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安今年七岁,这俩人加起来也刚好七岁。
    等这两个加起来刚好七岁的讨厌鬼从洗手间里走出来时,桌上已经热气腾腾地摆上了晚餐。
    不是陆平预想中的面条,也不是待客常见的汤与菜,而是整整三大盘子的饺子。
    这时,陆爸爸恰巧从厨房走出来,手里端着第四盘水饺。饺子白白胖胖,它们在瓷盘里你推我挤,热热闹闹地凑成一处,温暖了这个冻雨绵绵的夜晚。
    在看到饺子后,陆平愣住了,旁边的沈雨泽也愣住了。
    陆爸爸局促地在围裙上擦了擦手,让儿子替他翻译自己的话。
    我爸说虽然我们这里冬至都是吃擂圆的,但是担心你吃不惯。他听说帝都人逢年过节都要吃饺子,怕你想家,所以特地让我妈给你做了饺子。
    我爸还说,饺子没放海鲜,就是普通的猪肉白菜和素三鲜的,哦,他说上次你来家里时,好像很喜欢吃荔枝夹心肉,今天也做了,还在灶上煨着呢。这么冷的天,一会儿吃完饺子再吃吧。
    沈雨泽看看餐桌上那四大盘水饺,再看看露出淳朴笑容的陆爸爸和陆妈妈,心里五味杂陈。
    在沈家时,并没有过节必吃饺子的习俗。逢年过节时,厨师在厨房忙了一整天,山珍海味摆出一大桌家宴,可是没有几个人会真的吃完这顿饭。每次家里所有人聚在一起,要不是气氛压抑,谁也不说话,要不然就是彼此冷嘲热讽,最终以沈国宁摔筷子结束。
    沈雨泽并不像同龄人一样对节日怀有期待,因为那代表了无尽的争吵、压抑的气氛、和见到讨厌的人。
    但是在陆家,在这桌热气腾腾的饺子旁,他第一次感受到了节日应有的温暖。
    谢谢。除了这两个字,沈雨泽不知道还能用什么词来表达他内心的复杂,谢谢叔叔阿姨特地为我包饺子,其实你们不用特地迁就我的。
    行了,还和我们客气上了。陆平抬了抬下巴,示意他自己去搬凳子,快坐下吧,你没看安安盯着饺子眼睛都移不开啦。
    安安羞赧地喊:哥哥!
    一家四口外加沈雨泽这个编外人员一起围着餐桌坐下。
    饺子从做馅到擀皮都是陆妈妈一手包办的,她虽然自谦不擅长做饺子,但在沈雨泽看来,这绝对是他人生中吃过的最美味的饺子了。
    将近两百个饺子,本来以为包多了,结果没想到居然几乎吃完了。
    就剩八个了,别留过夜了。陆妈妈看了眼盘子,和爱人说,你们三个男的,一人分两个,我和安安一人再吃一个,努力都吃完了吧。
    陆平脸都皱起来了,手在脖子上划了划,示意已经吃到嗓子眼了:我吃不下去猪肉的了,我想吃素三鲜的。
    都混在一起了,哪里看得出来?陆妈妈才不管儿子怎么说呢,做主把几个饺子分给了他们。
    安安很努力地把属于自己的那个饺子吃了,陆平长叹一口气,开始和自己碗中的最后两个发起进攻。
    他运气不错,第一个饺子是素三鲜的。他两口吃完,又夹起了第二个。
    可惜幸运女神没有一直站在他身边,第二个饺子咬开后,居然是肉的!
    这个时候就显露出家里不养狗的缺点了如果养狗的话,吃不完的饺子可以悄悄扔下桌,自然有狗子帮忙打扫干净。可惜他家没狗,但是有个妹妹
    陆平的眼睛瞄向了安安。
    安安立刻伸手盖住自己的碗,举手打报告:妈!哥吃不完他的饺子,想塞给我!
    !!!陆平大惊,谁说的,我筷子都没动呢。
    陆妈妈:平平,你都多大了,还欺负你妹妹?
