身,竟然真的让了座。
    长老们又开始嘶嘶吸凉气。
    众所周知,学府掌院鬼见愁秋却蝉心狠手毒,千仞学府那么多其他门派的长老前来任教,都被他一人收拾得服服帖帖,凶名远播。
    这还是长老们头一回知晓他竟然会主动给人让位。
    宫梧桐看也没看秋却蝉,心安理得地坐下,撑着下颌盯着一旁狼狈的孤舟城弟子,淡淡道:有何冤屈,直接同我说吧。
    秋却蝉双手环臂面无表情站在宫梧桐面前,活像是个门神。
    那孤舟城弟子莫名心虚,咬咬牙指着对面鹌鹑似的九方宗弟子:他们不守武德,离了演武场竟然袭击我等。
    本来还在当鹌鹑的三斋斋长景澈闻言忍不住反驳道:放屁!明明是你们口吐恶言先编排我们小圣尊的,现在怎么还有脸向小圣尊告状?诸位,脸呢?不要啦?猪脸肉一两银子一盘,你们那厚脸肯定能卖得发家致富,还修什么道啊?赚钱去啊。
    孤舟城弟子道:你你血口喷人!我等没有!
    宫梧桐支着下颌懒洋洋道:修诣,你说是怎么回事?
    媚骨的幻觉依然有效,宫梧桐在茫茫人海中第一眼看到的,依然是明修诣。
    被叫到名字后,明修诣才抬起头,抿了抿唇:的确如此。
    今日下堂后,景澈过来喊他们三个去演武场打架。
    明修诣对此事很冷静,毕竟就算孤舟城曾有人觊觎宫梧桐,却也不能代表所有孤舟城弟子全是恶人。
    但越既望睢相逢脾气火爆意气用事,一听到师尊曾被孤舟城的人欺负过,当即撸着袖子就要去咬人。
    明修诣怕出事,只好跟了上去。
    跟着前去切磋的,还有另外一个相貌俊美的剑修少年。
    这位可是小圣尊爱过的爱妃。景澈笑眯眯地指着他介绍,宁贵妃。
    众人:
    宁贵妃还没打孤舟城的人,先出手把斋长揍了一顿。
    景澈抱头鼠窜:我说的又没错,打我作甚。
    睢相逢诧异地看着这个差点是他师娘的人,小声道:师尊选中的人,不是要被二师叔关禁闭吗?
    都因宫梧桐被罚关小黑屋了,为什么还会针对孤舟城的人?
    宁贵妃拽着景澈的小辫子,一听就知道他们在想什么了,无奈道:你们是不是将云宗主想得太可怕了些?
    包括被云林境指点了一晚上的明修诣,三人一同点头。
    云林境,很可怕。
    云林境日理万机,忙得几乎脚不沾地,他倒是想将宫梧桐给关禁闭,省得出去祸害人,但宫梧桐那性子又哪里是他能关得住的。
    云宗主没办法,只好尽量让犯病后的宫梧桐在九方宗胡闹,这样就算祸害的也是自家人。
    九方宗那么大,并非所有人都是色中饿鬼或断袖,成日觊觎宫梧桐的身子,更多的反倒是想受云林境指点剑招的人。
    宁遐便是其中之一。
    宁遐笑道:我是外门弟子,能得宗主指点剑道已是天大的荣幸。
    若不是宫梧桐那见鬼的选妃日,他们指不定这辈子都见不到云林境出剑。
    三人若有所思。
    一行人很快就到了主山的演武场,靠着那小木牌进入了阵法场中。
    对面也是五个人,各个穿着孤舟城弟子服,冷眼看着景澈:景玄玄,怎又换人了?莫不是怕打不过我们,特意去天地两斋请的救兵吧?
    景澈怒道:玄玄你爹!
    玄斋分为四斋,四斋虽然用第一二三四斋来分,但一些弟子也习惯将第一斋称为玄天斋,这样一算,第三斋恰好是玄玄斋。
    因为这个,景澈总是被一些仇敌称呼这个十分没有男子气概的玄玄。
    一旁孤舟城的弟子搭腔:师兄说什么呢,那三个人一看年纪就小,指不定是玄玄斋长自暴自弃,从黄斋找来故意认输的呢哈哈哈。
    明修诣听得眉头紧皱。
    他本来还觉得孤舟城弟子无辜,不该受那一个恶人的牵连,但现在看来,这些少年也并非善茬,一张嘴毒得要命。
    不过景澈的嘴也不饶人,阴阳怪气道:哎呦哎呦,真会给自己脸上贴金嗷。这三位可是小圣尊亲收的爱徒,你们呢,你们哪位是大能的弟子,出来让我瞧瞧啊,哟,没有吧?没有说个混球!
    明修诣:
    一听他们是小圣尊亲收弟子,孤舟城弟子相互对视一眼,二话不说直接握着剑冲了上来。
    若是能将宫梧桐亲收的弟子打得屁滚尿流,定能将小圣尊的脸面狠狠往地上摔。
    这一打,险些废了演武场的阵法。
    最后受演武场的规矩点到为止限制,景澈他们占了上风,但还是不情不愿地收了剑,没把孤舟城弟子打成猪头。
    景澈看着互相搀扶的手下败将,恨不得大笑三声,搂着最强战力明修诣的肩膀,笑眯眯道:不愧是明少尊嗷,天赋就是强。你这件是传说中的玉钩吧,等会让我瞧瞧。
    明修诣收了剑,正要说话,就听到身后传来一阵故意说给他们听的恶言。
    一句接着一句,根本不堪入耳。
    明修诣脚步倏地停在原地,缓缓抬头,如琉璃似的眼睛面无表情盯着那群孤舟城弟子。
    他们
    景澈听得拳头都硬了,但离了演武场无法私斗,他很守规矩,强行忍耐着:算了,他们是故意的,就是看准离了演武场不许私斗。你先诶,宁儿拦住越师弟!哎!!
    后面的污言秽语还在继续。
    一向脾气最好的明修诣终于听不下去,拂开景澈的手,面无表情拔了剑。
    宫梧桐听到这里,诧异道:所以真的是你们先动的手?
    明修诣垂眸:是。
    那他们说了什么恶言?
    能让一向能忍能狠的明修诣气成这样?
    明修诣抬起头一一看了看那几个口吐恶言的弟子。
    那三个人被打得最惨,一个被越既望剃了头发眉毛、一个被明修诣的玉钩剑冻得现在还在发抖,另外一个则是手臂发肿,应是被睢相逢咬上时注入的毒。
    明修诣眼底冷意一闪而逝,轻声道:师尊还是不要听了,会污了您的耳朵。
    恋耽美

章节目录

说好对师尊大逆不道呢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肉书屋只为原作者一丛音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一丛音并收藏说好对师尊大逆不道呢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