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不是真情侣,自然没什么甜蜜的合照或者视频,贺年年本以为两个妈最多找一些两人都不错的照片做素材拼凑在一起。谁知道两个妈真是玻璃渣里嗑糖的高手,除了他们相识前的那几年的素材是两人的独照,后面几乎都是两人的合影,只是这合影也很“特别”——
    有蒋禹涵被她打得鼻青脸肿而她自己洋洋得意的照片,还有她毫无形象舔他冰激凌而他委屈巴巴的照片,甚至还有她恶作剧地扯他短裤害他在众人面前丢丑的照片……
    两个妈是没事干了吗?整天捧着相机围着他们转吗?要不是今天这个视频,她都不知道两个妈竟然留下了这么多她的黑历史!
    看着台下的两个妈时而会心一笑,时而露出老怀甚慰的满足表情,贺年年只想翻白眼。
    终于,她和蒋禹涵“不堪”的童年时光过去了,两人再同框时都已经是少男少女,面对彼此多了一份矜持,尤其是蒋禹涵,小时候那些丰富的表情好像随着岁月的蹉跎都退化了,他最常见的表情渐渐只有一种,那就是没有表情。
    而她始终保持着儿时的天真烂漫时笑时嗔,两人在一起倒是让人品出一点“她笑闹他纵容”的意境来。
    身后传来陶醉的声音:“好甜啊!”
    另一个人说:“这种亲梅竹马的爱情太美好了!”
    不用回头贺年年也听得出,那是两位造型师的声音。
    她尴尬地清咳一声,偷偷去看旁边的蒋禹涵,想看看他是什么反应,却见他比她专注多了,宴会厅的灯光投射在那双漆黑的眼眸中像破碎的星光,而他望着那些照片的眼神净是前所未有的温柔。
    贺年年有点不可思议:“你哭啦?”
    蒋禹涵闻言冷冷瞥她一眼,从贺年年的角度看就好像白了她一眼似的。
    贺年年瞥瞥嘴,继续百无聊赖地看视频,同时盼着这“当众处刑”的羞耻环节赶紧结束。
    视屏里的两个人渐渐长大,终于长成了他们现在的模样,此时那张照片的背景时间她记得,正是她考上大学后的那个暑假。
    因为她的超常发挥,全家人都很高兴,但考虑到两个爸工作都很忙,她亲妈就张罗着两家来了一趟两天一夜的京郊游。
    那天天气不好,他们在山里一家民宿安顿下来,她忽然想去山下的冷饮店买冰淇淋,就央求蒋禹涵陪她一起去。
    去的时候没有雨,返回的时候却下雨了。那时候他们只有一把伞,他一手撑着伞,一手拿着一根冰淇淋,一边帮她遮风挡雨,一边在她需要的时候喂她吃口冰淇淋,而她的两只手提着自己的裤腿,生怕被雨水浸湿。
    这张照片里的画面正是他一边帮她撑伞一边喂她吃冰淇淋的那一幕。
    当时她没觉得这有什么不对,但此刻看着这张照片,她才注意到他的半边身子几乎都在雨中,早已湿透,而她被遮挡得严严实实。
    那时候她的注意力都在那支冰淇淋上,而他的注意力却在她的脸上,至少从照片上看,他看她的眼神用“宠溺”这两个字来形容也不为过。
    贺年年心中忽然产生了一个疑问——有没有哪怕一刻,他没有把她当邻居、当妹妹、当从小一起长大的发小,而是把她当成一个普通的同龄女孩呢?他对她有没有动过心,哪怕只是一瞬间?
    “我真没想到。”身边的人突然开口。
    贺年年回神:“没想到什么?”
