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桑杏眸怒瞪:“只是伤心而已,又不殒命, 远不及大姐姐心狠。”
    “我们之间……难道真过不去了么?”
    顾九卿定定地看着顾桑,起身,踱步朝她走去,离她一步之地, 顿足。
    他深深地看着她的眼睛,清冽低沉的声线带着一丝/诱哄的意味, 他的语气亦是从未有过的软和,“妹妹,我错了,错的离谱,不知可否原宥?”
    顾九卿竟在向她道歉,他承认自己做错了。
    是真心,还是假意?
    顾桑讶然,冷笑道:“错了?大姐姐错哪儿了?”
    顾九卿伸指点了点她的心,又点了点自己的心:“错在我不明白妹妹对我何其重要,妹妹早在这里了,非得亲自验证一番,伤你伤己,才明白这个道理。不过,我明白的不算太晚。”
    顾桑没有心软,反而更加愤怒,气得双肩耸动:“你验证的方式就是杀我,一次不成,又派杀手追杀,这就是你所谓的重要?”
    顾九卿拧眉:“我没有派过杀手。”
    “你以为我会信?”
    “我若真要你命,只会让你死在我手上,用我为你选择的方式结束生命。你怕痛,我如何会让人将你捅成窟窿?”
    这番话,虽证实杀手非他所为,却也直白的令人心寒。
    原来他记得她怕痛,特意为她选的溺水而亡的死法,难道窒息就不痛苦?
    不论如何,他杀她想要她的命,却是事实啊。
    顾桑气笑了,突然无话可说。
    顾桑默然以对,顾九卿静静地注视着她,两人不过一步距离,却犹如鸿沟天堑,无法逾越。
    两人曾经也各藏心眼,虚与相对,可他们彼此的距离却甚为亲近,近到她能听到他的心跳,近到他能看见她的眼里有他。
    珠帘轻荡,昏黄的光影笼罩在两人身上,沉寂而疏淡。
    也不知过了多久,顾桑受不了顾九卿绵长而专注的视线,后退了几步,仰着头道:
    “如果我不原宥,心里始终过不去这道坎儿呢?”
    顾九卿的目光始终未从她身上挪开半分,一字一顿道:“不妨妹妹告诉我,你要如何原谅我一时的昏头之举?妹妹可记得曾经向我负荆请罪一事,不知我效仿妹妹所为,可否让妹妹心软?”
    顾桑一滞。
    “妹妹当初所作所为比我恶毒百倍,想的可是让我受尽侮辱而死。”顾九卿幽幽道,“妹妹可还记得,对我说过,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如今我也是这般,一时鬼迷心窍行差走错,妹妹为何就过不去?”
    顾桑眸光轻颤:“那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顾九卿逼近一步,“只允许自己犯错,不允许旁人犯错?”
    因为,那不是她做的。
    她只是替原身背锅。
    顾九卿又指了指她的心口,定定道:“我已经彻底看清自己的心,知道所求为何?我不会放弃,假以时日,相信定能融化妹妹这块顽石。”
    女主是要反过来攻略她?
    要攻她的心?
    “我……你……”
    向来能言善辩的顾桑,竟被顾九卿逼的磕磕绊绊,词不成句。
    “我所求的是,妹妹的心,妹妹的人。”
    一语落下,顾桑如遭雷击。
    这是顾九卿第一次,明明白白地告诉她,他要的是她的心,要的是她的人。
    他将两人之间的窗户纸彻底捅破了,连给她自欺欺人的机会都没了。
    顾九卿唇角勾起一抹潋滟风华的浅笑,一步步地朝顾桑逼近,她被逼的步步后退,跌坐在榻上,他俯下身子,双手撑在塌边,犹似将她困在方寸之间。
    他的白衣拂过她的面颊,带起一阵痒意。
    他微热的呼吸喷在她耳畔,一字字轻声道:“妹妹性子执拗,又是姑娘,确实不该主动。”
    这是何意?难不成他就能主动?
    顾桑瞪大杏眸,怔愣地看着他,下意识就像逃,却逃无可逃。
    周身萦绕着顾九卿的清冽气息,独属于他的幽暗浮香,将她圈在臂弯之间。
    她脑中一片空白,呐呐地提醒:“你是秦王妃,你是秦王妃,你是秦王的女……”
    微凉的指腹落在她唇上,阻止了让顾九卿不悦的话吐出。
    他说:“秦王妃又如何?我既求你的心,自该对你坦诚,关于我的一切,关于我的身世来历,以及我的……”
    对上顾桑那双惊讶的明眸,顾九卿唇角愉悦弯起。
    顾九卿起身道:“待了结妹妹的一桩心事,你便会知晓。”
    那股让她心烦意乱的压迫感骤然消失,顾桑总算觉得好受了些,沉默地给自己倒了杯水,抚慰那股子起伏不平的燥意。
    方才是怎么回事?她竟被顾九卿牵着鼻子走。
    顾桑恼恨地瞪了一眼顾九卿,恰撞进他投射过来的视线,她一愣,随即捧着杯子,低头喝水。
    顾九卿狭长的眸眼闪过一抹揶揄的光芒。
    他端坐榻上,气定神闲地理了理袖摆:“妹妹此番回京,并非为我,而是为了镇国公府,对否?”
    顾桑仰起小脸,直视着顾九卿:“对,我想知道镇国公府是否被你和秦王所构陷?”
