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正在努力的尽到身为他们的阿爹的责任,他已将他们真正视作他的孩子
    他确实需要一个衣钵传人了。
    站在门外,他看着天上的月亮有些恍惚了。
    狐狐。秦涓走过来,声音沉沉的,赵淮之看了过来。
    你脸色不太好。秦涓没想拐弯抹角,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赵淮之微微勾唇:嗯,贵由汗的皇后派人来催促我娶妻了。
    短短一句,秦涓已睁大眼睛愣在原地了,想问什么但脑子里是空白的。
    或许他们已经给我选好了妻子的人选。赵淮之说的依旧浅淡,可脸色也没有比之前好多少。
    秦涓不知道该说什么,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也不明白赵淮之说这个的深沉含义他可能是在告诉他,他应该成家了吗?想到这里秦涓浑身都是一颤,手也不自觉的握紧了。
    旦木在大斡耳朵无法办事,我只能写信给万溪,让他去见皇后一面。
    赵淮之看向秦涓,今次他看向秦涓的目光是柔和的,比之前的任何时候都要柔和。
    他希望秦涓能明白他的心思,他许多年前就决定好了不会娶妻,他的阿爹为了全心全意照顾他也没有娶妻,在宋国他的堂兄弟姐妹数都数不清,赵氏也无需靠他来传宗接代。
    伯牙兀氏的衣钵有松蛮,也有小曲儿。
    他已经为今后考虑了许许多多。
    秦涓似懂非懂,他分明是聪慧的,此刻却有些转不过弯来,他竟然觉得赵淮之给他的答案是模糊的。
    一口气堵住了喉咙,他不想说话,也说不出一个字。
    他转身往院心走去,赵淮之问他去哪。
    他说去看看那别家主睡了没有。
    赵淮之点点头,只嘱咐了一句,让他别搞太晚回来。
    和那别家主下棋的时候,他可以不用想许多事情,他也终于有些明白了,这些东西存在的意义
    有时候真的会很消沉,这大概是他成年以后第一次感受到一种无法言喻的落寞与无可奈何。
    终于,他开始为世俗、伦理、家业、香火这些事情而烦恼,而当天成长为一个男人的时候,是无法绕开这些东西,无法做到避而不谈的。
    曾经他以为人只要能活着,不断的去学习,不断的努力,不断的为了活着和很好的活着就够了
    可当他真的从战场上从签兵奴隶营里走出去,活了下来,开始融入现在这片北方最强大的部族与他们生活的时候
    他才明白,活着并不是最难的,难的是在被世俗规划好的世界活成骄傲的样子
    他以为他是不在乎的,他以为狐狐是不在乎的。
    又或许他们是真的不在乎。
    但有些事情,他们说了不算。
    今天怎么了,一直走神。那别枝一连吃了秦涓好多棋子后突然笑道。
    秦涓揉了揉额头:是我棋艺不佳。
    你看着像是有心事,并不像棋艺不佳。那别枝又说道。
    秦涓沉默了一会儿,在抬起头的那一瞬间神色变得坦荡又明媚了,这一刹那那别枝都微微吃惊,这一刻也真叫他感受到了这个少年的美貌。
    有漠北人的三分粗犷,又有南边宋人的俊秀,明眸善目,俊逸非凡。
    那别大人,你有最难受的事或者痛苦的时候吗?少年突然问道。
    那别枝又是一惊,秦涓以为是自己的问题太冒失了,正要道歉,只听那别枝说道:有。
    如果没有那次分离,我想现在我的儿女都有一堆了,或许那之后的日子就是我最痛苦最难过的时候,只不过我因为久病,感受到疼痛的能力太弱了,连心疼都后知后觉。
    那别枝说起这一段的时候目光是缥缈的,虽如此,秦涓也能捕捉到一丝沧桑感受。
    二十九岁的那别枝对十九岁的秦涓说着自己四五年前的一段情.事。
    一个蒙族男子和一个宋国女子的故事。
    原以为她是西夏故地里的汉人,如果是我们的婚事或许会容易许多,查出来是却是宋人。
