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宫无妃一路芳妃 (正文完结)卷3 作者:肉书屋

    六宫无妃一路芳妃 (正文完结)卷3第57部分阅读

    ————————ps:今日到此。

    秘密泄露1

    这场暴风雨,才刚刚开始,还是已经到了尾声?

    他陷入震惊里,无法自拔。

    本来,暗查小皇帝的身世,是两年前就开始的。

    他的目的并非是为了发现什么秘密,而是为了讨好未来的小皇帝。

    和许多的鲜卑重臣一样,当看到弘文帝在冯太后面前节节败退,一个个损害鲜卑人利益的法令颁布下来,一大批的汉人逐渐占据高位的时候……他们便只能把自己的目光,自己的代言人的希望,寄托在小皇帝身上。

    只因为冯氏苛刻,赏罚严明,昔日的小太子,都五六岁了,但是,从来没有人敢在他面前言生母半句。

    甚至弘文帝,就是在以“子立母死”的规矩下,迅速处决李妃之后,此后,每次的祭祀大典,甚至小太子的加封,到今日的登基……统统没人提起李妃一言半句。

    母凭子贵。

    哪怕母亲死了,此时,说什么也该弄个皇太后之类的冥封号才对。

    但是,都没有。

    大家都把小皇帝的生母给忘了。

    在冯氏的余威之下,天下只有冯太后,再也没有李贵妃。

    这是不正常的,按理说,冯太后再怎么霸道,专横,也没法封堵小皇帝的身世吧。弘文帝在干嘛?难道对自己的儿子的生母,就这么薄情寡义?

    若是对生母如此刻薄,可为什么对这个儿子,如此出奇的疼爱?

    这些年,他的多少心血耗费在儿子身上?以至于,其他权臣,其他妃嫔,都看不过去了。

    陆泰等人,处心积虑,一心要找出李妃的家人,为的便是囤积居奇,有朝一日,可以在小皇帝面前,有说话的余地,讨好的阶梯。

    毕竟,任何帝王,都需要有外戚的支持。他们寻找的,是小皇帝的外祖父家,以便日后,足以支持小皇帝。

    毕竟,小皇帝现在的处境:既无外戚,又无心腹,一切为冯氏掌控。

    泄露秘密2

    如果任凭如此下去,只怕,小皇帝以后的处境,比弘文帝会更加艰难。到时,冯太后一手遮天,随便吧小皇帝给废立了,谁人还能约束她?

    却不料,竟然打听到这样惊人的秘密。

    但是,他不敢相信。

    一直都不敢。

    而且始终想不通,之间到底会有怎样的纠葛。而且,如何会牵涉到冯太后身上?

    就算李妃有问题,但是,貌似跟冯太后也没有任何的关系!

    而且,太后抚养其他妃嫔的小太子,小王子,也是惯例。

    弘文帝本人就是一个老太妃抚养长大的。虽然他登基时,老太妃已经死了,但是,还是给予了追封,给予了幽冥太后的封号,让死者享受身后的哀荣。

    但是,他想起传言:小皇帝和冯太后长得异常相似——

    这一点,便又疑窦丛生了。

    甚至根本不敢往里面想下去。

    为什么弘文帝这些年,对冯太后节节退让?

    为什么他本来是那么烈性的一个鲜卑男人,对付乙浑,对付三皇子之类的时候,从不手软;可是,为什么每每到了对付冯太后的关键时刻,他总会软下来?

    每次这样一软——所有鲜卑大臣便会骂他窝囊,懦弱,对一个女人都没有办法。

    甚至就拿这一次的冯太后中毒事件来说,明明是无声无息处决冯氏的最好时候——而且借口都齐全了,因为她和李奕滛乱后宫。

    可是,李奕倒是处死了,而最最关键的时候,弘文帝,也太他妈的不像个男人了——一败涂地,反而被冯太后扭转乾坤,连自己的皇位,都逼得退让出去。

    弘文帝,他处处顾忌的,到底是什么?

    到底是什么,让他连自己的皇位都保不住,非要被小皇帝所取代了?

    难道他不知道,这样就是相当于拱手把天下让给了那个女人?

    泄露秘密3

    鲜卑族的大敌!

    而她培养的小皇帝,凡事秉承她的意志,以后,岂不是要把整个鲜卑民族彻底变成汉族?但凡不遵从她的意思,那么,小皇帝又能独自行走多远?

