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兮词原本不会特别做一番细思,但是丛皓给她的眼神似乎颇有深意,这就不得不让她多想。
    丛皓见她反应淡淡,不由得心里纳罕,而且他竟然比这两位当事人还要紧张。
    尤其,赵兮词忽然说了句:“算了,不见了。”
    一旁的杨小果奇怪道:“大老远来一趟,为什么不见?”
    赵兮词说:“麻烦丛先生替我转告这位姓钟的投资人……”
    “有什么话你亲自和我说,让人转告有什么意思?”
    杨小果一怔,迅速回头望过去,瞬间猛瞪大眼,屏住呼吸,因为害怕一呼吸,自己眼珠子要掉下来,她抖嗓子,“钟、钟舊shigg獨伽总……”
    丛皓反应很快,对杨小果说:“杨小姐,既然来了不如今晚一起吃个饭,我不清楚你们的口味,你陪我去外面点餐,这里留给赵小姐和钟先生谈正事。”
    杨小果还在云里雾里,被丛皓的助理拉着离开。
    过程中她频频回头,看见赵兮词显得文弱的背影,还看见钟时叙抬步靠近,再来视线就被一道墙阻挡……
    钟时叙站在她身后,问:“不转过来看看我?”
    赵兮词腰板僵直,站了许久,做足心理准备才转过去,眼前人细微的变化让她微愣一下,比以前瘦了点,使得眉眼轮廓更为深邃,然而目光柔和温淡,如同点睛之笔,平添一点雅隽。
    钟时叙站着不动,怕把她吓走。
    赵兮词却比他以为的还要平静,两人对视了片刻,她说:“丛先生告诉我,钟总对我们的方案不太满意?”
    钟时叙闻言,在湖畔的一张大理石长凳坐下,靠着椅背看着她,“当初你们开会的时候,没把具体的问题聊清楚?”
    赵兮词忍不住上前两步,“聊清楚了,现在不知道什么原因,你……方物那边临时改了要求。”
    钟时叙周身放松,一只胳膊横搭着椅背,“签订书面协议之前,双方都有自由选择的权利,既然我们挑中了更合心意的方案,那还有什么好说的?”
    赵兮词说:“可是之前我和……”
    他打断,“在商言商,你做过那么多项目,单凭口头协议就敢笃定,结果一定符合你自己的期望?”
    她问:“这是我的问题么?”
    “……”
    赵兮词不知道哪根神经搭错,说话有些意气用事,“要不是你莫名其妙,中途变卦,我哪来那么多事?你说得对,口头协议确实不值得信任。”
    她转身就走。
    钟时叙立时追上去,两步就把她逮住,再开口已经不若刚才那么硬气,“说得好好的,怎么就走了?”
    赵兮词把手抽出来。
    他也不勉强,哄了两句:“好,我不该临时变卦,你想怎么就怎么样,我听你的。”
    赵兮词看着他说:“你这又何必呢,既然看中了更符合你心意的对象,那你就高高兴兴用他们的方案,祝你们合作愉快。”
    钟时叙对她向来是轻拿轻放,现下更是小心翼翼,“哪有更符合我心意的对象,别胡说。”
    赵兮词没理他。
    他忽然改口:“我想来想去,你们的方案确实不错,干脆也别改了,就用原来这个。”
    赵兮词很是通情达理,“那怎么行?钟总有什么条件最好说清楚,再写下来,我们人情归人情,账数一定要分明,免得到时候空口支票,最容易出尔反尔。”
    角色调换,没见过做乙方也能这么嚣张。
    钟时叙倒是甘之如饴,“那你怎么开心怎么来,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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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说:
    没有走三年,确切算起来是一年半,他第一年夏天走的,过了两个除夕,第三年开春回来,一年半
    好吧,我后面解释一下他离开的原因,本来根本不想写的
    第55章 无话
    赵兮词看着他, 那眼神饱含情绪,无声胜有声,仿佛在问“你没有什么要和我说的么”,她知道他看得出来。
    但他始终无话。
    余晖收尽, 天色蒙蒙, 映得他眉眼一片苍白清隽, 他不自觉地微皱了下眉, 他如此平静, 可是赵兮词仍感觉出肃淡湖面底下的汹涌浪潮。
    赵兮词心口堵着一口气,口吻冷淡了些, “接下来的事我会找丛先生沟通, 不打扰了。”
    杨小果几个人正往回走, 迎面看见赵兮词怒气腾腾地过来, 简单打了声招呼,一把拉住杨小果就走。
    丛皓和身边的助理愣在当场。
    助理说:“丛总,赵小姐看起来不太高兴的样子。”
    丛皓若有所思。
    助理又猜:“和钟先生谈不拢么?”
    丛皓快步回到别院,看见钟时叙坐在湖畔的大理石长椅上, 身子向后靠, 抬头望着天。
    他走近前说:“赵小姐走了,我看她挺生气, 你们聊得不愉快?”
    钟时叙目光下移, 只问:“有烟么?”
    丛皓以前不抽烟, 后来和太太离婚之后,不知哪天开始就沾了烟瘾, 不过好在只是偶尔才抽, 他递了一根过去, 又摸出耳机燃起一簇火焰。
    钟时叙点了火, 薄薄青烟,如同在他脸上晕开白雾。
    丛皓也坐下去,温吞的性格难得表现出了一丝急躁,他继续追问:“你没和她解释?”