    蒋禹涵:“你小时候那么对我,我后来还能这么以德报怨,我可真是个好人。”
    是啊,仔细回想两人认识的这些年,确实就像他说的,她没少欺负他,他对她却不错。
    其实关于他对她好的这一点,她一直都知道,但她从未像此刻这样站在第三个人的角度看待他们两人的互动,她从来不知道,或者说从来没有这么深刻的认识到,他对她可以好到这种程度。
    视频就定格在了这张照片上,柔缓的音乐戛然而止,另一支激昂曲子响起,贺年年还处在怔愣之中,身边的男生已经伸出手:“走吧。”
    她看了看那只手,又看向他。
    他大概以为她还在害怕,于是说:“别怕,看我眼色行事。”
    贺年年笑了,其实从小到大,只要有他在的时候,她好像还真没怕过什么。
    两人牵着手,走在鲜花簇拥的伸展台上,明明只是很短的一段距离,但此刻却仿佛很漫长。
    她忍不住抬头去看身旁的蒋禹涵,他面色依旧沉静,似乎是感受到了她的目光,淡淡回看了她一眼。
    从他的表情中看不出丝毫的紧张,可是握着她的手却开始冒汗了。
    原来他的内心并不像他表现出来那么淡定,他也会紧张、会害怕。
    或许是刚才的短片给了她太大的触动,想想这么多年来他也不容易,明明没比她大多少,但她每每闯了祸都是他替她扛着。任何事情,只要她开口求助,他就会出现。这次的订婚说到底还是为了她。
    想到这些,她不禁紧了紧两人交握在一起的手,想要在某些时候也能给他一点力量。
    那一瞬间她感受到他脚步的迟缓,但这一次他没有回头,只是在那之后回握了一下她的手,像是在给她回应。
    走到舞台中央,那里两对父母已经准备好了,就等一对准新人敬茶后改口叫“爸妈”。
    这个环节对从小一起长大的两人毫无负担,父母们听了也没太多激动的神色,但都笑得很欣慰。
    然后是父母发言,发言内容多半还是对他们的期待和祝福。
    尽管今天的一切对贺年年来说都是一场没有实际意义的演出,但是听着一向少言寡语的他爸长篇大论的殷殷期盼,贺年年还是不免感怀。有那么一刻,她甚至在想,如果这一切都是真的,她和蒋禹涵是真的……就好了。
    而就在这时,她身旁的人忽然偏过头来小声问她:“你有没有想过,未来会和什么样的人在一起?”
    贺年年有点心虚,疑心自己那一刹那的想法被蒋禹涵窥见了。
    但转念又觉得是自己做贼心虚,他或许只是触景生情吧。
    贺年年的目光无意扫到坐在最前排的哥嫂身上。
    宋拾一比她这个准新娘子表现得激动,面上虽然是笑着的,但眼圈明显已经红了,而她哥那么一个喜怒不形于色的人正在偷偷地给小妻子递纸巾,看向她的目光中有嗔怪也有宠溺。然后他哥不知说了句什么,惹得她嫂子忍俊不禁。
    这样的场面贺年年早已习以为常,可是今天却让她特别羡慕。
    她想了想说:“像我哥那样的吧,对我嫂子特别好。”
    说完她抬起头来看向蒋禹涵,小声问:“你呢?”
    蒋禹涵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神色竟然有几分落寞。
    贺年年没有等到蒋禹涵的答案,她爸已经讲完了话,主持人宣布进行下一个环节——交换信物。
    信物自然就是戒指,此时正由蒋家一个亲戚家的小姑娘送上来。
    那小姑娘是蒋禹涵的一个表妹,大约十一二岁,穿着公主裙款款走上台来,手里的托盘中是两人的戒指。
    按照事先商量好的顺序,贺年年率先拿出戒指,要给蒋禹涵戴上。
    在这个过程中,那小姑娘的眼神不停在两人脸上徘徊,就在贺年年给蒋禹涵戴戒指的时候,她忽然对贺年年说:“小嫂子你真漂亮,我哥眼睛都看直啦。”
    她声音不大,但拿着话筒的主持人就在他们身边,这声音通过话筒传递出去,在场的所有人几乎都听到了,台下众人哄堂大笑,摄影师的镜头也转向蒋禹涵的俊脸,大屏幕上出现他的特写,好像要当众验证他是不是看直了眼一样。
    贺年年被小姑娘的童言无忌吓得险些没拿稳戒指。
    知道所有人都在看她,尤其是蒋禹涵,饶是她脸皮再厚,也觉得有点不好意思,她几乎是用最快的速度把戒指套在了蒋禹涵修长的手指上。
    戴好戒指她才敢去看蒋禹涵,他倒是面色如常,好像众人调笑的对象不是他一样,只是他耳朵不正常的潮红暴露了他此刻的窘迫。
    接下来轮到蒋禹涵替她戴戒指。
    蒋禹涵小心翼翼地扦起她的手,将那枚戒指缓缓套在她的无名指上,那一份郑重好像感染到了在场所有的人,以至于台下的笑声也都停了下来。而贺年年在这份郑重中感到了心跳的加速。
    总算交换完戒指,贺年年松了口气,想着这个环节结束后她就该“杀青”了吧,却听主持人笑道:“两位新人有什么想对彼此说的吗?”
