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众人绝望之时,一袭白袍从天而降,手间轻轻将折扇碰上妖怪额头,瞬间刻下一道蓝色法印,退去眼光眼中红光。
    救命!救命啊!!
    正被妖怪纠缠的小二想见了救命稻草疯狂爬来,可刚爬两步,却看那妖怪纷纷转头,全朝着蔚凌涌去。
    小二心里咯噔一下,顿悟蔚凌身旁才是最危险的地方,身子一转换方向,闷不开腔就偷偷溜走。
    蔚凌将手中折扇展开,沿手心转了一圈,留下一道银白色光芒,刹那扩散开来,震碎四周蛛网,攀上妖怪身躯,随即化为锁链死死缠绕,刚才还张牙舞爪的妖怪们以此一击,转而整整齐齐躺在了地上。
    此地不宜久留,诸位速速离开。
    蔚凌将折扇收回手中,身姿挺拔立于群妖之间,他出手是那么轻盈利落,看得人瞠目结舌。
    想活命的人听闻他这一句,赶紧仓皇逃跑,而上方墨池与蜘蛛女还在搏斗,酒楼被撞得满目狼藉,一团一团恶心的黏液滴答砸下,泛着泡沫,腐蚀地面。
    道友!郭见朝连滚带爬,把这从天而降大白仙人当成了天而降的神仙来拜。
    只可惜蔚凌现在无暇搭理他,他刚凑上来,就被蔚凌一掌推开,方才他站的位置已经被蜘蛛女嗜血的爪牙划过,深深扎入地面,将不幸躺在旁边的小妖怪切成了肉块。
    好吃。
    蜘蛛女转动眼珠子牢牢盯着蔚凌。
    你、好吃。
    她说话总是这般没有情绪,甚至一字一顿,脚下也一步一步,逼着蔚凌而来。
    这只妖并未受控
    它是纯粹的恶妖。
    或者说,她之所以会在酒楼角落栖息如此之久,反倒是受到谁的束缚,让她没有大开杀戒。
    既然如此。
    蔚凌闭了闭眼,食指与无名指合拢放至额前,起诀。
    道友,救命!救救我救!
    哪知旁边的郭见朝被从天而降的黏液盖了个正着,大半个身子都卷在蛛网里,只能费尽全力抱住蔚凌的脚。蔚凌也没想到他力气如此之大,抱着一阵拖拽,还鼻涕眼泪全往他腿上蹭。
    就是这短短的瞬间,蜘蛛呼啸而来,不仅如此,她还忽然胀大了身子,张开长脚,整个笼罩在酒楼中空的天花板上。
    她要干嘛!她、唔、哈干嘛!!郭见朝吓得口吐白沫,险些没把自己呛住。
    蔚凌蹙眉:好强的妖力,她会被挤破。
    郭见朝:挤破了会、会怎样
    蔚凌寒声道:我们都要给随她陪葬。
    陪、陪葬?!郭见朝眼前一暗:什、不不行神仙大人你快想想办法!你快唔
    接近于疯狂的妖力澎湃在蜘蛛体内,肚子越来越大,越来越大,沸腾的妖力已经在她体内形成一股庞大的力量,一旦冲破她的皮囊,后果将不堪设想。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妖怪会使用这般自取灭亡的攻击方式。
    蔚凌想不明白,眼下已无空隙给他深思熟虑。
    傻里傻气,毫无长进。
    话音传来,与周围的慌乱格格不入,一直在旁边看戏的夏洲不知何时突然出现,他的身影就像是湖畔间被打散的影子,从模糊到清晰不过眨眼之间。
    他背对蔚凌,只是在蜘蛛落下的那一刻徒手撑住了蜘蛛的獠牙,蔚凌看不见他是什么表情,却见那牙齿被他活生生扳断,随后汹涌的妖力展开,把天地都笼罩进了粘稠的黑暗。
    夏洲的妖力比蜘蛛体内的还要强大好几倍,若是在这里喷发,只怕和蜘蛛自爆没什么区别,甚至更加严重。
    但。眼前这人若真是沧溟寺的那只小猫妖
    或许,自己还能制住他。
    蔚凌心一横,将法力蕴含于声:夏洲!停!
