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7节
这个世界对我充满恶意 作者:君子白
第7节
他在学校也品尝到了被谣言拉扯的滋味，不过以他为话题的谣言还是很快就消散了，不像沈千鹤，整整承受了三年那愈变愈烈的谣言，能够撑下来还不转学，钟格明心里一个大写的服。
两人没营养的像普通朋友一样聊了一会儿天，钟格明突然神神秘秘的靠近他耳朵，说之后很有可能会给沈千鹤减刑，不用坐满两年三个月的牢。
沈千鹤对此不置可否，对他来说，他做错的，得到了应有的惩罚是应该的，减不减刑都是浮云。
只不过不知道自己离开少管所之后，还能不能上学。
“你怎么没有反应呀。”钟格明以为沈千鹤听到这个消息后，即便不高兴到飞起，也要有个笑容才对吧，可是沈千鹤还是一副淡定的样子。
“哦，之前已经有人跟我说过这个了。”没有反应的原因当然不是因为这个，说这个也不过是给钟格明一个可以接受的原因而已。
“啊！我还以为我是第一个告诉你的。”钟格明对此感到遗憾。
探视的时间结束了，钟格明离开以后，也没有人过来探望他了，所以他很自然的离开了探视室，却没想到离开的时候，就看到毛子在不远处等他。
探视时间如果没有来探视的人，那么这段时间的少年们可以自由活动，没想到毛子不去打球看书，却在这里等他。
“你……千鹤你人缘一定很好！不然时间就不会这么久了！”毛子是知道沈千鹤没有通知父母今天是探视日的，既然不是父母来探视，那就是朋友了，能和朋友聊这么久的，毛子都认为这是沈千鹤人缘好的原因。
沈千鹤都不忍心告诉毛子他也就那几个朋友了，其他人都讨厌他。
“你书背好了？”沈千鹤并没有因为柯木勋的话就改变对毛子的态度，也因为他和毛子认识不久，所以他和毛子的相处方式也不属于普通朋友，倒像是老大和小弟。
“这……”毛子很想用话唠的方式转移话题，但是看沈千鹤那绷得很严肃的脸，就情不自禁的开始背了这两天背的《弟子规》。
看起来是被前天的沈千鹤吓得不轻啊。
毛子的聪明不止体现在他把人耍得毫无假象的痕迹，还有智商上也是很聪明的，虽然沈千鹤是让他两个星期背完整篇弟子规的，但是这两天，毛子就把弟子规背了一半了。
“千鹤你看我是有认真背书的，没有偷懒。”毛子笑嘻嘻的找沈千鹤要夸奖，样子十分真诚，一点都不像之前除了身世之外，其他说的都是胡说八道
沈千鹤没有揭穿毛子的想法，他一边往图书馆走去一边提问毛子所背的句子中，各个句子的意义。
这时候就完全问倒了只背诵，不知意义的毛子了。
看着一边纠结一边很想答出来的毛子，沈千鹤不懂了，毛子的欺骗有什么意义呢？如果他没有问柯木勋的话，那么他应该就会认定毛子很怕毒蛇，就更不可能知道毛子和毒蛇是认识的，可如果要装作不认识的话，一开始毒蛇应该不来挑衅才对呀。
难道就为了揍他一顿（=_=）？
现在的年轻人太会玩，和这个时期相隔得有点久的沈千鹤，表示迷茫。
“你最近和那个毛豆混的很近？”晚餐过后，集体洗完澡回到牢房，其中一个狱友翻身看向他。
沈千鹤抬起头，这还是舍友向他说的第一句话。
不知道为什么，他刚进来的时候，舍友们都很麻木的样子，也没有像其他少年一样一进来就问新人的名字，为什么进来这里。
沈千鹤并不知道，他现在睡的这个床位流动很快，反正睡没几天又要出去了，对于他们来说认识不认识也都无所谓。
“你知道毛豆？”沈千鹤表情有点奇怪。
“啧。”舍友从上床跳下来，这时候沈千鹤才发现这个舍友很高，快一米九了，可是他步伐很是轻盈，这让他在准备说话的时候，沈千鹤抢先问了他的岁数，“我十六岁，当我巨人症就行了，其他别bb。”
沈千鹤就安安静静的坐在床上等他回复了。而其他舍友也纷纷看过来，虽然没有走过来一起坐，不过都在各自的床上竖起耳朵听着。毕竟少管所很无聊，有时候这些八卦会让他们觉得有意思。
“我叫李安，两个月前抢劫未遂进来的。那个毛豆在我们那一片很有名。”李安坐到了沈千鹤旁边，沈千鹤是下床的，他刚坐下来整个床就晃了晃，但是很快就恢复平静。李安右手指甲有点黄，食指和中指无意识的摩擦着，想来是个喜欢吸烟的。“他骗人很牛逼，其实他单单去骗人就可以吃饱饭了，可是他偏偏要偷东西，而且还要偷得让人知道，以前不知道为什么，来到这里我就知道，他是为了毒蛇才想办法进来的。”
“他们关系很好？”沈千鹤根本看不出来毛子对毒蛇有友好的情绪。
“不，毛豆很讨厌毒蛇，每次都要把毒蛇折腾进禁闭室。”听李安的话后，沈千鹤嘴角情不自禁的抽了抽，毛豆有病啊，讨厌毒蛇还进来少管所，就为了让毒蛇多关几次禁闭？
