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家世代不得好死!
    有宾客轻轻念出这句话,王齐氏立刻知道这是当年死去的王瑶儿生母又回来,顿时惨叫一声白眼一翻昏倒在地。
    王家今夜这档子荒唐事自然是不过片刻就传得满京城都是。
    彼时周清衍正在喝郎中熬出来的新药,据说是药性温和适合滋养心脉。有没有效果周清衍不知道,但是委实难喝得厉害。
    苦便罢了,还带些腥味,周清衍勉强忍着喝了一口,胃部一阵翻涌没忍住呕了出来。
    咳咳咳咳!周清衍边呕边咳,咳得双眼通红脸色却惨白如纸。
    楚恒看得心里揪疼,却也只能徒劳地轻轻拍他的背。
    周清衍的咳疾一直断不了根,一到冬日或者吹了凉风就咳,咳吐血都是家常便饭的事情。
    郎中显然也知道这件事,只劝着周清衍能再喝两口汤药,毕竟咳疾是一时半会儿治不好,能养一养心脉也是好事。
    楚恒眉头紧皱:他喝不下。
    周清衍好不容易喘上口气,浑身虚软无力地靠回楚恒怀里,忽然感觉额头上一阵温暖的触感。
    一抬头,楚恒正细细地拂去他额头上的冷汗。周清衍忍不住笑起来:怎么变得如此体贴了,贤妻?
    周清衍脑子里面仿佛有一口钟在不停地敲,昏昏沉沉的,看什么都感觉在旋转,房梁和椅子融合在一起,阿蔷阿莲的脸也是扭曲模糊。
    楚恒离他近就更模糊了。但周清衍还是一瞬间就认出他是楚恒,不外乎是那道关切心疼的眼光。
    这世上再没有第二个人会用这样的眼光看自己了。
    楚恒看着他脸色惨白,气息微弱到时有时无,额头上一层接着一层细密的冷汗,靠在他怀里的身子止不住地轻颤。
    男人垂下头:腰疼?
    周清衍眼前的景象更扭曲了,他根本分不清身处何地,只是下意识地辨认出怀抱属于楚恒,于是便下意识地往他怀里缩。
    楚恒眉头紧皱眼光一丝一毫也不肯离开周清衍。旁边郎中战战兢兢地开口:楚公子,这药不能不喝啊!
    公子的心伤已经严重到不知什么时候就会一命呜呼的地步,这半年多来全靠着喝药温养心脉吊着一口气。
    楚恒接过药碗浅浅的一口喂到他嘴边,周清衍半昏半醒间乖巧地张开嘴药刚进去就被呕出来。
    洒得楚恒一身腥苦味。楚恒心上也是一阵腥苦,一条手臂轻轻环着周清衍的腰:他喝不下,怎么办?
    屋内众人急得不行,郎中一狠心咬牙道:楚公子你渡给公子喝吧。
    什么!阿莲失声叫出来,渡?如何渡?
