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悠接到铭泽的电话后,还是来到了警局,儘管这其实并不是什么很急的案件。
    子悦看着他坐在一旁静静看着照片和资料,无聊的打了个哈欠。
    「就个照片你可以看半个小时?」
    墨悠抬眼看他,「所以早上我要出门时就说你可以不用跟来,你非要跟。」
    子悦听了,默而不答,身子向前倾就靠在桌缘,盯着桌上的照片看,有点像是无视掉了墨悠的这句话,「你们怎么断定它是连环伤人案的?」
    「武器一样啊,而且已经确定不是刀子了。不是刀子却一直有人在被划伤,这很明显就是同一人做的吧?而且各个受害者受害的地点都相距不远,两百公尺,两个公车站以内的距离。」
    子悦嘖了一声,伸手拿过其中一张,在面前看了又看,「兇手智商不高吧?怎么还抓不到?」
    「事发突然,受害者说法一致,感觉到手或腿痛,一看才知道自己被划伤了,」墨悠说着,把档本推到他面前,「我们还怀疑可能不止这几件而已,毕竟,被划伤后会来警局报案的,少之又少吧?」
    子悦看他,「你们没问他们怎么会想到要来报警?」
    「大部分都是身旁的朋友觉得怪怪的,因为伤口大,而且很深,不像是不小心刮到,再加上大部分都是在酒吧或是夜店里发生的,你也不是不知道我们市中心的那区,龙蛇混杂的?」
    「说不定这个是有目的的啊?没有调查每个受害者的身边关係吗?会不会他们之间其实是有甚么共同点或是干过甚么事?」
    墨悠沉着脸点点头,「这是我觉得最难的地方,警局没有很在意这个案子,所以没有留什么资源在这里;二来是......我也说了,很少人会为这种事报案吧?重点是,会过来报案的肯定也都会有所隐瞒,对任何事都三缄其口。真正有问题的,可能心里对于自己会受害也有个底,根本不会来报案。」
    子悦听了,默默注视着档本,上前翻了几页,「是哦?那警局不在意这个案子,你为什么这么重视呢?」他说,甚至脱口而出,「是因为你腿上那个伤吗?」
    墨悠有些讶异,微微错愕的看向子悦,但对方却是一脸淡定,就像只是在说自己昨天吃了什么东西一样。
    墨悠略带苦笑,「原来你看到了?」
    「都做那么多遍了,不可能看不到吧?你觉得是魏蓝在搞鬼?」
    墨悠听了默默无语,但也像是在默认一样。
    但子悦看得出来他心里似乎有几丝的失望和落寞,大概是墨悠是在心里暗中期待和猜测吧?现在被直接的说出来后,他反而自己也不相信这个推论了,但自己又不希望这是结论,因此感到难过。
    「其实上次你在家里跟我说案子的发生时间时,我就感觉得出来,你用字遣词和语气里似乎觉得这个案子是契合于你的回国及就职时间?觉得案子是衝着你来的,」子悦说着,带着质问的眼神看着他,「那这次呢?这个新的第五起案子,你觉得是配合到了你的什么?」说完,他却察觉自己语带不快,对自己会有这样的心情略感讶异。
    自己在吃醋?
    但哪怕是一段简单的友谊,都会引起醋意,所以这没什么好担忧的,子悦宽慰自己,那不是爱情,只是他们两个感情已经太好了。
    墨悠没注意对方的语气,只是自感纠结的皱起眉,沉思许久。
    阵子,他才抬头无辜的看向子悦,然后摇摇头。一是表达自己也不知道,二是他可能也有点在向对方求救,希望对方能帮自己想想。
    子悦看了便耸肩,故作无事样,「我问好玩的,反正又不是我的案子?但兇手可能有在关注这件案子吧?我倒觉得......,」说着,他又翻了一下面前的本子,确认一眼,「我是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换部位啦?但感觉他就只是在逃避被抓到而已,有问话时他会停止犯案,过段时间再开始。只是不知道他怎么掌握你们时程这么仔细的?」子悦本想继续说,「如果他真的是针对你的话,大概一开始就会割大腿了吧?何必换个部位?」但他没说出口,反而是选择将话语一字一句的吞回肚子里。
    他不想吃醋,也不想忌妒,更不想讲气话,人的情绪会下意识表现,但他可以提前察觉并阻止。
    墨悠轻轻眨了眨眼,也不晓得是有没有把子悦的话听在耳里?