    对于一名深谋远虑,而且长期和冯太后作对的鲜卑老臣来说——如今,弘文帝的下野,简直已经失去了最后的遮蔽。

    新帝登基,冯氏还不至于马上撕破脸,露出狰狞面孔。

    但是,秋后算账,是少不了的。

    独断专横的冯太后,不可能容忍李奕死在自己等人手上。看看李欣翁婿的下场就知道了。冯太后,绝不会放过真正的政敌。

    陆泰等人,如何会不如坐针毡?

    但觉浑身上下,都是刺。

    而这些,都是冯太后种下的生死符,一日不除掉,一日便寝食难安。

    只好先下手为强。

    他忧心忡忡。又觉得有了一线生机:唯一的办法,便是必须从小皇帝的生母着手了。这样,也许可以让小皇帝,逐渐拜托冯氏的严厉控制。

    陆泰立即要老管家,秘密将那个宫女带出来。

    但是,老管家显然非常为难,低声道:“老爷,此去平城,一切都是米贵妃在主持……”

    “我给你一封密信,你给米贵妃……”

    这一说,反而提醒了陆泰。

    自己和米贵妃,因为睿亲王的事情,早已结为一党。

    现在,小皇帝登基,米贵妃不可能不为自己的儿子打算。而且,米贵妃现在是后宫里,真正名副其实的女主人,还有做主的权利。

    “你把这个给米贵妃,她统管六宫,正是好事,必须在这之前,立即找出这名宫女……至于具体的做法,米贵妃是个聪明人,她一定会有妥善的安排……”

    老管家领命而去。

    陆泰的嘴角露出一丝笑容。

    幸好,冯太后还没有回去。

    泄露秘密4

    若是等他们启程回到平城,太皇太后驾临六宫,哪里还有米贵妃说话的余地?她做皇后的时候,已经权倾后宫,何况现在?只怕,今后米贵妃的作用,就会丧失殆尽了。

    如此良机,岂不是天助我也?

    连续两日大雪,到第三日,转为小小的雪花。然后,一直便是这样飘飘洒洒的气候。

    此时,整个北武当山,已经彻底被笼罩在一片银装素裹里。

    从慈宁宫的二楼看下去,可以俯瞰整个北侧的山崖。但是,四处都是白茫茫的,连那些挺拔的古松,也彻底被冰雪覆盖,看起来,一些如一只巨大的白雪蘑菇,另一些,则如很尖锐的利器,直接指向苍穹之上。

    弘文帝穿着厚厚的大裘,和儿子一起在雪地上攀援。

    后面,是一队队的侍卫,甚至御医。

    这些,都是冯太后安排的。

    但是,弘文帝并不怎么在意。这一日,他的精神真的好得出奇。以至于芳菲目送他离开的时候,都暗自揣测——他真的是装的么?

    真的是在装病么?

    因此,竟然微微的喜悦。

    竟然但愿他真的是装病。

    无论如何,自己不希望他死掉——

    那些微妙的女性心理,无论是爱,还是不爱。甚至无关乎自己的情感取舍——只为求得一份心安理得。

    尤其是中毒之后,她自己也觉得累了。

    能够放下一切,安享晚年,何尝不是一个女人最好的归宿。

    甚至罗迦——自己对罗迦的承诺!

    甚至宏儿——自己何以面对他的目光?何以面对他日后可能的质问?

    林林总总,她都不希望弘文帝死。

    甚至,非常仔细地求神拜佛,希望他长命百岁。

    所以,目睹弘文帝神采奕奕地带着儿子出去欣赏雪景,她觉得一阵欣慰。

    秘密泄露5

    慈宁宫的膳食间,飘散出一股药味。

    这些年,她并不从弘文帝的御膳房里一起进食,是在慈宁宫单独设立的膳食间,几乎一切的起居饮食,都和弘文帝是彻底分开的。

    但是,这几日,都是在煎熬他的药物。

    她闻着这些味道的时候,觉得踏实——又觉得残酷。

    仿佛是安慰自己的一种无声的借口。

    此时,方体谅到自己中毒的时候,弘文帝的那种绝望而可怕的心境——两个凉薄的男女,每一人,都没有胆量,独自面对先对对方下手的勇气。

    弘文帝做不到。

    自己也做不到。

    甚至,连承受这样的后果都不敢。

    无论是人前还是人后,甚至不会因为王权和纷争——自己都没有这个胆量。

    她惶惶忽忽的,是因为昔日曾经爱过?

    是因为那个孩子?

    还是因为罗迦的阴魂不散?

    这些年,不知对多少豪门大户,权贵勋戚下过狠手,但凡一道法令下去,真是顺我者昌逆我者亡……但是,为何,到了弘文帝面前,便总是变得如此怯弱?

