质子 作者:方沫

    第26节

    凤离天微微颔首,“这样就好,不过也不可轻忽大意,云彧他……”他沉吟了一下,才继续说道:“总之先好好看着,不要出纰漏就是了。”

    梁相福忙低头应了。

    皇帝随着登基日久,心态也不复以往,对许多事情都报了怀疑的态度,若是之前定然对已经在囚笼中的云公子无比放心,但现在,虽然面上百般宠溺,私底下却依旧戒备重重,从为君之道来说虽然不错,但从另一方面来说,也着实让人唏嘘。

    不过就算如此,他一个奴仆,也说不上话,凡事也只能听主子的了。

    时间飞逝而过,云彧因有墨玉伺候,心中安定了许多,加上墨玉从旁劝诫了许多话,渐渐的也宽心起来,身子骨一天天的恢复,甚至已经快赶上当年出使东钟时的样子。

    看到这一切,最开心的莫过于凤离天。

    国家政令清明,爱人乖巧听话再无二心,是他在皇帝任上最惬意的时光。

    这日料理完公事,已经是天色渐暗,他到长信宫用了晚膳,不理会皇后幽怨的眼神,抬脚就来了落闲榭,时值初冬,还算不得寒冷,但云彧畏寒,因此凤离天早吩咐落闲榭里燃起了银霜炭,他迈步进屋,便是一阵暖意袭来,夹杂着一股松石的清香,浑身的困乏顿时消除了七八分。

    凤离天随手解了外衣,扔到梁相福手上,抬脚就向有光亮的地方走去。

    云彧正歪在西边屋子的软榻上,身前燃了一组蜡烛,甚是明亮,那人随手翻看着一本书册,面上却全是一片百无聊赖之色。

    “这么晚还看书,眼睛不要了?”熟练的抬起云彧的下颚,在脸上印了一记,凤离天才挨着云彧坐下,“若是无聊,就让他们陪你说话,要不多出去走走也好,这两日园子里的梅花开的正艳,你上次不是还说想画一幅红梅图么?只是有一件,衣服披风可都得带好,手炉也要备上,千万别被冻着了。”

    两人私下虽然什么动作都做过了,但当着一众宫人的面,这般亲昵还是让云彧有些红脸,他嗔了凤离天一眼,“算了,还是不去吧。”

    “为何不去?”随手捡起云彧放下的书册一翻:“南缘游记?怎么今日倒有兴趣看这个?”

    云彧笑容微微一僵,旋即迅速恢复了正常,“随手捡了一本罢了,且外面怪冷的,那园子里也就那十来株红梅,能有什么看头,不去也罢。”

    平日间他虽然不出门,但外间将这落闲榭流传的多不堪也不是不知道,媚主惑上,独占恩宠,简直将他说成了狐狸精一般。

    墨玉上次就因气恼而说漏了嘴方才让他知道自己的处境,既然被人忌惮,现在又何必去出去招眼,真碰上了什么事,对着女流之辈自己也不好做声,但若是平白任人数落,却又何必自讨苦吃,还不如避过罢了。

    听了这话,凤离天丢开那本游记,眼光落到了云彧脸上,心中一动。

    “那我们去京城西面的小周山过冬如何?那里有一处离宫,还有好几口温泉,到那里过冬,定然不错,那里还有一处梅林,数百株红梅扎根该处,你要是画红梅图,有着数不清的美景可参考。”

    云彧本有些意外他突然说起这些,但随着越往下听,便越发心动。

    “朕还记得那里温泉上方有一处暖阁,采光极好,到时咱们还可以在暖阁里烫酒烹茶,等到天色渐晚,那暖阁下面几十步,便是一处极好的露天温泉,我们便可以天为幕地为床……”

    本来津津有味的听着,到了此处,云彧渐渐觉察出不对来,对上了凤离天煞有意味的眼睛,心头猛然一跳,脸不受控制的热了起来。

    “胡诌什么呢,你可是皇帝,还要不要为君的风范了!且你的公事怎么办?”

    云彧白了皇帝一眼,那股眼波横流,让凤离天心中一荡,忍不住拉住了云彧的手,下一刻,已经将人扯到了怀里。

    虽然也常相见,但每一次,凤离天都觉得这人的吸引力比上次更大,越发让他确定之前将人收入后宫的做法,是何等正确。

    挣扎着从凤离天的亲吻中起身,云彧气喘吁吁,脸色绯红,眼波中既有热情,又有羞恼,同时还偷偷的看了眼原本墨玉等人站的位置。

    却只见那里早已经空空荡荡,哪里还有人的踪迹。

    “他们比你机灵呢,哪里还会呆在这屋里,不怕我杀了他们的头?”凤离天一把将人扯回怀里,却没有再占便宜,只是缓缓摩挲着云彧的脸颊,“公事也没甚关系,带到离宫去处理就是了,且朕养了那么多臣子,也不是白搁着好看的,没道理做个皇帝还成日兢兢业业劳心劳力的,想过个逍遥日子也不成的道理。”

    越想越觉得这是个好主意,不但可以和心悦之人过一个惬意的冬季,还可以暗地里收拾一下或许会乘他不在京城而蠢蠢欲动的一些势力。

    云彧没注意到凤离天眼中闪过的精诡眼神,只是想着若是去了离宫,自己便也可以不用再拘束于小小的四面墙内,天知道他盼望能出去透气,已经有多久时间了。

    两人既然都已经心动,很快就将事情定了下来,只是凤离天看到一脸兴奋计划的云彧,心中早蠢蠢欲动,最后更是按捺不住,狠狠的将人抱到怀中,迈步进了内间的寝室。

    十一月初十,皇帝正式前往离宫过冬,随行却没带一名妃嫔,只有在宫人的流传中,说是带了一名名叫玉公子的男宠随行。

    顿时众说纷纭,也有大臣隐晦的向皇帝提及此举不当,却被皇帝好一番呵斥,并重罚了那名大臣,当下便再也不敢有人当面质疑皇帝,只是案台之下,却不免议论纷纷。

    裴通得知了此事,便匆匆递交了折子,要求面见皇后娘娘,第二日便被皇后宣召入宫。

    “父亲。”

