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月面色潮红还有点心不在焉,这才没注意到不远处的贺年年。
    贺年年正好奇出了什么事,楼梯间的门再度打开,这次出来的竟然是她二舅……
    这就有点耐人寻味了。
    贺年年若有所思地回到宴客厅,蒋禹涵已经给那群叔伯们敬完了酒,正和他表妹说话。陆灵芝正和张美丽几人眉飞色舞地聊着天,项小云在一旁偶尔插上两句,两个爸也分别接受着亲戚们的敬酒。
    没人顾得上她,她就趁机偷个懒,找到给自己留着的位置坐下来。这一桌是留给一对新人和两家父母的,现在他们都不在,所以只有贺年年一个人。
    忽然间旁边的椅子被人拉开,蒋禹涵坐了下来。
    在经过一番心理建设后,贺年年再面对他时已经没有那么紧张了。
    “饿了吗?”他边说边夹了一只她爱吃的虾放在她的盘子中,“吃点东西吧。”
    他说话时离她不远,她能闻到他身上的酒气。
    “你喝了很多酒?”
    “不算多,长辈劝酒,多少得喝点。”
    “我们什么时候能走?”
    “敬完酒再合个影就结束了。”
    俩人正说着话,贺年年忽然看到一个穿着黑西装的人几乎是小跑着进了宴会厅,直奔蒋振东所在的方向。
    那人好像是蒋振东的助理,他在蒋振东耳边耳语了几句,蒋振东的脸色瞬间变了。
    蒋振东放下酒杯,似乎对周遭人说了声“失陪”,又分别和她爸妈还有她干妈不知道说了什么,然后就在助理的陪同下离开了。
    直到蒋振东的背影消失在视野中,贺年年才意识到一件事——他们的订婚宴还没结束,她蒋爸就先离开了。
    “蒋爸不和我们合影了吗?”贺年年下意识问蒋禹涵。
    半晌没听到回应,她回头看他,才发现他脸色不好看。
    宴会厅里的气氛因为蒋振东的突然离开有短暂的凝滞,毕竟还有什么急事能比独生子的订婚宴更重要呢?所以贺恒和陆灵芝脸色也都不算好,而项小云虽然在跟周遭亲朋解释蒋振东是公司有急事不得不走,但脸上却有难以掩饰的焦虑。
    因为蒋振东的突然离开,敬酒的环节也草草结束了,最后的合影也没有他。
    好好的订婚宴,因为有了这个小插曲而有了不完美。
    没有蒋家人的场合,陆灵芝就开始抱怨这件事,但贺年年却觉得蒋振东的离开并非是故意的,如果他不赞同他们订婚完全可以继续坚持,或者干脆不来,没必要来了又走。
    想到项小云焦虑的神情,贺年年也不禁开始担心,她蒋爸的公司到底出了什么大不了的事呢?
    ……
    订婚宴过后,北京迎来了今冬的第一场雪,天气一天比一天冷,眼看着一学期又快结束了。
    时间进入1月下旬,距离考试周还有十几天,图书管里天天爆满,挤满了为期末冲刺的学生们。
    从项政南那里套重点的事情迫在眉睫。
    奶茶店有一个角落通过花架将那一桌和其他桌隔挡开来,以前不忙的时候兰月喜欢坐在这里上上网算算账,现在这一桌就留给项政南和贺年年了。
    贺年年发现自从他们的订婚宴后,兰月和项政南之间的关系就变得很微妙,两人不再像以前那么针锋相对了,兰月不但同意了项政南在这里给她补课,甚至在他们补课的时候还会亲自送点蛋糕奶茶来。
    当着她的面两人看似没什么交流,但那无意间的眼神碰触又好像他们交流了很多。
    贺年年也很乐意做这个桥梁,给他们创造机会。
    接连补了两周的课,贺年年觉得时机差不多了,就提出希望项政南帮她划重点的事,项政南竟然二话不说就答应了下来。
    贺年年窃喜,看来刚正不阿的项老师也逃不过她表姐的“美人计”啊。
    然而贺年年并没有得意太久,当她第二天拿到项政南给她划的重点时彻底傻眼了。
    这是划重点吗?这是划全书吧?!
    面对她的沮丧,项政南说:“你大概没注意到这本书的作者,正是我本人。所以在我看来,整本书都是重点。”
    贺年年:“……”
    今天补课结束得有点晚,直到奶茶店要关门了,两人才结束。
    贺年年一出门就见到门前的树下立着一个高大的身影。
    似乎是听到开门的声音,他回过头来。这么冷的天,他也只穿了件黑色的长款羽绒服,没戴帽子也没戴围巾,此时脸和耳朵都冻得红彤彤的。
    贺年年有点意外:“你怎么在这?”
    蒋禹涵:“刚从实验室出来,有点晚了,顺路等你一起回去。”
    贺年年心里暖暖的:“那你怎么不进去等啊?”
    蒋禹涵瞥了眼她身后出来的项政南,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项政南冷冷“哼”了一声,但转过头对上准备下班回家的兰月时又不自觉放轻了声音。
    “刚才的奶茶钱你也没收,这样吧,我送你回去算是抵消了。”
    兰月说“用不着”,项政南却非常坚持自己“不占人便宜”的原则。
    蒋禹涵跟两人打了个招呼,带着贺年年先离开了。
    回去的路上,贺年年垂头丧气地把套题失败的事情简单和蒋禹涵说了下。
    蒋禹涵也没想到他二舅还有这么一手,想了一下问她:“那些东西你真背不下来吗?”