    钟时叙不答反问,语调轻巧,“解释什么?”
    丛皓不敢轻易判断他究竟是真的不在意,还是故作轻松,“你离开这么久,跟身边所有人断了一切联系,别人你可以不在乎,但是赵小姐,你怎么也得给她个交代吧?”
    他补充,“哪怕编个理由哄她安心也好,否则你打算怎么让她回心转意?”
    钟时叙仍是不言语,像是在认真思索,夹在指间的香烟已经燃出一截灰。
    丛皓忽然想到什么,觉得有些好笑,“你明知道她肯定生你的气,这次一回来居然还给她的工作制造问题,你何必这么挑战自己?”
    钟时叙也笑了一下,“我们赵小姐难搞得很,好好和她说,她未必愿意理我,不给她制造点麻烦,只怕当我是乌有,看都不看一眼。”
    丛皓原本想说怎么会呢,赵小姐多讲道理的人啊,但是随即一想,马上回了句:“这要是换了我,我也不想理你。”
    杨小果一路上苦思冥想,觉得今天这件事充满戏剧性,“钟总怎么会成为方物的项目投资人呢?那这样算不算是做自己人的生意?”
    赵兮词心不在焉,说:“谁知道。”
    “你刚才和钟总聊得怎么样?”
    赵兮词微吸一口气说:“挺好的,他同意给我们时间修改方案。”
    杨小果理所当然点点头,“这就是嘛,干嘛为难自己人?”
    第二天,赵兮词打电话问丛皓修改方案的事,结果那边说不用改了,原来的方案就挺好。
    赵兮词却说:“丛先生,我希望我们之间的合作应该彼此再坦诚一些,不要受其他因素的影响,如果贵公司真的认为我们的方案不合适,我肯定要交出一份让你觉得满意的答卷,而不是随意应付工作。”
    丛皓汗都下来了,搜肠刮肚终于扯出个理由,“是这样的赵小姐,昨晚我和钟先生因为方案的事讨论得很晚,我想你应该很了解他,他一直是个开明的老板,很愿意听取下属的意见,讨论结束以后,他真心认为赵小姐的方案很不错……”
    赵兮词自然不信这鬼话,她说:“丛先生,麻烦你替我转告他,我们之间公私分明,不需要他因为内疚而对我特别优待。”
    丛皓挠挠头皮,“真的不是,赵小姐,这两天你找个时间过来,咱们尽早把合同签了。”
    既然对方这么坚持,赵兮词也懒得多事,和丛皓约了个具体的时间签合同。
    这件事就这么告一段落。
    中午吃饭,林见霜已经通过杨小果那张嘴巴得知昨晚的事,惊得久久回不过神,“既然钟总回来了,那怎么不见他来公司?”
    杨小果耸耸肩,“他现在对这家新公司过分上心,我们手里这个工程就是他投资的。”
    下午上班的时候,林见霜也开始八卦,跑到赵兮词办公室打听,“钟总几时回来的?这一年多的时间,他上哪去了?”
    赵兮词说:“不知道,我也是昨晚才见到他。”
    “你就没问清楚?”
    赵兮词手里一份图审报告,其实什么都没看进去,“算了,已经过去了,我不关心。”
    合同签下之后,赵兮词又开始了加班日常,建筑方案,施工方案,监督各种事项的进度,这期间时常要和方物那边开会沟通。
    钟时叙没有再出现过。
    直到工程落实,赵兮词在工地的开工仪式上见到姗姗来迟的他。
    一个不大不小的工程也值得他特意跑一趟。
    杨小果也在场,她每次见钟时叙都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奇异感受,这明明是自己的老板,怎么转头就跑对方公司去了?
    钟时叙回来这件事,既不刻意隐瞒,也不高调公布,只是偶尔在他该出现的地方顺理成章地现身,有人见到了自然就会替他宣扬出去。
    不过短期内,他似乎没有回万盛的打算。
    赵兮词面上对他不假辞色,同时心里也暗暗腹诽他不务正业。
    几家单位的领导,包括监理,项目负责人,施工单位等等,齐聚在一片空旷的平地上,工地的开工仪式,目的是祈愿施工顺利。
    有人殷勤地请钟时叙上香。
    奈何钟时叙一向不讲究这些,但他刚才顺手就接了过来,只好把香烛递给旁边的人,说:“你来吧。”
    赵兮词眼观鼻鼻观心,“我们公司这边的人已经上过香了。”
    他说:“你那边不也是我这边?再来一次不打紧。”
    赵兮词一心和他唱反调,“钟总立场不明,是哪边的我不清楚舊shigg獨伽。”
    也不知道是否她话里有话,义正词严说他立场不明,是不是在怪他心意不明。所有人都等着他动作,钟时叙只好拿着香烛,还算正式地插上坛炉。
    晚上几位领导一起吃饭,工地里时常会有这类应酬,而且大部分都是男人,赵兮词一般不参与,但是今天开工仪式,她也不好意思推脱。
    钟时叙不放心,只能全程陪她一起。
    搞得一旁的杨小果莫名所以,紧张兮兮。
    钟时叙并不刻意避讳,拉着赵兮词坐在自己身旁,毕竟这一类酒局不大讲究,这些人十分热衷于劝酒,但凡有女性在场,势必会成为他们一致的目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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