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思鉴(大唐隐义录之一) 作者:碎石

    第 8 章

    “笨蛋,这是少爷吩咐的。他说如果这么长时间还没返回,以后也别想赢了。”

    长孙乐叹道:“我就知道!唉,可惜当时就这么走了,有些不义……”

    “什么没义气?”

    “哦,没什么……二老爷、四老爷他们什么时候上京?”

    元嫣插好了花,把瓶子端到窗台,道:“总归还有三四天吧。喂,你还要装死到什么时候?”

    第四章

    这天晚上,月华如霜。长孙乐在亥时二刻就到了刘府外,刘府左临龙首渠,其西是兴庆宫。长孙乐在刘府北墙和西墙外花了足有半个时辰,都无法找到一处破绽。刘仁轨威震辽东,以果决宽仁着称,然而回到京师重地,却变得谨小慎微,他府邸内的防守也格外严密。

    最终长孙乐决定把入府的地点定在靠龙首渠的一面。

    龙首渠两侧都筑有堤坝,今年雨水不足,坝顶离水面有近三丈高,其上长满蔓草,长孙乐的目光沿着渠道搜索,找到一处略低的地方,蔓草越过坝顶垂下,有些草身几乎垂至水面。

    长孙乐观察了一刻有余,借着树林的掩护潜入水渠,从水底摸到刘府一侧的堤坝。

    风顺着渠沟吹来,垂下堤坝的蔓草哗哗作响。长孙乐摸到坝身一处破口,耳听风声最大的时候,纵身跃上坝顶。趁风吹得正紧,她在蔓草中急速穿行,眨眼间蹿到院墙下。前后花了一个时辰,她终于进入到刘府大得吓人的后花园中。

    如果要培育世间未有之花草,通常会建造“温汤监”,即以竹和纸建造花房,以温泉浇灌,土中混以牛溲马尿或硫磺,如此四季皆春,常年开花,方有望培育成功。如果刘仁轨真育出了紫芙蓉,刘府内必有这样的建筑。长孙乐艺高入胆大,就伏身在那座侍卫住的木屋上面,借着各处微弱的火光,仔细观察。

    园中到处是名贵的异国花草,好多她连名字都叫不出来。花卉间是造型各异的盆景山石,隐隐夹出一条天然的路径,曲曲折折地在院墙边绕了一圈,通到院中却分成三条小路,各自通向一栋灯火通明的房子。长孙乐只瞧了一眼,就知道非是寻常之所。

    元家位列天下隐义之首百余年,除了其独步武林的掌法、轻功外,更关键的是有一套专门察看风水方位,以此辨别建筑群落或单独一栋建筑的“势”,从而猜测重要东西摆放之所的法子。元宗培养长孙乐,特别重视观“势”之术,几年下来,已让她看见任何建筑都能立即观察出细微之处。

    这三栋建筑都只有一层,但占地非常宽,几乎是寻常大殿的两倍,看彼此间的距离和位置,似乎很中正平和,但稍微看远些,与刘府前院那三栋两层的主建筑则有根本区别。前院三栋楼阁排列成一条直线,与远处的皇宫同样是南北走势。这三栋房子的主轴却歪着,对角恰呈南北走向,将整个园的“势”完全破坏。如果没有特殊的理由,它决不可能如此建造。

    长孙乐很快就想到了这个特殊的理由——无论冬夏,也无论早晚,这样的走向使房子四周的窗户都能被太阳照到。

    路径两边每隔几丈就有灯火,有侍卫两两成双地来回巡视。长孙乐躲在一座假山洞里,等了片刻,从路上经过的侍卫有十二名之多。

    这意味着两两之间约有二十丈左右的距离,还是有机可乘的。长孙乐深吸一口气,待得两名侍卫走过假山,她提气纵起,却刚离地两尺左右立即翻滚,越过一簇花卉,滚入丛中。

    一名侍卫似乎听到了什么,回头什么也没看到。他俩再走几步,长孙乐又凭空一滚,再次越过一座盆景。

    她就这么跟着侍卫一路翻滚,每次跃起总是只比挡在身前的事物高那么一点点,立即就滚入阴影之中,向最左侧的房子逐渐逼近。侍卫总隐隐觉得身后不对劲,转过头来却始终什么也看不到。如此无惊无险地走到了那栋楼前。