    陆平装委屈:我真没有,你又听这个天珠囡瞎说。
    兄妹俩正拌着嘴,忽然从旁边伸过一双筷子,夹走了陆平碗里的剩饺子。
    陆平顺着那双筷子向上看去,只见沈雨泽动作自然地夹起那枚饺子,送到了自己嘴边。
    陆平脸一红:那是我咬过的啊。
    沈雨泽淡定作答:嗯,我不嫌弃。
    陆平:
    奇怪的是,除了陆平本人以外,桌上的其他几个陆家人都没觉得沈雨泽的行为哪里不对,反而纷纷觉得沈雨泽太向着陆平了,连他吃不了的食物都替他吃干净。
    究竟什么关系的朋友,才会这么自然地做这种事啊。
    饺子吃完,陆爸陆妈去厨房洗碗,陆平拿抹布仔仔细细擦干净桌子,搬出了一沓金灿灿的纸。
    看到纸时,安安小朋友小嘴都撅起来了:怎么又要折金纸啊!
    你平时在学校不是最喜欢上手工课了吗,在学校做不如在家做。陆平把三分之一的金纸分给妹妹,这是你的,赶快折完,不折完不准睡觉。
    安安拖长声音哎~~~了一声,马尾辫没精打采的晃了晃。
    沈雨泽在旁看的稀奇,拿起一张金纸在手中把玩:这是在叠什么?是祭冬要用的吗?
    对,我们冬至会祭拜祖先,所以要折金纸。陆平一边说着,手指一边灵活地在那金纸上翻来折去,几句话的功夫,一张正方形的金纸就被折成了金元宝。等到明天祭祖时,就把金元宝拿去烧了,这样天上的祖先就能收到了。
    沈雨泽问:我可以叠吗?
    你想叠吗?这有点无聊哦,而且会蹭的满手都是金色。
    嗯,感觉挺有意思的。
    陆平见沈雨泽真的想叠金元宝,干脆拖着椅子坐到他身边。
    跟我学,先对折。陆平拿起一张金纸,先把两边对折。
    沈雨泽就跟着他的教导,规规矩矩地把金纸对折。
    然后把窄边斜着折。陆平又进行一步。
    沈雨泽也跟着前进一步。
    再翻过来。陆平认真教。
    已经翻过来了。沈雨泽用心学。
    少年十指纤长,皮肤如玉,金色的彩纸在他的指尖旋转翻滚,姿态优雅极了。
    可是,他叠出来的金元宝却歪七扭八,丑的不成行。
    在北岸,就算是幼儿园的小朋友都能折出一支漂亮的金元宝,可是!沈雨泽!居然!折不出来!!
    陆平傻了,他不明白为什么沈雨泽叠出的每一步都是正确的,最后却会叠出来一团丑兮兮的【哔】呢?
    偏偏,那个始作俑者还一脸无辜地摊开手掌,全方位展示那个丑兮兮的【哔】,问陆平:这样就可以吗?
    陆平面无表情:你觉得你叠的和我叠的是一个东西吗?
    唔,沈雨泽仔细对比了一番,稍有差距。
    陆平:何止是稍有差距!
    陆平就差直接上手,手把手教沈雨泽叠了,可沈雨泽越叠越慢,明明表情认真到像是在攻克什么科研难题,但实际成品却是一摊烂泥。
    他长叹一口气:算了算了,你别叠了。
    平平是嫌我给你添麻烦了吗?沈雨泽睫毛轻轻一眨,那双幽深的眼睛看向他这家伙永远知道陆平最吃那一套。
    陆平立刻缴械投降:不,不是。他绞尽脑汁地想出一个借口,是这样的,其实我们叠金元宝时,不是单纯的在玩折纸,而是要把对祖先的祝福和自己的愿望一起叠进去。
    说着,陆平拿起一张金纸,一边飞快地叠着金元宝,一边念叨起来:陆家的祖先啊,希望你们在天上过得舒心;请保佑你们的子孙陆平学业进步,考上理想的大学。
    陆平并没有完全说谎,在当地,给祖先的金元宝没有人会买成品,全是自家人叠的;若家中有老人去世,一边叠还要一边呼喊老人。叠金元宝这项工作向来交给家中最受宠爱的子孙或者新入门的媳妇。
    不光陆平在许愿,安安也在许愿。
    安安的愿望很符合她的年纪:天上的爷爷奶奶啊,请保佑安安每天都有穿不完的裙子,每天都有吃不完的糖。
    陆平提醒他:天珠囡,你再吃糖要长虫牙的!
