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理这些做什么?
    他觉得自己再也不需要了是吗?
    处理完以后又想做什么?
    他,想做什么?
    郁温看着手机发怔,恍惚间视线渐渐变得模糊。
    兰兰不知郁温为何忽然安静下来,仔细一看,才发现郁温的手机屏幕上好像有几滴水珠。
    她一愣,看向郁温的脸,只见郁温脸颊湿润,眼眶正有眼泪滴落。
    她有点慌,郁温姐姐?
    郁温回神,这才意识到自己居然落了泪。
    她怔怔地抬头,轻眨眼睛,眼泪尽数落下,视线恢复清明以后她才反应过来。
    郁温姐姐兰兰问,你怎么了?
    郁温一抹脸上的泪,摇头说:没事。
    她声音很闷,鼻头浅红。
    兰兰主动认错,是我说了什么不该说的吗?我开玩笑的,我知道我哥不会做什么不好的事情的。
    郁温点头说:我知道,他不会的。
    他是个好人。
    一直都是。
    曾经的他,纵使身处泥泞,也面向阳光,纵使经历苦难,也三观不改。
    如今,他仍然是。
    他从未变过。
    是她错过他太多。
    也辜负他太多。
    轻轻吸了吸鼻子,郁温抬手揉了下兰兰的脑袋,今晚不陪你睡啦。
    兰兰眨了眨眼睛,几秒后反应过来,脸和耳朵忽然红了。
    她一下子不知所措起来,支支吾吾,手忙脚乱,最后红着脸磕磕绊绊说:哦哦哦,好的,好啊,可以,那你去找我哥?
    郁温被她逗笑,捏了下她的脸,然后离开了她的房间。
    路过步西岸房间门口时,郁温停驻片刻,身后忽然冷不丁响起步西岸的声音:备的婚房,你愿意睡这儿也行。
    郁温回头,默默看他一眼,走道没开灯,有点暗,只有月光薄薄一层,如纱如影,他刚洗完澡,周身有清爽的湿气,休闲的居家服显得他不似平常那样沉稳,他唇角一抹若有似无的笑,很淡,也很坏。
    郁温瞥他一眼,下楼了。
    这边装修和平常人家无异,郁温还是更喜欢前院,有花有猫,还有她熟悉的痕迹。
    她到藤下躺椅上躺着,步西岸躺在另一个上面,头顶星月都在,月光浅浅,明明在大城市里,她却听到了蝉鸣,阵阵都把她的思绪拉回从前。
    两把躺椅同步摇晃,郁温眯着眼,感受着风从脸上吹过。
    旁边步西岸伸过胳膊,牵住了她的手,他们交握的手垂在中间,两只猫就卧在那儿,看他们的手摇摇晃晃以为在跟它们玩,就伸着爪子碰他们。
    郁温感受到柔软,偏头看,她唇边挂着淡笑,眉眼也弯弯。
    过了一小会儿,郁温忽然说一句:看看我妈吧。
    步西岸以为她说的是打视频,却不想郁温打开的是手机监控。
    监控视频里,是一间纯白的房间,里面有床,沙发,桌椅,桌子上也有水果,可这个地方,看着实在不像一间正常人居住的卧室。
    步西岸看向郁温,郁温神情很淡地说:她精神状态不太好。
    大概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其实郁温也不知道。
    她忙于学业,周芊忙于工作,母女俩虽然生活在同一屋檐下,但是真正安静相处的时间很少很少。
    她只知道周芊总是在闲暇时候看电影,看电视,看书,看的全是一种类型。
    她也被其中的内容耳濡目染。
    后来,她十八岁,那天陪她过完生日,周芊早早躺下入睡。
    直到半夜郁温起夜,才发现周芊自杀。
    她的父亲死在她十六岁的第一天,她的母亲,在她十八岁的第一天,也在去死亡的路上。
    别人成年第一天也许在谈恋爱,在酒吧,在各种被允许大人出现的场所里。
    而她,在医院里,听医生告诉她,她的妈妈,有很严重的心理疾病。
    这些事情,她从未将给过第二个人,她一直都是自己背着,走过一年又一年。
    她想,她都经历了这些,改变一点点,应该是可以被原谅的吧。
    她也想一直做个乖乖女,想一直做一个好人。
    她难道不想吗?
    她很想的。
    耳边猫在低叫,郁温手指轻轻勾了下猫的下巴,说:我一直觉得,我妈妈看那些东西,是在暗示我什么。
    所以她不信任警方,也不愿意把自己知道的任何信息提供给警方。
    她怕她像那些影片书籍里的主人公一样,满怀希望地把证据交给警方,结果换来对方把证据销毁,再把她推向没有尽头的深渊。
    她说完了,也把监控视频关了。
    步西岸从旁边的躺椅上起来,拉着郁温也起来,然后躺在郁温的躺椅上,让郁温趴在他怀里。
    他们像在月下互相取暖。
    郁温趴在步西岸胸口,良久才问:你转移财产是想做什么?
    步西岸没想到她会知道这个,愣了下。
    郁温没有抬头。
    步西岸却觉得自己的胸口在被滚烫打湿。
    他听到她抖着声音,像是隐忍许久,质问他:你想做什么?
