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觉得我们好像很久没有两个人独处了。」
    「不是『独处』,是把风。」对着眼前嘻皮笑脸的少女,擦拭完鎧甲装备的他用着紧绷的语气回应。
    「这时候就不用再扳着一张脸了吧,珀斯提昂。又不会有其他人看到。」少女仍是洋溢着微笑,一边用短桩捣着满是脏污的衣物。
    儘管非常不容易,但倘若有机会,雪豹旗的队员仍会找寻溪水清理衣物,甚至冲洗身体。因为队伍成员为两女四男,所以通常会用帐篷的革布分隔成两个区域,由一男一女负责把风──除了顾及隐私,最主要还是为了防范魔物跟魔族。
    用海盐跟琴酒把血腥味与污垢洗净的人,打理完仪容后就跟把风的人换班,如此让六个人都能得到充分的清洗时间。
    同时,负责把风的人会把其他人脱下来的衣物洗净、烘乾,以节省时间。
    由于「讨伐队」名义上是民间自行组成的,也就不像军队一般有统一的装备,纯粹看参与者自己能找到什么东西就穿戴什么。
    提努斯因为要在山林活动、侦查,身上的穿着也是最轻便的,基本上就如同王国的普通居民或水手的打扮:上半身是由t型衫包裹起来、左上右下的交颈领袍,腰间系一条宽布,下半身为普通的麻布短裤。蓬松的黑发自然地在后颈绑起一络发束,为了避免汗水影响视野,提努斯通常会绑着一条深蓝色的头巾──头巾正中央被磨去光泽的铁片,是提努斯身上唯一称得上「防具」的装备;毕竟事实上,他不算战斗人员,倘若非不得已需要迎战,他只能靠着腰间的「魔石刀」进行格档与防御。
    伊利亚斯全身雪白的长袍是圣导士的制服:宽大的袖子、曳地的下襬,以及罩在头上、盖住双耳的矩形高帽,在这山林之中是相当醒目的穿着,更何况他还拿着一把倒映出银光的锡杖:若非提努斯能事前侦查到魔族的动向,凭伊利亚斯自己一人穿成这样在「欧露穆柴」山林里走动,简直就是给魔族狙击的活靶;然而即使伊利亚斯想要给这套衣服涂上泥沙或沾点草屑以融入环境也不容易,因为衣料的表面特地涂上了防止沾染污垢的树腊,使得他的衣服就算不清洗也能始终维持洁白:不过白袍内侧的皮革仍需要定期清洁一下。
    相比之下,齐牧的重装鎧甲是最容易清理的:只要用水泼掉血渍就行。
    齐牧这一身行头都是他靠着自己参与年年举办的格斗大赛,用冠军奖金要求铁匠为自己量身打造。形制上,与王国军队的骑兵鎧甲几乎相同,不过考量到他只靠着自己的两条腿走路,而非骑在马上,所以特别加强了小腿与膝盖处鎧甲的厚度,以支撑起全身鎧甲的重量。此外,为了方便他挥动双头长斧,肩部跟手臂里侧用并没有鎧甲保护,而是由内部的锁链甲提供防御。头盔的部分,齐牧选择的只有防护后侧与左右两边的平顶款式,正面处只盖到额头,以及一块装饰作用可能远胜于实际效果的鼻樑甲:由于头盔过于闷热,齐牧通常只会把头发维持在与手指厚度差不多的长度。
    为了在山林中不显得醒目,这身耀眼的鈑金鎧甲不得不磨掉光泽,这让齐牧心有不甘也莫可奈何。至于鈑金鎧甲与锁链甲底下的衣着,就跟提努斯的穿着没有多大的差别了,只是有着更刺鼻的汗臭味,所以要花更多时间才能捣乾净。
    这次被轮到把风的珀斯提昂紧皱着眉头,其实不是对于这一堆「臭男人」的衣物有何不满;事实上,他手上拿的是独特的深絳色衣料,比起污垢与血渍,他先要处理的是那件衣服上的破绽:珀斯提昂用着随身携带的针线,仔细地把疑似被树枝划破的地方缝补起来。
    娜欧蜜的打扮非常乾脆俐落:全身用深絳色的丝质紧身衣裤包裹,而衣裤底下有着以魔物?哈鲁姆的皮所製成的软冑。为了方便行动,她总是把比肩膀略长一些的头发绑成小马尾,并用面罩遮住口鼻,进一步掩盖自己的鼻息。不同于一般人的直觉想像,黑色其实不是最好的隐蔽色,丝织品的话还会反射微光,所以她的衣着与装备皆採用深絳色。