    她沉思着,只让药的味道飘入自己的鼻端。

    还有笑声,那是弘文帝和儿子发出的。

    父子俩攀上半山,欣赏一路的冰雪季节。

    宏儿长期在北武当,对于这样的银装素裹,已经非常熟悉了。反倒是弘文帝,他的冬日,大多数是在平城度过的。但见这一番和平城迥异的雄伟壮丽,反而觉得非常新奇。

    一只松鼠从枝桠之间跳过,抖落一地的风雪。

    宏儿惊喜地大叫:“父皇……父皇,您快看,真有松鼠耶……”

    弘文帝看着那毛茸茸的东西一晃而过,笑道:“也许,是他藏在洞里的松果,储备的粮食早已吃完啦,现在饥饿了,不得不冒险跑出来……”

    秘密泄露6

    “真的么?父皇,我们带些松子给它吃好不好?慈宁宫有很多干果,松子呀,花生,什么的都有……”

    “傻孩子。我们又找不到松鼠的洞|岤。”

    “我们就放在地上呀。松鼠经过就看到啦。而且,可以带猎狗去找,猎狗能闻到松鼠的气味,它们很聪明的耶……”

    “在下雪的嘛。放在地上,几下就被雪花淹没了,松鼠也找不到。”

    孩子转动着眼珠子,眼睛亮晶晶的,似是对松鼠没有吃的,很是遗憾。

    弘文帝牵着他的手,笑道:“宏儿,别操心那么多啦。每一种小动物,只要生存在这个世界上,便有它自己的生存之道。它饿不死的,北武当物产丰富,也许,它的存粮还很多,只是出来透透气罢了。”

    孩子这才微微放心了。

    前面是一片很平坦的山坡。

    雪从山坡到很开阔的平地,没有一丝一毫的脚印,新鲜而干净。

    宏儿大喜:“父皇,这里很适合滑雪,我们去滑雪玩儿……”

    弘文帝惊奇地问:“怎么滑雪?”

    “喔,这是哪个神仙爷爷教我的……”宏儿想起来,兴致勃勃的,“我有一个雪橇……是神仙爷爷给我做的。他说,以前,他在一个很大的雪山的时候,看到当地的人都这么滑雪……很好玩的……”

    弘文帝不经意的:“雪橇在哪里?”

    “在慈宁宫耶。父皇,我忘了带。我现在回去拿,好不好?”

    弘文帝立即道:“赵立,你马上回去把陛下的雪橇拿来。”

    赵立等人立即转身返回。

    孩子等在原地,非常的开心。

    弘文帝柔声道:“宏儿,神仙爷爷什么时候给你做的雪橇?”

    “去年吧……有一天,也是这样下雪,我很闷,一个人到这里玩儿。神仙爷爷经过这里,便给我带了这个玩意来……”

    秘密泄露7

    弘文帝听得非常仔细,一句也没错过。

    孩子口里的“神仙爷爷”,做得最多的时候,便是冯太后母子,最为艰难的时候。那个时候,自己已经对她们不抱希望,关心也很少了,只在平城,一个接一个的生其他的小王子,小公主……

    神仙爷爷,这个时候,便总是陪在孩子身边么?

    孩子好生遗憾:“唉,为什么我最近都见不到神仙爷爷了?”

    “宏儿,你多久没见他了?”

    “自从太后摔下山崖,回来之后,我便再也没有见过他了。父皇,您说,他是不是已经离开北武当了?”

    弘文帝没法回答。

    心里微微颤栗。那个神秘莫测的神仙——他真的离开了么?

    此时,他竟然非常渴望——但愿那个人已经离开了,彻彻底底的消失了。最好是永远永远,也别再出现在宏儿面前。

    对面不远处,就是父皇的陵墓。

    一代战神罗迦,长眠于此。

    孩子随着他的视线,看半山腰上,那棵最高大挺拔的松针——此时,已经完全被冰雪覆盖成了一朵蘑菇云。

    弘文帝见他的目光也看那里,竟然微微的慌张。

    “宏儿……”

    “父皇……先帝爷爷陵墓前的那颗古松真是漂亮……我们去看看,好不好?您看,那颗松树真的太像一个大蘑菇了……”

    弘文帝心里一窒。

    他来不及回答,已经听到赵立等人的声音:“太上皇陛下,陛下……雪橇拿来了……”

    他松一口气,目光落在雪橇上。

    孩子也暂时忘记了古松,双眼亮起来,看着雪橇,自己去拿了,操作得非常熟练:“父皇,我们玩这个,好不好?”