    待裴通行过大礼,皇后屏退了左右,方移步到了裴通面前,盈盈一礼。

    裴通半侧了身子避过,“娘娘身份尊贵,君臣有别,如此行为切切不可再有。”

    皇后脸上闪过一抹难过,“纵然如此,在女儿心中,父亲依旧是女儿最尊敬的人,且这里也没有外人,父亲又何必拘束。”

    两人分了主次坐下,裴通看了看上首,不由叹了口气,原本娇俏的女儿入宫才短短几年,那原本明媚的面上却依旧有了沧桑之色,心头不禁唏嘘,“早知如此,当年却就不该应了皇上。”

    端着茶杯的皇后手指微微一顿,旋即俏脸上挤出一个笑容,“父亲糊涂了,皇上九五之尊,一声令下,又何来我们不愿的余地,何况进宫这些年来,女儿过得也不算差,宫中大权都在女儿手中,无人敢慢待于我,且最近皇上虽忙于政事甚少流连后宫,但每逢初一十五,皇上也还是循旧例来我宫中,并不曾驳了女儿颜面,父亲只管放心就是。”

    说到这个,裴通眉宇间就有些许怒色。

    “若不是小人作祟,我裴家的女儿,又怎会如此!”

    皇后柳眉微蹙,眼睛微微闪动,“父亲此话,女儿有些不懂,可是有什么事情?”

    裴通叹了口气,见室内并无外人,便将云彧的事情细细说了一遍。

    “早知如此,当日我就不该心存他念,直接将人杀了,也不会落下今日的祸患。”

    皇后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些,云彧的身份,被凤离天施为极高的机密,早下了死令要瞒个结实,不但知情的几人闭口不言,就连不知情的宫人,也被严密监视,平日间侍卫也是将落闲榭围了个结实,因此皇后竟是今日才知。

    “烟儿,你要多加提防才是,这人本身虽没有多大本事,但奈何皇上对其颇为看重,日后如何,还很难说,且你现在膝下也没有个一男半女,时间一长……”

    皇后身子微微颤了颤。

    原来如此!

    从成亲当日起,她见到掀起盖头的皇帝第一眼,整个心就完全陷落到了皇帝身上,虽然对方态度颇为冷淡,甚至只是为了在面上维持帝后的和睦才踏入长信宫,但她心中却并不在意,因为她嫁的的当今天子,是最尊贵的人,是最出色的人,这样的人,怎能被儿女私情绊住脚步,自然是将江山社稷放在首位的!她虽有些落寞,但看到皇帝也并未将心思放在后宫任何一位美人上时,心中还颇为窃喜,因此越是这般,她这个皇后娘娘的地位,就越发稳固,她就越能和他携手,一起走下去!

    但到了今天,她看到的这一切,却原来通通都是假象!

    皇帝不是没有热情,也不是没有爱意,只是将所有的感情,都给了当年背叛了他的那个人,那个贱人!

    甚至到了今日,还依旧将全副爱情倾注在那人身上,冒天下之大不韪,欺骗着百官黎民的眼睛,将人偷偷弄到了宫里,这种种行为,却是将当年那人的罪行,将那人对他的羞辱,又置于什么地方去了!

    而她这个皇后,又算什么?

    皇后狠狠咬了咬牙,勉强看向裴通,“父亲,你要帮我。”

    电光火石间,皇后已经决定,要对付云彧。

    若皇帝只是一时的兴致,她可以忍受,反正没有云彧也会是别人,但若是皇帝动了心……

    她绝不允许那样的人,继续存活。

    裴通可谓老奸巨猾,一看到皇后的目光,就大致明白了自己女儿的想法,但他只沉吟了一下,就说道:“娘娘,此事若要办理,需从长计议,切不可露出一点痕迹,不然若是被皇上知道了,后果不堪设想。”

    皇后狠狠的抽了一口气,俏丽的脸色显得晦暗不明。

    “父亲放心,女儿不是不知深浅的人,皇上既然对其念念不忘,甘冒天下之大不韪也要藏下那人,可见其人在皇上心中的地位,但也因此而看出,必须让皇上对其熄了心思,若不然,只怕日后事情会发展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因此,还请父亲帮忙,将云彧这人的所有资料细细查了,送到长信宫来,既然以明谋无法杀死他,那就以后宫的阴暗,来谋了他的性命吧。”

    父女两人又商议了许久,裴通方告辞而去。

    皇后送走父亲,独自站在长信宫的台阶上,脸色阴沉的想了很久,最后慢慢转向离宫的方向,徐徐的望了出去。

    云彧,你既然有了皇帝的宠爱,就怪不得本宫了,你日常在宫中倒也罢了,既然去了离宫,就休怪本宫不手下留情了。

    第97章 重逢

    在离宫的日子,是云彧近几年来最喜欢最自在的日子。

    有了凤离天的陪伴,就算只是赏个雪做幅画,也都是不同以往的甜蜜,更何况这里没有宫里的森严和妃嫔,云彧可以将自己现在的尴尬身份抛在脑后,只管静心休养。

    这一日,他更是意外的见到了故人,慕阳公主。

    去年初夏,慕阳公主嫁给了敬侯的次子柯和歌,柯和歌仪表堂堂才华高绝,慕阳公主很是满意,而柯和歌也对慕阳公主的明艳豁达颇为倾心,虽然因尚公主让柯和歌无法涉足真正的权势,但柯和歌却丝毫不在乎,两人婚后的日子可谓情投意合羡煞旁人。

    而自从今年六月慕阳公主就检查出了身孕后,便多半留在了公主府中休养,连府门也甚少出了,若不是这一日突然奇想要到离宫赏花,也不会遇到云彧。

    两人相见之下,都是大惊。

    云彧自不必说,当年在东钟,慕阳公主可是少数对他极好的人,此番相见,颇有些惭愧,而慕阳公主则是因为见到本以为已死的人,自然难免心惊。

    两人对望良久,还是由云彧先开口。

    “公主殿下多年未见,不知一向可好。”

    慕阳怔怔的看着眼前的人,“……本宫还好……世子爷怎会在此处?”