    除了短剑跟收纳成叶状物的帕特斯兰刀,娜欧蜜的衣服内衬还藏了许多大大小小的匕首、短刃、毒针等等,那些装备的保养方式也只有娜欧蜜本人才知道,就不用特别帮她清理了。
    「如果被娜欧蜜知道她的贴身衣服都是由你在缝补,不晓得她会有何反应。」
    坐在珀斯提昂对面的少女揶揄道。
    「说的好像是我故意挑她的衣服来补似地,也不想想是谁干不了这种针线活儿。」
    「是是是,反正我任何方面都比不上『王国第一剑士』,什么事都输给你。」
    「我可没那么说。」他叹了一口气:「你要记恨这件事到什么时候,谷德莲?」
    「嗯……哪天我赢过你的时候吧。」谷德莲面露狡詰的微笑:「要不,现在就试试?」
    「别闹了,」珀斯提昂缝完破绽后,用牙齿将线头咬断。
    「反正等一下就要清洗身体了,趁现在多留点汗也……无所谓吧!」
    珀斯提昂往后一仰,千钧一发之际闪过了谷德莲的挥砍;珀斯提昂顺势往把手臂往背后一撑,在后空翻的同时从地上拾起一根长度适宜的树枝,并在双脚落地的同时用那根树枝护住自己的左颈。
    见到攻势被挡下,谷德莲迅速抽回树枝转而往对方的下盘劈砍,但同样在一瞬间就被挡下,且被对方反守为攻,一连拨退珀斯提昂往自己的肩头、手肘、下腹、颈部、腿侧的刺击,树枝与树枝之间发出清脆的敲击声,儘管在玩闹但也出了几分力。
    儘管珀斯提昂拥有双手持剑的能力,但此时他仅用右手拿着树枝;感到被看扁的谷德莲不甘示弱,在接连挡下珀斯提昂的刺击后,转而试图朝对方的额头、咽喉、胸膛砍击──但也正是这样的大动作,让珀斯提昂找到空档──
    「唔、」
    谷德莲看着停在自己左胸前的树梢,不甘心地嚥了嚥口水。
    「切记:无论如何都要护住心窝,」
    珀斯提昂将树枝扔到一旁去,坐回原地继续清洗同伴们的衣物:「你是不是长期专精于拉弓,所以养成了这个坏习惯?」
    「……大概吧。」谷德莲也扔掉树枝,拨弄了自己的长发擦掉一些汗水,坐回原位:「毕竟在剑术上永远都打败不了你,我也只好去当弓箭手了。」
    在被冠上「王国第一神弓手」的美名之前,谷德莲是「王国第二剑士」──儘管在剑术上的造诣几乎与珀斯提昂不相上下,但仍是略逊一筹。
    以弓手的身分参加讨伐队的谷德莲,为了确保作为远程支援的灵活性,护甲均为相对轻便的皮革甲,可以说在保护力上仅仅高于提努斯一点点而已;不过,谷德莲的专长武器除了大小不同的两张弓,以应付不同距离及装甲的敌人之外,还有一把长剑──名剑「御霜」,据说是融入了强度仅次于魔石的特殊素材,由海洋彼端的异国工匠精心打造,是攻守一体的利器,所以她在危急时刻还是能以「剑士」之姿,使用长剑进行防御,并非完全依赖护甲。。
    「御霜」的「姊妹剑」──「凝雪」,便是珀斯提昂配在右腰上的长剑。
    珀斯提昂是王国内唯一一位可以同时持有两把剑还能精准发动攻击的剑士:许多人相信,这是因为他就是那罕见同时具备「天、地、人」三种天赋的天选之人。原本「御霜」与「凝雪」都是在太殿圣庙评判他为「王国第一剑士」时由大祭酒赐予的佩剑,只不过后来在因缘际会下,珀斯提昂得到了可以将自身圣法技能发挥地更好的锯齿状神秘长剑「啸破天」,便将「御霜」让给了谷德莲。
    珀斯提昂自己的装备其实跟谷德莲差不多,都是考量到机动性与灵活度,除了胸前的鈑金甲跟左右腰间及膝盖以下的护甲之外,都是用较厚的皮革层层缝製起来的皮甲。不过珀斯提昂另外还有一块绸缎製成的暗蓝色披风掛在身后,披风的顶端以金色的绪绳固定在领口上,这是他原本隶属于「近卫骑士团」的象徵物,在讨伐队中除了稍微彰显一下身为队长的威仪外,最主要功能还是用来防止弓箭或将敌方砍来的刀锋偏移。