    此时,无论玩什么,都比去先帝陵墓前看古松好。

    弘文帝尽管对雪橇毫无兴趣,但是,也表现出兴致勃勃的样子,第一次打量这个稀罕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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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诀别1

    此时,无论玩什么,都比去先帝陵墓前看古松好。

    弘文帝尽管对雪橇毫无兴趣,但是,也表现出兴致勃勃的样子,第一次打量这个稀罕之物。

    “父皇,您看,喜欢么?”

    弘文帝一笑,这也是他第一次看到这个东西。

    在他的小时候,也不曾听父皇谈起过。所以,他想,这应该不会是来自父皇。所以,他悄悄地松了一口气。

    孩子已经摆好了雪橇,看样子,他已经玩得很熟练了。

    他像模像样的坐在雪橇上,双手借助起点前的滑动,用力向后推而使雪橇起动。很快,雪橇就动起来,他咯咯地就滑了下去。

    弘文帝看着他下去,心里一惊,但是,很快,孩子已经停下来,掌握着平衡,仰起头冲他笑:“父皇,您玩不玩?”

    弘文帝摇摇头。

    但是,他走过去,饶有兴味地看着这样东西。在北武当,并没有什么人这样玩儿。

    他仔细地打量半晌,才问:“宏儿,神仙爷爷自己会玩儿这个么?”

    “会。就是他教我的。哈,神仙爷爷可会玩了,他会滑下去很远。他说,他二十岁的时候就会了……”

    二十岁?二十岁的“神仙”是什么样子?

    他忽然又问:“太后会玩儿么?”

    “喔,太后不会。太后从来不玩这个。太后说,这个很危险,叫我也少玩……”孩子悄悄的:“父皇,您可别告诉太后……”

    弘文帝笑起来,这个傻孩子,赵立等都回去拿雪橇了,太后会不知道么?

    他顿了一下,没有再问下去。

    心里的疑问越来越大,越来越加深。自从芳菲母子跌下山崖开始,便在加深这个疑窦,可是,总是没法解开。

    有时,会想到一些稀奇古怪的片段,但是,一旦连缀起来,却又很快支离破碎,根本没法想下去。

    诀别2

    有时,会想到一些稀奇古怪的片段,但是,一旦连缀起来,却又很快支离破碎,根本没法想下去。

    就如这漫山遍野的雪泥鸿爪,一星半点,如何能够捕捉?

    孩子又玩儿起来。他在这一片无人的空地尽情地嬉戏。因为有侍卫随时看护着他,弘文帝倒并不担心。甚至,有时他也很羡慕孩子,自己小的时候,为什么就从没如此尽兴,如此肆无忌惮地舒展自己的天性?那时候,是因为无人为自己做这样的雪橇么?

    他的脸上露出笑容,就算是狐疑,也对那位神奇的“神仙爷爷”充满感激——呵,他为什么就那么彻底了解孩子的心态?为什么就能把孩子的心思揣摩得那么完备?

    武艺,学识,玩乐……他几乎一样不少的教给孩子。

    甚至就算是别有用心吧——谁又能付出这么巨大的真心?

    那是一个极端热爱孩子的老人?但是,他为什么偏偏选中宏儿?

    他心里一震,忽然想起一个自己忽略的问题——芳菲对这个神仙爷爷,一定也非常熟悉。不然,以她的精明,会不过问么?

    会一无所知么?

    而且,她已经知道几年了——并非是才一年半载!

    她为什么一直如此放心大胆地把儿子交给一个陌生人?

    如果她如此放心,是不是表示,本来她就认识那个人?甚至,两个人是非常熟悉的?但是,为什么她却绝口不提???

    他站了好一会儿,孩子终于玩够了,收起了雪橇跑过来:“父皇,您冷么?”

    他看着儿子的满头大汗。他已经玩热了,小手热呼呼的。

    “父皇,呀您的手还凉,帽子上也都是雪……”

    他微微低下头,孩子踮起脚尖,不停地替他拍掉大氅上,帽子上的雪花,一边拍,一边兴高采烈的:“父皇,平城也这样下雪么?”