    听到这个阔别多年的称呼,云彧心头顿时涌起了百般滋味,“在下……已经不是当年那个世子了,公主唤云彧名字便是……”

    慕阳看到面前青年脸上浮起的一抹失落,心头不免有些酸涩,当年云彧舍命救她,多少触动了她一番少女心思,却没想到不久之后,便知道对方竟和兄长已经两情相悦,她虽然伤心,但也慢慢的收起情意,只是多少还有些无法释怀。

    事情到了后来,云彧背叛离去,看到兄长掩藏在完好外表下的痛不欲生,她也曾经深深恨过这人,只是随着时光流逝,她也有了新归宿后,当年的一些情绪,突然变得模糊起来,到最后当得知云彧被擒而被判绞杀时,心头隐隐恨意,突然便烟消云散,她也曾想过给云彧求情,但忆起皇兄的痛楚,便只能装作不知,忍下心不闻不问。

    纵然如此,在云彧处刑当日,慕阳情绪也很是低沉,最后还是忍不住,吩咐了最亲信的丫鬟,去了刑场祭拜了一番。

    本以为一切都画上了句号,却不想今日在这离宫之中,这个早应该不在人间的人,竟活生生的出现在她面前。

    偷龙转凤,李代桃僵,这样能瞒天过海的手笔,想也不用想,便知道是谁所为。

    “是皇兄的意思吧……原来你就是那个宫中引起无数传言的玉公子……”慕阳公主一切都明白了过来,联想前事,便明了云彧此刻的身份。

    这个名头,听在云彧耳中,却惹起了无数的苦涩。

    他只能轻轻苦笑。

    “在公主眼中,云彧只愿还只是当年的云彧……玉公子云云,若是公主抬爱,还请让云彧略过不提……”

    虽寥寥几句,却已经表明了云彧的心思,慕阳心思灵巧,虽短短几个字,就明白了云彧心头的苦楚,她踌躇了一下,咬了咬唇,正待说话,却听到不远处却传来了脚步声。

    两人抬头一看,竟是凤离天过来了。

    “慕阳今日来了?”远远就看到云彧在和一个盛装女子说话,凤离天不由加快了脚步,到了近前看到是自己妹子,心头才平静下来。

    慕阳公主见皇帝来了,顶着五个多月的肚子就欲行礼,凤离天忙制止了她,“你身子不便,无须多礼,今日驸马怎么没跟着过来?”

    说起自己夫君,慕阳公主脸色不由浮起一抹温柔,“妹子贪恋离宫的红梅,见今日日头甚好,便来此赏花,驸马爷本也要一起来,只是临行前别庄上突然有些事情,必须他去处理,因此送了妹子来这里便离开了,不过稍晚办妥了便要来接我的。”

    凤离天也不过是随口一问,听慕阳这般说,便不再多提,径直走到云彧身边。

    “虽然有太阳,但到底是冬日,你们也该进屋说话才好。”他一边说话,一边拉起云彧就往屋里走去,“今日慕阳你来的倒巧,刚梁相福说今日御膳房新的了几只飞龙,还有新鲜的鹿肉,稍晚驸马来了,就留下一起用膳罢。”

    慕阳眼睛落在凤离天拉着云彧的手上,微微一滞,才在丫鬟的搀扶下跟着走了进去。

    “那就叨扰皇兄了。”

    席间相谈甚欢,等稍晚驸马到来,更是其乐融融。

    待到公主夫妻两人离去,返回寝殿,云彧心头还有些不舍,凤离天走了过来,拥住他的肩膀,“怎么了?”

    云彧回过头来,神色中有些怅然,“没什么,只是想起一些以前的事情,有些不舍。”

    凤离天淡淡一笑:“既然都是以前的事情了,就别去想了,倒是有件事情要和你说,再过半月就要到除夕了,今年与往年有些不同,朕准备将宫宴提前到腊月二十九,至于除夕当晚,就由宫中内眷欢聚一堂就是了。”

    云彧听了半响,有些不大明白:“皇上既然觉得好,那就定了便是。”

    凤离天知道他还没明白,索性摊开了说,“既然你现在是朕的人了,万没有独自过年的道理,除夕当日的宫宴,你也一并出席罢。”

    云彧一愣,直觉便想要推诿,“届时只怕都是女眷,我出席只怕不便的很,若是可以,我还是想留在……”

    他说了半句,看到凤离天微微黑下来的脸庞,顿时收回了后半句话。

    让云彧一同出席宫宴,对凤离天来说本来只是一个提议,但看到云彧这般不愿,顿时便将心中原本想的由云彧意思办的想法改了。

    既然都是他的人了,怎么能不出席宫宴,莫非这人还没有明白自己的处境不成,看来还是自己这段时间太过纵容了这人,才让他生出些不知高低的想法来。

    “不用说了,早说了你是朕的人,怎么能留在这里,那就这样了,除夕之夜你陪同朕一起出席,一应礼仪,朕让梁相福细细教给你。”