    夏洲:你!,没料到蔚凌开口第一句便是用了赐名之力,蓄势待发的妖力竟一瞬间被抽了空,蔚凌错开夏洲身型,起掌将法力渡向蜘蛛,清凉之气吹拂发丝,蜘蛛被一圈又一圈白色的法阵包围,随之腾空卷入发光浪的漩涡,蜘蛛庞大的身体竟然平白无故从众人眼前失了踪迹。
    相对的,从远处传来了一声地动山摇的轰鸣,震得这焕烟楼摇摇晃晃,尘粒飞落。
    第7章 水月
    夏洲挑起眉毛,诧异地看蔚凌,不待他开口,墨池就先迎上来:师尊,那蜘蛛怎么凭空消失了,你用了什么法术,怎么这么厉害。
    蔚凌担心这楼会不会就这么塌了,警惕看了半晌,确认没事之后才说道:我不过是用传送阵将它传走了。
    墨池:啊?那蜘蛛炸哪儿去了?刚才那震动得多强的爆炸万一
    蔚凌:琉璃后山,不会伤及无辜。
    墨池不见松气,反而更是为难:咱们天羽殿还在后山呢。一边嘀咕,一边浮现了孟兰舟的脸,不禁打了个寒战。
    天羽殿有结界,不碍事。
    蔚凌也不想多做解释,他的视线迅速扫过夏洲,正欲说话,却察觉郭见朝还抱着他,墨池见状赶紧把已经吓昏的郭见朝从蔚凌脚上扯下来,摸了摸鼻息,确定他还活着。
    蔚凌转向夏洲:方才你打算用妖力将蜘蛛妖尽数摧毁?
    夏洲端详着他的脸,随他道:是又如何?
    蔚凌道:你可想过那样摧毁的不只是蜘蛛妖。
    夏洲眼睛一弯,笑得特别好看:没想过。
    二人算是久别重逢,对蔚凌来讲更像是初次见面,可夏洲在他眼前是如此平静、如此从容,好似一切都自然而然,早已预料地相遇。
    眼前的男子是四大凶兽之子的梼杌。
    他妖力隐藏完美,人性悟性极高,蔚凌要区分他,能依靠的,也只有夏洲这个名字。
    你用赐名的力量束缚了我,这么强的妖力被迫尽数收回,换做普通妖怪可要暴毙而亡了。夏洲慢悠悠地向前一步,借着身高优势盯紧了蔚凌的双目。
    令人压迫的气息盘绕全身,那是来自本能的警告。蔚凌蹙眉,对夏洲俊美外表下透出邪气感到不适。
    奇怪的是,这样的邪气看似毫无掩盖,任何人都应该能察觉,可身旁的墨池没有反应,残留是官兵更是各忙各的,似乎这层气息只有蔚凌一人才能感知。
    唯有一点可以肯定。那便是他与沧溟寺里那只小猫,早已截然不同。
    蔚凌淡淡道:恕我考虑不周,千年大妖若能轻松暴毙,岂不是便宜了我?
    夏洲那双炯炯有神的眼珠子就像是定格在蔚凌身上,无论蔚凌说什么,他都不痛不痒,甚至笑得非常礼貌。
    我在沧溟寺出手相助,今日又替你挡刀,你啊,无情无义,叫我如何不伤心。
    尽管,他说出口的话和他面上的笑毫无关系。
    蔚凌平静自若,心里却没落得自在,他退后一步,与下周离开距离:多谢救命之恩,在下铭记于心,来日自会报恩。
    夏洲缓缓眯起眼睛:这是大恩,你可要好好报答我才行。
    这尘世呆了几年,说话拐弯抹角的劲也不知跟谁学的,蔚凌感叹妖大十八变,当年在沧溟寺时他明明还是只惹人喜爱的小猫咪,变成人却这么油滑务俗,亏他长了一张英俊的脸,好好生生当个风流公子,必定能成万花丛中一棵树。
    蔚凌低头看着眼前一地残局,心不在焉地轻轻叹气,趁夏洲还未继续相逼,他赶紧转移话题:墨池,你留下善后,我去后山看看妖怪的情况。
    墨池回答也爽快:是,师尊。
    可紧接着,一个不合群的声音冒了出来:站、站住!