    诀别3

    “也下。比这里还冷,还苦寒。但是,平城树木很少,看起来,没有北武当这样漂亮。经常是漫天的沙子,尤其是秋天,吹到人的脸上,简直能把脸咯破……所以,父皇小时候,很不喜欢平城,每次到了北武当度假后,就不想回去。但是,先帝爷爷的规矩很严格,不允许谁耽误一天半日,下令什么时候返回,就必须走……记得又一年的秋天,沙尘暴特别大,平城一场大雪,几乎把牛羊全部冻死了,以至于一个月的时间,外面什么东西都运不进来……”

    “呀,平城是这样啊?那我们为什么不选一个好一点的地方呢?”

    弘文帝奇怪地看着儿子:“怎么选一个好的地方?”

    “太后说,平城十分苦寒,周围的收成也不好。除了牛羊畜牧,现在,我们北国的人越来越多,粮食都需要从各地长途运来,十分费周折。既然如此,我们为什么不另外选一个更好的地方?比如北武当,周围粮食很多,又很富饶……”

    弘文帝笑起来:“是么?宏儿,你这样想的?现在,你是小皇帝了。以后,你如果觉得平城不好,你可以去换一个很好的地方。”

    孩子眼睛亮灿灿的:“真的么?父皇?我可以换地方?”

    可以么?那些大臣不会反对么?迁都,可是头等大事,可以想象,会有排山倒海的反对声音。就如刚变法的时候,甚至可能血流成河。不过,弘文帝还是很肯定地点头:“可以。”

    弘文帝语重心长:“但是,必须要选好地方。要太后和李冲他们都觉得很好的地方才行。”

    孩子此时还不明白父皇这番话是什么意思。而且,也不明白,如果自己说话,难道太后和李中书等,会认为不好么?

    弘文帝知道他不明白,但是,也不解释。挽着他的手,往回走。

    但是,孩子却不肯。

    诀别4

    孩子扭着他的手,又想起那颗大蘑菇:“父皇,我们去看大蘑菇嘛……先帝爷爷陵墓前的那棵大蘑菇,真好玩儿……”

    弘文帝的心再次吊起来。

    孩子只是出于好奇。出于对美景的天然的热爱。但是,殊不知,那是对自己的一种极大的折磨和考验——每一次,双脚一踏上这片土地,都是一种无形的煎熬,如一个人,走在内心的审判台上,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就如芳菲的哭喊:“你知不知道?这些年,我根本没有脸再去住在先帝给我的小木屋里!我甚至连向他倾诉都不敢……”

    自己呢?

    自己何尝敢?

    自己乱囵败德,被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难道,自己就敢么?

    但是,他没有违背儿子的心意,默然拉着他的手往上走。

    山路上的雪,还无人迹走过。

    靴子踩上去,松软,踏实。就连昔日有点滑的山道,也变得十分好走。

    父子二人,很轻易地上去。

    侍卫们都守在几丈远外的山道上。

    弘文帝放开了儿子的手。

    孩子唧唧喳喳地跑过去,仰起头,看着那颗巨大的“大蘑菇”——那么挺拔,青翠的松针,也彻底被冻结,从树冠到树身,到每一片叶子……彻彻底底地被封冻。

    只有各种形状的冰凌,各种蘑菇状的蘑菇云……真的是一朵团团雪立的大蘑菇。他看得非常仔细,整个一副欣赏的神情。

    “父皇……父皇……您看……”

    弘文帝已经站在他身边。跟他一起看着这朵“大蘑菇”。

    此时,孩子拉着他的手,两双靴子,一起踩在厚厚的积雪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弘文帝魂不守舍。

    每一次,带着儿子走在父皇的陵墓前,总是无比的伤痛,羞愧,尴尬,难堪,屈辱……

    诀别5

    百样情绪,无法言说。

    如果可能,他宁愿自己从不要和儿子一起出现。

    但是,小孩子哪里知道大人的悲哀?还认认真真的拉着他的手:“父皇,先帝爷爷的陵墓前,这颗古松最漂亮。是不是因为先帝爷爷特别英明神武?”

    弘文帝强笑一声。

    “对了,太后有一次给我讲故事,她说,先帝爷爷生前,特别喜欢洛阳,先帝爷爷说,有可能的话,我们搬到洛阳去最好了,那样就不需要大老远地运送粮食啦,哪里,什么都有,富甲天下……”

    孩子一边说话,一边觉得父皇的身子微微发抖。他吃了一惊,很是奇怪,急忙扶住父皇:“父皇,您冷么?冷我们就回去吧。”

    弘文帝仓促摇摇头,面色一片惨白:“宏儿,你先下去吧。”

    “父皇,您呢?”

