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思鉴(大唐隐义录之一) 作者:碎石

    第 7 章

    长孙乐叹一口气。元嫣醉了酒后,说的话做的事到第二天统统忘记。那么昨晚她果然很不高兴……

    “说啊?没找到?”元嫣凑近了她,眼睛瞪得浑圆。

    “有观有觉。”

    元嫣啪的一拍手掌,欣喜地道:“哈哈!丫头,你果然不负我望!太好了,太好了!”她丢了剪刀跳起身,在屋里转圈,说道,“这下我们可有资格跟他们争了,哈哈!夫人和少爷十多年的苦闷日子,终于等到可以扬眉吐气的时候了!”

    长孙乐吃着饼,含糊地道:“……那可还说不定呢。不是还有一次考验么?我自问也许再没那运气……哎哟!”

    元嫣一脚踩在她背上,脚趾使劲掐肉,叫道:“不许乱说!你一定成的!少爷一定会重返元家的!我们的希望可全落在你身上了,懂吗?今天晚上继续行动!”

    “今晚?这么急?以前不是都会隔一阵子的么?”

    “是,我已经计划好了,趁热打铁就是这个意思!最关键的是,我们时间不多了。”

    “好好……”

    元嫣坐回去,扳着指头算:“泉州张氏祠堂内族谱第一桩,濮州刺史府邸御赐琉璃玉勾第二,然后是右相、河间郡公李义府所藏周国太庙内的方鼎铭文,岭南大族冼家所藏前隋独孤皇后赏赐之宴服一袭,高昌国进贡之佛像,哈哈!等完成了最后一桩,我看二老爷、四老爷还有什么话可说!”

    长孙乐道:“好了,嫣姐,今天晚上又是什么?”

    “嘿,简单,到城北刘府取回紫芙蓉一枝。”

    “如此而已?”

    “如果你以为这世上人人都可以培育出紫色芙蓉的话,这事就真的如此而已。”

    长孙乐歪着头想了一阵,问:“庄主是谁?”

    “大司宪兼检校太子左中护刘仁轨刘大人。”

    长孙乐的嘴巴张得大大的,老半天,往后躺倒,紧闭双目,两手乱摸,摸到一张薄被子拉过来盖在脸上。

    元嫣叹道:“果然我们元家没有一个正常的。少爷酗酒无度,生平专好折磨人。爷爷好裸而狂歌,旁若无人。我好投壶,万事莫能比,若生在贫贱之家,只怕早已把自己都输出去了。你呢,丫头?别人都道你好睡,其实我知道你是好装死人。还有没有更怪的?”

    “死人可不是那么好装的……”长孙乐喃喃自语道,“刘大人东征百济,又大败倭贼,俘倭贼王子扶余忠胜、扶余忠志。新近回京,手下能臣猛将无数,岂是好相与的?我……我真的怕了。”

    “所以这一次,姐姐也不给你限制时间了,总之,在二老爷四老爷进京之前完成便是。”

    “嫣姐……我们一再侵扰世宦权臣,一旦失手,恐累家族。难道二老爷四老爷他们在制订这些计划时,就如此胆大妄为,毫不顾忌?”

    元嫣正色道:“胆大妄为?不错,这便是我元家的祖训!若非胆大,老爷也不会甘冒天险,夺得隐义侯之位了!若有顾忌,又岂能做成大事?别看二老爷四老爷平日里奸诈,在这关键的地方一点也不含糊,必以危险艰难磨炼子孙体魄心智。所以元家至今仍然保有天下第一之誉。你别再说了,一旦失手,唯死而已,姐姐自然下来陪你就是。”

    长孙乐听到祖训,只得爬起来,正衣口口头道:“是。我明白了,当倾尽全力,不敢顾惜贱身。但我有一个请求。”

    “嗯?”

    长孙乐膝行向前,凑近了元嫣,说道:“嫣姐,你答应过等我完成这六件事,就告诉我这一切究竟是要做什么。可我心中真的很困惑,已经憋了六年了呀!求你现在就告诉我,不然做最后一件事时,我若仍心存疑惑,会失手也说不定。”

    元嫣沉吟了片刻,道:“好吧,反正我不说,少爷也马上就会告诉你了。我们清河元家素来与蜀中高家、泉州张家并号为天下三隐,每一家都有各自的绝活。我们元家以轻功和掌法着称,高家精于易容和毒物,张家则以入水遁地闻名。”

    “虽然各家富贵已久,早就不以此为生了,但是功夫却没落下。许多年来,三家都想争当老大,明争暗斗,各不相让。十八年前,当时仍然健在的卫国公李靖突然召集三位族长,命三家各施其技,谁先取回卫国公指定的事物,谁就是天下隐义之首。”

    “卫国公乃千古第一名将,他所定下的目标必定惊世骇俗。三家于是各使出浑身解数,争得你死我活。不过最终此物为我家老爷所得,卫国公大喜,奏请太宗皇帝,赐封老爷为!隐义侯’。”

    长孙乐没想到元宗之父竟然还被太宗皇帝封为“隐义侯”,不禁愕然。唐初之时,天下纷乱,占郡为王者不计其数。高祖为稳定中原,赐爵封侯,从不吝惜。但到了贞观后期,能得爵位非战功卓着者不可,元家竟以盗者身份受封,实在匪夷所思。她问道:“老爷究竟取回的是何物?”