    郭见朝竟然醒了,还非常生气地瞪着大眼睛,死死盯着蔚凌。
    蔚凌站定,且看郭见朝身上有伤,胳膊脱臼,脚跟乌肿应是拐伤,他呲牙咧嘴不停抽气,搁着半天总想出声却被痛得出不了声,只怕刚才那句站住已用尽他浑身解数,可他看似真有话要说,嘴上没空,手就也没闲着往外伸,只是这手刚伸出来,就被夏洲一脚踹开。
    旁边官兵纷纷围上来,整齐亮剑,直对夏洲。
    郭见朝气若游丝,总算是讲出话来:我、我快不行了救救我唔
    郭大人伤势不清,我们水月阁有不少奇珍药材,不如让奴家服侍大人静养几日,有什么之后再想。
    剑拔弩张之气,慕容尘灏却从门外回来,她笑得嫣然,身后还跟了不少门徒,一进门就颇有准备手忙脚乱开始善后。
    墨池见了慕容尘灏眉头皱成一团,慕容尘灏毫不介意,倾身扶起郭见朝,以肉眼不可即之势搁了郭见朝一掌,郭见朝立刻两眼翻白口吐白沫没了反应。
    他那一下速度快得惊人,只怕在场没几人看得清楚,还以为郭见朝是自个儿咽下了最后一口气,不省人事。
    你不是要去看那妖怪吗?夏洲好心提醒:这里交给他们便是。
    蔚凌看着他们像是早有准备,顺其自然道:有劳夏阁主。
    说完见墨池欲言又止,他又道:墨池,待完事后你直接回山,报给孟长老吧。
    墨池低了低头:是。
    *
    琉璃山的后山有很大一块空地,山下环湖,群树茂密,其中妖邪泛滥,若非是琉璃山弟子修行,一般不会有人靠近。
    后山的结界由蔚凌亲自设来,传送阵也是他亲手结成,有没有人误入里面他最是清楚。
    待他到后山时,见丛林间深深炸成一片荒芜,绿色血皮残骸到处都是,倘若真在城中炸开,后果不堪设想。
    夏洲假心假意感叹起来:这妖对你怨念之深,知道自己敌不过你,还想出这同归于尽的法子。
    蔚凌赞同他的说法:它本身妖力不至如此,只怕活着的时候体内就装了超它承受能力的妖力。
    夏洲奇道:你觉得它受人操控?
    蔚凌坦言:妖不像凡人那般爱恨执念,求生才是本能,我与他素不相识,它何致如此。
    夏洲不禁被逗了笑:你又不是妖,道理从何而来。
    蔚凌看出他是闲来没事瞎凑热闹,不与之纠缠,独自一人往荒芜中心那个黑乎乎的东西走去。夏洲随他身后,一挥手,腾空而起的黑烟把放在路上的尸块全部碾成粉末。
    夏洲道:你一身干干净净,在这地方乱窜不嫌脏?
    蔚凌道:这就不必夏阁主费心了。
    夏洲不依不饶:你的法力尚未恢复好,转移这庞然大物够呛?蜘蛛血里含有剧毒,你随随便便就中了毒,吃亏的是我。
    夏洲虽然满口胡话,但归根结底也是看得透彻,蔚凌在他面前如何故作镇静,也难逃被那双妖眼洞穿浑身法脉。
    他道:这等毒物伤不了我,何况就算中毒,也轮不到你来吃亏。
    夏洲呵呵道:肉变馊了怎么办,我还等着吃?
    蔚凌把他的话全当成喵喵叫,话锋一转,硬是把话题扳回正规:夏阁主,之前你让慕容公子去追的那人可有什么消息?
    夏洲笑道:你认得尘灏?
