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斯比的电子音不存在睡眼朦胧或者疲惫一说,永远都是那种带着阴间音效的电子音。
    您好,是安娜塔西亚,但不完全是。
    什么叫是,但不完全是?陶乐思懵逼。
    安娜塔西亚跪在地上,手伸向床底找来找去。陶乐思想,她不会是在找亨利写给她的那封信吧?
    安娜,陶乐思坐起身,开口问道,你怎么回来了?
    听到陶乐思的声音,安娜缓缓站起身,但是却没有回头,依然背对着陶乐思。
    陶乐思忽然觉得不对劲。
    她之前一直觉得安娜是背对着她,因为她只能看到一头长卷发。但是现在她突然发现,安娜其实是面对着她的她缓缓地朝陶乐思伸出双手,又收回手,伸向自己的脖颈。但是,安娜的后脑勺却始终对着陶乐思。
    这种情景,陶乐思只在恐怖电影里见过。
    刚才陶乐思一直认为是安娜睡衣上图案的神色痕迹,其实是大片的血迹,看血迹的形状,应该是喉咙被割开之后喷涌而出的鲜血将睡衣染上了颜色。
    安娜的手紧紧抓着自己的颈部,她的脖颈处传来咯吱咯吱的声音,她似乎正要努力将自己的头转过来。
    卧槽!陶乐思大叫一声。
    第4章 好友的同床共枕
    现在陶乐思明白艾斯比是安娜塔西亚,但不完全是的意思了。
    安娜塔西亚的鬼魂,不完全是安娜塔西亚。大概就这种说法。
    随着陶乐思大叫一声,她猛地抽搐了一下,睁开了眼睛。
    室内黑暗一片。窗外的雨淅淅沥沥下着,刚才的事情只是南柯一梦。
    陶乐思喘着粗气坐起身,打开了窗头的台灯。暖黄的灯光洒满不大的房间,一切如常,安娜的床铺那边也只剩下空荡荡的床垫,没有头拧到后背浑身鲜血的女鬼。陶乐思摸了摸额头,发现自己居然出了不少冷汗。
    她走下床,准备给自己倒一杯水,但是刚走两步,就愣住了。
    宿舍房间的地板铺设着深红色的细条木地板,由于时间久了,颜色有些发暗,但是水渍和污迹在地板上会很显眼。
    陶乐思清楚地看到,地上有一行水淋淋、赤脚的足迹。看足迹的大小,应该属于一名成年女子。这行足迹向门外延伸而去,门却紧关着。
    刚才在睡梦中,安娜塔西亚就是赤着脚,而且此时外面正在下雨。她离开了吗?她有没有找到那封信?
    陶乐思打开床头柜的抽屉,信封还好好躺在抽屉里。
    可是地下的湿足迹,却那么显眼。一定是有人赤脚进来过,然后又走出去了。
    这是闹鬼了吗?陶乐思紧张地问艾斯比。
    大概是吧,艾斯比听起来也有点紧张,不过他阴间特效的电子音让此时的气氛更加恐怖,不过在学校里闹鬼也很正常吧。
    陶乐思从抽屉里翻出一把手电筒,跟随着湿脚印走到门口,握住门把手,耳朵贴在门板上听了听,没有什么动静。她一咬牙,打开了房门。
    一阵带着雨水气息的冷风从门外吹了进来,陶乐思打了一个寒战。
    宿舍的走廊并不是完全的黑暗,楼梯尽头有一盏小灯泡执着地亮着,带来些许光亮。
    凌晨时分,学生都在酣睡。走廊里空无一人。
    陶乐思打开手电筒,照向地面。果然,那行湿足迹又朝着楼梯间延伸过去了。安娜要去哪里?陶乐思梦中所见是真实的吗?她此时到底是人是鬼?