    楚恒身体僵硬得像块石头。
    周府的郎中已经年近古稀什么稀奇古怪的法子都用过,当年也是为了报恩才留在府中给周清衍看病。
    这会儿话已经说出口,郎中干脆豁出去了:用嘴渡,只要药进了咽喉再辅以习武之人的内里顺进身体,应该就不会再吐出来。
    阿莲明显不太愿意,但此刻关乎周清衍的性命不愿意也得愿意。这里只有楚恒名义上是周清衍的侍妾,此事自然是别人都不行,只有他可以。
    楚恒只感觉五脏六腑一个劲地扭曲,炸得他耳朵里一阵嗡嗡嗡的轰鸣声,再回过神来时屋内其他人都已经退了出去,门静悄悄地关着。
    周清衍已经彻底失去了意识,紧闭双眼呼吸不稳,时不时蹙起那双好看的秀眉。
    眼看着这药再放下去就要凉了,楚恒端起药碗的手微微发抖当年在京城被禁军追杀也没这么抖过。
    楚恒垂下眼帘,鼻翼上投下一片阴影:我这是为你好,不是占你的便宜。
    大概是楚恒的手臂缓解了他的腰疼,周清衍紧蹙的眉稍稍松开些。楚恒看着他又道:你要是同意就拉着我衣服。
    周清衍本身就整个儿被楚恒环在身前,方才腰疼得厉害手下意识地找了个撑点正好落在楚恒衣襟上。
    楚恒沉眸:好,你同意了。
    男人大刀阔斧喝下汤药,小心抬起周清衍沉睡的脸
    奇怪,这人身上这样冷,唇却温暖而柔软,楚恒甚至能闻到周清衍发间淡淡的皂角香,浅淡却清新,像极了江南漂浮着睡莲的那一片波光潋滟的湖泊。
    楚恒闭上眼,觉得自己落在了睡莲上,碧绿的莲叶俏皮可爱,花瓣美丽柔软,楚恒轻轻凑上去就害羞地蜷成一小团,更不用说娇嫩的花蕊
    昏迷中的周清衍鼻腔发出一声淡哼,楚恒另一只手按在他胸前,涓流似的内力缓缓流淌开去。
    周清衍的呼吸粗重了很多,但很快又恢复平静清浅而稳定。
    想来是药发挥了作用。楚恒松了口气,借着这个时机帮他揉一揉腰,直到天光乍现。
    作者有话说:
    第31章 和盘托出
    清澈的光芒从东边的山坡上一点点地升起来, 霞红透过云层丝丝缕缕地飘洒下来,穿过稀疏的枝条悄然落在窗柩在明白的窗纸上显出热烈的色彩。
    周清衍的耳边仿佛响起了几声鸡鸣,青年睁开双眼, 清澈见底温润如玉的眼瞳中全然一片轻松之色。
    难得一夜到天明。刚苏醒时短暂的迷糊过后, 周清衍披衣坐起冷不丁想到。他这副千疮百孔的身子昨夜倒是挺给面子。
    可是他明明记得昨晚腰伤好像犯了
    腰痛伴随了周清衍将近十年,三年前在楚府, 楚夫人知道他这伤是给楚恒挡了灾, 数不尽的银钱和关怀投进来,才换来他几年的尚可忍受。
    自从楚府没了,周清衍一跃成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国师,不缺银钱,旧伤却越来越重。
    周清衍现在回想起那种痛都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但很快腰间奇异的酥麻感传遍青年全身。
    好像有个人一直在用不轻不重的力道按摩, 每一处穴位都被照顾到, 按摩得他腰间仿佛有一股暖流在不断地流淌。
    除了楚恒, 没人会这么照顾他了。
    周清衍垂下头似有似无地笑了笑,又恢复成懒懒散散的模样摇响铃铛, 洗漱过后方才问道:子渊呢?
    阿莲还没开口说话, 门突然被推开, 身形高大的男人走进来。
    今天的楚恒不知为何穿了一身朴素异常的灰衣,浑身上下没有半分修饰,只在腰间束了巴掌宽的蓝带, 冠头也只用了根不显山不显水的玉簪。
    这是副极其普通的打扮,和周府里的浣洗小丫鬟也差不多了。
    周清衍微微挑高了眉峰:美人。
    楚恒臂上挂了件白衣正要给周清衍穿上, 闻言手上动作一顿:这样也好看?周大人, 你该不会是没见过美人。
    周清衍如今就像只餍足的小猫, 被伺候舒服了看什么都觉得满意:啧, 你懂什么?美人在骨不在皮,子渊这副骨相,这通身的气派,就是在东街上当叫花子也是美人。
    周清衍越看越觉得欢喜,手欠地伸出爪子勾住楚恒的下巴,稍微用了点力气让他挨近自己。
    这力道不大,楚恒大可以挣开,但是男人乐意陪这个祖宗,略微挑高眉峰也不反抗,由着他勾住自己。
    周清衍眯起眼睛啧啧称奇,仿佛是第一天看见楚恒:子渊,你的骨相当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不过要论俊俏么
    青年一眨眼睛,大言不惭地道:还是我最俊俏。
    阿莲端盆的手忍不住抖了一下,好险没洒出水来。两只眼睛瞪得很圆,不敢相信自家公子竟有如此不知廉耻的一面。
    楚恒颇为无奈:你最俊俏。大清早他不知周清衍为何要和自己争谁更俊俏。
    穿衣。楚恒不欲再听他夸赞自己的美貌,抖开衣服道。
    周清衍:不穿这件。
    他平时素爱白衣。楚恒略显疑惑。
    周清衍淡淡笑起来:今日要去看戏,换件喜庆些的衣服。
    楚恒心思一下子敏锐起来:王家的戏?