    蔚凌:听墨池提起。
    夏洲:那人逃得极快,尘灏追出去时他已是踪迹淡散。
    蔚凌沉吟片刻:他躲在暗处伺机而动,最近要多多留意才是。
    他在那空地上的黑色物体前驻步,是全然焦黑的女童尸骨,腹部裂开,里面有很多灰黑的粉末,蔚凌蹲下身来仔细端倪,神色越发凝重,夏洲却在旁边盯着他看,看那月光在他身上染上波色,看他柔软的睫毛睡目光的垂落轻轻盖住眼睛。
    黑发沿着肩膀滑落,蹭在他的细颈旁边,如记忆里一样白皙的弧度延上他乖巧的下巴,薄唇不再是那般苍白无色,而是透出一股沾染薄光的温润。
    夏洲直勾勾地盯着他,曾经脆弱无助的叫花子如今人模人样地在他面前,将那份为他独占的美堂而皇之招摇于世,夏洲心中油然而生了一股欲|望,是将他囚在手中,□□他、侵蚀他。
    蔚凌全然未觉小猫咪的坏心思,自顾自地陷入沉思:这应该是妖丹?妖丹是以妖炼成,让凡人服用后拥有妖力的禁物,它肚子里不止一颗,这般使用注定会撑不住妖力的反噬。
    夏洲惋惜道:只可惜废了这么多妖丹,却只碾平了一片树林。
    若非蔚凌即时转移,被碾平的就是琉璃城了。
    蔚凌心知绝不能放任主使者不管,可一切太过突然,他刚出关就遇到这种事,简直毫无头绪。
    他问夏洲:夏阁主最近是否还听到过别的动静?
    夏洲爽快得很,想也不想就道:有,琉璃山上塌了塔,飞流直下三千尺。
    蔚凌面不改色:看来夏阁主孤陋寡闻。
    夏洲哈哈地笑:我心里想的都是你,怎能叫孤陋寡闻。
    蔚凌:那真是抬爱了。
    稍不注意,就被跟来捣乱的夏洲牵着鼻子走,蔚凌一时忘了自己想到何处,表情显得茫然又无奈。
    夏洲看在眼里,越看越起劲,一双妖目像定格在蔚凌身上一样,怎么都不愿挪开。
    蔚凌叹气:闲来没事去旁边歇着如何?
    夏洲:怎会,没看我很忙?
    蔚凌当即放弃从夏洲那里挖出什么答复,伸手在空中轻轻一划,一层一层的光晕将女孩的残骸包裹,随后慢慢缩小,缩拢,变成一颗剔透的珠子,坠入他的手心。
    接下来把这个带回琉璃山,封进封妖塔再做进一步试探。
    蔚凌想着,转身就要走,脚步还没踏出去,眼前突然泛起来漆黑烟尘,速度极快,他甚至没有时间来反映,烟尘已把他团团包围。
    比夜更深邃,比月光更冰冷。
    夏洲的气息从身后散去,又在眼前出现。
    蔚凌冷道:你想怎样。
    别凶。夏洲背对月光,眸间渗透血红:你把我晾了这么久,差不多该谈谈我们的事了?
    第8章 凶妖
    眼前有妖,极为凶恶。
    观他身形,似重重狱火永劫不灭,透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压抑。
    蔚凌被迫忆起初次与梼杌相见的场面。
    并非是沧溟寺,而是更早的以前
    那时周围也是这般黑暗,这般如粘稠的墨,天地化为一片静寂,它凝视他,双眸血红,浑身散发出强烈的诅咒,仿佛每一寸肌肤都要被腐蚀殆尽。
    蔚凌心头只剩一个念头无论如何都要将他封印。
    人间绝非妖邪肆意之地,回你该去的地方。
    也许会被诅咒吞没,也许会魂飞魄散,或是沦为致死不灭的秽物,或是至此永世彷徨。
    蔚凌身影陷入光阵之中,像辗转夜幕的皎月,立于那泛滥的噩梦间从未动摇。
    契约与诅咒,我将全数收下。
    他用尽了所有法力,耳边尽是亡魂嘶吼,那么多哭声,那么多绝望,见缝插针钻进他的脑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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