“那天在食堂我看到你和毛豆走在一起的时候有点惊讶，因为毛豆从来都是独来独去，从不和人结伴，偶尔会和毒蛇走在一起。”李安现在说的又是另一个沈千鹤不认识的毛豆了。
“毒蛇即便被毛豆害去禁闭室也从来不生气，看得出来毒蛇应该对毛豆有亏欠，不过具体是什么我不知道了。”李安打了个哈欠，“那天毒蛇去找你麻烦，大概也是害怕毛豆被你骗了吧，也就毒蛇那家伙觉得毛豆会被人骗，他不骗人就谢天谢地了。”
这家伙口中的毒蛇是谁？怎么和他知道的完全是两个不一样的人。
“你自己小心点吧，毛豆找上你，一定有什么目的。”说完李安离开了沈千鹤的床，准备回去睡觉。
“你怎么知道这么多？”沈千鹤在李安跳回床上的时候问道。
“混久了，多多少少会知道的。”但李安却不准备多说，闭上眼睛很快就开始打呼噜了。
只留下沈千鹤坐在床边静静思索，直到熄灯。
☆、第二十八章（补全）
【想知道真相怎么总是这么麻烦！】
※
夜晚的气温有点低，沈千鹤曲着双膝坐在床上，头轻轻侧到一边，脸颊抵着膝盖，看起来像在发呆。
查房的管理拿着手电筒过来，光线晃了晃，沈千鹤看到后直接往一侧倒下去，像是蜷缩起来睡着了一样。等管理看完这房间之后，沈千鹤才慢悠悠的重新坐起来。
沈千鹤只是单纯觉得屈膝坐着这个动作有利于他思考。
他觉得现在自己的人生就像玛丽戈壁的万群羊驼正在往地球另外一面迁徙，重生之后唯一的好处竟然是可以重新拿起笔继续画画，然而重生之后的短短一个多月，自己竟然也没画多少幅画，反而因为各种破事而停住了前进的步伐。
这根本就和中那些重生后，相信用不了多久就会升职加薪，当上总经理，出任ceo，迎娶白富美，走向人生巅峰的剧本完全不一样啊！
叹了口气，沈千鹤还是不想重生的事情了。
转而想到了这里，少管所里的孩子都老气横秋的，明明没多大岁数，却大多很世故。老实讲，刚刚李安说自己混久了，很多事情就知道了的时候，沈千鹤是很想笑出声的，可是一想到了对方也许身世真的很惨，让他不得不在社会上混的话，沈千鹤就笑不出来了。
李安介绍自己的时候专门提到了他是因为“抢劫未遂”进来的，又提到了毛子在“他们那一带”很有名，应该就是想表达他们那一带很不好惹，而毛子在那很精，所以不能因为他们年纪小就小看了他们。
这时候沈千鹤根本就想不通毛子能带有什么目的来接近自己。明明认识毛子的都说是毛子在耍毒蛇，那么毒蛇那时候为什么要让毛子捡地上的饭来吃……
……不对，毒蛇根本就是对着沈千鹤说的，如果沈千鹤没有阻止毛子的话，毒蛇或许也不会就这么让毛子吃下掉在地上的饭也说不定。
想不通这两个人的想法的沈千鹤，最后还是倒到床上睡觉去了。
然后隔天沈千鹤依旧和毛子一起行动，他让毛子背书，看书，记住书里写的意思之外，就和毛子很普通的相处着，这段时间也完全看不出来毛子的目的到底是什么鬼。
也许人家毛子没什么目的，就单纯想交个朋友？但交个朋友为什么说谎，职业病吗？
很快就到了毒蛇离开禁闭室的日子，刚好是毛子离开少管所的前一天。
“毛子，跟我去看毒蛇。”今天的做工结束，有一个小时的自由活动时间，沈千鹤准备带毛子去找毒蛇。或者可以说是让毛子带他去找毒蛇？
“嗯！？今天不去图书馆吗？为什么要去看毒蛇那么可怕的家伙！”毛子不知道沈千鹤已经从其他人口中知道了他和毒蛇的关系，依旧表现的自己和毒蛇不熟的样子。
“他和你不是老乡吗？你都要走了，将来也不会再进来这里了，还是要好好告别的吧。”沈千鹤抓起毛子的手腕就准备拉着他去。
毛子听到沈千鹤漫不经心的话语时心里咯噔了一下，沈千鹤什么时候知道他和毒蛇是老乡的，那么说起来沈千鹤最近一直都在看他笑话？
“我不去！”毛子抽回自己的手表达抗拒，心里也对沈千鹤说不会再来少管所表示不知所以，这么多次毛子都能够想办法进来了，沈千鹤哪来的自信认为自己不会再进来？
还有……既然沈千鹤知道他一直在说谎的话，那为什么从不揭穿，还继续带他读书？
“为什么不去，不想见毒蛇吗？”沈千鹤一脸像在看闹别扭的孩子一样看着毛子，让毛子不禁犹疑起来，怀疑沈千鹤是不是有什么阴谋。
沈千鹤能有什么阴谋，他就是想看看毛子是不是真的像别人口中说的那样和毒蛇很好。
虽然不管是行为还是语言上，毛子看起来都是讨厌毒蛇的，但是哪里有讨厌了还拼命往毒蛇在的地方凑？
毛子完完全全可以完全远离毒蛇，不来少管所的。
“千鹤你在想什么呀，杀人犯有什么好见的。”毛子不满的撅起嘴，本来平淡无奇的脸因为他这个动作而生动起来。