    哼。安安傲娇道,愿望是说给爷爷奶奶听的,又不是说给你听的。
    他们兄妹忙着吵嘴,没有注意到,沈雨泽居然又默默拿过一张金纸,很认真很认真地叠了起来。
    这一次,沈雨泽写的很慢、很用心,每一个步骤都要把线条捋直,争取不出一丁点差错。他一边叠,一边小声念着什么。
    在他的不懈努力下,一只圆滚滚的金元宝在他手里诞生了。
    陆平又惊又喜:咦,你居然真的叠成功了!
    沈雨泽笑笑,把那只金元宝放到了陆平他们叠好的纸堆里。
    陆平问:你刚才也在许愿是不是?你许了什么愿?
    愿望可以说出来吗?
    当然可以啊。陆平迫不及待地追问,你看我刚才不就说出来了吗?
    他实在太好奇沈雨泽会许什么愿了。在陆平眼中,沈雨泽已经拥有许多了,他有聪明的头脑、完美的外表、还有许多许多钱,唯一的遗憾就是家庭关系太复杂,他会许什么愿呢,许愿家庭和睦吗?
    我许的愿望是沈雨泽顿了一秒,他凝望着陆平的眼睛,轻声道,如果真有神仙的话,那就保佑我身边的人愿望成真吧。
    第81章
    陆平没想到,沈雨泽居然会把愿望让给自己。
    可是细细思量,这又确实是沈雨泽会做的事情。
    沈雨泽每叠一个元宝,都要把愿望轻声重复一遍,陆平坐在他旁边,听得耳红脸热。
    他悄悄在桌子下面用膝盖去撞沈雨泽,小声提醒他:我妹妹还在呢。
    沈雨泽掀了掀眼皮,看向坐在长桌对面的安安。小姑娘嘴巴撅起来,一边叠着金元宝,一边分神看着旁边电视上的动画片,根本无暇顾及桌子这边的两位哥哥。
    为什么你妹妹在我就不能说?沈雨泽一脸正直地表示,头一次发现你这人这么不讲道理,是你说叠元宝时要许愿,难道我许什么愿望你还要管吗?
    如果他说话时,不用膝盖轻轻回撞陆平的话,那他说的话还有三分可信。
    他撞过来,陆平就撞回去。隔着布料粗糙的校服长裤,他们膝盖碰着膝盖,力度不轻亦不重。
    这两个少年一边埋头叠元宝,一边在妹妹看不到的地方暗中碰撞,偶尔视线相交,也很快错开。
    桌面上平静无澜,桌面下汹涌澎湃。
    直到一筐金元宝叠完,安安猛地抬起两只小手,大声尖叫:哥你看我的手!