    顾九卿面色微冷:“你觉得我是这般卑劣无耻的人?”
    顾桑已经知道镇国公府并非无辜,但她不想让顾九卿太过得意。再说,女主做的卑鄙事多了去了。
    “知人知面不知心。或许,秦王想要图谋兵权,你助他也未可知。”
    “秦王是需要兵权,但他会堂堂正正地去争去抢,不至于构陷真正的忠臣,侯家之所以下狱,是因为他们本该死。”
    顾九卿走到桌案边,拿起一则卷宗,扬手递给顾桑:“他们应该感谢你,若不是我想让妹妹回京,若不是他救过你一命,早就死了。”
    按照原书的时间节点,侯家父子这个时候确实已死透了。
    顾桑抿了抿唇,打开卷宗。
    这才知晓镇国公府迟迟未被定罪的原因,缺少一份铁证如山。
    顾九卿交给她的卷宗,是关于镇国公侯向翼的罪证,一份足以满门抄斩的铁证。
    是侯向翼亲笔向西夏王承诺事成后割让西境六州的盟书,但中间不知出了何差池,本该挑起边关战乱的西夏王却突然按兵不动
    没想到顾九卿手眼通天,连侯向翼与西夏王私下定的盟书都弄到了,上面盖有西夏王和镇国公府的私印。
    顾桑看着卷宗,迟疑道:“这……这怎么可能?”
    顾九卿眸眼沉戾:“青州流民暴乱,雍州分化,背后皆有侯向翼的手笔。妹妹可还记得,在麓州时,曾有人混迹流民中意图挑唆生事?”
    哪怕他仇怨深天,哪怕他再想复仇,也从未想过借助外族的力量挑起天下战火。
    “麓州太守在你的献策之下妥善安置流民,才没给坏人可乘之机。”顾桑蛾眉深深蹙起,“他们也是受侯向翼指使?”
    待到此时,顾桑还有何不明白的。
    侯向翼暗中支持康守义谋反,煽动流民暴乱,再加上西境开战,大燕内忧外患之际,便可轻易窃国易主。
    当初看《女帝》一书,囫囵吞枣,压根就没注意书中隐藏的细节,也无怪她先入为主。
    剧情早已崩坏,已经不能作为预知参考。
    顾桑抬眸瞄了一眼顾九卿的面色,小心翼翼地说道:“就算是镇国公府主导的这一切,那也只是侯向翼所为,侯天昊绝计做不出此等事,他也没那个心机。”
    若非侯天昊,顾桑尚在青石镇琢磨着如何扩大花食记的生意,压根就不记得燕京的家,也不记得他这个人。
    顾九卿忍不住泛酸,冷哼道:“你就那么在意那小子?”
    顾桑说:“他救过我一命,我承诺过要还他这份大恩。”
    顾九卿幽深的目光投向她,声音冷若千年寒冰:“哪怕侯天昊无辜,但他姓侯,是侯向翼的嫡亲儿子。”
    顾桑攥紧手里的卷宗:“我知道。”
    连坐是跑不了的,可她实在不忍看着侯天昊死。
    她低头看着手里的卷宗,如果这份罪证不必上达天听,镇国公府的罪是否可以轻释。
    手里下意识使力,有一种想要疯狂撕掉罪证的念头。可是这样,也同样轻放了身为财狼的侯向翼,大燕屡有天灾,再添人祸,死在暴乱中的流民,死在雍州叛乱的百姓,谁又能为他们的性命真正负责?
    侯向翼显然是个隐藏颇深的野心家,这么多年才爆雷,一旦逃脱,必不会善罢甘休,卷土重来。
    这个世界虽不是她本来的时代,可生活越久,越希望它能和平安稳。
    顾九卿对顾桑的小动作视若无睹,也没出声阻止,他的手里不只一样罪证。
    下一刻,顾桑将揉皱的卷宗放在桌案上,抬手一寸寸抚平,方抬眸看向顾九卿。
    “大姐姐,知道我去过诏狱,对吗?”
    顾九卿‘嗯’了一声。
    是了,从未被人探视过的侯家父子,自己如何能轻易见到?有了顾九卿这个秦王妃的授意,她才能畅通无阻。
    也是因为顾九卿想让她回京,刻意放缓这桩谋逆案的进度。如今的顾九卿已是秦王妃,不只是顾家的大姑娘,不必事事隐于背后,有了光明正大显于人前的身份底气。
    且秦王是此案的主审,顾九卿更容易左右案件。毕竟,秦王也在他的掌控之中。
    顾九卿不过是在等她低头,等她服软求他,亦或者等她放弃怨他,等她原谅他。
    领悟到这一点,顾桑忽然扬唇,冲顾九卿明灿一笑:“大姐姐,我原谅你了。”
    顾九卿拧眉。
    “妹妹可想错了,我从未想过用外因逼你原宥。”
    顾桑的笑容立时僵在唇角,目露疑惑不解。
    “那你想要我做什么?”
    不会是想让她拿心做交易,若心能随便交易,那它就会变得虚假不值钱了。
    难不成还能是人?女子磨镜……那场面……顾桑浑身鸡皮疙瘩骤起,莫不如再推她落次水?

章节目录

穿为爽文女主的绿茶妹妹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肉书屋只为原作者谁家团子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谁家团子并收藏穿为爽文女主的绿茶妹妹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