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上手一摸,棺材上浮着木屑,毛边还没来得及打磨,是一副半成品。
    按照曲蕊的说法,木匠是冥婚新娘的家,那这口棺材大概是为新娘所做。
    郁燃思忖片刻,敲了敲棺材板,空心木具发出沉闷的咚咚声。
    他自言自语道:新娘的尸体在哪?
    燕时澈站在一旁,沉默地垂眸看着喃喃自语的雇主。
    屋内寂静得诡异,他能够听见对方的心跳在胸腔里快速跳动的声音,以及郁燃压抑着的偶尔急促的呼吸。
    他看起来很兴奋。燕时澈判断。
    郁燃确实很兴奋,他像小孩子拿到新玩具一般,在棺材旁摸索了好半天,才回过头。
    走吧,去二楼。
    不知道是不是燕时澈的错觉,他听出了几分愉悦。
    木质楼梯又晃又陡,踩在上面会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呀声,直接通向二楼房间的小门。
    郁燃推了推,铁锁穿在门和墙的铁环里,被锁上了。
    你会开锁吗?他偏过头去,鼻尖擦到了什么毛茸茸的东西。
    简陋的楼梯狭窄陡峭,两个大男人站上去顿时显得满满当当,连周围的灰尘都拥挤起来。
    郁燃顿了顿,对方隔远了一点,会,但是没有工具。
    发卡行吗?
    细的可以。
    郁燃从裤兜里摸出一根金属一字夹递给燕时澈。
    燕时澈目光扫过他卷曲略长的头发,没说话。
    楼梯太窄,除非下楼,否则很难交换位置,燕时澈只能靠近踩上一级阶梯,探长手臂从郁燃的头边穿过。
    金属发卡钻进锁芯,灵巧地挑拨锁舌,很快,把手里响起清脆的弹簧声。
    好了。
    身后温热的气息终于离开,郁燃感到一阵轻松,立马推开了门。
    二楼的房间仍旧晦暗无比,窗户被木板封死,只有几丝天光透进,但仍旧照不分明。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陈旧的霉臭味,像回南天怎么也晒不干的衣服。
    屋内陈设很简单,左侧一张只剩床板的小床,窗前一张长木桌,桌下放着一个大箱子,桌子从靠着床头的地方延伸到另一面的墙壁,墙角堆着几包杂物,用塑料布罩着。
    整个房间能够下脚的就只有一方左右。
    郁燃指尖划过桌子,捻了捻。
    薄灰,房间应该有两三日没有打扫过。
    如果这是新娘的房间,刚好印证了阴媒口中新人才逝世两日的说法。
    床和桌子都收拾得很干净,郁燃蹲下身,打开了桌子底下的木箱。
    硕大的木箱中,东西却少得可怜,零零碎碎地放着一些女孩爱用的物件。
    撕了大半的笔记本、一把粉色的塑料梳子、几颗彩色玻璃球,还有一只破旧的布娃娃。
    【恭喜你,获得剧本特殊道具'阿姊的布娃娃'!】
    【阿姊的布娃娃:阿姊一针一线缝了一整晚,终于缝好了阿妹最爱的布娃娃,有了它,再调皮的小孩也会不哭不闹乖乖进入梦乡。】
    郁燃指尖刚刚碰到布娃娃,眼前就浮现出了血字提示,布娃娃自动放进了背包里。
    阿姊的布娃娃?
    他扫了两眼上面模棱两可的道具介绍,这破布娃娃难道是用来止孩童夜啼的?
    这里有一些衣服。男人打断了青年的思考,他顿了顿,像小孩穿的。
    墙角的塑料布被掀开,露出一小堆衣服和被褥,最上头俨然叠着几件小褂子,领口泛黄起球,应当穿了许久。
    尺寸正好是五六岁孩童穿的衣服。
    郁燃抿了抿嘴,脑海中浮现出一个大致猜测。
    无论是阿姊的布娃娃,还是眼前的童装,都说明了一件事。
    那就是这个房间里曾经住了两个人,很可能是新娘和她的妹妹。
    可是从两层小楼的生活环境看来,现居的只有木匠夫妻二人。
    既然新娘已经逝世,那么她的妹妹去哪了?
    他想起昨日在西厢房遇见的疯女童,顿时疑窦丛生。
    西厢房的疯女童会不会是新娘的妹妹呢?
    那她为什么疯?是天生的,还是后天的?
    如果是后天的,她受到了什么刺激?
    而这一切,与冇有村的秘密有关吗?
    杂乱无章的线索就好像一大堆缠绕在一起的线头,混乱得理不出头绪。
    郁燃指尖下意识叩击着木箱,下一秒忽然落入温热的掌心,被人紧紧抓住。
    嘘。燕时澈虚起黑眸,机敏地望向门外,耳语道,有人来了。
    正如他所言,半晌后,外边传来了鞋底趿拉着木梯上楼的脚步声
    哒哒哒,哒哒哒。
    仿佛与昨日棺材中的击打声混在一起,敲在人绷紧的神经上。
    二楼的窗户被木板全部封死,唯一的出口被来人堵住,他们被困在了这里!
