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遮越想表情越复杂,关切道:那你这两日好好休息,不急到翰林院来,那边我会帮你说一声的。
    多谢
    嗒一声轻响,什么东西砸到了谢遮的靴上。
    谢才卿瞪大眼睛,飞速弯腰去捡,谢遮已经先一步低头,看清了那物什。
    一个纯白色的绑带,绑带约一手宽,半臂长,中央微鼓。
    气氛微微凝固。
    谢遮先一步弯腰捡起,轻轻掂量了两下,绑带中央的布包位置应当是灌了点沙,有些分量,捏上去软软的,是除了沙石以外,估计还塞了不少绒羽缓冲。
    谢遮似笑非笑地摸上了谢才卿另一边膝盖,果不其然摸到了同样触感的绑带。
    谢才卿咳了一声,和谢遮对视一眼,脸更红了:指挥使莫要告诉陛下。
    你这倒是挺会偷懒啊,做的还挺精致。
    谢遮想起之前皇帝说谢才卿可会宠着自己了,眼下看还真没错,连他都不敢这么干。
    他也不怕被皇帝当场抓住。
    谢才卿抿了抿唇。
    这是昨晚太妃熬夜给他做的,今早非要他戴上。
    要不是他极力拒绝,他今日就不止戴个护膝,还要戴个臀垫。
    这就被萧昀逮个正着了。
    刘韫扯他跑的时候,这东西就一直在往下滑,萧昀打他的时候,他生怕掉出来。
    谢才卿拉了拉他的衣袖,轻声道:指挥使莫要告诉陛下。
    谢遮一笑:怎么?状元郎明明知道,昨儿都不告诉本官,害的本官今儿差点被围殴了,自己倒是娇惯着自己,知道可能要罚,护着膝盖了,这可不够意思呀,眼下还指望我替你瞒着?
    才卿也是身不由己,心还是向着你的。
    那我也心向着你,但是是陛下的人,身不由己啊。谢遮叹道。
    谢才卿又拉了拉他的衣袖。
    谢遮大笑。
    谢才卿回到府上,去了书房,从整整齐齐一丝不苟的桌案上抽了张宣纸。
    边上如矢缄默又贴心地磨墨。
    谢才卿执了支白毛兔毫笔,蘸了蘸墨,在纸上写道:皇兄,一月半未见,甚是想念,怀楚安好,来信是祈求皇兄早日娶妻,好叫怀楚多个疼怀楚的大嫂,怀楚最多再过四个半月必定回去,届时还想添个侄子侄女儿,还请皇兄放宽心,勿为挂念。
    字迹娟秀端正,一手簪花小楷,文静惹眼得紧,和会试上潇洒纵适的字截然不同。
    谢才卿写完,将宣纸叠好,放进了如矢手中。
    麻烦你叫人快马加鞭捎给我皇兄了。
    如矢道:小王爷无甚要紧的要说?
    这信大意只有一个,催江怀逸娶妻生子。
    谢才卿摇摇头。
    如矢应声,拿着纸条出去了。
    谢才卿叹了口气,掐指算了算,眼下四月初了,八月里他得回去,也就是说如果计划顺利,他应当最晚最晚七月中确认怀上萧昀的孩子。
    这信快马加鞭送回去要大半个月,到皇兄手里约莫五月初。
    皇兄接到信如果就地成亲,半个月内大嫂能怀上,一个半月确诊,才是有可能赢过萧昀的。
    谢才卿做完,端坐着,又觉得自己幼稚得厉害。
    明明是他大宁先挑衅他南鄀的。
    猎场上,萧昀驾轻就熟地从马上纵身跳下:弄清楚了没?
    谢遮咳了一声。
    萧昀似笑非笑:尹贤?
    陛下英明。
    狗东西,萧昀脸色阴晴不定,朕就说他们哪来的胆子,这敢情好啊,朕裆里那点事,现在是个朝臣都知道了吧?
    谢遮憋着笑:陛下雄姿英发
    滚滚滚。
    是该好好管管了,朕之前是对他们太好了,叫他们都忘了朕多能折腾啊。萧昀笑吟吟的。
    那尹贤
    他不是喜欢盯着裆里看么?调他去太仆寺卿手底下扫段时间马粪吧。
    谢遮:
    太仆寺是负责天下畜牧、饲养皇家御马的。
    谢遮心头为尹贤默哀。
    陛下的喜欢来得快去得也快,尹贤一不在皇帝身边,没个十天半个月,陛下估计就再也想不起来他了。
    去了太仆寺,多半是回不来了。
    行,微臣待会儿便去通知他收拾收拾东西。
    说到太仆寺,谢遮想起什么似的,和萧昀一起往回走,边走边说:陛下,你去年五月初那匹怀孕的爱马,这几日快要生了,到时候陛下可要去太仆寺瞧瞧,给它亲手接个生?