    “我想单独给先帝爷爷叩一个头。”

    孩子不敢拒绝,只得先下去了。

    他一边走,一边回头看,小靴子踩得一些雪花飞溅起来。然后,和那些侍卫一样,在半山腰停下来,等待父皇。

    四周寂静无声,只有微薄的雪花,一片一片地落下来。

    弘文帝无声地跪在地上。认认真真的叩头,不知道叩了多少下,只觉得额头冰冷,全是雪花,自己本人,都变成了一座荒芜的石像,仿佛比父皇更先死去……

    对面,父皇的陵墓苍凉,遒劲。

    他的声音无限痛苦:“父皇……儿臣要回去了……儿臣要带宏儿回平城正式接替帝位,继承北国江山社稷……还有芳菲,她也会跟我们一起回去……”

    四周,只有微风吹起,簌簌的落下来。

    他悚然心惊,觉得有什么声音,是发自内心的。

    仿佛无限的恐惧。

    他转头张望。但是,整个世界,一片寂静。

    诀别6

    “父皇……芳菲不能陪您了……她回去平城后……也许,就会一辈子陪着宏儿了……”

    他的嘴角,忽然露出一丝笑意。微微的残酷,微微的得意。仿佛一场旷日持久的大战,谁坚持到最后,谁便取得了彻底的胜利。

    拉锯了十几年。终于,以自己的胜利告终?

    或者说,以宏儿的胜利告终?

    谁也得不到那个女人——除了宏儿。

    到头来,只有宏儿得到。

    然后,也算是自己的得到。

    他非常骄傲,也非常得意:“父皇……儿臣到了今日,也没什么可以向您忏悔的了……只求到了九泉之下,您要怎么惩罚都行。总之,千错万错,都是儿臣的错……但是,请您在天之灵,一定要护佑芳菲和宏儿……”

    他跪在地上,良久。

    冰雪几乎要把他的膝盖彻底冻掉。

    “父皇……如果那个神仙爷爷是您……儿臣……那么儿臣……”

    他说不下去,嘴里一阵腥甜,一口血吐出来。

    殷红的血,甚至没有多少热气。一融入雪地上,立即便混为一体,一丝一毫都看不见了。甚至没有任何人察觉他的异常。

    唯有他自己才知道。

    太子府时候的中毒,对付乙浑时候的假死……这么多年的压抑,郁闷,愁苦,或者间歇性的酒色无度……一桩桩,一件件,早已把身子彻底掏空了。

    御医都在意外。

    但是,这有什么好意外的呢?

    甚至,这么长时间的压抑——那种饥渴的压抑,这样的压抑,别中毒更加伤身——就如一个从未尝过女人滋味的少年……总是无可抑制的,希望得到——那么希望得到她——哪怕就春风一度。

    哪怕一夜春宵,自己就死了。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如此奇怪的想法。

    诀别7

    越是得不到,就越是想。

    就如一个人在沙漠里行走,再不喝水,就要渴死了。

    他在这些日子,竟然无时无刻,不是想着这件事情。那么甜蜜,那么折磨,那么残酷,那么急切……

    但是,仿佛永远都不可能。

    永远都不能美梦成真?

    他再一次张嘴,又是一口腥热出来。这一次,更是鲜明,几乎是褐色的血块,喷在雪地上,一时,竟然无法融化。

    在慈宁宫的时候,他总是憋回去——一次一次的憋回去。

    但是,到了这里,却忍不住了。

    就如一个个拓跋家族的男人的命运——熬不过四十岁。

    一代代的帝王,都是死在这上头。

    唯一可以庆幸的是,自己不是死在逆子手里——自己亲眼看着一切圆满。这是晚年得子的幸运,宏儿都还那么小,其他的王子,就算想争,也没得争了。

    他深感欣慰,认为这是自己做的最为正确的一件事情。

    至少,自己逃脱了家族的宿命纠缠。

    就算死——也比祖先,比父皇们……旖旎得多。

    他跪得膝盖发麻了,改为坐着。

    缓缓地坐着。

    宏儿看得非常害怕,再也忍不住,跑上来,一边跑,一边喊:“父皇,父皇……”

    “宏儿,别上来,我马上就下来……下来……”

    他笑起来,提一口气,站起来。

    脚步却摇晃得厉害,颤巍巍地往山下走去。

    只有暗处,只有无声的眼睛,悲惨地看着这一幕——呵,他是自己的儿子!他来做最后的告别。

    儿子已经到了穷途末路。

    一如其他死去的祖先一般。

    他的眼眶非常疼,却无法流出泪来。

    自己都退让到了这样的地步了,还是无法维护那些最最心爱的人到永远?这一切,难道,真的只能以死才能结束么?