    周清衍俏皮地眨眨眼睛:我要穿红色的,大红色。
    楚恒有些疑惑周清衍为何会知道昨夜杜如异潜进王家安排好了一切,还是说周清衍本人又做了其他的安排?
    在楚恒思索的时间,阿莲已经利落地拿出了红衣,等到楚恒回过神忍不住愣在原地。
    青年漫不经心地站在床边,墨发高高地束在脑后,几缕青丝垂在耳畔旁,和素白如玉的脸庞交相辉映。浓烈的红衣从青年雪白的脖颈下方开始一直延伸到下半身,只在最低处露出一点点黑色的鞋尖。
    金线盘曲在肩膀,袖口,对襟,绣出一团又一团的祥云。那样妖娆艳俗的颜色,落在这个人的身上仿佛洗去了尘间所有的污秽,独留炽热在徘徊。
    楚恒刹那间看呆了眼。
    周清衍由着阿莲给他系好腰带,一抬头浅笑:本公子是不是最俊俏的?
    楚恒不是第一次见周清衍穿红衣,至少帮吴家小姐时就看过一次,那一件红嫁衣远比这一件来得隆重,但楚恒还是觉得眼前的周清衍最耀眼。
    半晌,男人沉沉地应了一声:嗯。
    周清衍笑得眉眼一弯,连带着用早膳都用的很开心,阿莲端着药碗上来时也只是微微皱了皱眉,随即一口饮尽,脸色刹那间很难看,但很快被压了下去。
    周清衍舒出一口气,熬过那一阵艰难的反胃感后就感觉又暖意从胃慢慢升了起来,连带着心窝都舒服了很多。
    这么难喝的药,你们昨晚是如何让我乖乖就范的?周清衍好奇地问道。
    阿莲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低着头不答话。楚恒布菜的手略微有些僵硬。
    等了半晌,阿莲方才小心翼翼地抬起头:您不记得?
    周清衍昨晚难受得要命:记得什么?
    没什么。楚恒适时地开口打断,你说要去看戏,现在就去还是等鲁艺来请?
    周清衍立刻收回了好奇的心思:自然是等鲁艺来请。说起来诱鲁艺进坑的人当真厉害,连王家的玉佩都能弄到手。
    楚恒顷刻间抬起头,周清衍笑眯眯地与他对视。
    楚恒心中一叹:比不上你,隔岸观火看好戏。就连栽赃这档子事,都有他代劳了。
    好在楚恒早就知道这人聪慧过人,也不打算瞒他,随即就把所做之事和盘托出。
    越是说周清衍的目光就越是惊讶:你如何能在京城筹集那么多的人手?
    这里可是京城,除开几个边关的将领和皇帝的兄弟亲王,聚集了数不胜数的高官侯爵,这些人凭什么放弃一切跟随楚恒。
    还有,楚恒筹集这些人是为了干什么呢?
