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现在,我有足够的能力扶养她,无论是担负她的衣食住行和学费,还是特地给她请一个保姆阿姨,我相信我能照顾她。”
    “就你那点本事,还想跟你老子争你妹的抚养权?”
    字里行间,都在嘲笑她的天真。
    关书桐低头,拢着散在座椅上的校服裙摆,没接话。
    赵嘉业野心勃勃,饶是关家丰厚庞大的家业都不足以满足他的饕餮胃,更遑论她手里那点积蓄。
    他耐心再足一点,慢慢熬,说不定真能熬到她为了妹妹而低头,乖乖听话,继续和谈斯雨纠缠不清,直到他们联姻,他心满意足地分走谈家的蛋糕为止。
    关书桐知道赵嘉业不会轻易放手,谈斯雨自然也知道。
    “所以你只会在这时候想起我。”
    谈斯雨冷声撕开那层遮羞布,是自嘲,也是一鼓作气将她打到毒辣日光下不留情面地批判谴责。
    “串通我,利用我,除了你的虚情假意和漂亮皮囊,又什么都给不了我。”
    他琢磨着,右手拇指轻揉跳痛的太阳穴,一下,一下,情绪没缓和过来,反倒叫胸腔起伏的幅度愈发明显。
    “关书桐,你真当我是做慈善的?”
    “谈不拢算了。”
    气氛明显不对劲,关书桐不跟他废话,脸转过去,伸手开车门。
    刚开一条缝,地下停车场特有的沉闷气息涌入,尚来不及呼吸一口,她手臂忽然被拽住。
    惶然回头,昏暗中,眼瞳恍惚摄入他英俊面容下一秒,车门“嘭”一声再度甩上,她被猛力摔向椅背,天价轿车震颤,耳膜被关门声震痛的感觉和后背传递的痛感交叠,身前是他强势骇人的压迫感。
    不久前,才在球场上运动过的雄健躯体,偾张,灼烫,爆发着年轻蓬勃的雄性荷.尔蒙,一举一动都是来自绝对力量的单方面压制。
    她扣在门锁上的手被他摁死,他另只手扼住她下颌,往上一提,迫她直视他。
    盯着,盯住了。
    强劲到她快呼吸不过来,心脏跳很快,咚咚,咚咚……
    一束冷白车灯扫过来。
    两张面孔在片刻间滑过光影变化,两双锋芒毕露的眼深深刻入对方的模样,秾丽的,野性的,同样具有攻击性,能在第一眼摄人心魄的。
    “你这是什么臭脾气?”谈斯雨启唇,划破沉寂闷燥的空气,“丁点儿不爽,就甩脸子走人躲起来。上次是这样,这次也这样。”
    “不然呢?!像以前每个时刻那样,明知你无动于衷,却还是在你身上浪费时间,白费心机?”
    她已经很久没回顾过那样的自己了,费心费力地讨好他,讨好父亲,讨好母亲,后来,她还多了一个没能让重男轻女的父亲如愿的妹妹。
    “谈斯雨,我累了。”
    可能是她难得流露的脆弱太动人,他有一瞬失神,力劲松懈下来。
    就是这个时候,关书桐动作迅捷地从他手中挣脱,没逃,也没躲,双手死死卡住他最是薄弱的脖颈,掐着,用力,腰腹紧绷发力,腾起上身反将他逼回原位。
    “嗯。”
    后背猛然砸向椅背,两人情势对调,他闷哼,目不转睛地盯她,眼中似有腾腾火光跳跃,烧得眼眶都发红。
    她咬牙,不甘心地对视回去,用力到手背青筋暴跳,蔓延至他脖颈,他呼吸沉缓,她气息凌乱。
    抬腿,左右分开折在他身体两侧,压着座椅,骑着他的腿。
    隔着他的西裤,隔着她荡漾的裙摆,在她细腻腿肉下方,是他紧绷硬实的肌肉,正死死咬住修长坚硬的骨骼。
    擦碰着,衣服淅索着。
    所剩无几的氧气消耗,两人肌肤沁出血色。
    他粗厚大手紧扣她的腿,红痕斑驳,痛意在她每根神经传递,火辣辣地,把人逼至清醒。
    关书桐居高临下地睥睨他,从他惯常看待她的角度,认真审视他。
    明明他身居下位,明明他最脆弱的部分被她挟制,明明他濒死挣.扎。
    但是,为什么,在最该向她摇尾乞怜的时候,他却在笑?
    懒慢,嘲谑,邪肆,疯狂。
    尖锐到一箭杀穿她心脏,射.出一道透风的伤口。
    “你说,你厌恶我高高在上,置身事外的态度。”
    他锐亮眼眸,仿若鹰隼利爪攫住她不放。
    她眯眼,听他说下去。
    “那我问你,七岁那年,你赌气不肯练钢琴,你爸那把戒尺最后落在谁身上?十岁那年偶遇林火,是谁折回去,把高烧昏迷的你从帐篷里背出来?十四岁,你妈不慎滑倒,羊水破裂,你爸不在,家里没人,你惊慌失措给谁打的电话?又是谁陪你在产房外等了十多个钟?十七岁,有人冲你爆粗,仇野喝多了发疯把人揍了,把车砸了,你俩到派出所蹲了个通宵的时候,又是谁给赔偿金,烧钱烧人脉保你们出来?!”