    ————————今日到此。

    选择1

    自己都退让到了这样的地步了,还是无法维护那些最最心爱的人到永远?这一切,难道,真的只能以死才能结束么?

    良久,风吹动地上的雪花。很快,将一团血块似的殷红湮灭。

    他怎能忘记?

    这些,是儿子的血啊——儿子,已经到了这样油尽灯枯的地步。就如当年的自己,明知道走投无路,就算是求告祖宗保佑,也无济于事。

    上帝让人灭亡,必先使其疯狂。

    儿子,之前就是疯狂了,可怜他还不曾察觉,不然为何一再地作对?如果不是后来发生那么多事,他会走到今日的绝境?

    为什么,自己之前就不曾察觉呢?

    是忽略了他?

    是遗忘了家族的遗传?

    那些从来活不过40岁的男人们——哪怕没有逆子,也是违背天意?

    就因为他和他的“母后”——如此的乱囵败德?

    他站在原地,非常的痛苦,仰望着一望无际的,暗沉沉的苍穹。雪花飘飞,笼罩世界,仿佛不会给世人留下任何的生路。

    终究,又是一场孽缘?

    大家在这样的纠葛里,注定了,每一次都要以死才能偿还?

    儿子,也重复了所有人的老路。

    从此,再也回不去了!

    他站在原地,忽然觉得如此的了无生趣——如此的失败,挫折。

    自己就如阴沟里的老鼠,一再地退让,一再地躲避!一再一再地忍啊,忍啊……以为,把自己变成空气一般的无行人,一切,便会好起来。

    却不料,根本没法好转。

    反而是变本加厉。

    他倚靠在大树上。一股气在胸口乱窜,四肢百骸,仿佛都要冻结。可是,却没法吐出血来。怎么都吐不出来。

    只是憋闷着——就如一个人,眼睁睁地看着大石头从天而降,却没法躲避。永远都躲不开,闪不了。

    抉择2

    夜色黄昏。

    慈宁宫香味扑鼻,一桌丰盛的晚膳已经摆好。

    弘文帝牵着儿子的手,往里走。这一天,非常尽兴,大家都玩得很开心。

    在外面的雪地上的时候,孩子一直蹦蹦跳跳的,又说又笑。他丝毫不曾察觉父皇的异常,但觉父皇精神很好,态度又和蔼,仿佛父子之间,有说不完的悄悄话。

    有时,父皇偶尔还会讲一句俏皮话,惹得他哈哈大笑。两双手都很温暖,他觉得安全,觉得父亲的身子那么高大,足以依靠终身,自己只乖乖坐好小皇帝就行了。

    弘文帝抬头的时候,看到芳菲。

    孩子先喊起来,“太后,太后,我们回来啦……”

    这一瞬间,他看到她面上的笑容。

    那是一个温存女人的笑容。。没有任何的目的,权利,只是热爱——只是单纯的一个女人的幸福——

    仿佛居家的妇人,等着丈夫,儿子的回家。

    备好了丰盛的晚餐,换洗的衣裳,一切,都弄得那么妥帖。

    弘文帝放慢了脚步。心里竟然有点儿恍惚。仿佛,这还是生平第一次——自己如此地向她靠近,毫无距离。

    甚至自己牵着的孩子。

    那是真正的夫妻之间——无论她承不承认,无论世人目光如何。但是,她就是自己的妻子——这些,就是自己的妻儿。

    那是夫妻之实,而非是夫妻之名了。

    他觉得非常自豪,非常胜利——甚至非常非常的理直气壮。终于,稍稍加快了脚步,走进去。

    孩子已经跑过去拉住她的手。

    她微嗔:“怎么玩到这么晚?中午不饿么?”

    她一边说话,一边将孩子身上的雪花拍打得干干净净,将他的大氅脱下来,换上新的棉服。宏儿扬起头,笑眯眯的:“中午吃的干粮,现在真的有点儿饿啦。父皇,您饿么?”