“毛子，你忘记了吗，我说我是因为杀人才进来这件事，并没有骗你。”沈千鹤抬起冰凉的手，面无情的用食指戳了一下毛子的额头，接着食指慢慢往下移动，经过太阳穴，颧骨，下巴，直到了喉结。“你说，杀人犯有什么好见的，那为什么要接近我。”
毛子哑口无言，甚至因为有点害怕而僵硬着身躯，他自己也说不清楚自己在害怕什么，就是感觉虚，又似乎……不希望被对方讨厌。
沈千鹤盯着毛子的眼睛，想从里面看出点什么，但是他实在是没有办法理解那些从人眼睛中看出对方具体的情绪到底是怎么做到的，他只看到了毛子眼球动的厉害，像是心虚，又像是恐惧。
只是单纯想吓唬毛子的沈千鹤，看着毛子的反应，开始疑惑自己是不是长得有点吓人。
“为什么？”
这是沈千鹤第一次正面问毛子这个问题，之前他以为自己可以自己看出来毛子到底想利用他来做些什么，然而他高估了自己，因为他完全没看出来毛子除了在他面前撇清自己和毒蛇的关系之外，还有什么其他的目的。
“我们不是好朋友吗！我想和你做朋友呀！千鹤你怎么说的我好像不怀好意一样！你是不是从其他人那里听来了什么，你有什么问题可以问我啊，干嘛要听别人的呢！我知道的可多了！我唔唔唔……”毛子说了一半被沈千鹤捂住了嘴巴。
沈千鹤有点不耐烦毛子的聒噪，直接用手捂住，接着等毛子慢慢安静下来后，沈千鹤才放下手。
“你不想说的话，我去找毒蛇也是一样的。”
说完立刻转身，当人从禁闭室出来之后，会被带去浴室里梳洗，然后回牢房。
沈千鹤决定在毒蛇路过的必经之路等他。
“诶？等等！！”毛子赶紧跑到了沈千鹤面前阻住他的脚步，“你去了毒蛇也是什么都不知道的！还会被他打！”
认真盯了一会儿毛子，沈千鹤才有点确认毛子说这句话是认真的。
“你果然和他很熟。”
沈千鹤笑了笑，然后扯着毛子去外面操场的树荫底下，现在是下午三点半，阳光很充足，因为秋天到来，所以空气也很是飒爽，沈千鹤在少管所这几天，心其实是很平静的，如果没有毛子的话，他想他大概会像个退休老人一样，除了所里规定要做的一切，其他时间应该就会慢吞吞，这里的人也不是很想理他，所以这倒也是方便了沈千鹤发呆。
而且这里的少管所也不像他曾经以为的会有各种内部问题，除了几个刺头会被管理严厉管教之外，其他人还是很安全的，而且周末还有心理医生过来这里讲课和谈话，因此这里真的是除了没有自由和教育之外，其他都挺好的。
这就是未成年人的福利了吧。
但是沈千鹤知道，能够享受到这种福利的，除了是在未成年这段时期之外，也是因为这些人犯的错误是可以引导改正的，一旦错误升级，成年以后还是要继续被关着，那么到时候就会被转入监狱。
监狱，可不是什么好地方。特别是从少管所转进去的人，会受到更严厉的看管。
毛子不明白沈千鹤为什么突然拉着他来到这里，可是看沈千鹤已经坐下去了，他犹豫了一下也坐在了沈千鹤旁边。
“你可以说了。”
沈千鹤摆出洗耳恭听的样子，他在想，如果表现得这么像个好听众，毛子还不说的话……
就要使用非常手段了。
☆、第二十九章
【出门在外靠朋友。】
※
虽然沈千鹤的表现真的好像是广播里的知心姐姐一样，可是因为本来就不是表演专业的，所以表情倒是更加接近“威胁”。
毛子僵硬了一下，后还是点点头，张嘴准备说话。
“别说谎。”沈千鹤揽住毛子的肩膀，抢在毛子说话之前提醒道。
如果给毛子多几年的时间，他绝对不会像现在这样思绪被沈千鹤轻易带着跑的，然而现在的毛子也就十四岁多，比此刻的沈千鹤小几个月。
“呃……”毛子为难的挪了挪屁股，然后扭扭捏捏的开始回答沈千鹤。
关于为什么接近他的这个问题。
原因真的很简单，并不是沈千鹤身上有什么奇特的魅力让他想和对方成为朋友，却也没李安表述的危险需要小心应对。
“之前我听说过你。”
毛子说，在沈千鹤进来少管之前，他偷听到了管理们讨论沈千鹤的话，那时候是沈千鹤的事情刚真相大白、外界新闻轰动的时间。
毛子心里就有了一个主意。
他断断续续的来到少管所，每次只会待几天甚至几个星期或几个月，他自己其实也是有点腻味的，但是因为个人原因，他还是情不自禁的会想办法进来。
至于这个个人原因，毛子并不想多说。虽然毛子不多说，可是沈千鹤知道这大概和毒蛇有关。
毛子从管理员讨论沈千鹤多倒霉的过程中，也了解到了沈千鹤背后是有人的。在毛子的心里，沈千鹤因为背后有人在帮他，所以就变成了“有价值”的人，接触完沈千鹤之后，毛子再次把沈千鹤的评价从“有价值”的人，提升到“有同理心”的人。
之前毛子也接触过来到少管所的富二代，但那些富二代都不可一世，以为家里有点钱，能请人打点就牛逼到不行了。甚至进来这里后，表面为了早点减刑离开少管所，就说着忏悔的话，但是背地里却一直在骂那些让他们进少管所的受害者们，着实让毛子恶心到不行。