    “具体是什么,只有参与此事的三人知道,而他们亦在靖公面前立下毒誓,决不外泄。听我爷爷说,此事因干系太大,老爷回来后就闭门谢客,足不出户,然仍是终日惴惴不安,不到两年就去世了。到现在那东西已成为元家、高家和张家最大的禁忌,谁也不肯再提。”

    长孙乐道:“那……老爷独被封爵,其他两人难道就此甘心?”

    “岂止是不甘心,简直是奇耻大辱。正因为老爷知道他们必不肯甘休,于是当着靖公爷的面,与他两家约定二十年后再比过,胜者便承此封号。这便是昭陵之约的由来。”

    长孙乐又拿一块饼,慢条斯礼地吃着,道:“原来爷爷常常念叨的昭陵便是这个……那么我之前做的,是在为此做准备?”

    “可以说是准备,也可说是考验。你知道少爷为何脾气如此古怪么?”

    长孙乐认真地道:“他不是胎里带来的魔王么?”

    “傻瓜,谁会天生就如此怪异?本来老爷在时,元家以他为长,号令所下,莫敢不从。但他走的时候,少爷才刚三岁。临终前老爷指定要少爷长大后代表元家赴约,二老爷跟四老爷其时正当壮年,自然大是不满,却也不便反对。后来少爷五岁时大病一场,双腿从此不能站立。二老爷、四老爷立即召开族会,订下规矩。少爷不再是唯一的代表,元家子弟均可参与,在昭陵之约前将通过考验,决定谁是最终的代表。若能再次获胜,元家就公推其为族长。”

    长孙乐皱眉道:“明知道少爷双腿残疾,再不可能赴约了,这不是公然剥夺少爷族长之位么?”

    元嫣道:“是啊。但那时候少爷年幼,夫人性子软弱,孤儿寡母两人,哪里说得了话?事情就这么定下来了。少爷从那之后就性情大变,觉得元家所有人都在害他,后来干脆搬出元府,终日烂醉,原来的那点功夫也差不多放下了。离昭陵之约的日子越近,他就越是自暴自弃。如果六年前他没有遇见你,我真不知他能不能熬到现在呢。”

    咕咚一声,长孙乐笔直摔倒,慢慢往小几下滑,直至整个人滑入几下不见。元嫣也不管她,自己插着花,道:“你如今上了此船,要想逃避是不可能了。我再告诉你吧,元家安排的六次考验,所有正室子弟均可参与,其实爷爷早就知道了这五件事物的所在,所以我能一一告诉你在哪、是什么,你只须做飞蛾,飞呀飞地进去瞧上一眼就算过了关。不过这之后可就大不一样了。”

    “为……什么?”

    “因为整件事,甚至已不是元家能作得了主的了。听说有一名几乎跟卫国公李靖齐名的朝中重臣下了三道题目,每家一道。”

    “这又是什么意思?”长孙乐的声音透过布垫嗡声嗡气地传出。

    “二十年前,正是老爷、高家高承鹰、张氏张雨冉全盛之时,由他们出来比试毫无争议。但现在元家族长未定,高家只有两个女儿,到底是女儿还是女婿来,哪个女婿来,也不能确定,张家听说虽然长子厉害,不过其母早逝,张雨冉宠爱二子,也主动要求先做比试。昭陵之约只定了人数,是长是幼、是男是女、是嫡是庶均无规定,所以上个月传檄各家,号令每家最先夺得目标者便有资格参与昭陵之约。你在听吗,死丫头?”

    小几咚咚响了两声。

    “好,现在再来说说我们元家。老爷去后,代掌族长之权的是二老爷,但显然四老爷也并不怎么买他的账,这么多年单是他俩亲自动手比试,就不下五次。所以两位老爷把希望全寄托在各自的儿子身上,都憋着劲要在昭陵把族长之位真正拿到手。元家虽然子女众多,不过得衣钵者也就是二少爷元义和三少爷元兆了。你瞧,二老爷四老爷也总算默契了一次,把这五关设得如此艰难,让其他元家子弟输得心服口服。”

    “元家子弟都已经考验过了?”

    “是啊,不然哪里轮得到我们来做。一个月前二老爷就正式宣布了结果呢。我时常想,如果二老爷四老爷各自多生几个儿子,是不是还得继续考下去?哈哈,哈哈!这可真有意思!”

    长孙乐没有笑,她在想一个问题:如果元家子弟都已考验过了,那昨晚那人是谁?总不成是因路途遥远而姗姗来迟的人吧?但她也不敢贸然说出来,如果少爷知道了她跟元家的人合作逃跑,不当场气死才怪。

    元嫣笑了一阵,又道:“半个月前,当少爷致信二老爷,告之他的未婚妻子也将参加比赛时,我和夫人都在场。二老爷脸都绿了呢!从来不掺和大事的夫人说话了,说咱们本家不论胜与不胜,还是得走这一趟。夫人当年被册封为三品诰命,说的话二老爷也不能不听,再说他肯定觉得一个女儿家做不出什么来,就顺水推舟改了口,说是在这个月中和四位老爷一同上京之前,若再有元家子弟通过考验,都可进入下一轮正式比赛。”

    长孙乐突然从几下冒出脑袋,问道:“我一直不明白,为何要燃香计时?难道元家有人看着不成?”

    第 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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