    凤离天心中不悦,语气便也生硬了许多。

    云彧本来还想再说什么,但看到凤离天脸上的冰冷,不知为何心中微微一痛,他轻轻应了一声,旋即偏过头去,不在多说。

    自己一个男人,怎么能在那样的聚会上出现,只是看他的神色已经很是不悦,此刻再说,只怕也没有好的结果,不如不说。

    离开离宫的时间,很快就到了。

    来的时候云彧只有一车行李,回去却足足有三车,其中很多都是凤离天帮他收集的各种书籍字画,在离宫的这些日子,他日日翻书作画,撰写文章,倒过得很是充实,虽然才短短一个多月,但却已经颇有收获。

    车从宫门进入,缓缓驶到了落闲榭大门,墨玉下车替云彧打了帘子,站在地上看到熟悉的红墙碧瓦,云彧闭了闭眼,在缓缓睁开。

    躲了一两个月,始终还是回到这里来了。

    迈步进了大门,樱兰已经率领一干宫人将整个落闲榭打扫了一通,刚一进正屋,就有温度恰好的热茶端了上来。

    云彧接过喝了几口,樱兰已经让人将所有的东西摆放好了,笑吟吟的过来请云彧移驾看看是否满意,这边大门处,一个小黄门就抱着一个匣子走了进来。

    恭恭敬敬的给云彧行了礼,那小黄门口齿伶俐的说道:“公子爷,今日江南府给万岁爷贡上了两把玉骨扇,极是精美,万岁爷赞许有加,特地让奴才将其中一把给公子爷送来,公子爷看看喜欢不喜欢。”

    寒冬腊月的送扇子?这江南府也真是有趣。

    腹诽了一句,但到底是家乡的东西,云彧便起了一丝好奇,让墨玉将东西接过来,打开一看,果然是一把叠好的玉骨扇。

    云彧随手拿起打开,只见那扇子不过比半尺略长,却轻巧无比,在那白莹透润的扇骨上,用极巧的雕工刻画出了一副气势恢宏的山水图案,而在山水之间,有一株极大极茂盛的梧桐树,树梢顶端,停驻着一只凤凰,随着手腕微微挥动,那凤凰就如活过来一般,宝光流转四溢,极是出彩,显见非是凡品。

    “送上来的人说了,这扇子还有一个极大的奇妙之处,若是夏天用其扇风可周身清亮舒爽,冬天若是使用,则会传来徐徐暖风,让人触之生暖。”

    小黄门恭恭敬敬的又说了几句。

    云彧有些好奇,便挥动了几下,果然如那小黄门说的,传来的风不但没有凉意,反而有些暖和,顿时便有些爱不释手起来。

    挥手让墨玉打赏了小黄门,云彧拿起扇子,走到了东厢的书房去,看着众人收拾书本,将字画一一取出挂上。

    长信宫中,皇后接到了新的消息,气的浑身乱战。

    “明明是龙凤呈现的一对扇子,皇上竟然将其中一把送去了那贱人处,这分明就是羞辱!皇上到底将本宫这个皇后放在那里!”

    崔嬷嬷也很生气,但看到皇后的样子,忙劝道,“娘娘不用生气,反正那人也只能呈一时威风了,改日除了那人,多少好东西不是娘娘的,千万不要气坏了身子才是!”

    皇后闻言,更是怒火中烧,“本宫是那眼皮子浅的么?谁在乎那点子东西,只是皇上这也太不给本宫留面子了,若是被人知道了,本宫这皇后哪里还有脸面见人!岂不是被人嘲笑竟是连一个男宠都不如了!”

    她狠的直咬牙,崔嬷嬷狠劝了半日,才略略好过些。

    “罢了!反正该备下的也都备下了,就再容忍他两日,待到了那个时候,本宫看就算是皇上,又怎么能出面护他!”

    第98章 除夕

    除夕当日,阖宫上下张灯结彩,喜气洋洋。

    而设宴的所在的曲台殿,更是装饰华丽,暗红色的地毯铺满了整个大殿,漆水油亮的桌几依次摆放,席间更点缀鲜花鲜果,芳香四溢。

    皇后巡查了一遍,满意的点了点头,这原是凤离天登基后首次大开内宴,前两年先是战乱不断,接着又是皇帝御驾亲征,唯有这一次,才真正是在盛京过个完整的年,皇后自然使出了浑身解数,务求弄得花团锦簇,面面俱到。

    陪同协理的陈昭仪交口称赞:“皇后娘娘果然就是皇后娘娘,将这宫宴弄得繁花似锦一般,真真让我们开了眼界,回头皇上和太后见了,定然也会喜欢的不得了。”

    张婕妤也附和,“还是娘娘有沟壑呢,这等事情要是让我们这些粗陋的去办,只怕能有娘娘本领的万一,也就要谢天谢地了。”

    听着众人的奉承,皇后微微一笑,一向端庄的脸色也隐隐有些得色,“妹妹们也太过夸奖了些,这些不过是雕虫小技耳,无非讲究仔细二字,当不得什么的。”

    陈昭仪还待再夸奖,皇后却笑道:“时辰也差不多了,各位妹妹还是早些回去准备吧,如今大家都难得见到皇上一面,今晚的机会,各位妹妹好好把握才是。”

    众人一听,便也熄了在场继续奉承的意思,说到底后宫中生存,归根结底凭借的还是皇帝的宠爱,于是便纷纷向皇后请辞,回宫盛装打扮去了。

    皇后一人站在高高的台阶上,目中流露出冰寒之色,轻声开口,“晚上可都安排好了?”

