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病治好了,咱们出去以后好好过日子,他们再也管不了你。
    听到这句出自阿凤口中的台词,邢珹挣扎着从水中坐起身,朝着浴缸外侧靠了过来。
    《恶狗》里,徐见也是在听到这句话后钻出水面,从他密不透风的礁洞里探出了头。
    头顶的水流很急,路当归已经快要睁不开眼了。他只能模模糊糊地看到,邢珹与他的距离越来越近。花洒喷出的水流汇聚成帘,将两人的衣服全淋了个透。
    片刻后,一只冰冷的手轻轻搭上了路当归的背。
    这也是整部戏里的高光戏份之一,徐见从铁桶里爬出来,趴在桶的边沿,他把阿凤揽入怀中,侧头和阿凤接吻。
    等等!
    路当归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影片里的阿凤由一名实力派女演员饰演,是个货真价实的大美人。邢珹就算再怎么发神经,也不至于把他认成女的吧?
    他赶紧试着转移话题:你......要不你把刀给我,我先替你保管,出去以后再还给你,好不好?
    话音刚落,靠在他肩膀上的男人突然绷紧了脊背。
    邢珹的胸腔开始剧烈地起伏,喉咙里逐渐发出一种类似小兽般的粗重喘息。
    完了。
    路当归想抬手给自己一巴掌。
    最后这句并不是阿凤的台词,是他自己情急之下说出来的。
    他做戏没做全套,没严格按着原剧本走,邢珹恐怕马上就要出戏了!
    邢珹松开手,深黑瞳孔冷冷看着眼前人。
    路当归本能地往后挪,想要拉开和邢珹之间的距离。
    还没思考出如何跑路的法子,他已经被邢珹一把抓住了手腕。
    水流溅在邢珹的小臂上,刚凝固住的血又从伤口处缓缓溢了出来,沿着指尖往下淌。锋利的剃须刀还紧紧攥在他的手心,刀尖抵着路当归的右手腕,冰凉触感紧贴着肌肤,在他浅浅的血管脉络边缘徘徊。
    路当归看得触目惊心,扯了扯嘴皮,开始强行解释:那个,其实我
    被邢珹搞了这么一出,他早就忘了接下来的台词是什么。
    就在这时,浴室门外突然传来了一阵剧烈的敲门声。
    邢十焦急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大少爷,您在里面吗大少爷?
    紧跟着的便是庭田大树的尖厉嚎叫:邢珹你没事吧?你别吓我,快开门!!
    门外嘈杂声越来越响,伴随着工具发出沉重的敲击声,有人正在强行撬门。
    邢十背上的冷汗都出来了。大少爷出车祸以后,为了防止出意外,邢董便派人在大少爷轮椅上安装了追踪器。
    他们今晚一直守在庭田府的大院外,发现追踪器信号消失,赶紧联系上了庭田家的人。老管家带着人进大厅一检查,才发现出了事。
    要是大少爷再有个三长两短,那
    邢十不敢细想。
    听到门外传来的剧烈动静,邢珹脸上神情骤变。
    手中的剃须刀应声而落,溅起了一片水花。
    从邢十他们到门口开始,路当归就已经麻了。
    这下好了。
    两个字,凉凉。
    他在浴室里斗智斗勇那么久,又是演苦情戏又是淋洗澡水的。而门外的这帮傻憨憨,凭借一己之力,把他们主子的病一朝送回解放前。
    下一秒,路当归的衣领便被邢珹单手拎起,后背狠狠撞上了浴缸旁的瓷砖墙。
    邢珹的眼睛里渗出血丝,骨节分明的手掌紧紧扼住路当归的喉咙,像是要把眼前这人活活掐死。
    你,不是,阿凤。
    邢珹一字一顿地对他说。
    路当归没法回答,他像只濒死的鱼一样张大着嘴,在邢珹的手中拼命挣扎,想要逃出这个危险分子的掌控。
    掐着他脖子的那只手越来越紧:
    你,不是阿凤,你,是谁?
    路当归的眼皮往上翻,喉咙里发出艰难的咕噜声。
    你是谁?
    你是,你是
    邢珹眼中浮现起歇斯底里的癫狂,他像是无论如何都想要找到答案,一边问路当归,一边不断加重手上的力道。
    无法呼吸。
    这是路当归脑海里闪过的最后一个念头。
    眼前的人越来越模糊,后脑勺传来一阵后知后觉的剧痛。
    接着,他便两眼一黑,失去了知觉。
    再次醒来时,路当归的第一反应是伸手在周围摸索,想找到自己的手机。
    没想到只是伸手随便一摸,就在触手可及的地方摸到了。
    进浴室找邢珹前,他将手机放在茶几上,后来
    对,后来到底发生什么了?