    过上许久,他才开始收拾东西,并轻轻叹了一口气。
    子悦静静看着他,正想开口问墨悠大腿上的伤是哪来的时候,一旁的门却突然打了开来,吸引二人视线。
    小白探进前半身到审问室内,还能看到旁边似乎原先有个女孩和他一起聊天走过来。
    小白准备开口,对方在门外打了声招呼,「白,我先去忙了哦。」
    「嗯嗯,拜,」男孩笑笑说完,又臭起脸转过头来,「有办公室干嘛不去?每次找你都找很久,」说着,他踱步走了进来。
    墨悠瞥他方向一眼,「因为有事和子悦讨论,怕吵到别人。」
    小白看着对方冷静淡雅的面庞,翘起嘴瞪了许子悦一眼,才看回墨悠身上,「你别忘了明天还有评估欸?不先做功课吗?」
    墨悠听了点点头,「要,不过你们先去吃饭吧?我还有事要到档案室查一下。」
    子悦听了,先有反应,捧着自己的下巴看着他,露出微笑眼睛啪喳啪喳的眨着,「你想让我跟这崽子一起去吃饭?」
    小白怒视许子悦,「崽子?在说你自己吗?」
    墨悠看他们水火不容的,赶紧缓颊,「也不是要你们一起去,你们各自去吃也行。」
    小白看他,急忙地往前踏出一步,「但是你怎么吃啊?你等一下又要去地下室又要做功课,你不吃我吃了有什么意义啊?」
    子悦噗哧一笑,小白立马瞪他,对方却故作没事的站起身往门口走,「那我自已去吃了,你继续你的主子爱吧。」
    小白有些恼了,又有些难为情,杵在门口好尷尬。
    墨悠看着孩子单纯的模样心感同情,便对着他开口,「不然你等等和我一起走吧?我查那个也不费时,我们再一起去吃?」
    小白看向他,傲气翘高嘴巴吸吸鼻子,「好吧,那我就跟你一起吧?」
    墨悠让小白在办公室里等他后,自己就匆匆赶往档案室去了。
    在他刚回国初期,几乎每天都来这边一次,来查有没有新归档的案件。因为他相信依照魏蓝那种个性,肯定是会在社会上搞点什么事的,而自己无法追踪到他在哪里,连他现在住在哪、活动地区在哪都不清楚,所以也只能用这种没效率的乱枪打鸟式来试图找到他。就算只是对方出车祸、违规、罚鍰,他都可以在资料库里找到他。
    墨悠在电脑前坐下,在网页上输入了魏蓝的名字,按下搜索键后便开始等待。
    当子悦介入他的生活后,自己就开始对魏蓝不上心了,虽然心里有些罪恶感,但他也不免想着不晓得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许子悦就像他的麻醉剂一样,会让他暂时遗忘许多事,特别是在做爱时,他一开始虽然试图在暴力性爱下的对方身上找到魏蓝的影子,但是久了,墨悠只觉得有时候自己甚至直接把他们重叠了。虽然有点对不起子悦,但是对方似乎不在乎这件事,他常常在床事中唤对方为魏蓝,子悦也没因此不开心过,当然,也可能是有,只是他没表现出来,不过墨悠觉得依他直爽的个性来看,如果真的有不开心,他应该是会说的。
    就在他思考的途中,电脑跑好了,显示出结果。
    墨悠上前看,发现跑出来的结果,都是其他不相干的案件,有音节类似的名字、有姓或名其中一个字相同的名字,就是没有魏蓝的资料。
    唯独第一行的一个案件,在被截取的内文中,有出现魏蓝这个字样,墨悠不只感到疑惑,心里却也燃起一丝生机。
    他身子向前倾,点开了那起案件,发现那正是连环伤人案的第三起案件,其中一起出事在酒吧的案件。
    他轻轻皱了眉,仔细详阅里头的一字一句。
    看完后,他有些讶异的将身子向后靠在椅背上,「酒吧吗......?」
    他把资讯记在了笔记本上,便赶紧离开了查询室。
    那段有提及魏蓝的内容,是出于被害者的口录------他在酒吧和一个叫魏蓝的人聊天,而就是魏蓝跟自己说那个伤口看起来不正常,所以他才决定去看医生并前往警局。
    警方询问被害者这个叫魏蓝的人之联络资料后,表示若有调查到什么线索或结果会再跟他说,就让那个人走了。
    墨悠一边想着,一边急急忙忙地从地下室跑出来,他想找到当时做这个纪录的警察,询问对方后来是否有去联络那个叫魏蓝的人?