    步西岸没说话。
    郁温重复:你想做什么?
    步西岸抱住了她。
    郁温更加明显地发抖。
    步西岸更加用力地抱住她。
    像在无声告诉她:我在这,我还在这,此时此刻,我就在这。
    我在你的身边。
    过去很久,郁温情绪渐渐平静了些,步西岸才说:我很想你。
    轻轻四个字,郁温却感受到步西岸胸腔震震。
    他明明有那样的想法,开口却只告诉她:他很想她。
    他只是很想她。
    想到一想到余生再也没有她,日子便一天也过不下去了。
    郁温闭着眼睛,任由眼泪再次决堤,她一声没哭出声,开口嗓子却哑了:不要做那样的事。
    她说:不要做。
    她重复:不要。
    步西岸答应她,说:好。
    不做。
    不做。
    夜更深了,猫开始打起呼噜声,郁温和步西岸面对面,心脏仿佛也在同步跳动。
    她闭上眼睛,呼吸渐渐平稳。
    她听到步西岸在她耳边说:i love u。
    like crazy。
    作者有话说:
    身处泥泞,面向阳光;经历痛苦,三观不改。董宇辉
    第三十一章
    一个群里面凭空出现消失已久的人,郁温露了面就消失了,剩下的人把炮火全冲向了杨奇。
    郁温第二天早上醒了才看见群内消息已经上千条,她愣了下,在里面问:你们是聊了一夜吗?
    那么多内容,她都没往回翻。
    杨奇回:是啊。一千条,九百九十九条在骂我。
    杨奇:你猜为什么?
    郁温:
    郁温:为什么?
    杨奇:因为你不在呗。[微笑]
    杨奇:不然你怎么也能替我分担五百条吧。
    郁温:sorry。
    这会儿才早上七点,群里已经陆续有人出现了,但今天周末,应该不用上班?
    郁温问:你们今天怎么那么早?
    向芹:打工人没有周末,今天我不仅上班还要值大夜。
    向芹:还有,赶紧把我好友添加同意了,我抽空骂你,现在先去忙。
    郁温:
    昨晚郁温已经听步西岸说了,向芹现在在做护士,周武鸣刚毕业那阵儿也在别的城市上过两年班,这两年回来考了个单位,杨姜和叶全都在做老师,一个教体育一个教物理,高卞说到做到,完成了高中的理想,成为一名外交官。
    从经济上来看,步西岸是手头最宽裕的,所以大家时常用各种理由逼迫步西岸请他们吃饭。
    或许就是这一顿一顿免费的大餐,让他们在这毕业后的十二年,还能如同从前那般紧紧粘在一起。
    吃完早饭,步西岸去上班,郁温和兰兰在家里,郁温抽空同意了他们各自的好友申请,向芹果然说到做到,忙完就过来骂她两句,骂完再去忙,一整天下来她一直在断断续续地骂,郁温不停地发下跪磕头的表情包。
    看着有点好笑。
    虽然已经在群里相聚,但是大家时间上凑不齐,最终还是没能约上一顿饭。
    晚上郁温终于想起来抚青还有一个外来人员,卷毛,她主动给卷毛打电话,卷毛十分傲娇地哼一声:你八抬大轿来接我吧!
    郁温笑:好,你等着。
    卷毛翻白眼:你在哪儿呢?
    我在旧城区这边,你过来?郁温说,这边有个咖啡厅,叫路过,我在这等你。
    挂了电话,郁温和兰兰一起去店里。
    路上兰兰跟她说,这店铺地皮是小炮的,当时旧城区发展,他没钱投资,便让步西岸入股,现在步西岸每年拿分红。
    郁温问:那小炮呢?我怎么没见过他?
    兰兰说:他结婚了,最近在度蜜月,他老婆想去国外,他们就去了。
    郁温点点头,想起来小炮的姐姐和姐夫,还有那个小男孩,她问兰兰,兰兰一摆手,很嫌弃,别提了,他叛逆期,被他爹妈丢少林寺去了,基本不回来。
    郁温实在不知道接点什么。
    幸好这时也到咖啡厅了,店员赵青叶是兰兰的高中同学,大学就在抚青,平时会来店里帮忙赚点小钱。
    两个小姑娘有段时间没见,碰一起就钻吧台聊天了。
    郁温找了处角落等卷毛,没多久卷毛就休闲地过来了,他穿得有些骚包,头发不知道什么时候长长了,也没剪,直接扎了个小丸子,再加上他皮肤白眼睛大,看着很招人。
    郁温在窗前看,就从咖啡厅店尾走到店头就有两三个人给他要微信,其中还有男的。
    卷毛居然也给了!
    郁温回忆一下和卷毛相处的日子,倒是没察觉到他还有这方面的倾向。
    卷毛一进门郁温就招手,他坐过来,表情很端着。
    郁温笑着把提前准备好的饮品推到他面前,卷毛哼一声:我是这么好打发的?
    郁温笑着说:一会儿想吃什么吃什么。
    卷毛吊眼瞅她:有美女吗?