    小姑娘的两只手上沾满了金粉,摸桌子,桌子都是金色,摸裙子,裙子也成了金色。
    眼看她一双小金手就要抹上自己的脸,陆平匆忙起身,原本紧贴在沈雨泽大腿旁的膝盖也顺势离开。他忙说:别乱摸,哥带你去洗手。
    这时的陆平又变成那个关心妹妹的好哥哥了,仿佛刚刚在桌下发生的一切碰撞都是沈雨泽幻想出来的。
    沈雨泽收回视线,安安静静地打扫战场。裁金纸时剩下的纸片被他扫到了垃圾桶里,折叠小刀也藏好了刀锋。
    当陆平带着妹妹从洗手间走出来时,客厅已经恢复了原样,叠好的金元宝放在筐里,被沈雨泽搬到了大门旁,这样明天天一亮就可以院子里烧。
    时候不早,陆妈妈催他们赶快洗漱睡觉,第一波仪式五点多就会开始,那时候天还没亮,他们如果不早点休息的话,第二天是没有精神的。
    陆妈妈很关切地问沈雨泽有没有带睡衣。
    带了。沈雨泽指了指书包旁的小袋子,我带了自己的睡衣和洗漱用品。
    那袋子并不大,看样子只能装下一套很薄的睡衣,陆妈妈哎呀了一声:你洗完澡穿这么薄的睡衣是要着凉的!
    沈雨泽一怔,确实没考虑到这点,他住的那套公寓全天恒温,洗完澡后穿一套真丝睡衣足矣;这次他留宿陆家,完全忘记考虑南方的室内有多冷。
    不过陆妈妈早有准备:没关系,我记得平平有一套买大的厚睡衣。你放心,都是干净的、没穿过的,千万别嫌弃。
    可是沈雨泽又怎么会嫌弃陆平穿过的睡衣呢?
    陆平带沈雨泽回到自己的房间,去给他拿睡衣。
    这不是沈雨泽第一次踏入陆平的房间,只不过那次拜访时,他们的关系还有些拘谨;不像现在,友情以上,暧昧丛生。
    关系不同,同样的事情再做一遍感觉自然不同。
    陆平推开自己的房间门,有些羞涩也有些无措:和上次一样,没什么区别。
    沈雨泽的目光在房间里打量了一圈。都说卧室是最能体现一个人性格的地方,比如沈雨泽的卧室就是工业极简风格,墙上挂着线条凌厉的抽象画,就连落地窗前的躺椅以黑银两色为主,牺牲了温馨感,更强调实用性;而陆平的房间更真实、更丰满,东西都收拾得整整齐齐的,一看就是个很有条理、又爱干净的男孩子。
    上次沈雨泽来时还是夏天,现在已是冬天,床上用品换成了厚厚的垫子,下面还铺着电热毯,一看就很暖和;桌角下面藏了一个没见过木箱子,陆平说那叫脚炉,做作业冷的时候可以烤脚,还有什么小太阳、电暖气片,全部都是沈雨泽闻所未闻的东西。书柜的某一层,摆放着他们两个人在马场的合照,以及沈雨泽当时英语演讲比赛结束后送给陆平的那个奖杯。
    果然还是放在你这里最合适。沈雨泽走到书柜前,伸手想要取下那座奖杯。
    陆平立刻制止他,不让他乱碰:喂,谁允许你乱动我东西的?
    这明明是我送给你的吧?沈雨泽无奈,我自己的东西,我碰一下都不行?
    不行,送给我的那就是我的了!陆平哼了一声,重新调整了一下奖杯的角度,让那尊漂亮的玻璃奖杯站到灯光最充足的地方。平常我房间我爸妈都不会进的,你今晚既然要留宿,那就要守我的规矩,不要摸东摸西的。
    难道屋里什么东西都不能碰?
    你非要碰的话,要提前问我的意见。陆平和他约法三章。
    沈雨泽指了指书架上的国产拼搭积木:这个可以吗?
    这个不可以。
    沈雨泽又指了指桌上的练习册:这个可以吗?
    这个可以。
    沈雨泽轻笑了下,忽然抬起手,指向陆平:那么这个可以吗?
    陆平接不下去话,忙转过身去,既没说可以,也没说不可以。
    男孩仓皇地拉开衣柜大门,装作找衣服的样子,想要掩盖自己的不自然:呃,让我看看厚睡衣在哪里
    他的衣柜也收拾得很整齐,春夏秋冬四季的衣服规规矩矩地叠好,洗干净的袜子团成一个个小球,在抽屉里滚来滚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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