    这栋屋子屋基特别高,屋檐也宽,其下挂满灯笼,照得周围雪亮,两名侍卫站在门前。长孙乐像只猫一样躬身在花丛中悄无声息地爬行,绕到屋后,发现后面也有两名侍卫。

    她潜伏到房子侧面的窗户下,伸手推窗,滚入屋内,反手扣上窗,没有丝毫犹豫向上纵去。运气太好了,头顶就是主梁,她闪身上了梁,此时才有机会观看屋内情景。

    这里与其说是屋子,不如说是一座回廊,围绕着一块十五六丈见方露天的院子,种着各式奇异珍贵的花卉。回廊内也排满了花盆,枝繁叶茂,层层叠叠,从梁上看几乎看不到地板。

    最奇特的是回廊中的院子上空,有几块巨大的白绸做成的幕,捂得严严实实,四面窗户紧闭,一丝风也透不进来。回廊的梁下每隔几丈就挂着一只火盆,整个密闭的屋内映着一层晦暗的红光。已经是秋天了,不过屋里仍然闷热,想来那些火盆一直维持着屋里的温度,方使花卉常开不败。

    长孙乐跳下主梁,小心地在花丛中穿行,寻找紫芙蓉。她小时候也见识过不少名贵花卉,却从没有见过这么多的花济济一堂,什么木香、一叶兰、桃叶珊瑚、十大功劳……更多的花则根本叫不出名字,只看得她眼花缭乱,如入梦中。

    她在回廊里转了一圈,顺着白玉栏杆走下阶梯,不想一脚踩进水里。原来中间是一个水池。

    水池里种的都是珍稀的舶来品种,花盘极大,颜色也艳丽无比,隐隐有透明的鱼儿从花间游过。

    她站在水中环顾四周,正要继续寻找,刚转过身,赫然发现水池内竟站着一个黑衣蒙面之人,一双眼幽幽发亮,离自己只有三尺之遥。

    长孙乐这一惊非同小可,就要一跃而起,脚底忽然一滑,竟跌倒在了池子里。她嘴一张,咕嘟咕嘟吐出好些气泡,如此一来更是惊乱,就要张口大叫。

    那黑衣人见状大惊,欺身上前,掩住了她的小嘴。长孙乐吐了气,又咕咚咕咚喝了几口水,脑中一片混乱,本能地反手切他手腕。那人手腕翻动,以小擒拿扣她虎口。这一招小而隐蔽,一下扣住了长孙乐的手,那人却突地放开了手。

    原来长孙乐眼见避不开,屈指成拳,那人一把捏住了她的拳头。长孙乐拇指正顶在他手心处,结结实实戳了他一下。

    两人瞬间交了一下手,长孙乐看似占了便宜,其实一开始就被那人吓到,气几乎吐光,这两下动作虽小,但极费功力,此刻胸中憋得要吐血。她奋力往上冲,想要吸一口气,那人贴着池壁靠近了她。

    长孙乐以手为刀,砍他颈项,同时曲膝踢腿,足弓绷得笔直,踢他腰间。那人在水中动作亦快得惊人,右手跟长孙乐硬拆了两下,拼着被她踢一脚,手臂死死夹住了她的腿,身体顺势向前移动。这么一来,那人的脸几乎已凑到了长孙乐面前。