毛子即将离开少管所了，不管他之后是不是依旧会继续找理由进来，他也都明白，自己总有一天不能这么任性下去了。所以希望可以交到在“外面的世界”的“有价值”又不让他觉得恶心的朋友。
他也承认自己其实是有在福利院待着的，但因为各种原因，他觉得福利院其实和少管所真的没差，而且在福利院的大多数孩子不是有病就是心理阴暗，毛子宁愿来少管所也不喜欢待那里。虽然也有少部分健康而且积极向上的，但是毛子又觉得那种太过于正能量，他这种坏孩子没资格和他们成为朋友。
想来想去竟然就觉得自己没有容身之处了。
而在少管所交了“有价值”的朋友，既没有乖娃娃的干净，又有价值，也符合毛子的三观，那么离开了少管所之后，以后也许会得到这些朋友的帮助。
毛子单纯是为了这个“以后”做打算而已，毕竟有句话叫做“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现在的他没有家，所以只能去寻找“朋友”了。
“所以你接近我只是为了将来行个方便？”沈千鹤如是总结。
“千鹤你胡说什么呢！我真心把你当朋友的！朋友就是用来利用的不是吗！？”毛子破罐子破摔的站起身大声说道，在他的世界里，见过的都是“朋友用来出卖”的，在他这里改为单纯的“利用”已经是很善良的一件事情了。
而且为自己将来打算！有什么不对吗？他不像那些有父母帮忙铺路的人，也不是可以安静待在学校和那些乖孩子成为朋友的人，有目的的交友有错么？
“噗——”沈千鹤还真没见过像毛子一样把利用朋友说得那么理所当然的人，但也因为毛子的这段话而松了一口气，就如李安说的，毛子接近他真的是有目的的，只是可能没有李安所想的那么阴暗而已。
毕竟在李安心里，毛子就是喜欢说谎的骗子，但是沈千鹤相信毛子。
他相信毛子没有骗他。
“有什么好笑的……”
毛子尴尬的看着沈千鹤，沈千鹤摆摆手站了起来，“走吧。”
“去哪？”毛子虽然认为自己没有什么错，可是还是害怕沈千鹤生气，他知道自己的观念也许不走大流，心里还是很忐忑沈千鹤会无法接受。
“找毒蛇。”沈千鹤心想既然知道了毛子为什么要和他做朋友了，安心了，那么也是时候知道为什么毛子明明和毒蛇很熟，却偏偏要装作不熟甚至不认识的样子。
“为什么还要去找他！我不是都告诉你了吗！！”毛子紧张的抓住沈千鹤的手袖，想要阻止沈千鹤真的去找毒蛇。
“你确定全都告诉我了？”沈千鹤并没有停下脚步，只是转过头看向毛子。他是相信毛子没骗他，但不代表他不知道毛子有事瞒着他啊。沈千鹤本来想毒蛇的事情应该就不关他的事情了吧，无视了就好，但是转念一想，也许毛子要交“有价值”的朋友，其中或许也和毒蛇有关也说不定。
这些都是和自己息息相关的，不了解清楚的话，将来被坑了也怨不了谁了。
而他并不想被坑。（微笑脸）
“……呃。”毛子脑子一片空白。
他平时话很多，但是如果一到有和毒蛇有关的事情，他就容易卡壳。如果让他乱编还好，可是沈千鹤要知道的，是真实的毒蛇，还有他们两个人的关系，这时候毛子就不知道怎么说了。
“我讨厌毒蛇，你不要去找他好不好。”毛子近乎哀求的看着沈千鹤，让沈千鹤有点错愕。
毛子真有那么讨厌毒蛇吗？即便是他讨厌，又为什么不让沈千鹤去找毒蛇？
“好吧。”沈千鹤最终还是败在了毛子的目光之下。
然而……不找就不找吧，等毛子走了再找不就得了。人嘛，要懂得变通。
明天就是毛子离开少管所的日子了，按照惯例来说，毛子会被福利院的老师带回去。沈千鹤想到了柯木勋说的，就想这一次可能会不一样了。
毛子并没有说错，多一个朋友，在外真的比较好办事。沈千鹤如是想到。
☆、第三十章
【关于毛子和毒蛇。】
※
今天是毛子离开少管所的日子。
“毛子，你要好好照顾自己，以后你大概是没机会进来的了。”沈千鹤动作贴心的帮毛子整理了一下衣领，声音柔和，像是长辈的叮嘱。
毛子瞪大了眼睛，不知道沈千鹤口中的“没机会进来”是什么意思，而沈千鹤也完全没有要解释的想法。
毛子一边往门口走一边回头，沈千鹤就站在那里挥手送别。
至于后来毛子发现接他的人并不是福利院的人之后，是怎么懵逼的就不归沈千鹤管了。
转过身，沈千鹤可以看到毒蛇远远的站在毛子刚才的视觉死角处，默默盯着毛子离开，和沈千鹤第一次看到他时一言不合就使用暴力的表情完全不一样，倒是带着可见的迷惘和惆怅，如同无声地在和谁在做出永别的话语。
毒蛇见沈千鹤朝他走过来，全身瞬间竖起了刺，他狠狠的瞪着沈千鹤，如同看仇人一样，表现得就像他的名字，随时可能会被他一口毒牙咬到。