    贺年年崩溃地停下脚步:“大哥,这都快考试了,我又不是你,学东西那么快,考满分跟家常便饭似的!”
    蒋禹涵也停下来看着她。
    两人相继沉默了一会儿,忽然间,贺年年有了个大胆的想法。
    “看来只能偷题了!”
    蒋禹涵掉头就走。
    贺年年连忙追上他:“我开玩笑的!不过我有一次注意到他在自己的书上做笔记,他自己看的笔记总有重点吧?二舅那样的人,你直接借他肯定不给,不过我发现上班时间他的办公室都不锁门,我们可以找个机会‘借’出来看看……”
    蒋禹涵沉默了,像是在犹豫。
    片刻后,他似乎是妥协了。
    他问贺年年:“你打算什么时候去?”
    贺年年蹙眉想了一下,她二舅整天神出鬼没的还真不好确定什么时候不在,所以最好是找个时间找个理由把他支出去。
    时间好说,可是找什么理由呢?
    她想到此时兰月应该正和项政南在一起,于是拿出手机给兰月发了个微信。
    ……
    第二天中午,贺年年和蒋禹涵来到了项政南办公室所在的实验楼。
    这时候老师和研究生们都去吃饭了,楼里的人很少。
    项政南的办公室蒋禹涵也去过几次,多半是替他妈送吃的给他二舅,所以也都是大大方方的来大大方方的走,像今天这么鬼鬼祟祟的还是头一次。
    他无奈望着楼梯间里的天花板发呆,旁边是如临大敌的贺年年。
    楼梯间外最近的一间办公室就是他二舅的,此时贺年年正透过楼梯间门的缝隙紧张地观察着外面的情形,还时不时地看着时间。而她保持着这个状态已经足足十分钟了。
    偶尔有人从楼上下来,路经两人时,无一例外地都露出暧昧的神色,蒋禹涵最初还有点窘迫,后来也干脆摆烂了。而贺年年好像完全看不见那些人的目光,只专注于一门之外的走廊。
    终于,项政南出现了,他手里拎着个精致的手提袋,朝着电梯间的方向走去,看得出心情很不错。
    看着人走远,贺年年背对着蒋禹涵招了招手:“就现在。”
    蒋禹涵却有点迟疑:“你确定他出门了?”
    “当然了!表姐都主动邀约了,你觉得二舅他老人家会错过这个修复关系的好机会吗?你刚才注意到他的神情没?就差把‘嘚瑟’梁子写在脑门儿上了。而且你看他还带着礼物出门,肯定是去赴表姐的约了啊!走走走!”
    说着,贺年年闪身出了楼梯间。
    蒋禹涵无奈,只好跟上。
    就像贺年年预料的那样,项政南中途出门时并没有锁门的习惯。
    可惜的是他们也没有在项政南的办公桌上找到那本《金融学原理》。蒋禹涵只好去看看书柜。
    贺年年趁着这工夫百无聊赖地开始东摸摸西看看。
    项政南的办公室很整洁,整洁得像他这个人一样一丝不苟的,办公室里只有一些必要的办公用品,而且所有的办公用品都是冷色调的,这就让办公桌上那盆红色花盆的仙人掌显得格外特别。
    “我以为二舅他老人家所到之处方圆几百里都没活物呢,这仙人掌倒是长得挺好的。”
    蒋禹涵瞥了眼那仙人掌说:“刚买没多久吧。”
    “不会吧,我记得我这学期开学的时候它就在这了。”
    贺年年注意到仙人掌的花盆外渗出了一滩水,不由得伸出手指摸了一下仙人掌的土:“这是什么品种的仙人掌,浇这么多水还能长这么好?”
    蒋禹涵无奈,这哪是仙人掌的品种特别,特别的是他二舅才对,养死一棵就去找个模样差不多的,买回来继续往死里养。
    两人正说着话,门外忽然传来脚步声。
    两人下意识屏气收声,紧张地看向门锁。
    就在门锁转动的那一瞬间,蒋禹涵倏然转身,拉着贺年年躲到了书柜旁边。
    就在他们藏好的下一秒,办公室的门被人打开,然后是皮鞋摩擦地板的声音。
    两人都以为项政南是临时回来有什么事,一会儿肯定还要走,可等了半天也没见他离开。
    正在这时,项政南忽然说:“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会答应给贺年年补课?”
    被点到名的贺年年吓了一跳,难道他俩躲在这里被项政南发现了?
    贺年年立刻抬头看向蒋禹涵,他的表情还算冷静,但眼神中明显也透露着一丝不确定。
    怎么办?要出去吗?
    正在贺年年脑中一团乱麻的时候,项政南的声音再度响起。
    “因为你。”
    咦?这么含情脉脉的语调好像不是对蒋禹涵说的。
    项政南轻咳一声继续道:“以前的事我可以既往不咎,既然咱俩现在都是单身,我可以考虑和你重新开始……”
    贺年年明白了,这话应该是说给她表姐兰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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