    这一点秦涓曾经也会觉得奇怪,在西夏故地和金地的人,只要说汉话遵循汉族习俗而生活的,不论血统,蒙人一律将他们称作汉人,而宋国的人一般被他们称作宋人或者南人。
    这一点转变是近几年才有的,此前他们是有将北方汉人和南方汉人都称作汉人的。
    而近几年不知是什么人发明了南人一词。
    拿下金国之后与宋之战事尚缓,但西征大军回来之后,与宋的战事刻不容缓,没有人会允许一个身在大斡耳朵的部族家主娶一个南人女子为妻,于是她离开了,在三年前我的人还能查到她的行踪,现在已经彻底查不到了。
    秦涓能感受到那别枝话语里的淡淡感伤与一丝无可奈何,但他也能从那别枝的眼里看到一个成熟稳重的男子那种拿得起,放得下的伟岸气慨。
    既然放下了,为何不娶妻。这才是秦涓疑惑所在,他并不是怂恿那别枝娶妻,更不是在催促,只是疑惑,只是更渴望听到一个不一样的答案,更想知道博学如那别枝,像他这样的人有没有对于人生更深的解读
    他是如此的渴望从那别枝这里得到一个不同于别人的答案。
    听到秦涓的这一句那别枝起初是疑惑的,但当他看到秦涓的眼睛,便也明白了秦涓的意思。
    一只迷茫的狼,迷茫的时候,眼眸里的光依然倔强。
    很不幸我这里没有你想听到的答案,不过我十分愿意和你分享我的答案,因为我不能娶妻,在这个草原上,我娶任何一方都不好,如果妻族的人站在我所相对的势力一方,对我来说是负担,对她来说是灾难,我不想害人,也不想被人害,所以我现在的状态是最好的。
    很抱歉,这可能并不是你想听到的答案。
    他猜测秦涓想听到的是,因为忘不了那个宋人女子不是,他从来没有深究过这个问题。
    生命中无数女子来来去去,若走马观花,他不是草原上牧羊的纯情少年,他是那别氏的家主,坐拥着草原上除王族以外仅次于纥颜氏部落的庞大军队,从大泽以西至垂河以东是那别氏的辖区
    他的成长经历让他必须放下儿女情长,偶尔他也会想起那个冷硬的女子,骑着马从南边来,巴掌大的脸,柔和的眉眼之下却是一副冷硬的心肠。
    你无法想象一个女人,宋国的女人,她竟然掌管着漠北半数以上的经贸。
    第184章 狐是我的狐
    倨傲的狼儿也有着无比细腻的心思, 他能捕捉到当那别枝提起那个宋人女子时微微舒展开来的眉眼。
    是,那个女子可能早就放下甚至遗忘了,但偶尔提及时那别枝的眉眼骗不了旁人, 那种舒展与自然骗不了旁人。
    只是,那是真的放下后的舒展,再也无关风月了。
    忽然秦涓有几分了悟了,或许情爱的存在, 最好的存在是如月亮般的出线, 指引过,温柔过, 斗转星移天渐晓后,也不必悲伤, 不必多言。
    想起时柔软, 放下时坦荡。
    遇见过对的人,努力向前走去的同时, 能依然保持良善。
    他深吸一口气,突然笑了。
    那别枝看向他, 虽然些许疑惑但依然能为他的喜悦所感染,就像他第一次见到这个少年时所想的那样。
    而秦涓也不负所望的很快成长起来。
    这一盘棋下完以后秦涓准备离开了。
    我让蓉姨安置点吃的, 你吃过后再回去吧。
    太晚了, 我先回去了。秦涓说着,那别大人晚上也少吃点。
    秦涓回去后洗完澡便睡了, 之前的什么不愉快也都抛诸脑后了。
    次日, 秦涓是被松蛮他们折腾醒的, 他不知道他们两个是怎么进来的,明明记得昨夜将门落了栓子,除非他自己谁都打不开。
    等他顶着一脸的起床气, 揉揉额头看向敞开的窗户便也明白了什么。
    你腿不想要了?刚好一点能爬了就给老子翻窗?
    这两个崽子真的是
    秦涓狠起来想抽他们,但也只能想想。
    这就算了,他的书桌上的书本上还留着崽子们的脚印
    秦涓气得唇角发抖,好半天才忍住脾气走到衣柜前。
    松蛮立刻跑上来:大哥,你穿红色,今天我穿的红色!
    秦涓看过来,想都没想,低吼:叫爹!