    崔嬷嬷上前一步,小声说道:“已经一切妥当,娘娘只管放心。”

    “如此就好,”皇后眼中闪过一抹狠辣,“事情过后,迅速将一切清楚干净,不可留下一丝痕迹。”

    酉时二刻,曲台殿上,已经是一片灯火通明。

    穿戴华丽的各宫佳人,已经纷纷来到了这里,数十名丽人在殿堂中争奇斗艳,形成了一片歌舞升平的盛况。

    到了戌正,满宫佳丽已经尽数到场,皇后娘娘也坐到了上首的三席主位之一中,只待皇帝和太后到场,宫宴便可正式开始。

    笑吟吟的和一众嫔妃闲聊了几句,崔嬷嬷便接了消息,她轻轻走到皇后身边,附耳说了两句。

    皇后顿时目光大盛,“哦,原来是这位公子来了,既然如此,快快去请进来吧。”

    此时鼓乐尚未开启,皇后这话一出,原本有些热闹的大殿上,突然呈现出一种诡异的沉默来。

    后宫内宴,能出席的都是皇帝的后宫嫔妃们,此刻从皇后口中传出的公子二字,人选不做二想。

    一时人人心思流转,想法也各种不同,也有单纯想一窥这宠冠后宫的男子到底是何等风流长相的,也有冷笑着想看看这位自甘下贱的祸水到底是何方妖孽的,但无一例外,全都充满了好奇,盯着大殿门口,翘首以盼。

    云彧拖延了半日,终于还是抵不过梁相福的催促,坐轿来到了曲台殿,但当脚踏上地面的那一刻起,看到前方殿堂里隐隐传出的娇声俏语,浑身就如同僵硬了一般,动弹不得丝毫。

    虽然近日来凤离天的宠溺,让他颇为沉醉其中,但间或也会想起,那日醒来见到凤离天时,那两片薄唇中说出的伤人言语,由此也不难推断,凤离天非要他出席内宫女眷的聚会,到底抱得是何种想法了。

    后面虽婉转求了两次,凤离天却丝毫不曾改变想法,那种专断独行,让云彧不得不往最坏的方面想去,也狠下了心,无非就是一场羞辱,难道还能比当日的牢狱酷刑更让人难熬?

    只是到了这里,才发现,虽然已经做了无数心理准备,但事到临头,还是畏手畏脚,无法释怀。

    “敢问下面的可是玉公子?”

    前方台阶下,传来一个女声。

    听到这个名头,云彧默默捏了捏拳,他抬眼看去,只见来的是个三四十许的中年女子,穿戴极为体面,也不知是哪个宫中的嬷嬷。

    樱兰已经迎了上去,“崔嬷嬷安好,外间风大,您怎么出来了?”

    崔嬷嬷面上满是笑意,“皇后娘娘知道是公子来了,便让老奴出来迎一迎,免得慢待了公子,回头让皇上知道了,且不是有罪。”

    云彧听到两人说话,只觉浑身不自在,当崔嬷嬷审视的眼光落到他面上时,察觉到那嬷嬷有些蔑视的目光,更觉得分外难堪。

    “果然是芝兰玉树一般的人,也难怪皇上这般宠爱了。”崔嬷嬷抬着下巴将云彧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把那有些阴沉的脸色收入眼中,心中便有了底,态度便和软了一下,她扯了扯嘴角,“公子还请里面请吧,皇后娘娘和各宫妃嫔都到了,正等在里面呢,时辰也快到了,公子先入座吧,稍晚皇上和太后娘娘到了,就要开席呢。”

    事到临头,也容不得云彧退缩了,他勉强应了一声,硬着头皮正要往前,却听到身后传来了轿撵抵达的声音。

    回头一看,却是凤离天已经到了,几人忙跪下行礼。

    远远就看到云彧站在殿门口,看到那修长的身影,凤离天眼中多了一抹宠溺,下了轿辇,他也不顾众人在场,上前几步站在云彧面前,亲手将云彧拉了起来。

    “外间风大寒冷,既然来了,怎不进去等着?”

    云彧嘴唇微微一动,却没有说话。

    凤离天一见他脸上的郁色,便猜到了几分,虽然觉得这人太过杞人忧天,但因见到他还是听话的前来,心中大畅下,便多了几分怜惜。

    “别怕,你什么风浪没见过,怎么还怕起几个弱女子来?”拍了拍云彧的肩膀,凤离天哈哈大笑起来。

    这怎么只是几个弱女子的事!

    云彧气苦,不自觉就瞪了凤离天一眼,却被凤离天看了个正着,他看着有趣,便毫不在意,反而戏谑的看了云彧一眼,一马当先,拉着云彧就往殿内走去。

    殿内早已得了通报,随着凤离天迈入,莺莺燕燕已经跪了一地,娇滴滴叩见陛下的声音,响彻了整个殿堂。

    凤离天此时颇有帝王之风,龙行虎步目不斜视,拉着云彧就往上首走去,其间云彧狠狠挣扎了两次,却都没能得逞,凤离天的手就如一把大钳一般,他竟是挣脱不得分毫。

    来到了最前方,皇帝扫视了一下座位,当看到左首第一桌空置之时,眼中闪过了一抹满意,他亲手将云彧送到该处席位,才回到上方,免了众人的礼。

    “皇后置办的极为妥当,朕很是满意啊。”

    皇后双眸闪亮,“原是臣妾分内之事,当不得皇上夸奖。”

    闲话了几句,皇后眼光落到了云彧身上,顿时闪过一抹异色,她虽没亲眼见过云彧,但从父亲等人口中得知,这人外表皮相是数一数二的出色,加上皇上专宠,心中便已经勾勒出了一个妖媚惑上的形象,却不想今日一见,竟完全出乎她的意料,竟是极为干净剔透的一个人儿,五官俊美自不必说,就连气质举止,也超过了她之前所见的所有人。