    皇帝前些年在马背上闯天下,马就是他最忠诚的伙伴。
    他医术傍身,又喜欢马,接生是一把好手,亲手替不少难产的马顺利接过生。
    也行。萧昀随口说。
    过了几秒,问:哪匹爱马?
    谢遮道,全身漆黑,头顶一撮白的那匹,您叫他黑泽。
    微臣前些日子遇着太仆寺卿,他还跟微臣说,白泽肚子大得很,瞧着怕不是双胎,他们都怕难产,这几日都张罗忙活着呢,兽医早早就过去照顾着了。
    马一般都是一胞一胎,怀双胎的可能和人怀三胎差不多,所以可以说是稀世罕见。
    知道了,萧昀随口问,孩子他爹是哪匹?
    就陛下最高最白的那匹。
    萧昀一乐:这一黑一白生出来得什么样儿啊,别跟个斑马似的。
    谢遮:
    萧昀慢一拍道:哪匹?
    谢遮想了想,就那天您抱谢才卿骑的那匹。
    萧昀猛地皱起眉头:提他作甚?
    怎么了?谢遮压低声音道,他伺候得陛下不满意?
    也不是等等,萧昀猛地回头看向他,伺候?
    谢遮意识到什么:陛下难道没有
    萧昀呵了一声:大嫂怀着大哥的骨肉呢,不仅把朕当正人君子,还没到三个月胎不稳呢,朕能碰吗?
    谢遮心说这故事越来越离谱了,但是话糙理不糙,那陛下等他胎稳了再碰?
    去你娘的!萧昀狠踹了他一脚。
    这事儿最近实在烦不胜烦,搅得他心神不宁睡都睡不香了,还总不受控制的起些尴尬状况,萧昀掌控欲很强,不喜欢失控,尤其不喜欢被莫名其妙牵着鼻子走,这会让他难以集中注意力做事,平白无故多费心力。
    他向来不是个纠结的,也懒得去想去琢磨,干脆快刀斩乱麻了,皱眉道:你待会儿去找他,直接跟他说,叫他以后不要来了,朕跟前不缺人伺候,他好好在翰林院呆着吧。
    谢遮心下一惊,谢才卿竟是要失宠了。
    想想也是,陛下这性子,谢才卿不愿,强人所难这种事,皇帝肯定觉得哭哭啼啼地扫兴,作践别人倒无所谓,主要是他觉得自己亏了,热脸贴冷屁股,出力还讨嫌,很没意思。
    更何况人家还当尊佛一样供着他。
    皇帝又向来不是个色迷心窍的,这事被他排的很后,能取而代之的乐子很多。
    追人更不可能,哪朝哪代见过皇帝追人的?还是个男子。
    所以眼不见心不烦,倒是最好的选择。
    谢遮试探地问:陛下以后都不准备见他了?
    嗯哼。
    那他生了呢?
    萧昀没搭理他。
    他孩子没了呢?他和大哥和离了呢?他来追您了呢?陛下都不会旧情复燃了吗?
    滚!萧昀额上青筋暴跳,说不见就不见了,他爱生生,关老子屁事。
    第42章
    谢遮派人将萧昀的话带到时,谢才卿正在用晚膳。
    谢才卿给了些银子,淡笑送人出去了,太妃见人没影了,立马道:这可怎么办?他现在见都不肯见你了!
    太妃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蚱:我就说萧昀那种人在高位待久了,一直都是别人赶上门舔他,他低不下来的,钓久了鱼容易跑,他现在肯定还是很想要你的,要不你赶紧把鱼饵硬塞进他嘴里?现在挽回肯定行,再晚
    不挽回。谢才卿慢条斯理地在一边的铜盆里净手。
    不挽回?那你见不到他
    他不见我,刚好是剧变的先奏,他是在抵抗自身的这种即将发生的变化,通过不见我来实现。谢才卿不紧不慢地说。
    太妃眼里有茫然。
    谢才卿淡声说:好比一个女子,受尽丈夫侮辱,但因为怕被旁人戳脊梁骨,所以忍气吞声不和离,终于她受不了了,为了缓解痛苦,决定完全放弃自我,做一个没有心的行尸走肉,那她很快就会发现,她连自我都能放弃,和离反倒是一件小事了。
    太妃:嗯?