“毛子说，你是个大傻瓜。”沈千鹤对于拿着毛子的名字来和毒蛇搭话这件事情完全没压力，而毒蛇竟然也因为沈千鹤提起了毛子瞬间收回了对沈千鹤的敌意。
看样子就很傻，怎么会因为杀人进来的？
不对，也有可能就是因为一根筋，才冲动杀人的吧？
“豆儿他……提起我了？”
毒蛇出声的时候，口音很像北方人，让一直没离开过南方的沈千鹤感觉挺新鲜的，而且他叫毛子的称呼竟然是‘豆儿’。
明明应该很肉麻，但是却听起来很正常，所以这个称呼应该就是毒蛇一直对毛子的称呼了。
“是的，他说他以后可能不会再进来找你了，不过他说会等你出去。让我跟你讲你要乖。”沈千鹤虽然是试探式的这么说，可是因为语气十分笃定，让人无法不相信他说的。
“不……不可能……豆儿怎么会这么原谅我了……”毒蛇瞬间激动起来，一边不敢相信，可是又很想相信，简直——
傻死了。
“你骗我！如果是真的豆儿为什么不亲自跟我说！”很快毒蛇就反应过来，他握紧着拳头恼怒的瞪着沈千鹤，如果不是管理在旁边的话，他可能就会扑上来拳打脚踢了。
又或许……刚才那句“毛子让他要乖”的话，其实他是宁可信其有的？
“你都能做出那样的事了，为什么毛子要亲口跟你讲这些，我觉得他这是在考验你。你通过考验了他才会真正原谅你。”沈千鹤继续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努力地套着话。
“是、是这样吗？”毒蛇凶狠的表情维持不过一秒又呆了，沈千鹤在心里因为自己其实在说谎感到十分有罪恶感，但是……
逗毒蛇，好像很有意思啊。
“聊聊？毛子跟我说了很多你的事情。”沈千鹤挑眉，走到前面，示意毒蛇跟上，毒蛇也只是犹豫了两秒，就插兜跟上了。
走在前面的沈千鹤，终于知道为什么知道毛子和毒蛇的，都对于毛子耍毒蛇进禁闭室，毒蛇还不生气的事情说得如此理所当然了。
因为毒蛇的性格和他的外表不太一样，很呆啊。
这时候的沈千鹤已经脑补出来是不是因为毒蛇很呆，所以毛子才在毒蛇进少管所一年后跟着进来，然后在这里传出傅社有毒蛇这个称号，让大家害怕他。
只要大家都害怕他，毒蛇就不会受人欺负了，至于挑衅打架的，这个没关系，反正毒蛇皮粗肉糙力气又大，就是智商需要充值，
其他人都很惊讶之前害毒蛇进禁闭室的沈千鹤竟然会跟毒蛇走在一起，他们不知道在说着什么，只是沈千鹤表情很平静，而毒蛇不开口情绪波动不大的时候，就像隐藏在草丛里的蛇在，随时会被他盯上当猎物，所以倒是没有人知道沈千鹤现在正在向毒蛇套话。
套话的过程，实在是顺利到沈千鹤都不敢相信了。
傅社和毛豆，是一个村的。
也带着点远亲的关系。
因为傅社比毛豆大两岁，所以毛豆一直叫傅社作‘哥’，而傅社唤毛豆作‘豆儿’。他们从小关系就很好，十分亲密。可是这段友谊在毛豆十二岁、傅社十四岁的时候发生了变化。
那年，毛豆的父母已经两年没回家了，也没有寄钱回去，村里的人都说也许那两人是死了，毛豆隐隐约约也这么觉得，可是毛豆是留守儿童，从小就和奶奶生活在一起，生命中很少见到自己的父母，除了有点忧伤之外，就没有对父母可能死去的消息做出什么回应了。
就在这时，傅社的父母竟然看上了毛豆他们家的地。
也不知道傅社的父母做了什么，让毛豆的亲戚们都开始关注了这块地，他们竟就这么将地抢了去平分，完全暴露出了贪婪而丑陋的面孔。
奶奶一气之下，就带着毛豆准备去城里找他的父母，傅社那时候充满愧疚，不顾家人的阻挡，也就跟着去了。
他觉得自己对毛豆和毛豆的奶奶有责任。
可是毛豆的奶奶本来就被气病了，还这么长途跋涉，竟然在路途中就去世了。
那时候毛豆瞪大了眼睛，死命的指着傅社破骂：“如果不是你们家！我奶奶怎么会死！都是你们害的！你们这帮杀人凶手！！”
傅社心底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酸痛感。
那时候他们已经从北方来到了南方了，他看着毛豆用身上所剩的钱给他奶奶火葬，将骨灰撒进大海，因为没有多余的钱，他们也只能留在南方这边讨生活了。
一开始他们只能乞讨，因为城里人不雇佣童工。然后慢慢的就开始做坏事，毛子也多了一边骗人一边偷东西的手段。傅社却只是傻傻的去当黑市的搬砖工人，他把能赚到的钱都给毛子了，可是毛子一分都没用过，更何况傅社一个月赚的钱还没有毛子骗人半天的多。
可是毛子也默认了傅社在他身边，再也没有指着傅社骂，对傅社也没有好脸色就是了。
他们两人四处讨生活，最后选择了在海边搭了间破旧的屋子，两人就这么住在一起艰难的过着生活。