    陶乐思低头看着地板,沿着足迹的方向一步一步走了过去,她低着头,专注地寻找脚印。或许是因为太过专注,她产生了某种臆想,她的眼前出现了一幅画面:安娜塔西亚披头散发,面无表情,穿着满是血迹的睡裙,身上滴着水,缓慢地从宿舍走廊穿梭而过。
    当陶乐思跟随脚印路过一扇宿舍门时,那扇门突然开了,一个女生探出头来。这点动静差点把陶乐思当场给送走,但也就是这么一惊扰,陶乐思一下子就从幻想中清醒了过来。
    你怎么了,桃乐丝?你做噩梦了吗?那个女生用担忧惊恐的语气问。
    陶乐思低头看了看宿舍走廊的地板,全然是干燥的,那行湿足迹不见了。
    她又转过头,看着这个打扰到她的女生,正是原著女主索莎娜。
    陶乐思冷静了一下,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没关系,我刚才只是觉得有人进到我屋子里了,所以我出来看看。
    天哪,你的脸色好苍白,你一定是做噩梦了。索莎娜伸手一把把陶乐思拉到她的房间里,差点把陶乐思拽一个跟头。不愧是学舞蹈的,力气超级大。
    今天晚上你在我这里睡吧。索莎娜自顾自地说着,她走到床前躺了下来,又往一侧挪了挪,给陶乐思让出一块地方,抻开毯子,留给陶乐思。
    陶乐思无法可想,也在床上躺了下来,索莎娜将一条胳膊搭在她身上。她的呼吸均匀,听起来让陶乐思很安心。
    她和希尔达完全不同。希尔达年长而深邃,像是一尊隐藏在层层黑纱之后的大理石神像;而索莎娜所带来的感觉却如一阵年轻而温暖的风。
    小时候,我做了噩梦,就跑到我姐姐的房间里,让她陪着我睡。索莎娜低声对陶乐思说。
    我没有姐妹,所以做了噩梦之后,我会找我妈妈。她总会很耐心地安慰我,给我讲故事。她喜欢绿野仙踪的故事,所以我就叫陶乐思。陶乐思说,她说的不是小说中的桃乐丝,而是她自己,陶乐思。
    陶乐思的名字确实来自于绿野仙踪的女主角Dorothy,这是她母亲起的名字。她和母亲的感情一直都很好,但是陶乐思上大学后,母亲不幸罹患癌症去世了。
    大学毕业后,陶乐思在外地找了一份工作,离开了父亲。她和父亲的关系很淡薄,仿佛除了血缘,他们之间就再没有可连系的纽带了。
    母亲的去世给陶乐思的打击相当大,以至于她认为自己的余生都难以走出悲痛的阴影。
    然而,在这样的雨夜,在这个奇幻的世界,在这座充斥着黑暗的学院,她又如何把这些话讲给来自于异国的索莎娜?
    她只能很轻很轻地叹息了一声,那声叹息旋即就被窗外的雨声所盖住了。
    索莎娜听到了她的叹息。她以为陶乐思还在因为噩梦的事情害怕,便提议道:你搬到我的房间吧,或者我搬到你那里去也行。明天我给宿舍管理员佩蒂尔小姐说一声,她一定不会反对的。
    索莎娜的房间比陶乐思的略小一些,只摆了一张床。原著中,安娜出事后,桃乐丝出于害怕(尽管没有描写,但原著的桃乐丝一定也是做了怪梦),便搬到了索莎娜的房间里。
    看起来,桃乐丝搬到索莎娜的房间之后,一直到桃乐丝被灭口,两人搞不好都同床共枕。
    陶乐思拒绝了。
    安娜也许哪一天厌倦了她的男朋友,就会回来。如果她发现我已经搬走或者你搬了进来,一定会很生气的。陶乐思找了个借口。不过她其实明白,安娜塔西亚永远都不会回来了。
    好吧,如果你再做噩梦的话,欢迎你来我这里。索莎娜的语气听起来有点失望,不过她也没有再坚持。
    晚安,苏。陶乐思叫着原著中索莎娜的昵称。她感到倦意渐渐来袭,除了脑中那个煞风景的艾斯比非要在这个时候彰显一下存在感。
    您好,桃乐丝,如果您要攻略人物,我的真诚建议您攻略索莎娜。您看她青春靓丽,心地善良,攻略难度也不大,您真的不打算试试吗?