    ?松蛮被他这么一吼直接愣住了,抿了抿唇话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想了一会儿着急的挠头,松蛮怀疑自己刚刚应该是听错了。
    大哥?试探一下,松蛮再喊他。
    说了现在开始叫我阿爹。秦涓重复了一遍。
    松蛮直接冒出一句很欠扁的话,翻译过来大概是骂人的口头禅应该是过于惊讶所以脱口而出。
    知道说错话了,松蛮赶紧捂住嘴巴,连跟屁虫小曲儿也开始瑟瑟发抖,感觉气氛不对
    秦涓穿衣服的手指头一停,挑着眉看了过来。
    松蛮深吸一口气,将他那乖张的性子发挥到极致,张嘴就哭嚎:你为什么要我喊你阿爹嘛!我都喊了你这么多年的大哥了!你要是喜欢我喊你阿兄也可以啊,呜呜呜
    秦涓几乎是掏了掏耳朵才对他说道:以前的叫法不对,现在改过来,你若不喜欢阿爹便不叫我了,以后咱们点头之交就行了。
    你哇呜呜,太过分了!松蛮大哭,哭了好半天发现秦涓鸟都不鸟他,而且连他自己都觉得自己的哭声很闹人。
    秦涓几乎是耐着性子束上革带,戴上腕甲。
    等穿着整齐了,便去整理书桌。
    松蛮见状更觉得难过了,哭声却没底气了,倒是小曲儿,现在应该叫伯牙兀文曲了,看向秦涓,恭敬的行礼,老老实实的喊了一声:爹爹。
    娘的,松蛮心中万马奔腾,冲着小曲儿挤眉弄眼。
    松蛮:不带你这样干的!老哥我在争取,你直接把老哥给卖了!
    小曲儿:不是,哥,你听我说,在可失哈儿的时候我就改口叫秦涓哥哥爹爹了,所以现在我叫的还挺顺口的嘻嘻。
    松蛮:
    胸口尤似一万匹野马奔腾而过,松蛮直接倒地不起。
    秦涓以为这小子是腿伤复发了,急得跑过去。
    哪知这小子一是被气的,二是给自己找个台阶下,他暂时真他娘的叫不出这个爹字来
    秦涓抱着松蛮奔向房外,喊着伯牙兀氏的军医。
    正在吃早饭的军医放下手中的手把肉便冲了出来。
    他们都以为松蛮是腿伤复发了,便决定提前拆夹板,大不了拆完再重新上夹板。
    拆完之后军医发现啥事没有,又给重新上了回去
    松蛮却说自己不舒服,不想吃饭,军医觉得应该是水土不服,给他开了点药。
    秦涓拿了药方又着急的要上街去抓药。
    秦涓一离开,小曲儿便看向松蛮:哥,你是装的还是真的
    叫我阿兄!松蛮学起某人来真的是有板有眼。
    小曲儿直接无语,行吧,敢情父兄闹矛盾,最终结果就是兄长拿他开涮。
    不愿意?松蛮挑起眉,双手上移抱着胸,教育他,叫哥不亲,叫阿兄才是最亲的,懂了吗?
    小曲儿一瞬不瞬的盯着松蛮。
    你这么看着我作甚?
    觉得你好像秦涓爹爹
    哼!某人虽然嘴上在哼,唇角都要翘到天上去了。
    看到松蛮笑了,小曲儿上前去一把抱住松蛮,阿兄。
    真乖。小曲儿停了一会儿,很认真的问道:那你怎么不乖,叫秦涓爹爹一声又不会少块肉,而且秦涓爹爹那么喜欢你,在从班城回来的路上他一直念叨你,说实话叫我好生嫉妒。
    松蛮心里美滋滋的,嘴上却说:平时一杆子打不出一个屁来,都快把我给闷死了,今日话可真多。两小子在屋内斗嘴的时候,赵淮之已过来了,在屋外听的很清楚。
    直到他推开门进来,两人才分开来。
    狐狐爹爹!
    阿爹!
    赵淮之微微笑道:吃过早膳便晨读吧。
    两崽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被这样管束过了,现在也意识到了被狐狐阿爹接到这里来之后,他们要面临怎样的生活
    狐狐家主对自己非常严格,对你们自然也会严格。
    极布扎的话突然冒出耳边
    因为早有心理准备,松蛮和小曲儿尚还能接受。
    赵淮之:你们除蒙语和汉语外,再选一门语言,我会安排家臣教你们。最好不要选一样的。
    啊?两崽子面露难色。
    赵淮之一眯眸:需要我再重复一遍吗?
    不,不必了。两崽齐齐摇头。
    赵淮之将写着语言的字条递给他们。
    太难了,太难了,两崽恨不得抱头大哭,为什么他们学蒙语和汉语还不够,还要再选一门。
    看到两崽子的脸都快皱到一起去了,赵淮之叹气:进来吧。
    有两个家臣进来了,手上还抱着一大摞书。
    先生们给他们讲讲各地风土民情,看看他们喜好哪里,三日内让他们给我答案。赵淮之说完便离开了。
    秦涓买了药回来,赵淮之已经出门去了。
    至于两崽子正在听各自的先生讲学。
    松蛮喝药之后,秦涓无事可做便坐在一旁听着先生的讲述。
    他儿时在吉哈布大营曾渴望有这么一个先生
    听先生讲了两日后,松蛮说他想学阿拉伯话。
    本来小曲儿还没有决定好,因为狐狐爹爹给他们三日的时间,但松蛮已经做决定了,他也只好定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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