    这种危险的认知让青年心脏猛得一颤,被燕时澈敏锐的听觉所捕捉。
    男人垂眸一瞥,黑暗中闪着一双亮晶晶的狐狸眼,正目不转睛地望着门后。
    亢奋极了。
    *
    作者有话要说:
    郁燃:兴奋~(p≧w≦q)~!!!
    感谢在20210816 02:07:36~20210819 01:04:4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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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06 # 配骨亲 他的脸扭曲得像要吃人!
    脚步声越来越近,单薄的木梯在踩踏下显得摇摇欲坠,咯吱作响。
    门外响起木匠低哑的呢喃
    外面的小耗子,总是趁人不在了,来偷东西我要把它钉进木板上,一根根敲碎那些可恶的爪子,钳烂它的牙齿,在嘴里灌进烂肠的毒药
    阴森可怖的声音悠然拉长,木匠上了最后一阶楼梯。
    出得去吗?郁燃问道。
    现在不行。
    燕时澈看了一眼被木板封住的窗户,木匠的脚步声停在门口,这时逃出去已经来不及了。
    男人揽住郁燃,两人迅速滚进床底。
    咔嚓,门开了。
    床下。
    郁燃很不适应被人触碰的感觉,他抿着嘴,全身肌肉不自然地紧绷,努力忽视着旁边的热源,直到燕时澈的手臂从他腰间挪开才放松。
    这算是什么事?
    郁燃在心底叹了口气,抬眸从缝隙中观察木匠。
    他们现在的位置实在不算安全,床底离地面的间距很大,只要对方蹲下身,就能够发现他们。
    木匠走路的姿势很奇怪,脚跟就像永远不会离开地面一样,套着一双黑旧的老布鞋,摩擦出黏糊糊的水声。
    他的鞋底不知沾上了什么液体,趿拉着走进屋中,后跟在水泥地上留下深色的水渍。
    那双脚在狭小的地上转了一圈,如郁燃所料,缓缓靠近小床。
    【妈的好紧张啊啊啊啊!!!】
    【我也是!千万不要被发现啊!直播间最帅的两个小哥!】
    【躲床底?我的天,什么弱智操作!这么大条缝NPC又不瞎,傻逼直播间,走了886】
    【前面爱走走,逼逼个什么劲,无语】
    【确实没办法,这么重要的线索点不可能不来搜证,只能说他俩倒霉吧】
    此时直播间的人气飞速上升,近五千人观看,他们都不约而同地屏住呼吸,凝神望着屏幕中令人胆寒的画面
    耗子最爱躲在阴暗的地方,让我看看这底下有没有
    那双布鞋正对床底,停在了两人的面前。
    郁燃屏住呼吸。
    哒、哒、哒、哒哒。
    忽然,一阵清脆的声音在屋外响起,沿着陡峭的木梯缓缓地弹起,落下,弹起,再落下,震颤着做出不停歇的弹跳运动。
    良久,声音终于在一楼小厅消弭,留下寂静中恍惚的回音。
    郁燃捏着从木箱中拿的玻璃弹珠,死死盯着外面的动静。
    那双脚顿了一下,滞缓地转身对着门口。
    啊,原来在外面,可算找到了,小耗子们
    这时,郁燃耳边忽然贴近一道炽热的气息。
    燕时澈低声道:我数三声,一起出去。
    三。
    那双脚向门口探了一步。
    二。
    它踩过凸起的门槛。
    一。
    两人瞬间翻滚出床底。
    在木匠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郁燃迅速关上房间门,燕时澈接着他的动作,单手拖过窗前的桌子怼了过去,抵住了门。
    郁燃眼睁睁看着至少两百来斤的实木长桌被飞速甩到门前,发出嘭地巨响。
    他对这位保镖先生的实力认知从纸面合同跃上了现实。
    燕时澈再次来到窗前,毫不犹豫地抬脚,踹断一条窗柩上钉死的厚木板,铁钉和木屑飞溅,刺眼的光线瞬间落入阴暗的房间。
    但仅仅这样还不够,木板的空隙根本无法容纳一个成年男子穿过去。
    门后的木匠似乎终于意识到自己被老鼠戏耍了一顿,喉咙里发出嘶哑的低吼。
    一声巨响随之而来。
    糟了。郁燃低骂。
    脆弱的木门被瞬间劈开一条裂缝,半只斧面嵌入木头,露出一道锋利的刃。
    同时燕时澈蛮力搞掉了第二块木板,日光把房间照得透亮。
    满天乱舞的灰尘散成无数纷杂的线,像素描中的黑白灰,把屋内屋外切得泾渭分明。
    破碎的门洞里露出一只血红的眼球,上下左右缓缓打量。
    木匠似乎嗬嗬地笑了两声,锋利的斧头再次袭来。
    木门发出寿终正寝的哀鸣,更大的裂缝沿着之前的洞口,像蜘蛛网一般,迅速向四周攀爬。
    快一点。郁燃催了一句。