不知道是年轻气盛还是傅社早对毛豆有点想法，在某个夜晚，傅社竟然扒开了毛豆的衣服，强硬的在他身上蹭来蹭去，虽然没有做到最后一步，但毛豆在最后还是被恶心到吐了。
傅社在毛豆一边哭着一边吐的时候，无措的想道：完了，他怎么就这么失去理智了呢。
然后第二天傅社就发现毛豆不见了。
着急的傅社到处寻找毛豆，却怎么都找不到，直到一年后，他发现毛豆在路上讨钱，可那个人并不是什么好人，他竟然要把毛豆带到昏暗的巷子里，想也知道不怀好意，就在那个路人对毛豆出手的时候，傅社操起锁在一旁的单车就往那个人的身上砸。
之后因为刚找到毛豆，却发现毛豆快被欺负的时候，心情特别愤怒，不管毛豆的阻止，就这么活活把一个人给打死了。
最后还是因为毛豆的一巴掌他才清醒过来。
清醒过来的时候却发现毛豆在哭。
“豆儿……我……”
“别过来！！”
傅社低头发现自己身上点点血腥，他觉得是这个模样吓到毛豆了，当下想扬起一个安抚人心的笑容，却发现自己已经很久没笑过了，所勾起的弧度完全是扭曲的。
后来，傅社就被抓了，毛豆也因为提早离开，没被人发现他是和傅社在一起的。而傅社那时是坐在那个人的尸体旁，等到警察来为止。
对犯罪供认不讳，却闭嘴不谈为什么要杀死对方。
他虽然不会说谎，但他可以不说。
如果说出为什么杀人的话，那就会把毛豆也扯进来了。
他舍不得。
毛豆离开后自行回到了福利院，一满十四岁就开始犯点小罪，进入傅社所在的少管所。
沈千鹤在一旁听得目瞪口呆，却还是要维持高深莫测的表情，也是很辛苦。听着毛子和毒蛇的故事，简直就像在看。
“你真的觉得，豆儿在我出狱后，会原谅我吗？”
明明毒蛇就长着一张一看就不是好人的脸，但是此时的目光却可怜得让沈千鹤不知道要说点什么好。
“会的。”沈千鹤点头，回应毒蛇的话。
他是真觉得毛子会原谅毒蛇的，毕竟毛子一边说着讨厌毒蛇，但不也一边为毒蛇操着心么？只是看毛子那么别扭的样子，两人的关系会变成什么样子，沈千鹤就不敢保证了。
“太好了……”
毒蛇像是要哭，可是又很快把情绪收了回去，在沈千鹤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揪起了沈千鹤的衣领，让沈千鹤不得不踮起脚尖保持平衡。
“说！你接近豆儿的目的是什么！！”
沈千鹤瞬间哭笑不得，如果没解释清楚，沈千鹤完全可以料想得到毒蛇会落下多凶猛的拳头。
☆、第三十一章
【心变得好平静。】
※
现在的状态是这样子的。
毒蛇双手抓着沈千鹤的衣领，表情特像要把对方吃了，沈千鹤踮着脚尖两手举起，表投降状，表情十分无可奈何，可是没有任何恐惧的意味，当然也没有要回手的意思。
这在旁人眼中是一触即发的氛围，但对于沈千鹤来说，看清了对方的本质后，还真不觉得这是什么事。
“毛子希望我帮他。”沈千鹤还真怕毒蛇一拳下来，他的帅脸才刚好没多久呢，如果就这么收了毒蛇的拳头，那真是不得了了。
这短短两个月真是悲伤，脸都猪头过两次了好吗？
“他的未来，不能为了你而毁掉不是吗？”沈千鹤眯着眼睛，无视了现在的动作尴尬之处，直直地看向毒蛇。
毒蛇动作一顿，缓了缓后，慢慢放开了沈千鹤。
“你说的对。”毒蛇有点落寞，他的存在会让毛子感到困扰的吧。
沈千鹤可不管毒蛇的自怨自艾，他扭了扭脖子，整理了一下衣领，抬手想拍拍毒蛇的肩膀，但想了想后还是放弃了，毒蛇一看就不像是喜欢被人碰的。
“安心吧，毛子会越来越好的，你也一样。”沈千鹤伸了伸懒腰，在这里看到了那么多比自己还倒霉的人之后，他整个人的精神面貌的不一样了。
果然无论什么都是需要对比的，之前还因为自己既倒霉又不走心的重生而沮丧了很久的沈千鹤，现在终于感觉自己好点了。
主要是心态变了。
虽然前段时间过得很糟糕，但是他也觉得自己可以勇往直前，然而在刚决定勇往直前的时候，又遇见了更加糟糕的事情，根本就是印证了那句有毒鸡汤的话：“别因为今天很糟就自暴自弃，也许明天会更糟呢？”
既然都这么糟糕了，那就心态放平点，反正都这么糟了，还用得着害怕更糟糕的事情吗？
毒蛇不明所以的看着好像轻松了很多的沈千鹤，他不懂的事情很多，基本上脑袋就是一根筋，可是他知道沈千鹤是毛子选择的朋友，毛子那么聪明，他选择的朋友一定是可以帮到他的。
维持着凶狠的表情，毒蛇双手插兜，不想和沈千鹤说话了。他能和沈千鹤说这么多，无非只是因为毛豆的关系罢了，没想到毛豆会跟这个人说这么多他们两个人的事情。
完全没意识到自己被套话的毒蛇，还傻傻的以为沈千鹤以毛子名义说的话都是真的。
沈千鹤耸耸肩，转移脚步去图书馆了。