    他回避恰恰是因为,摆在他面前有两个选择,都很诱人,难以抉择,令他烦躁,他不想等了,不想再在做选择这个阶段浪费时间心力,所以直接选择了放弃我。
    他要通过实实在在的行动,来解决内心的烦躁,所以一旦当他发现这个选择依然会让他陷入他讨厌的心态,并不能根本解决问题时,他就会毫不犹豫地走上另一条路占有我。
    太妃瞪着眼睛,心道小王爷真把情爱兢兢业业地玩成了权谋。
    谢才卿说:从中能看出他是一个极度自恋的人,越自卑的人,这个纠结的时间越长,因为比起内心的烦躁,外在行动可能带来的负面后果让他更难承受,萧昀极度爱自身,爱到不愿让自己长期陷入纠结,浪费一点儿宝贵的时间,他是个雷霆万钧的行动者,用行动来呵护自己的心力。
    谢才卿眉眼一弯:他越宠着他自己,转变越快,他不喜欢我,他只是想用行为让他自己心里彻底舒坦。
    太妃疑惑说:那舒坦之后呢
    我不会让他舒坦的,谢才卿在她吃惊的眼神里,笑说,不满足才是欲望的前身,是行动的源泉。
    我只有让他一直烦躁,他才能一直想着我,绞尽脑汁想得到我。
    他要和萧昀在一起不短的时间,直到怀上孩子,当然指望萧昀不舒坦地越久越好。
    太妃闻言咳了一声:他惹你了?很讨厌他?
    她顿了顿,忍不住要为萧昀说句话:本来要打板子,他连罚都没罚你,他其实对你还不错
    谢才卿咬牙,总之他不是你想的那样。
    太妃以中年妇人的直觉,嗅到了点什么,赶紧转移话题:那你都不见他了,怎么让他依然保持烦躁?
    我有一个连萧昀都制不住的帮手。
    太妃大愣:谁?
    谢才卿一笑:萧昀脑子里的我。
    他真正想要的其实是不见他,他以为不见我就可以不见他。
    深夜,皇帝寝宫。
    尹贤受罚,被短暂调走了,陛下还没选人顶上他的位置,所以尹贤的小徒弟福安暂代职位,贴身伺候。
    他记得师傅的吩咐,无论是酷暑还是寒冬,陛下睡觉都不喜欢穿衣服,觉得束缚人,影响睡眠,所以他要注意着些,别叫被褥落地上了,让陛下着凉。
    他静立在床侧。
    陛下之前翻来覆去翻得床嘎叽嘎叽直响直晃,眼下总算没了动静,应是睡下了。
    福安就要轻手轻脚走远些,猛地听见皇帝喊了声大嫂,吓得浑身一震。
    床榻上,萧昀在接连不断地做梦。
    前往京城的马车前,立着个面容模糊的男人,男人对着年仅十八的弟弟说:阿昀,兄长要进京赶考,你嫂子有身孕了,你一定要替兄长好好照顾她。
    他说着,将自己身侧小腹微鼓的妇人的手塞进了萧昀的手里。
    手又白又滑腻,指头绵软得厉害。
    萧昀抬头,妇人脸上的白光消失了,现出真容。
    是状元郎的脸。
    萧昀痴痴地盯着貌若天仙正冲他微笑的大嫂:好。
    身后大哥的马车渐行渐远,萧昀腼腆紧张地拉着大嫂进屋:阿昀会好好照顾大嫂。
    画面一转,萧昀在榻上睡觉。
    大嫂扶着腰进来,坐到萧昀的床榻跟前。
    萧家家境贫寒,屋内陈设简陋,大哥极疼大嫂,钱都花她身上了,她穿得光风霁月,簪花戴玉。正值冬日,她披着个绒绒的白斗篷,摸了摸萧昀的额头,陡然蹙了下眉:怎么发烧了?阿昀,醒醒。
    床上的人无动于衷。
    她将自己的白斗篷脱下,罩到他身上,衣不解带地照顾他,还低头吻了吻他的嘴。
    画面到这卡了一下。
    大约是半梦的萧昀无意识觉得这段儿有点问题,大嫂不可能吻他的嘴,于是在处理片刻后,又将故事修改地合理起来。
    大嫂亲昵地吻了吻他的额头。
    萧昀得了重病,卧床不起,大嫂的肚子也一天天大了起来。
    这日,大嫂端着铜盆一进来,就见萧昀在穿裤子。
    她红着脸立马背过身去,等了半晌,都没听见萧昀穿好。
    稍一转头,瞧见他病的手都不利索了,抖得厉害,连裤子都提不上去,她咬咬牙,羞红着脸:阿昀,我帮你穿吧。
    大嫂,这不好吧?萧昀惊讶道。
    大嫂道:你是爱国的弟弟,就是我的弟弟,这有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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