    “高高在上吗?置身事外吗?”
    谈斯雨反问她,太多太多往事积压着,胀得胸腔酸痛,喉咙都喑哑。
    “一边跟我决绝到底,一边让我帮忙带出你妹。呵~”
    他都要被气笑了。
    关书桐抿唇。
    光线太暗,她快看不清他的面容。
    但他的气场让人胆战,他的气息铺天盖地,他的怒火,他的体温,他脖颈传递到她掌心的脉搏跳动……
    他占据着一切,吞噬她,逼疯她。
    “知道为什么最后你还是会来找我吗?”他问她,他给她答案,指尖一下一下重重戳痛她心脏,“因为在你这儿,我比谁都有能耐,也比谁都心软好说话!”
    高涨的火焰把理智都烧空,谁都不好受,谁的胸腔都在起伏胀痛。
    她望着他,眼中有什么在一寸一寸崩溃,开口的瞬间,轰然塌成一片废墟:
    “那,这次,你帮不帮我?”
    “不是不行。”
    这是他的回答,点燃她零星一点希望。
    “你一个高中生,我一个外人,来硬的,争小孩我们肯定争不过你爸。但你爸一直想乘着谈家的东风扶摇直上,这是他的执念,也是他的痛点。我可以把grace接到我家,给她提供良好的生活环境,也避免你忙着学习和工作,顾不上她。我也可以跟你爸说,是想借着你妹的关系,跟你缓和关系,培养感情,将来有和你结婚的打算。”
    “至于你,你可以到我家看望你妹妹,像过去那样,继续假装喜欢我……或者,你也可以,尝试真的对我有那么一点点动心。”
    “hoping you'd be the one(期盼你就是我的命中注定)1 ”
    蓝牙耳机里的歌在播着,教学楼天台的风从南吹到北,落日悬悬地挂在地平线上。
    学校论坛、表白墙里,仇野和谈斯雨“为爱进攻vs为爱弃赛”的争执不休不止,甚嚣尘上。
    她却在反复反复反复地回忆谈斯雨那番话。
    一直以为,他人模狗样,利益至上,是个唯利是图的虚伪狐狸。
    后来才记起,狐狸奉行一夫一妻制。
    而他,谈斯雨。
    在奉行“人类生性自私、多疑,且贪婪,最爱永远是自己”这一套准则的人类社会。
    他想要的,是真爱。
    妈的!
    这混蛋想要的竟然是真爱!
    第15章 晋江文学城
    时间回溯到高一那年。
    赵嘉业自知跟郑云轻那些事上不得台面, 传出去,别说上流圈子瞧不起他,就是整个社会, 都看不惯上门女婿吃绝户还出轨生养私生子女的腌臢事。
    所以, 他劝郑云轻忍忍, 再忍忍, 婚礼暂时先不办了, 等关淑怡死后过一年再说。
    也命令赵庆恩和赵庆欣稍微懂事点, 体谅一下他的不易。
    至于关书桐,他知道她一向很乖很听话的。
    grace嘛, 还太小, 不谙世事。
    婚礼晚点办,行, 但郑云轻强烈要求带上子女住进东山郡。
    她开始以女主人自居,要求家中阿姨叫她“夫人”, 至于她的儿子女儿, 那就是“少爷”“小姐”。
    起初半年, 他们多少还有点顾忌关书桐,彼此生疏冷淡, 井水不犯河水。
    后来渐渐发现她确实是个好脾气的,于是, 她退一尺,他们更进一丈。
    郑云轻意图从次卧搬进主卧, 关书桐不乐意。
    那她就让人把主卧里,属于关淑怡的东西扔出去。
    很好, 这次关书桐愿意了,但要求把她妈妈的东西留下, 特别辟出一间卧室存放属于她的东西。
    有一就有二。
    起初是关书桐发现自己的护肤品用得特别快,没多久,发现原来是赵庆欣在偷用她东西,偷穿她衣服,甚至还撒谎说是她的,妄想占为己有。
    发展到后来,他们在关书灵面前说她坏话,说妈妈和姐姐都不喜欢她,说她们没有妈妈,pua关书灵,挑拨她们姐妹关系。
    甚至,有几次,关书桐洗完澡从衣帽间出来,赵庆恩突然出现在她房里,翻她柜子,睡她的床。
    她气到抓狂,拿东西砸他。
    他骂她神经,还说,两人是兄妹关系,他进她房间又怎样?不会是她心脏,看什么都脏,以为他这个当哥哥的,还能对她怎样吧?还是说,她真想跟哥哥发生点什么?
    关书桐气到眼睛都红了,指甲用力到快把衣摆抓烂,身体直发.抖。
    那一次闹挺凶,她几乎把房间里能砸的都给砸了,噼里啪啦,玻璃制品落地无一幸免碎得四分五裂,边缘棱角反射吊灯光芒。
    赵庆恩被她砸得上蹦下跳,满屋子乱窜,躲避不及,脸上挂了彩,红红紫紫一.大片,额角肿起高高一个包,眼睛还差点被她尖锐发卡刮到,痛得他捂眼满地打滚,呜呜哇哇叫。
    关书桐跟郑云轻闹,或者跟赵庆欣闹,赵嘉业睁只眼闭只眼就糊弄过去了。
    可赵庆恩不一般,来头大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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