现在的沈千鹤觉得自己很平静。
“你今天看起来不错。”又到了周末，坐在沈千鹤对面心理辅导师，是之前给沈千鹤催眠的那个心理医生，“遇到了什么好事吗？”
每周末，少管所都会举行活动，或者让心理辅导师过来这边讲课。而现在这个心理医生就是讲完课之后，让管理留下了沈千鹤。
他们此刻在医务室里聊着天。
“我只是想通了很多东西，曹医生。”沈千鹤坐姿轻松，眼睛明亮，像是变了一个人。让曹医生，也就是这个心理医生感到十分惊奇。
很少有点心理问题的人能够自我调节回来，而在他眼里，沈千鹤就是有点消极抑郁的可能性，特别是遇到那么多糟糕的事情，加上沈千鹤本身又不是开朗活泼的，让自我调节回来的几率又降低了。然而曹医生现在竟然没看到他身上有多少之前所拥有的浓厚阴霾。
“听起来很棒。”曹医生声音和缓，看向沈千鹤的目光也带着和蔼和欣慰。
曹医生和沈千鹤聊了一会儿后，就知道，以后他不用单独来找沈千鹤谈话了。
“对了，下次探视时间记得叫上你父母，上个月你竟然没有通知他们，他们都去找所长和柯警官了。”曹医生带着调侃地语气说道，沈千鹤也笑着点点头。
“好的好的。”
上次也有不知道怎么面对自己父母的因素，现在既然已经放开了，沈千鹤觉得这次他会记得通知父母的。
心理讲课是在早上，下午还是得继续做工的，当然可能因为是周末的原因，做工的时间也只要两个小时。从两点到四点。
“看起来你有很多人关心嘛。”这次是李安坐在他旁边，一般做工的时候都有固定的座位，而每次有人离开少管所的时候，座位就会进行流动。
沈千鹤总觉得李安说的这句话挺不对味的。
“你这是羡慕了，还是嫉妒了呢？没办法，谁让我这么可爱呢。”沈千鹤浅笑回复，动作也也没有变慢，他今天准备用积分去换点画纸和笔，不知道会在这里多久，攒多一点积分比较好。
“你是娘炮吗？说自己可爱。”李安皱了皱眉，没想到沈千鹤会这么不要脸，又觉得沈千鹤和他之前的样子不一样了，说不出来什么感觉，如果之前的沈千鹤让他觉得无感的话，那现在的沈千鹤就让他觉得……
莫名羡慕。
“哈哈。”沈千鹤不接话。
“你和毒蛇说了什么，他从禁闭室出来竟然没有教训你？”李安翻了个白眼，然后转移了话题。在他看来，毒蛇是很高傲的，他很少会理会除了毛子以外的人。他的小弟也都是因为传言而缠上去的，毒蛇很少去理会，可能也是因为毒蛇淡然的态度，所以小弟们都觉得这个老大隐藏得有点深。
李安就单纯觉得毒蛇平时不吠，可是当咬人的时候，是能把人的肉给咬下来的。
“谈了一下人生。差点被揍呢吓坏我了。”沈千鹤停下做工，食指交叉，活动了一下手腕，然后才接着继续。但也因为这动作，让他这句话显得特别漫不经心。
一点都没看出你被吓坏了！李安不禁斜视眼看向沈千鹤。
沈千鹤真的觉得国家机关很仁慈，能让犯错的人得到惩罚和改正的机会，给未成年人提供那么好的一切，如果不好好充实自己的话，那真是对不起这段没有义务教育的日子了。
他现在的心十分平静。
但也不是一潭死水，而是潺潺的河流，清澈凉爽，被阳光照射还能发出熠熠光辉。
好得有点反常了。
☆、第三十二章
【紧绷的线断开后，身体发出了求救信号。】
※
沈千鹤觉得自己现在仰躺在一条船上。
船儿随着海浪的推送缓缓摇晃，悠悠荡荡。他抬眼就能看到天上闪烁的星星点亮了整个黑夜，拥挤的星星们你拥着我，我拥着你的，组成了银河，化为了星空。
又亮，又温柔。
海浪就这么拍打着船板，拍打着，发出轻柔的水声。
突然之间，船似乎遇到了漩涡，带着他不停地转着，转着，然后慢慢的，将之卷入了大海之中。
海水有点冰冷，拂过了脸颊，带动了毛发，身上的衣裳也不受引力地向上浮动着。
沈千鹤感到身体变得很重，让他无论怎么滑动四肢，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沉下去……
沉下去……
沉入了黑暗的深海…
“鹤……千鹤……沈千鹤……”
似乎听见有谁在叫自己，沈千鹤想要睁开眼睛，却觉得眼皮特别沉，最后颤抖着眼珠子，勉强的睁开了一条缝后，只看到了顶上那白色的天花板，哪里有什么黑夜的星空，哪里有什么冰冷的大海。
“我怎么了……”沈千鹤头转向那个叫他醒的人，是医务室的医生，环视了一下床边，沈千鹤看到自己挂着点滴，吊瓶中的药水一滴一滴的往下落，顺着管子和针头，进入到了自己的血管之中。
“你发烧了，高烧。”医生见沈千鹤醒了后松了一口气，“刚才你做噩梦了吗？很痛苦的样子。”
沈千鹤是早操的时候被发现高烧不止的，而且看样子是已经烧了一夜，牢房的狱友们都是少年，也没多少医学的常识，只以为沈千鹤是睡懒觉，李安去叫他，却发现叫不醒，这时候才发现沈千鹤发烧，昏迷不醒了。