    虽然现在只知道名字,也有可能是同名同姓而已,但墨悠还是不想错过任何一个可能是机会的机会。
    按了电梯的上楼见好几下,见无法加快电梯下来的速度,他乾脆的扭头往旁边的楼梯上跑,一路跑到了一楼来,踩着极快的步伐疾走在走廊上。
    步往柜檯的途中,正经过他们的办公室时,小白也碰巧从里头跑了出来,和他「咚」的撞在了一起,墨悠差点因此跌到在地。
    小白吃痛吓了一跳,却也下意识的赶紧抓住他,「哇靠,」他蹦口而出,才定睛一看,「李墨悠?阿欸欸欸,刚好刚好,我正要去找你。」
    墨悠看着他,扭头要走,「你等等,我现在要去......。」
    小白方才扶对方的手还没离开对方身子,正好赶紧出力反手抓住对方的手腕,「不是不是,我这个比较重要。你不是一直在搞那个什么连环伤人的案件吗?那个案件。」
    墨欧听到关键字,转头看向他。
    小白见对方有反应,就拉着他的手一起走,一边回头解释,「他们找到一个叫魏蓝的人,说是酒吧的老闆,他们......。」
    墨悠打断他,踩了好几步来到他身边并肩前行,「他怎么了?他们连络上他了是吗?他来到警局了吗?」
    小白看他这激动的反应一眼,点点头,「对啊,我听到组长说的,说铭泽正开车带他回来这里,好像是今天那边帮派发生了什么事,他知道了点什么,又正好问到连环伤人案的事,所以想请他回来做口录归档,详细发生什么事我也不是很清楚。」
    墨悠听着小白用平静的口吻说着近乎是要点燃自己心脏的话,一时之间内心里几百种情绪闪过,他都不知道该回应什么?该表示点什么?连话都忘记回了,突然呆愣愣的好像不敢相信这是事实。
    会是他吗?墨悠想,是那个魏蓝,还是只是同名同姓?他不敢想像,却也不想否定,他好希望是他,却也如此惶恐害怕。如果是他的话,他要说什么?他要怎么表现?他要用什么声音?用什么表情?
    问他十几年前为什么要拋下自己?问他为什么要离自己而去?问他这几年来过得好不好?问他这几年来可否有了新欢?他还爱自己吗?还想拥有自己吗?
    他找了他将近十年,想过他们相遇时的一百个场景,想过他们相遇后的一百个结局。但是当这一切如此贴近自己时,他却害怕不安了起来,却不知所措了起来,却焦躁不安了起来。他无法为自己拿定主意,也无法为自己安定神心。
    如果子悦这时在自己身边就好了,墨悠想,子悦会冷静的陪他想办法,会爽朗的教他放宽心,大事化小,小事化无,子悦总是有这个能力。
    绕经柜台后,两人要走往审问室去,墨悠不安的看了警局大门口一眼,想从透明光亮的玻璃门上看到一点心中渴望看到的人。
    一剎那,他突感疑惑错乱。
    他想看到的,是那个他找了十年,盼了十年也想再次见到的魏蓝?还是那个总是支持自己,相遇不久便和自己相知相惜的许子悦?
    就那一剎那,他困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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