    郁温笑,只要美女吗?
    卷毛也不藏着掖着,帅哥也行。
    郁温点头:都有。
    卷毛一愣,真的假的?
    郁温:说到做到。
    卷毛:行,原谅你了。
    郁温问:这次准备玩多久?
    卷毛闻声叹气:玩什么玩,我师父给我找了个活,明天就要开始忙了。
    郁温随口问:什么活?
    卷毛说:在刑侦支队帮忙。
    郁温一愣,什么?
    卷毛说:刑侦支队啊,说是记录什么,唉,我估计就是个打杂的,不过凑凑热闹应该还挺方便的。
    郁温第一次对楚颂产生了好奇,他明明看上去只是一个民间手艺人,还远在暹罗,怎么国内的手能伸那么长?
    你师父让你来的?
    卷毛叼着吸管点头,然后一脸嫌弃地说:别聊这个了,烦,等明天我入职了再说吧。
    他还没入职,郁温确实也没说什么。
    晚上吃饭的时候郁温把兰兰带着了,卷毛自己没多大,还满口把兰兰当小孩,兰兰气地瞪他:你多大?
    卷毛嗤笑一声:少打探男人的隐私。
    兰兰一愣,心想年龄什么时候成了男人的隐私了?不是女人的隐私吗?
    结果下一秒就看到郁温拿胳膊撞了卷毛一下,胡说什么?
    卷毛扭开脸吹起了口哨。
    兰兰后知后觉意识到什么,倒抽一口气,抓住郁温:这人是流/氓吧!嫂子你不要跟他来往了!
    郁温感觉自己像在带两个小孩,很头疼。
    第二天卷毛一大早准点入职,入职一个小时后给郁温发微信。
    卷毛:姐,好像有点巧啊,我怎么在同事们嘴里听到了李兆和言宥旻的名字?
    郁温:嗯,好好听,记得跟我转播。
    卷毛:嘶,那我会被开除吗?
    郁温:有人注定死于泰山。
    卷毛:
    中午,卷毛给郁温转播了消息:李兆招了,之前他甩锅的属下也招了,基本已经证实那些文件是李兆批改的,不过那个属下还踩了一个人。
    郁温:谁?
    卷毛说:言宥旻。
    郁温:谁踩的?
    卷毛:之前替李兆顶罪的那个属下。
    郁温当即就意识到,李兆这次翻车的事情不对劲。
    如果那个替李兆顶罪的属下踩了言宥旻,李兆就不会再怀疑言宥旻了,甚至会主动保护言宥旻,毕竟在李兆的认知里,言宥旻是愿意为了他接触检察院的,可真正能定言宥旻罪状的证据都在李兆那里,那个属下的话也顶多让言宥旻被传唤,不会有什么实质性影响。
    忽然,电光火石之间,郁温确定了,举报李兆的就是言宥旻。
    他要的就是这样的结果。
    郁温不再发微信,直接给卷毛打电话说:通知你们领导,我要举报。
    卷毛一愣,他之前隐约有意识到郁温对警方是不太信任的,所以一时之间不太确定:你向警方举报?
    郁温口吻笃定:是的,我要举报。
    作者有话说:
    66。
    第三十二章
    言宥旻对于警方传唤自己的事情一点也不意外,检察院一直没有放松过李兆,现在虞茉知道方宇霓的存在,检察院一定会扒出养殖场开发意外事故的事情,他和方宇霓从前相处时用的是别的名字,后来又跟随周山,没有人会把他和方宇霓联系在一起。
    但是他自己暴露了没办法。
    去警局的路上,言宥旻一直在看窗外,坦白说这一幕他梦到过无数次,现在坐在车里,窗外的一切风景好像和梦里一样,又好像不一样。
    一样的是风景,不一样的是心情。
    梦里的他,是欣喜的。
    是去参加李兆的死刑的。
    是的。
    他想让李兆死。
    郁学舟死,李兆也要死。
    血债血偿,这是理所应当的逻辑。
    所以当年郁学舟死后,他并没有立刻放倒李兆,甚至主动为李兆择路:他告诉李兆把事情全推给下属,威逼加利诱,一定可以。
    因为他要的不是李兆因罪入狱,苟延残喘个十几二十年再出来,他要的是一步一步把李兆推进深渊,再无回头路。
    李兆是真蠢,说什么信什么,他告诉李兆那么多钱握手里不安全,最好找个彻底的办法送去境外。
    李兆从政多年,商业头脑却不行,言宥旻明里暗里给他指条洗钱的路,他兴高采烈地走上这条不归路。
    言先生。
    市局条件比县城要好,询问室里虽然东西不多,但是很整洁,铁灰色的墙色衬得言宥旻仿若在什么私人公馆。
    他一点也不狼狈,甚至有心打招呼。
    他见过这位刑侦队长,礼貌唤一声:陈队。
    陈队一点头,省了这套流程,旁边的警员提笔,时刻记录。
    陈队问:言先生跟李兆有过什么经济往来吗?
    言宥旻淡笑,不多。
    陈队脸色一沉,你知道我要问的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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