    长孙乐情急下也顾不得是否有人听见,反正一条腿被他夹住,干脆两腿反夹他的手臂,身体急速翻滚。这是元家擒拿手中的一招杀伤力极大的招数,往往将对方手足绞断,只是平时使出时身在半空,若功力不济身体没有绷直,就有被对方反踢的可能。此时身在水中,根本不必考虑身体,奋力一绞。

    谁知黑衣人似乎也知此招,长孙乐刚缠住他的手臂,他就开始弓身顺势翻滚,脚在池壁上一蹬,借助水力,比长孙乐翻得还快。这下反变成他以手缠绕住长孙乐的双腿,长孙乐大急,没料到对方竟能看破此招,正欲不顾一切顶出水面,即使招来侍卫也不管了,那人突然凑到她面前,冲她使劲眨了眨眼。

    长孙乐突然知道他是谁了,但此刻肺里的气已经用尽,她拼命要蹿出水面呼吸,却听屋子中有人道:“师父,我先打些水来。”咚咚声中,那人向池子中走来。黑衣人扯着她往墙上尽量靠去,以伸到水面上的花草为掩护。

    长孙乐气已用尽,忍不住一阵挣扎,就要向水面浮去。突然脸上蒙的布被扯下,跟着嘴唇一热,黑衣人紧紧贴上来,将气吹入她口中。

    这口气好像有一辈子那么长,长孙乐肺里缓过了气,脑子却愈加迷糊起来,呆呆地任黑衣人抱着自己。忽听头顶哗啦一声,木桶终于被提上去,那人渐渐走远。

    黑衣人手一松,长孙乐慢慢漂开,他深深看了她一眼,开始向上蹿去。突然身体一紧,长孙乐从下面死死抱住了他。

    黑衣人慌了,他刚才几乎将所有的空气都吐给了长孙乐,正憋得难受,没想到长孙乐居然来这一手。

    他使劲挣扎,长孙乐抱得愈紧,黑衣人双手连击,想将她逼退,长孙乐拼着脑袋上挨几下,左右手同时扣住了他后背的魂门穴,同时躬身曲腿,两只脚以锁拿法扣紧他的腰部,带着他向池底沉去。黑衣人魂门穴被拿,双臂怎么也抬不起来,这下连挣扎都不行了,眼睁睁看着水面渐渐远去……

    意识就要模糊之前,长孙乐终于放开了他的腿,一脚踢在他腰间,将他送上水面。黑衣人仰面向上,先露出口鼻,长长吸了口气。

    他听到刚进屋的人在离池较远的地方忙碌着,便靠着池壁偷偷伸出头。长孙乐仍躲在水中不肯露头,黑衣人也不说话,蒙好了脸,顺手扯了一片宽长若勺的草叶,舀了点水静静等着。

    片刻之后,水中阴影晃动,终于有一只翘起的小嘴伸出水面,小心地吐出浊气。当她就要往里吸时,黑衣人用草叶尖对准了嘴,将水悉数倒入其中。

    水面剧烈晃动,随即一颗圆圆的黑黑的脑袋冒出来了,黑发下是一张清秀的脸,然而因极度愤怒,加上长时间的憋气以及吸水入肺,这张脸涨得连耳根都是红的,秀眉拧在一起,目中几欲喷火。纵使在如此愤怒中,她也仍蒙好了脸才出来。

    黑衣人毫不客气地瞪回去,低声道:“这就算扯平了。”

    长孙乐靠上池壁,也隐藏在蔓草下。只是这池虽然深逾两丈,宽却不到一丈,黑衣人稳稳占据了中间位置,长孙乐尽管靠到边上,也离他不过半尺距离。她缓过了气,恨恨地道:“怎么算扯平?你吓我的还没算!”

    黑衣人道:“那救你的呢?”

    “那……那是……那是你吓的,该救!”长孙乐脸上发烧,幸好湿发垂下,让她看不见对方。

    黑衣人伸手到她面前,边数边屈指算道:“我吓你,我救你;你害我,我还你。一报还一报,你说还有哪里没算清?”

    第 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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