    像是要驱散对方败北后的尷尬气氛,珀斯提昂突然转了一个话题。
    「你最近有回去看『老师』吗?」
    「最后一次是跟你一起去的。你后来有自己再去吗?」
    「没有。」珀斯提昂在心底计算了一下:「所以也有六、七年没去找他老人家了。」
    「讨伐完魔王后,找个时间回去见他一下吧。」
    「讨伐完魔王啊……」
    这个目标真的能够达成吗?每当轮到他守夜时,珀斯提昂总是不由得望着漆黑的夜空怀疑起这个问题。
    魔族大军与王国正规军此时依然在欧露穆柴与王国国境的交界处对峙。
    「讨伐队」说白了,只是由王国派出一团又一团的散兵游勇,尽可能绕过主战场、闯入山林里对魔族进行敌后骚扰与破坏。
    当然,「讨伐队」最宏大的目标,就是出其不意地斩杀坐镇大后方的「魔王」,使前线的魔族军队群龙无首,不战而降;不过事实上,绝大多数「讨伐队」都抱持着「见好就收」的心态:一来是临时成团的「讨伐队」很多都没有受过与魔族作战训练,实际战力大概也是剿灭山林间的一些魔物罢了;二来是,即使可以深入山区,比起真的寻找并入侵传说中的「魔王都城」,更新欧露穆柴的地势地形图、剥下几面魔族的脸皮,就迅速撤退、找王室领赏,是风险将对较低而收益最高的策略。
    即使是被寄予厚望的「雪豹旗」,珀斯提昂也没有能顺利找到魔族根据地的自信,以及消灭「魔王」的把握。
    以目前的进度来说,他们已经深入到未曾有其他讨伐队回报的山区,加上一路上歼灭的魔族数量,就此打道回府也能得到丰厚的奖赏。
    「我们现在的成果,应该足够让『老师』有足够的资金扩建院所了吧。」
    珀斯提昂装作不在意地一边说着,一边起身把清洗好的衣物掛到小篝火堆上烘乾。
    谷德莲也拿起衣物,站到珀斯提昂身旁晾衣服。
    「我们的目标不是要自己买一块地,盖一个更好更大的孤儿院吗?」
    「是这样吗?我还以为是买个农庄悠间度日。」
    「农庄兼孤儿院,带着孩子们自给自足不是很好吗?或者说……」
    谷德莲尽可能把因拧乾而揪成一团的衣服甩平,掛到栓在两棵树中间的麻绳上:
    「──只要消灭了魔王,也就不会再有战争孤儿出现了吧。『像我们一样』。」
    俏丽的睫毛仍掩盖不住她闪烁在瞳孔内的熊熊恨意。
    珀斯提昂知道,比起他自己,这名少女的復仇之心还要强烈得多。
    「那就真的可以『两人』在农庄悠间度日了吧。」
    谷德莲收起怒容,转回一如既往地狡詰微笑,伸出手指戳了戳珀斯提昂的脖子:
    「只有两人?我都已经准备好有三、四人了。两个男孩两个女孩如何?」
    「……别闹了。」珀斯提昂轻轻地拨开谷德莲的手指:「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吧。」
    ──在战场上,谁也不知道彼此的下一刻会怎样。
    或许正是清楚地知道自己身处的「现实」,所以他们才必须时不时地构思对未来的嚮往;梦想,正是在无论多么漆黑的夜中也能指引人们方位的北极星。
    「珀斯提昂队长,」
    一道声调沉稳而平和的呼唤介入了珀斯提昂与谷德莲的两人世界。已把自己的服装穿戴整齐的伊利亚斯缓步走了过来:
    「我来跟你换班了。」因为伊利亚斯几乎不用近身作战,也就没什么出汗,他的长袍上又有防垢的树蜡,所以每次总是最快洗完澡、换好衣服的人。
    「喔,那就麻烦你了。」
    珀斯提昂松开领子前的绪绳,将披风随意地掛在一旁的树梢上,便往帐篷皮革后方的溪流走去。