    滚,睡觉。陶乐思在心中恶狠狠地念道。
    这一晚上,就这样安然无恙地度了过去。
    第二天,又是陶乐思可以愉快摸鱼的一天。
    她上课刻意迟到了几分钟,为了能够在路过一楼练舞室的时候,隔着门上的玻璃看一眼和学生打招呼的希尔达。
    希尔达今天还穿着那件黑色的连衣长裙,也许换了一件衣服,反正都是黑色的,从脖颈到脚踝都遮得严严实实,陶乐思发现自己很难想象希尔达穿时装是什么样子。
    赶在希尔达转身发现陶乐思在暗中观察之前,陶乐思就匆忙地跑上了楼。
    二楼琴房之中,尤迪特先生正在抽着烟斗等待陶乐思,他对陶乐思接连两天迟到有些不满。
    看来你在缺了一位室友的同时,也失去了早上的闹钟。他自以为幽默地说。
    我很抱歉,先生,陶乐思将钢琴谱夹放在琴架上,但是昨天晚上安娜回来了。
    她说这话时一直盯着尤迪特先生。不出所料,她从尤迪特先生的脸上捕捉到一点惊慌的神情。
    她回来了?那么她今天为什么没有来上课?尤迪特先生吸了一口烟,尖锐地问。
    安娜回来了一趟,一直在房间里找东西。她穿着睡衣,赤着脚,看起来是从外面淋雨进来的。我问她怎么回事,她没有回答我,又打开门走了,再也没有回来。陶乐思说。
    她依然盯着尤迪特。对方用力吸了一口烟,搞得琴房里都是烟味。他的喉结在急促地上下滚动,好像是想要努力辩解一些什么。
    桃乐丝,你一定是做了噩梦。终于,他说道。
    也许是我在做梦。
    陶乐思不再纠缠这件事。她在钢琴前坐下来,又开始与车尔尼740第31首搏斗,在琴声的间隙,她能够听到身后钢琴教师不安的脚步,在地板上踱来踱去。
    这所学校里的教职工,不是女巫,就是女巫的拥趸。像是尤迪特先生,还有几位男性教职工,都忠诚地听从这群女巫的每一个命令。
    尤迪特不算是这些人中地位非常高的,但他应该对安娜的失踪知情。看来一定是出于某些原因,导致这群女巫认为非要杀了安娜不可。
    难道是安娜发现了什么重要的秘密
    除此之外,陶乐思试探的这些话,尤迪特一定会分毫不差地汇报给希尔达。
    陶乐思一边完美地在琴键上演绎出快速琶音,一边扯出一个有点得意的微笑。
    她现在就已经开始期待,晚饭后和希尔达的伴奏练习了。
    哇,我现在发现您也是有点恐怖的。艾斯比对陶乐思说。
    第5章 校长的单独训练
    下午的时候,还没有打上课铃,瓦格纳女士把陶乐思叫到了二楼的教师办公室。
    瓦格纳女士是一个又高又胖、慈眉善目的妇人。虽然这所学院没有严格的副校长这个职务,但瓦格纳女士应该就算是学院的副院长了。希尔达主要抓学院教学,瓦格纳就负责其他各种后勤杂事。
    与希尔达不同,瓦格纳总是打扮得很花哨,她喜欢各种颜色鲜艳的衣服,平时与他人说话的时候,也都是笑眯眯的。不过根据原著描写,这是一个心肠非常冷酷的女人,虔诚地信奉着赫卡忒,渴求赫卡忒对她这个狂热信徒的一切奖赏。对于谋杀学生进行献祭这件事,她向来都很热衷。
    不过现在看来,她对陶乐思还是维持着友善的表象。
    我听尤迪特先生说,昨天晚上,你看到安娜回来了?瓦格纳女士和善地笑道。
    陶乐思说:大概是我做了噩梦。