    路当归猛地睁开了眼。
    陌生的天花板,半敞开的镂花窗,秋日清晨的柔和日光视线停在门口的日式榻榻米上,他认出了庭田府的布置。
    他还在庭田大树家。
    看到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时间,路当归打了个激灵,连忙从床上坐了起来。
    后脑勺还有些隐隐作痛,他揉了几下太阳穴,打开工作群,在群里发了一长段信息向主任解释。
    发完信息,路当归想死的心都有了。
    也不知道主任发现他连续迟到两天,会是怎样的表情。
    路医生,你醒啦?
    门口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是听说路当归醒过来,就马上从楼下餐厅跑上来的庭田大树。
    庭田大树吩咐佣人把早餐端给路当归,在床前小沙发上坐了下来:你......感觉好点没?
    路当归微微点头,皱眉问庭田大树:他人呢?
    你问珹哥?庭田小少爷无辜眨眼,他没事啊,昨晚就已经完全恢复,早跟着邢十他们回医院了。
    庭田大树没打算和路当归细说昨晚的状况,因为实在是有些一言难尽。
    昨晚路医生昏迷不醒,是珹哥把人从浴室里拖了出来。
    他带着邢家保镖破门冲进去的时候,珹哥刚从浴缸里摔出来。珹哥的腿还没完全恢复,正一手拖着路医生的后衣领,一手撑着地板往前爬。
    浴缸外侧全是星星点点的血迹,躺在地上的路当归毫无知觉。他的第一反应,还以为珹哥精神失常,把带过来的小医生给杀了。
    低下头想了想,庭田大树忐忑地问路当归:路医生,我昨天是不是不该叫珹哥出来。住了这么久院,我怎么觉得他比以前更疯了?
    路当归舀起餐盘里的粥,细细抿了一口,并不想理会这个傻乎乎的小少爷。
    一边吃早餐,路当归一边开始在脑海里回忆昨夜发生的事。
    他倒是不奢求一个重度人格障碍的人会好好进行反思。可是连句道歉都不说,醒过来就直接拍拍屁股走人,还真不愧是邢珹能干出来的事。
    这种极度不负责任的行为,简直和当年发生在妹妹身上的如出一辙。
    对了!
    庭田大树一拍脑袋,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他从床头柜里拿出一个信封,递给了路当归:珹哥临走前特意留下,让我转交给你的。
    珹哥临走前来看了这小医生一趟,还在房间里一言不发地坐了十多分钟。从房间里出来后,便留下了这个信封,让他代为转交。
    路当归拆开信封,发现信封里放着一张黑色银行卡。
    珹哥说,他昨晚伤你在先,这张卡留给你,做为对你的补偿。 庭田大树十分真挚地对路当归说,你拿去随便刷,想买什么都可以。密码是他的生日,网上一搜就能搜到。
    路当归:......
    看到路当归脸色不太对劲,庭田大树挠了挠脑袋:路医生,你怎么了?
    这医生不会是看着珹哥给钱大方,想狮子大开口吧?
    庭田大树暗自心想。圈子里的人谁不知道珹哥不好惹,都知道讲究分寸,看来这小医生还是太嫩了。
    没什么。
    把银行卡重新塞进信封,路当归很快恢复了常态。
    这是平时打发小情打发惯了,拿一样的招数搪塞他呢。
    路当归把拳头捏得咯咯作响,咬着牙微笑:就是有点,想,杀,人。
    第9章
    婉拒了庭田小少爷的热情挽留,路当归搭乘庭田府的车回了S大附属医院。
    昨晚那一撞,虽然不至于到轻微脑震荡的程度,但头痛的感觉依旧挥之不去。走进更衣间换上白大褂,他从小药箱里拿了两颗止痛药,就着温水服了。
    王主任和邱院长都没回消息,不知道是不是在开会。为了不耽搁今天的工作,路当归先回到了自己平时的办公位,开始整理周末的研讨会报告。
    临近中午,王主任从会议室回到精神科,一眼便看见了趴在电脑前的路当归。
    医生护士都吃午饭去了,整个工作站只有路当归一人在。他单手抱头,侧靠着胳膊肘,一边睡觉一边在梦里哼哼。
    王主任顿时气不打一处来:路当归!
    路当归正在做梦,梦见自己被树上的大猩猩拿香蕉砸头。他听到声音,恍恍惚惚地抬起头,发现主任正满脸厉色地站在自己跟前。
    路当归吓得打了个激灵,连忙坐直。
    主任
    他一见主任就怂,这下更是怂到声音都变弱了。
    昨天发生的事,老邱都告诉我了。 王主任严肃开口,在外出看护期间受到病人袭击,这算是工伤。
    王主任十分无奈:路当归,你不赶紧回家休息,还跑来医院干嘛?