    抉择3

    弘文帝悄然地,擦身而过的样子,但是,进门的瞬间,却一下拉住了她的手。那是心跳得感觉——他怡然自得,一阵窃喜。她的手那么温暖,那么柔软。而且,因为彼此之间的大袖飘飘,没有任何人察觉自己的举动。

    然后才回答:“饿了,父皇也饿了。”

    芳菲手微微一缩,往回移动。

    弘文帝一笑,才放开她的手。

    心里还是充满了喜悦,一如这个屋子里真正的男主人——不是皇帝,而是以男主人的身份。

    炉火温暖,药汁温热。

    芳菲端上来,淡淡的:“陛下,你先服药,然后再吃饭。”

    弘文帝并未拒绝,端起来,一饮而尽。

    此时,明知油尽灯枯,却偏偏不肯罢休,仿佛试图做最后的挣扎:不,自己绝不甘心就这样。

    所以,他虽然已经停止了御医的一切药物,但是,但凡她开的药,他来者不拒。心底里埋藏的软弱,希冀,仿佛她是一个神奇的魔手——自己只信赖她,依恋她,生死,只能由她。

    他连喝了三碗不同的药汁。

    她的药下得很猛。

    弘文帝连问都没问一下,跟喝水一般。

    饭菜都是父子俩喜爱的。

    他这一夜,胃口大开,吃了一整碗饭。

    饭后,和孩子围炉讲故事。晚了,芳菲提醒他:“陛下,明日,你便会早朝安排事情,后日,就要启程回平城了。”

    他嗯了一声,仿佛终于回到了现实。

    宏儿乖乖地就寝,准备明日的早朝。

    一日为天子,一日便没有轻松的事情。

    弘文帝,没法再留在慈宁宫,只能回到冷冰冰的玄武宫。

    温泉里的水,散发着氤氲的热气。他本想再去泡一下,但是,想起芳菲的警告,说自己已经不适宜泡温泉了。而且,要太监们一直贴身跟着。

    抉择4

    他觉得很无趣。因为,每次泡温泉的时候,他从不要太监们服侍。他跟别的帝王不一样,既不需要太监,也不需要宫女,只希望自己一个人静静地呆一会。

    觉得此时,方才是一个人最私密,最隐私的时候。

    有了外人,就不方便了。

    不过,今日忽发奇想,若是儿子,芳菲,一起来泡温泉,岂不是很好玩?

    他因为这个想法而激动。

    仿佛想跳起来,马上就去请她们一起。

    其乐融融。

    那肯定比一个人独自发呆的时候,好玩得多。

    但是,他没有动。

    因为知道,她不会答应——冯太后,绝不会答应如此荒谬的事情。

    他颓然遏制了自己疯狂的想法,便只是简单洗漱,然后作罢。

    屋子里一片死寂。

    他一个人对着明亮的灯光,桌上,摆着一大叠的秘史,资料。

    这些东西,只有历代帝王才清楚。

    他不知道芳菲知道多少。而他自己,也是第一次翻阅——内心深处,对于和父皇一般的遭遇,从来都是忌讳很深,从不愿意面对这赤裸裸的一面。

    现在,才彻底撕开。

    和小姨妈私通的太祖,和亲姐妹乱囵的太宗……被不孝子杀掉的皇帝……一个一个,直到父皇,都没有任何的好结局。父皇,也是死于三皇子之手——别人不知道,他知道!

    现在,是自己和“后母”私通。

    而且,不但如此,还有了一个瞒天过海的儿子——此时此刻,那个儿子,已经登基称帝。别人不知道,列祖列宗也不知道么?

    父皇也不知道么?

    在天之灵,就不会惩罚么?

    是这样么?

    他不甘心。

    完全不甘心。

    那不是自己的耻辱——不是!自己比祖先们都高尚——自己不承认乱囵!

    抉择5

    那是自己的初恋,是自己的女人——而她和父皇,没有过去——没有儿子,就没有过去!

    一切的现在,都是自己的!

    难道被人掠夺的人,反而变成了自己的耻辱?

    如果都逆来顺受,不敢争取,这个世界是那个,为什么还要有反抗这一回事?

    拓跋家族,不是从来都在反抗,都在改革么?

    就如芳菲推行的改革——也是自己默认的。

    改革都不怕,还怕祖宗的灵魂镇压?

    他摇头,站起来,神色十分激动,对着幽冥之间的所有祖宗,大声宣告:“哦,不是我的错!我不认为自己有错!我和你们不一样,完全不一样……”

    芳菲u,不是小姨妈……不是亲姐妹……不是任何的血缘关系……她只是一个局外人!

    自己问心无愧。

    凭什么把自己订在耻辱柱上,让自己承受这样的罪恶?

    难道,到了今日,自己便只能如此屈辱地死去?

    他忽然对这家族的一切,充满怨恨。这算什么呢?这些,难道还要遗留下去,毒害儿子?不,不可能,一切,都到此为止!一切,彻底结束!

    他举手,将这一堆秘史,一起投在了火炉里。

    一阵浓烟,纸屑横飞,如一只只浴火的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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