    瓦格纳女士露出同情的神情:一定是安娜离开后,你的压力太大。如果你总是做噩梦的话,不如搬到别的女孩的房间里,她们说不定会照顾你。
    陶乐思浅浅笑了起来:谢谢你,夫人。但是我一个人住完全没问题。
    瓦格纳夫人并不强求陶乐思非要和索莎娜或者其他哪个女孩住在一起,她只是以关心陶乐思为借口,想要试探陶乐思究竟知道多少学院里的秘密。
    而陶乐思要求单独住在安娜的房间里,自然也有自己的打算。
    现在,学院中的女巫当务之急是挑选一个在赫卡忒降临时适合附身的女孩,她们在安娜塔西亚、索莎娜、艾米莉亚、桃乐丝、凯瑟琳几名女孩之间摇摆不定。
    赫卡忒是一位挑剔的女神,作为她所降临的容器的女孩,必须青春、美貌、纯洁,并且狂信。如果赫卡忒对降临时附身的容器有什么不满意,或是认为用于血祭的祭品太过微薄,就会降临严酷的惩罚。在原著的结尾,仪式失败,赫卡忒屠杀了所有的师生,估计就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很有可能是索莎娜没有达到狂信的程度。
    白天时,雨已经停了,地面几乎都已经干燥了。但是刚刚入夜,雨却又淅淅沥沥下了起来。
    陶乐思照样早早就来到了教学楼二楼的琴房,不过她有点惊讶的是,希尔达已经在那里等她了。
    我希望您没有等太久,夫人。陶乐思说。
    你可以叫我希尔达,我希望你不要因为我耽误了你晚上的时间而跟我这么生疏。希尔达站在钢琴旁边,点了一支烟,脸上带着浅淡的笑意。
    陶乐思发现希尔达在看她的时候总是在微笑,但那种微笑像是全知全能的年长者看着三岁稚儿,带有包容与哄诱的笑。这提醒着陶乐思,她和希尔达实际站在不平等的陆地两端。
    原著之中,最后女巫们挑选索莎娜用来承接赫卡忒的神临是无奈之举,因为她们挑选的其他女孩死的死,疯的疯,最终只剩下了索莎娜。陶乐思坐在钢琴前的时候还在想,如果桃乐丝没有被灭口,在为赫卡忒挑选女孩的时候,希尔达会坚持选她吗?
    她的手指抚上琴键,希尔达却突然说:不,我们先不弹我的这首曲子。
    陶乐思抬起头,疑惑地看着她。
    我们先练一些其他的,稍微放松一点。弹一首圆舞曲。
    什么样的圆舞曲?陶乐思问。
    什么样的都可以,遵循你的内心和你的第一反应。
    陶乐思略一思忖,她开始弹奏肖邦的降E大调华丽大圆舞曲。这首曲子的速度很快,她的手指快速在琴键上跑动着,无暇顾及其他,但是第二主题还没有结束的时候,希尔达夫人那冷冷的声音就打断了她。
    现在,来一首小步舞曲。
    陶乐思停止了演奏,她稍微喘了口气,决定弹奏一首简单点的乐曲。她选择了贝多芬的G大调小步舞曲。这首曲子不难,也好听。刚弹完第一小段,希尔达又打断了。
    回旋曲。
    陶乐思开始弹奏杜舍克著名的小奏鸣曲中的第二乐章回旋曲,旋律动听且轻快。在她弹完第一个完整的乐段的时候,希尔达说:进行曲。
    陶乐思愣了一下,她居然没有马上就想到大名鼎鼎的《土耳其进行曲》,不过很快她就弹奏起舒伯特的《军队进行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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