    燕时澈觉得自己年轻的雇主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他嘶得转了转脚腕,最后一脚把木板连同锈迹斑斑的窗柩一起踹飞出去。
    小耗子此时一张可怖扭曲的人脸出现在门后,再次举起了斧头。
    燕时澈掰断一截遗留的长钉,从二楼一跃而下。
    五米多的高度让郁燃拧起眉头,村中房屋没有落脚的窗台,从这高度直接跳下去普通人都得崴脚。
    跳,我接着你。
    燕时澈看穿了郁燃的犹豫,又喊了一声,跳。
    郁燃最后向门外看了一眼,木门被完全劈开,木匠扭曲的脸已经不像人类,他高举着斧头咆哮着向郁燃劈来。
    他不再犹豫,翻窗跳下。
    燕时澈稳稳地接住了他。
    被人环抱的不适再次袭来,郁燃的眉头就没有舒展过,他拍了拍燕时澈,示意对方放手。
    燕时澈放开他的时候,唇角正好勾起,紧张什么,我说我会接住你的,老板。
    郁燃不知道怎么回答,他转头看向二楼,破开的窗后仍然黑洞洞的一片,一个面目扭曲的身影立在窗前,死死地瞪着逃脱的两人。
    此时,直播间弹幕五彩缤纷地飞窜起来。
    【家人们我没想到】
    【哈哈我也懵了,帅哥竟然都这么猛的吗,徒脚破木板】
    【这叫夺窗而出2333333】
    【刚才我连弹幕都不敢发,第一次在直播里遇到这么莽的】
    【第一次遇到+1,给我看得心脏骤停,这俩新人胆子好大!】
    【前面骂弱智的可以道歉了,在真正的实力面前,NPC都是垃圾哈哈哈哈】
    ***
    回到小院已经过了午时,其余三个人从房间里出来,虽说是休息补觉,但除了沈同宇,程希佑和曲蕊都没合上眼过,毕竟亲自目睹死亡的心理阴影在短时间内很难消除掉。
    郁燃提议他和燕时澈今晚去守祠堂,意外地被程希佑拒绝了。
    算了哥,还是我去,反正我今晚估计还是睡不着。程希佑的眼下青黑一圈,往常的咋呼劲都没了,熬过24小时就好,我原来通宵熬夜惯了。
    郁燃没有强求。
    对了你们去了木匠铺吗,有没有找到什么线索?沈同宇问了正事。
    有。郁燃从背包里掏出半本撕裂的笔记,新娘屋里发现的。
    他几乎把木箱里的所有东西都塞进系统背包里顺走了。
    众人闻言立刻围了上去。
    说是笔记本,其实就是白线缝订的一叠草纸,缺了很多页,里面的毛边粗糙,像是被人匆匆撕下的。
    翻开笔记,里面空白一片,什么都没有记,连书写的压痕都没有。
    沈同宇皱起眉,什么都没有,这个线索怎么解开?
    郁燃道:没说这一定是线索,只是我随手顺出来的。
    不过,他顿了顿,这笔记可能是一个提示,提示我们要找的线索就在丢失的那几页笔记中。
    你说的不错,沈同宇沉思片刻,拿定主意,那我们下午就去搜寻一下笔记的残页,既然有提示的话,那一定能够找到。
    郁燃随口附和:是啊。
    青年有些心不在焉,目光一直垂在地上,思考一些新的发现。
    他白玉色的皮肤被日光照得发亮,即便低头也难掩整个人矜贵的气质。
    模样冷极了。
    沈同宇:
    虽然他一句话没说,但总觉得在讽刺我什么。
    他重新清了清嗓子,号召道:既然村民都对我们有了戒心,在外可能搜不到什么,还容易打草惊蛇,我们重新把厢房里搜查一遍,现在有了思路说不定会有什么新的发现。
    在沈同宇的引导下,众人分别回到自己的房间,进行新一轮的搜查。
    东厢房内。
    我看见你拿的不止那个本子。燕时澈直言道。
    嗯,观察得不错。
    郁燃毫不走心地赞美了一句,从背包中取出几张草纸,从边沿的碎屑来看,是刚刚从笔记本上撕下来不久。
    没来得及看,现在只能判断这些信息并不连贯,在我撕下来之前,纸页中间也有被撕扯的痕迹。
    这是几篇日记。
    虽然说看人日记天打雷劈,但涉及到解密的事情,郁燃毫无道德可言,他把纸张摊开在床上,与燕时澈一起仔细研究。
    【己未年,十月初十 】
    【这天越来越糟糕,唯一开心的是阿娘给我和廿三做了裙子,靛蓝的,带细绒花边(细绒条是从我爹破了的旧衣服上裁下来的)。】
    【廿三很喜欢裙子,一整晚都笑咯咯的,我真希望她能永远这么开心。】
    【己未年,十月十九】
    【今天带廿三去田中扯野菜,地都干巴巴的,什么也没有找到。】
    【五叔家的儿子一直瞪着我们,就像我们要去偷他的草,我抓着廿三赶紧走,这些家伙都不是什么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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