    目送着珀斯提昂离开后,谷德莲也就低下头去继续专心地将剩下的衣物捣洗乾净──特别是齐牧的衣服,因为面积较大,污垢与汗渍也特别多。
    伊利亚斯坐到谷德莲对面的岩块上,整了整身上的雪白长袍,一边接续着珀斯提昂未完成的工作,一边像是不经意一般地开口说道:
    「……如果想要挑农庄的话,掛名在圣庙底下的佃田多的是。」
    「偷听别人讲话并不是什么好的美德,圣导士。」儘管语气和缓,但正如谷德莲擅长的弓术一般,柔中带刺。
    「你们就在这里大声地打情骂俏,不想听到也难吧。」伊利亚斯在脸上撑起苦笑。
    他把珀斯提昂掛在树梢的披风拿了下来,放入盆中清洗:
    「在成立『雪豹旗』之前,珀斯提昂已经被分配到近卫骑士团……应该说,在前团长加布里耶尔?范?茅尔斯子爵阵亡之前,珀斯提昂就被内定为副团长了。倘若此行顺利消灭魔王,直接晋升为团长并赐予贵族身份也不意外。」
    「我知道。」
    「国王恭尔拉茨陛下也曾昭告全国,任何人只要消灭魔王,就会将小公主蕾欧洛蕊殿下许配给他。」
    「嗯。」谷德莲在脸上保持不失礼的微笑,一副对伊利亚斯开啟的话题毫无兴趣地应答道。
    伊利亚斯见状,轻叹一口气后单刀直入地说道:
    「……天底下不可能有人拒绝迎娶公主。」
    谷德莲捣衣的双手停顿了一瞬,沉寂几拍后,便继续若无其事般地一边洗衣一边平静地说道:
    「齐牧跟你不都还单身吗?另外论年纪的话,蕾欧洛蕊殿下好像只比提努斯小一岁吧。当然,比起素未蒙面的公主,提努斯对娜──」
    「『雪豹旗』的队长是珀斯提昂。」
    儘管声调维持一贯的温和,但伊利亚斯却像挑起锡杖般打断谷德莲的话。
    看着谷德莲故意装糊涂的模样,向来保持和善面貌的伊利亚斯也不禁皱起眉头。
    「齐牧再怎么强悍、立再大的功劳,他终究是只有掌握两类『天赋』的普通市民;而我身为圣导士,是将此生奉献给十二眾神的忠实使徒。」
    他略为将上半身凑近对方:
    「不如我们这样说吧:你认为恭尔拉茨陛下会将有能力消灭魔王的人,不放在自己的掌心之中吗?」
    相对于生前频繁地与平民接触,深受岛民爱戴的葳海敏娜公主,国王?恭尔拉茨陛下本人的声望远远不及他的长女──并且在他的治下,有太多没有正式处理的命案,及理由「不可明说」的封赏,使得一般民眾对于国王陛下的畏惧远大于敬爱。
    伊利亚斯重新将身体坐正:
    「我希望你能知道,这也是为了确保珀斯提昂的安全,谷德莲。」
    他刻意放缓了声调以显得语重心长:
    「『长公主遇难后,王国唯一的公主殿下竟然比不上区区一介女猎户』,这样的间话传到任何人耳中都不是一件好事。」
    「那都是讨伐完魔王之后的事。」
    谷德莲此时再也按耐不住情绪,拿着洗乾净的衣物猛然地站了起来,背向伊利亚斯将衣物晾在两树之间的绳索上:
    「并且我跟珀斯提昂的事也与你无关。」
    「我只是出于善意想提醒你罢了。」
    伊利亚斯微微压着声音:
    「提早有这样的心理准备,免得之后受到伤害……我个人并不希望看到你──以及任何人受伤。我很早以前一直都这么说了。」
    她当然知道伊利亚斯只是老调重弹;远早于雪豹旗成立,甚至是早在葳海敏娜公主遇害之前,珀斯提昂获得「王国第一剑士」评价并即将被召入近卫骑士团实习时,她便决心转换跑道,改为专攻箭术,而她所在辖区、评判她的「圣法」是否合格的圣庙圣导士?伊利亚斯就不时如此「提醒」她。
    「喔。」
    谷德莲微微回首斜视了「大爱无私」的圣导士?伊利亚斯一眼,撑起微笑:「那还真是谢谢你了。」
    ※
    这样算是「合身」了……吧?