    贺年年:“……”
    她最惧怕的事情终于还是发生了。
    她求助地看向蒋禹涵,蒋禹涵恰巧也看向她。
    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中,蒋禹涵笑了笑。这一笑,就让贺年年的心绪平静了下来。
    蒋禹涵拿过话筒,看向台下众人:“其实开场的那段视频我们今天是第一次看,感谢两家父母为我们的成长留下了这么多宝贵的画面。今天看着那些照片,也让我回忆起很多小时候的事情。我记得我第一次见到年年的时候,我妈告诉我这是妹妹,让我照顾妹妹,我当时没说话,不是不愿意,是不知道怎么表达激动的心情……感谢两个妈给我这样的机会……”
    这话惹得台下长辈们哄然大笑。
    陆灵芝问项小云:“这个环节是临时加的吧?怎么感觉毛毛像提前准备过?”
    “应该是准备了。”项小云想说,或许已经准备好多年了。
    蒋禹涵:“今天是我迄今为止的人生中最高兴的一天……”
    陆灵芝叹道:“说得还挺好的,我都感动了。”
    蒋禹涵说话时垂在身侧的手不经意间碰触到贺年年的,起初贺年年只当他是无意的,直到他叫出她的名字时,他的手背贴上她的手再没挪开,而是转了个方向,轻轻将她的手握在了手心里。
    “贺年年。”他说。
    贺年年不由自主抬起头来,对上他漆黑如墨的眼眸,她很想问问他,他说的这些话到底有多少水分,如果全是假的,他为什么可以说的那么真挚?
    就当她满心疑惑时,她听到他说:“我真的很喜欢你。”
    作者有话说:
    红包~
    第32章
    贺年年的心怦怦跳着, 那一瞬间她脑中闪过很多画面,想说的话也有很多, 但最终还是什么也没有说出口。
    贺年年忘了自己是怎么走下台的, 直到她坐在化妆间里补妆时,脑子里依旧在不断回放着他的那句“我真的很喜欢你”,以及他说这话时笃定的、深情的、不容置疑的神情。
    是他演技过于高超吗?
    还是他真的也喜欢她?
    无数个得不到答案的问题搅得她脑子里乱糟糟的。
    不得不承认, 有些东西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偏离了最初的轨道,开始朝着她无法把控的方向狂奔而去了。
    贺年年烦躁地揉了揉脸。
    “哎呀!”化妆师惊叫道, “不要揉脸嘛, 这下又得重新补妆了。”
    刚补好了妆,陆灵芝就来催促贺年年出去给长辈们敬酒。
    “你动作快点, 让毛毛一个人在外面应付怎么像话?”
    贺年年敷衍应着,起身跟着她妈走出休息室, 恰听到一阵哄笑声从宴会厅里传来,循声看过去, 蒋禹涵在给几个叔伯敬酒,那些人不知道在说什么,蒋禹涵只是垂着眼含笑听着。
    忽然间他似有所感地抬起眼来,看向贺年年所在的方向。贺年年也不知道怎么了下意识就移开了目光。
    “我想去厕所。”
    “懒驴上磨屎尿多。”陆灵芝无奈, “快去快回!”
    贺年年转身去了卫生间。
    她也不是真的要上厕所, 她只是一时间不知道要怎么面对蒋禹涵。
    贺年年对着镜子调整情绪,不断告诫自己,他只是演技高超而已, 所以她也不能想太多, 她要悬崖勒马。
    卫生间旁边就是楼梯间, 正在这时, 楼梯间的门忽然开了, 一个人匆匆从里面走出来,贺年年一眼就认出那是她表姐兰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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