    心中闪过一抹叹息,卿本佳人,奈何做贼。

    口中却温言问道:“这位便是玉公子了?本宫今日还是头一回见,果然品貌不凡。”

    云彧还没说话,凤离天已经笑了起来,“朕知梓潼已经好奇的紧了,原是早该让他拜见你的,只是他身子弱,养了这些时候才略能见人些,也罢,今日也算你们正式相见了。”

    话虽如此,却没有让云彧上前行礼的意思。

    他让云彧出席宫宴,一来是想在众人面前表示他对云彧的宠爱,也免得上次有人羞辱对方的事情再度发生,二来也是希望云彧能彻底明白自己的身份,明白除了自己,他再没有别的凭借。

    至于让云彧向他人如皇后这些人行礼,他压根就没有想过。

    然而他一向做主惯了,却没想到,这一切在他看来是给云彧撑腰的行为,在众人看了,引来的是赤裸裸的嫉恨,而在云彧心中,却是一种羞辱。

    他心中并不介意凤离天囚禁自己并在床榻上进行报复的行为,因为他一来有爱,二来有愧,但这样将自己置于玩物来摆放在大庭广众之中,然凤离天的一切妃嫔参观的举动,让云彧满心满脑都是屈辱。

    若是固守落闲榭,云彧还能做些自我欺骗,但在这满是凤离天妃嫔的大殿上,那种自己也不过是个玩物的感觉,再一次清晰无误的涌上心头。

    要明白自己的身份!

    不断告诫着自己,只是看着上首两人琴瑟相和谈笑殷殷的景象,云彧觉得心底涌起一抹轻轻的刺痛,他按了按心口,正准备起身上前拜见皇后,门口却再度传来了通报声。

    “太后娘娘驾到!”

    太后娘娘在一干宫人的簇拥下,出现在了大殿门口,她看上去不过四十许的年纪,五官容貌却依旧美丽,衣着华贵举止雍容,举手投足间,尽显上位者的贵气。

    凤离天亲自上前,接了太后的手,再恭恭敬敬的送到了上首三席中左边的席位上。

    “皇儿无须多礼,你们也都起来吧,今日是除夕佳节,原是我们一家人的聚会,既是家宴,便也不用太过讲究礼数,皇儿你觉得呢?”

    太后声音中透着一丝和蔼,同时也有一份威严。

    “母后说的是,大家都起来罢。”

    行礼完毕,云彧才偷偷打量了一下太后,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太后,这位往昔的皇贵妃,凤离天的亲姨妈,在眉宇间和凤离天有几分相似,只是少了一份锐气,却多了几分雍容。

    第99章 惊变

    太后含笑和皇后说了几句,眼光突然落到了云彧身上,不由微微皱眉。

    云彧的事,阖宫都闹得沸沸扬扬,自然也瞒不过太后的耳朵,只是她想着皇帝年青总是贪新鲜的,不过一个玩物也无须介意,便没去理会,却不想今日竟在宫宴上见到了这人。

    皇帝这也太荒唐了些,一个玩物,赏玩宠溺也没什么,只是弄到这家宴上来,未免也不成体统了些。

    想来定是这人恃宠生娇,蛊惑皇帝,才让一向知道轻重的皇儿做出这般不成体统的样子!

    有了这个想法,看向云彧的目光,就多了几分不善,虽然这人形容清秀举止文雅,和那烟视媚行的人物形象相差甚远,但这并不能改变她对云彧的厌恶。

    “皇儿,大好的家宴,还是要注重些礼数的,一些什么不三不四的阿物儿,就不该弄来这里,没得坏了气氛。”

    凤离天脸色笑容一僵,顿时气氛有些尴尬。

    下面顿时也静了许多,云彧只觉数道目光落到了自己身边,顿时坐如针毡。

    见气氛冷了下来,一旁的皇后忙笑吟吟的开口,“母后,您今日可有眼福了,妹妹们为了宴席的气氛,可是用心排练了许多节目呢,她们私下可打了赌,谁要争了第一,就要请众人吃酒的,等会母后可要认真点评一二才是。”

    太后知道皇后是有意打岔,瞥了凤离天一眼,便也顺着皇后的话说了起来,“果真如此?不过哀家这个老太婆眼光可是很高的,若节目不够精彩,哀家可不会昧着良心说好话。”

    凤离天偷空看了云彧一眼,只见那人仿佛没听到刚才太后所说的话一般,只是垂下眼帘不知在想些什么,心头稍安。

    他也想过太后会不待见云彧,但没想到竟然刚一开始就说出了这般的话,心头不由有些后悔。

    那人一向心思细腻,如今听了这番言语,也不知心头该如何难受了。

    只是事到如今,也容不得他后悔,当即也只能打个哈哈,在太后面前扮演起一个孝顺儿子来。

    酒过三巡后,太后借口不支提前离席了,凤离天这才松了口气。

    虽然太后走了,但是皇帝还在,满宫的妃嫔表演起节目来,依旧是使尽了浑身解数,气氛一刻比一刻活跃,那些如花般娇艳的女子,更是频频往君王处送去秋波,只求获得君王一朝眷顾。

    凤离天只手拿酒杯含笑看着,似乎很欢喜眼前的一切,但眼角余光却不由自主的带到了云彧身上,顿时眉头微微一皱。。

    云彧心中愤懑,端着酒杯连接喝了几杯,雪白的面庞上已经染上了一抹红霞,只是他却没有停手,还在不停的端着杯子喝酒。

    凤离天皱眉看了半响,挥手叫过梁相福,低声叮嘱了几句,梁相福便悄悄退到了一旁,过了一刻,端了一个银壶来到云彧身边。

    “公子,这是皇上吩咐给您准备的玫瑰露,酒多饮伤身,公子还是换了罢。”