    阿纳伊端详着眼前的女孩,颈部以下到胸口裹着偏向酒红色的交领袍,浅褐色麻布袋凑合成的图尼卡底下,缝了一圈同样是类似酒红色的裙子。除了把原本那看似被狗啃过一般的衣襬重新切齐之外,因为布料有剩,所以他还把裙子多缝了几褶。如果不细看的话,这样的穿着在普通农村中已算是家境尚好的人家才有的一套衣装──就差一双鞋子。
    王国的普通平民主要穿着由白杨树製成的木鞋;由于白杨树的质地柔软、富有延展性,且不易被损坏,深受平民的爱用,倘若觉得不够舒适,在鞋内塞一些乾草做为缓衝物便能够解决。
    问题是在这个暗黑山林农庄,上哪里去找白杨树……
    连阿纳伊自己也都只是穿着用晒乾的粟桿编织起来的破烂草鞋。
    罢了,今天暂时就先这样吧。别让这个小孩衣不蔽体就算是功德圆满了。
    「舒服吗?穿起来的感觉。」──就算不舒服,他也没别得办法了,只是礼貌性地问一句。
    女孩拉了拉自己的裙摆,似乎对于身上的人族衣装,特别是裙上的摺痕感到好奇地翻了几次:
    「很舒服。」
    毕竟那布料原本是上等的绸缎。「魔族布料」再怎么稀罕,质地摸起来也不过是相对细緻的麻布。
    这么上等的绸缎与其收在仓库底层,跟着那段不愿回首的记忆一同深藏起来,能够让「它」充分发为做为布料的使命,应该是再适合不过。
    阿纳伊蹲低了身子,与小女孩苏玛依平视,一边确认衣服的合身程度,另一方面却也打从心底感叹:果然魔族天生就是俊男美女,即使是一个年纪在十岁到十二岁之间、乳臭未乾的小女孩,经过一番梳洗打理,哪怕身上穿的是如此朴素的村姑衣装,也不得不感到她与生俱来的标緻气质。
    「啊,对了,还有这东西。」
    阿纳伊拿出两段暗金色的绳子,充作发结,将苏玛依的头发分成两络发束,绑在她的耳垂附近。
    「这样看起来就更像普通的人族村民了。」
    大概吧。在阿纳伊模糊的印象中,村姑应该是这副打扮;主要是他想把那条绪绳物尽其用,所以一分为二弄成了发结。
    「『人族』……?」
    由于阿纳伊并不晓得「人族」这个单词的魔族话怎么说,便直接用了鉳綵话,因而让苏玛依感到困惑吧。
    「就是,『我们』。」阿纳伊指了指自己的胸口,又指了指苏玛依。
    「我们?」
    苏玛依仍带着疑惑的表情,眨着眼望向阿纳伊。
    ……没问题的。只要她还没长出「斑纹」,魔族跟人族在外貌上几无区别。这里是人烟罕至的「暗黑山林农庄」,找寻魔物的盗猎户也不会闯进来──
    「还有这个,你也拿去。」
    阿纳伊从自己背后的腰带上取下漆黑的叶状物。他像是展示使用方法一般地缓慢叩开机关,让帕特斯兰刀的刀刃弹了出来,随后再用拇指轻按刀柄的背面,让「く」状的刀摺叠回去。他把收纳起来的帕特斯兰刀,插入绑在用苏玛依原本的衣服裁剪而成的腰带上:
    「这里,很危险。你拿着,比较安全。我需要用时,再找你拿。」
    把今早「捡来」的女孩安排入住于农舍一楼的空房后,阿纳伊将这个农庄里唯一的利器交给了苏玛依。
    原先作为哨站的这个农庄,多的是旧有兵士宿舍改造而成的空房。让苏玛依入住一楼、自己房间的正下方,仅仅是因为二楼那几间门窗紧闭的房间已经有了房客,只不过是鲜少来访罢了。
    虽然这座农庄基本上不会被野生动物、魔物、甚或是盗匪闯入,但让住在一楼的苏玛依有一把防身武器总是比较令人安心一些。
    只是,阿纳伊没有向苏玛依解释这个农庄最危险的东西是什么。
    【任务等级☆☆:製作一件合适的衣服《达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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