    主任,周日的报告,我还没
    报告重要还是你这条小命重要?
    要不是路当归头上还有伤,王主任真想用手里的文件夹给他一下:你现在就给我去门诊做个检查,然后哪凉快待哪儿去,别在我面前瞎晃悠了。
    被主任赶回家休息,接了院长亲自打来的慰问电话,拎着科室送的果篮,还连带多了三天带薪病假。
    路当归站在医院大门口,第一次感受到了世界的参差。
    回到家,他随便煮了点面应付了一下,抱着枕头又爬上了床。
    两脚将拖鞋一蹬,路当归往后仰倒在床上,抱着枕头来回滚了两圈,满足地叹了一口气。
    虽然后脑勺肿起了一块不小的包,但他却因祸得福,迎来了科室里人人羡慕的小长假。
    路当归舒舒服服地闭上了眼睛,他要一觉睡到大天亮!
    【医生,救我。】
    掐着脖颈的五指一直在剧烈地颤抖,那双深邃的瞳孔里却充斥着兴奋而又嗜血的光芒。
    浴室里只有他们俩。
    他,和一只被他握在掌心,可以任他为所欲为的卑微蝼蚁。
    蝼蚁在他的手中拼命挣扎,殊不知一切都是徒劳。
    他喜欢这个过程。
    【救救我。】
    生命中的大部分时光,他对周围的人与事都是无感的。
    快乐无法述说,心痛难以言表。
    这只濒死的蝼蚁,正在试图唤醒他的情绪。
    而情绪,又是一种多么美妙的人类产物。
    是让他纵落深渊的原罪,也是手中蝼蚁所赐予他的,最好的礼物。
    【求求你,路医生。】
    他沉浸于施暴所带来的极致愉悦感。
    却又同时对着这只能够轻易杀死的卑微蝼蚁,释放着无声的恳求。
    求你,救我。
    半小时后,路当归在黑暗中睁开眼,绝望地发现自己又失眠了。
    上一次失眠还在是上个月的事,那颗浸在血里的泪痣在脑海里挥之不去,让自己翻来覆去睡不着觉。
    而这次导致自己失眠的罪魁祸首,居然和上一次是同一个人。
    啊啊啊
    路当归紧紧捂着头,一边哀嚎一边从床上坐了起来。
    他真的想找把手术刀,把有关那个疯子的一切从脑子里剔除出去。每当他闭上眼,脑海里便会浮现出那道宛如打量猎物般盯着自己的眼神。
    昨夜的场景依旧历历在目。
    那双眼睛呆滞无神,空洞麻木,却又的的确确是在对着自己求救。
    一把抓过床头柜上的手机,路当归翻了半天通讯录,坐在黑暗中犹豫了一会,最终还是拨通了一个号码。
    滴滴响了两声,电话被人接通了。
    喂?电话那头传来一阵活泼开朗的女声,小路?你怎么会突然想起打电话给我?
    路当归迟疑了一下。毕竟是好几年没联系过的老同学,突然因为这种事联系人家,总觉得有些怪怪的。
    九烟姐,是我。 路当归笑了笑,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是这样,我有个事情想找你打听,是是帮我妹妹问的来着。
    白九烟,他在S大上学时的同社团学姐。两人大学时在一个社团共事,还都是单身,被社团里的朋友们撮合过好几次。
    最后虽然没成,但还算是关系不错的朋友。
    听到是路雯菲找,白九烟在电话那头笑着打趣:我才说你怎么会突然打电话过来,原来是因为雯菲啊,那就说得通了。
    雯菲最近还好吗?几年没见了,她后来怎么也不让你来找我帮忙啦?
    路当归面色不改地撒谎:她很早就脱粉了。
    脱粉了?
    白九烟的语气微微有些讶异:她以前不是超迷珹珹的吗?
    白九烟毕业后就进了市电视台,一年后跳槽去了百闻。在百闻娱乐干了四五年,如今没到三十岁,已经是宣发部门的主管营销经理了。
    因为有这层关系,大学的时候路当归经常找白九烟帮忙,给妹妹拿到了很多市面上买不到的签名周边和CD,偶尔有邢珹的见面会,她也能给雯菲拿到内场的票。
    路雯菲追星不断追出新高度,白九烟这个内部人士也算是帮了她不少忙。
    后来妹妹出了事,他不允许妹妹再接触和邢珹有关的东西,两人的联系便渐渐少了。
    除此之外,当年出事后,白九烟表现出来的反应,也是路当归到现在都对邢珹难以释怀的重要因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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