    云彧端杯的手凝在空中,许久才将目光微微往上看去,只见那人却并没看着他,嘴角不由轻轻抽搐了两下。

    梁相福再度开口,听到他声音中的劝诫之意,云彧轻轻叹了口气,挥手让梁相福将东西换了,只是再没有了饮用的心情。

    凤离天见云彧听了,便放下心来,之前他还有些担心云彧因太后的话受到伤害,不过此刻看来应该也没什么,既然如此,等会自己也可放心前往皇后的长信宫了,到底祖宗之法不可废,这种重要节日,自然还是要和自己发妻在一起的。

    又过了一会,眼看已经过了午夜,凤离天便站起身,准备结束家宴之时,殿门突然走进来一个慈宁宫的宫女,只见她脸色惊惶,三步并两步走到了凤离天面前,猛然跪倒在皇案之前。

    “启禀皇上,太后娘娘不好了,请皇上快去看看吧!”

    看着那涕泪横流的宫女,凤离天不由一惊,这个宫女原是伺候太后的,刚才也随同太后回宫,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还说着这样的话。

    “太后娘娘怎么了?”

    皇后抢先发问。

    “太后娘娘……在回宫的路上受到了惊吓,刚才已经厥过去了……请皇上快去看看吧……”

    顿时满堂笑声戛然而止,凤离天猛然站起身,也不说话,大步走了出去,身后自然跟了皇后,而一干妃嫔也纷纷跟了出去。

    一时之间,曲台殿上,除了云彧,顿时走的空无一人。

    云彧淡淡的看了看满殿萧然的景象,忽的发出一声冷笑,端起面前的杯子,一饮而尽。

    “公子,咱们是不是也要跟去看看?”

    樱兰犹豫了一下,还是上前问道。

    云彧也不说话,抓了邻桌的酒壶倒了满杯,又一饮而尽,才冷然说道:“我是什么身份,也配前去?”

    听到了云彧话中的愤懑,樱兰顿时不敢再说,却看到云彧竟打算再倒一杯,忙不迭的上来劝阻,“夜色深重,酒冷伤身,公子我们还是回去吧,只怕墨玉也等的久了。”

    听了这话,云彧这才想起,日间出来的时候,墨玉说了要想法弄了面粉来自己做些饺子,心头顿时一抹暖意流过。

    “你说的极是,这酒……原本喝了也是无用的,罢了罢了,回去罢。”

    两人下了台阶,却不见刚才送云彧来的软轿,想来是刚才宫中大乱,这些人也不知到那里去了。

    樱兰急的跳脚,云彧却不以为意。

    “何必着急,刚喝了两杯酒,略走一走也可散发下酒意,只是有些冷,你可能支撑?”

    他含笑看向樱兰,目光却因沾染了酒气而略显湿润,此刻更添了几分晶莹。

    樱兰心头突然跳的极快,略偏过头不敢看云彧的眼睛,“奴婢穿的厚,却是不怕的,只是公子……”

    虽然公子穿的也极厚,且外面还有大毛的披风,但是冬月的深夜可不是假的,真让公子冻到了,皇上责怪还是小事,公子不知又要受多少苦楚了。

    云彧却毫不在意,“你都不怕,我一个男子,有什么好怕的,这就走罢。”

    曲台殿离落闲榭有些距离,加上夜深不好看路,两人脚程便慢了许多,足足走了快半个时辰才看到落闲榭的大门,但刚一接近,两人就觉察出了气氛不对。

    原本应该早已经深锁的院门,这个时候却是大开,而且从门里透出的明亮火光和喧闹声可以得知,院子里的人只怕不在少数。

    这是怎么回事?

    莫非是凤离天来了?

    但随即云彧便否决了这个可能,刚才是太后出了事情凤离天才匆匆赶去,以凤离天对太后的感情,这短短一个时辰,只怕还不够问清楚太医的,因此那人此刻是决计不会回来的。

    但若不是凤离天,却又是谁?

    他疑惑的看了樱兰一眼,却发现樱兰也用同样的目光看向他。

    两人怀着疑惑,都加快脚步,进了院门,却是一惊。

    只见落闲榭伺候的下人,都被绑起来压在了院中,而前院周围站立的尽是虎视眈眈的侍卫,在前方正屋门口,却是一个身着鱼龙服的侍卫头领,和两个嬷嬷,都是脸色冰冷,满面寒霜。

    其中一个嬷嬷云彧认得,正是刚才皇后身边的崔嬷嬷。

    “另一位是太后宫里的朱嬷嬷,至于那侍卫头领,我看着眼生。”樱兰小声的说了一句。

    话音未落,就听到前方朱嬷嬷扬声问道:“来人就是玉公子?”

    云彧迅速扫了一眼四周,见众人虽然被押,但还没有大碍,心中便定了几分,他先找到了墨玉的所在,才看向那位朱嬷嬷,“在下便是,请问这位嬷嬷,这里出了什么事?为何要将我的下人们全部押在这里?”

    朱嬷嬷冷哼一声,声音中充满了怒意,“玉公子何必明知故问,自己做下了什么事情,莫非竟不清楚么?还是说,故意揣着明白装糊涂呢?”

    云彧眉头一蹙,心中顿时有种不祥的感觉,不待他再问,屋里却有两名侍卫匆匆走出,分别手托一物,来到了三人面前。

    “禀告乌总管和两位嬷嬷,刚刚从里屋的地下找到了这个。”

    三人对看了一眼,还是那位侍卫总管上前一步,掀开了那两名侍卫手中的物品盖着的帕子,当里面的东西露出之时,三人同时倒抽了口凉气。

    云彧和樱兰站在前方,自然也看到了那两个侍卫手中之物,其中一个竟约莫半尺长的桃木小人,身上贴了一张写了朱字的黄字,还扎了几根针,分明就是魇胜之物!