    楚恒给他盛了碗汤,毫不避讳地说道:他们大多都是受了阻。
    周清衍脑中隐隐闪过一个可怕的念头,眸光微沉看了楚恒半晌,后者仿若不觉轻飘飘地吹凉汤。
    你
    可以喝了。
    两个人几乎是同时开口,楚恒目光坦然。周清衍紧咬下唇,接过汤碗,最终没有把那句话说出口。
    这汤刚喝完,鲁艺的帖子就来了。递的是公贴,贴上说鲁首领已经找出了白狮伤人一案的凶手,还请国师和鲁首领一起亲临王家找出最后的证据。
    王负恩也是朝廷命官,锦衣卫没有皇上的命令不能捉拿此等高官,鲁艺在此案上又只是个辅佐周清衍的人。
    因此最后的取证捉拿非得周清衍带着无影阁的人前去不可。
    周清衍看着贴上的公章,嗤笑一声:八百年只怕用不上一次。遇上其他案子,鲁艺收了人家的钱财,左右私自打杀便了结了。
    阿莲颔首轻声道:副阁主和金戈十卫已经在门口候着了。
    周清衍清浅地一点头:如此便走吧。
    楚恒今日也跟着去,带着面具一袭灰袍,就像周清衍身边的侍卫小厮,半点不起眼。
    路过门口时,楚恒不经意间发现原本守在门口的锦衣卫竟然全部不见了。
    周清衍吹不得风,出去看戏自然不委屈自己,上了马车掀开帘子:昨晚鲁艺就将他们全部召回去了。
    楚恒望见周清衍的目光,蓦地一咽口水。鲁艺满心满脑地都觉得自己调回了得力人手,殊不知早就被周清衍安插了钉子。
    王家门口早就被锦衣卫团团围住。谁人不知,这京城里被两种人缠上都是必死之地。一个是国师的无影阁,另一个就是鲁艺的锦衣卫。
    昨天还花团锦簇的王家,如今上下已经宛如惊弓之鸟。大门被迫敞开,一群下人战战兢兢地蹲在地上。
    王负恩梗着脖子站在太阳底下,身后只有一个满脸稚气的少年。当家主母王齐氏居然不在。
    鲁艺头上顶着伞,懒洋洋地坐着。
    王负恩气得脸色涨红:鲁首领,你这是什么意思?
    鲁艺显然没把王负恩放在眼里毕竟他可是能和齐均庸分庭抗礼的人物:王大人,本官已经说得很清楚,白狮伤人的罪魁祸首就在你的府上。本官秉公执法不冤枉每一个好人,只能请王大人让我们搜一搜府上。
    当初宫宴,王负恩从头到尾都没能接近皇上一星半点,就连白狮都没看上几眼:无稽之谈!
    是不是无稽之谈是本官的本事,敢不敢让本官搜那可就是大人的心意了。王大人若是清白之身何惧本官搜上一艘呢?鲁艺声音依旧慢条斯理。
    王负恩气得脸涨红:本官乃一品大臣,岂有你放肆!
    王大人这话可不对。轻笑声从不远处传来,这副嗓音清澈得很,一众人下意识地朝声音来源处望去。
    王负恩身后的少年挺喜欢这个声音,伸长脖子往那边看,全然没看见爹爹一瞬间黑下来的脸色。
    马车在旁边停下,先下来的是一个灰袍面具男子,他朝马车内伸出手,不多时接下一个一身红衣面容昳丽的青年来。
    王家的小少爷王谦初今年十三,还是第一次见到国师,他不知道面前这个好看得过分的男人是国师,顿时瞪大了一双圆眼睛。
    王负恩沉下眸子:国师今日前来,也是和鲁首领一道助纣为虐的吗?
    作者有话说:
    周清衍:看戏最开心。
    第32章 百口莫辩
    王负恩家里通房妾氏一大堆, 可惜生出来的大多都是丫头,王齐氏膝下也只有一个亲生女儿。
    所以王齐氏再不情愿也得把这个妾氏生的儿子供在主房里。王负恩的这个宝贝独子叫做王明月据说是灵光寺的大师说取个女儿名才不会早夭。
    王负恩对这个独子抱了很大的期望,亲自教他读书识字, 甚至每日拷问他功课。王齐氏明面上不敢对王家的独子下手, 背地里是肯定没有什么好脸色。
    王明月从小长在王齐氏的膝下,王齐氏为了防止身边的丫鬟爬床, 稍微有点姿色的都撵了出去, 王明月长那么大还是第一次看到周清衍那样绝色的人物。
    那身鲜艳的红衣刹那间惊艳了少年灰蒙蒙的眼睛。周清衍察觉到少年的眼光,眼眸掠过一众大人物落在他身上,展颜微笑。
    王明月神情顿时一阵恍惚:国师,不像传言中那样暴烈无常,甚至还还很温柔。
    但凡他不止看这副皮相,多观察周清衍的眼睛就能看出后者的眼神中没有半点笑意, 唇边那点弧度纯粹是装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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