    两人对看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浓浓的不可置信。

    不待他们反应过来,朱嬷嬷已经下了命令。

    “大胆!”朱嬷嬷满面寒霜,咬牙切齿的说道,“真真是胆大包天,来人,将落闲榭一干人全部拿下,绑好后分别关押,老身稍晚要一一问话!”

    闻言云彧顿时大惊,他正要上前分说,那朱嬷嬷的眼光也落到了他身上,“至于这玉公子,也给我绑起来,特别要看管好了,今日之事,他定是主谋,不可让他逃了去!”

    崔嬷嬷眼中闪过一抹得意,口中却说:“朱嬷嬷,这样做可妥当?这位玉公子可是皇上心尖上的人啊,就这样绑起来,回头皇上发怒了……”

    朱嬷嬷打断了她的话:“任凭他什么人,到底也不过是个男宠罢了!这种没有礼义廉耻的东西,难道皇上会为了他,而来和太后娘娘为难?再说了,看到这些东西,只怕第一个要打死他的就是皇上!给我狠狠的绑了!回头要是有事,自有太后娘娘!”

    崔嬷嬷欲言又止,最后还是退到了一旁。

    对的,就是要这样,反正自己劝也劝了,朱嬷嬷要一意孤行,之后发生的事情便和她无关,若是皇上下了狠心,皇后娘娘自然心中大块,若是心中不甘,那也是皇上和太后之间的事情,可和自家娘娘没有半点关系。

    而这个时候,整个落闲榭已经完全乱了起来,下人们中有看到那物件的是何物的,早都是面色死灰,任凭侍卫施为,而没有看到的,也是萎顿在地,止不住的大声哀求,整个院子前都乱成了一团。

    樱兰也被扯到了一旁,被侍卫用绳子绑了,而下一刻,两名侍卫手拿绳索,满面凶光的走到了云彧身前。

    云彧此刻已经明白了大半,知道自己是被人陷害了,魇胜之术在任何朝代,都是让人谈之色变的邪术,只怕这次事情定难善了。

    但也不知为何,心中却没感到多少惧意,他静静的站着,任凭两名侍卫将他牢牢的绑了起来。

    崔嬷嬷冷眼看着这一切,云彧的镇定多少有些出乎她的意料,但旋即她心中便轻轻笑了。

    这人莫非是以在此情况之下,皇帝还会护住他不成,哪有皇帝不忌讳魇胜之术的,就算皇帝再宠爱,关乎到了身家性命,莫非还会睁只眼闭只眼不成,而且此番可不只是皇帝的事情,太后既然牵连到了其中,他若还以为事情可以简单结束,也未免太过异想天开了。

    第100章 心乱

    慈宁宫大殿上,凤离天脸色阴冷的坐着。

    审问之后,事情过程已经很清楚,太后在回宫路上,突然被一道蹿出来的神秘白影惊吓,当场就晕了过去,幸亏随行的宫女得力,将太后迅速送回了慈宁宫,同时双管齐下,一边派人去通知皇帝,一边让人宣召太医。

    皇帝听了这话,勃然大怒,发了一通脾气,便命人去事发现场仔细搜查一番,因为事情发生在后宫,便由皇后安排,而太后身边的一个老嬷嬷也放心不下,请了旨跟了去。

    要说冤案,这宫里这许多年来倒真有一些,但若说是有鬼,皇帝是坚决不信的。

    怪力乱神,定然内有蹊跷。

    他脑中现在担忧的,唯有太后的身体情况。

    前些年来先皇在位时,他和太后虽然相互扶持,但太后性子软耳根软,根本抵不过淑妃,很是吃了点苦头,好容易现在他坐上了龙骑,太后身体也养好了许多,没想到今晚竟然闹了这一出。

    他脸色阴冷的坐着,而皇后则从宫女手中接过热茶,亲自捧了过来献给皇帝。

    “万岁,太后娘娘福泽绵长,定然会没事的,您也不必太过担忧了。”她低声劝慰。

    凤离天目光落在皇后脸上,闪烁了几下,才轻声说道,“你也累着了,这些事情就让下人来做吧,何必亲自动手。”

    皇后脸上浮起一个端庄的笑容,“臣妾服侍皇上,乃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且臣妾身子骨还好,皇上不用担心。”

    点了点头,凤离天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明明是往日喝惯了的武夷山大红袍,但此刻入口,却失去了一贯喜欢的香滑爽润,只是那股温暖,还是让皇帝烦躁的心得到了些纾解。

    见皇帝脸色稍霁,皇后又说道:“臣妾已经吩咐妹妹们各自回宫了,且关好下人,不得妄传流言,皇上看臣妾的做法可还妥当。”

    凤离天才想起来这事,若是任由一干嫔妃都在这里,一来吵吵嚷嚷可能会打扰太后,二来人多口杂,也不知会闹出什么谣传来,皇后这个做法,却极是妥当。

    原本他也应该想到的,只是太后晕倒这事占据了他大部分精神,竟是一时没有顾及到,幸好身边还有个明白人。

    “辛苦你了,幸好有梓潼在,朕也算有个臂膀。”

    听了这话,皇后眼中涌起一抹羞馁,正要再说什么,内殿却转出来三个太医,来到皇帝身前跪下,皇帝顿时坐直了身子。

    “启禀皇上,太后娘娘已经醒来,虽有些惊吓,但只要再服几贴汤药将养几日,定保无碍。”

    周医正跪倒在凤离天身前,细细禀告。

    第2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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