“我……我梦到了大海。”梦到了自己怎么都没办法挣脱张牙舞爪一般缠绕着自己的海水。
“你高烧不止，需要检查病因，已经通知你父母了，等下要进行保外送医，你现在能坐起来吗？”医生点了点头，大概明白了沈千鹤刚才为什么很痛苦了。他一边看着下快变空瓶的挂水，一边问着沈千鹤。
沈千鹤抬了抬手，却发现全身酸痛无力，手在半空中抓了几下又砸回了床上。
“好渴……”起不来……
不想说话……
医生弄了点水，扶着沈千鹤的脑袋让他喝了下去，沈千鹤在医生的动作下才发现自己额头上被贴着退烧贴。
喝完水后，沈千鹤又开始困了。
“好冷……”
这病来的太突然，一点预兆都没有。沈千鹤觉得自己的意识沉沉浮浮，不知道是不是之前紧绷的神经并不像自己所想的松开，而是断裂了，才会病来如山倒。
这病像是把自己从重生到现在的郁气全部吐出来了一样，挺过了，就天晴，挺不过，就看命。
沈千鹤感觉到自己的身体被搬来抱去，自己迷迷糊糊的配合着，手肘被抽了血，针头刺进来的一刹那，他对痛感的感觉也连同思维一起变得迟钝起来。
觉得晕，觉得酸痛，觉得冷。
第7节
恋耽美
第7节
他在学校也品尝到了被谣言拉扯的滋味，不过以他为话题的谣言还是很快就消散了，不像沈千鹤，整整承受了三年那愈变愈烈的谣言，能够撑下来还不转学，钟格明心里一个大写的服。
两人没营养的像普通朋友一样聊了一会儿天，钟格明突然神神秘秘的靠近他耳朵，说之后很有可能会给沈千鹤减刑，不用坐满两年三个月的牢。
沈千鹤对此不置可否，对他来说，他做错的，得到了应有的惩罚是应该的，减不减刑都是浮云。
只不过不知道自己离开少管所之后，还能不能上学。
“你怎么没有反应呀。”钟格明以为沈千鹤听到这个消息后，即便不高兴到飞起，也要有个笑容才对吧，可是沈千鹤还是一副淡定的样子。
“哦，之前已经有人跟我说过这个了。”没有反应的原因当然不是因为这个，说这个也不过是给钟格明一个可以接受的原因而已。
“啊！我还以为我是第一个告诉你的。”钟格明对此感到遗憾。
探视的时间结束了，钟格明离开以后，也没有人过来探望他了，所以他很自然的离开了探视室，却没想到离开的时候，就看到毛子在不远处等他。
探视时间如果没有来探视的人，那么这段时间的少年们可以自由活动，没想到毛子不去打球看书，却在这里等他。
“你……千鹤你人缘一定很好！不然时间就不会这么久了！”毛子是知道沈千鹤没有通知父母今天是探视日的，既然不是父母来探视，那就是朋友了，能和朋友聊这么久的，毛子都认为这是沈千鹤人缘好的原因。
沈千鹤都不忍心告诉毛子他也就那几个朋友了，其他人都讨厌他。
“你书背好了？”沈千鹤并没有因为柯木勋的话就改变对毛子的态度，也因为他和毛子认识不久，所以他和毛子的相处方式也不属于普通朋友，倒像是老大和小弟。
“这……”毛子很想用话唠的方式转移话题，但是看沈千鹤那绷得很严肃的脸，就情不自禁的开始背了这两天背的《弟子规》。
看起来是被前天的沈千鹤吓得不轻啊。
毛子的聪明不止体现在他把人耍得毫无假象的痕迹，还有智商上也是很聪明的，虽然沈千鹤是让他两个星期背完整篇弟子规的，但是这两天，毛子就把弟子规背了一半了。
“千鹤你看我是有认真背书的，没有偷懒。”毛子笑嘻嘻的找沈千鹤要夸奖，样子十分真诚，一点都不像之前除了身世之外，其他说的都是胡说八道
沈千鹤没有揭穿毛子的想法，他一边往图书馆走去一边提问毛子所背的句子中，各个句子的意义。
这时候就完全问倒了只背诵，不知意义的毛子了。
看着一边纠结一边很想答出来的毛子，沈千鹤不懂了，毛子的欺骗有什么意义呢？如果他没有问柯木勋的话，那么他应该就会认定毛子很怕毒蛇，就更不可能知道毛子和毒蛇是认识的，可如果要装作不认识的话，一开始毒蛇应该不来挑衅才对呀。
难道就为了揍他一顿（=_=）？
现在的年轻人太会玩，和这个时期相隔得有点久的沈千鹤，表示迷茫。
“你最近和那个毛豆混的很近？”晚餐过后，集体洗完澡回到牢房，其中一个狱友翻身看向他。
沈千鹤抬起头，这还是舍友向他说的第一句话。
不知道为什么，他刚进来的时候，舍友们都很麻木的样子，也没有像其他少年一样一进来就问新人的名字，为什么进来这里。
沈千鹤并不知道，他现在睡的这个床位流动很快，反正睡没几天又要出去了，对于他们来说认识不认识也都无所谓。
“你知道毛豆？”沈千鹤表情有点奇怪。
“啧。”舍友从上床跳下来，这时候沈千鹤才发现这个舍友很高，快一米九了，可是他步伐很是轻盈，这让他在准备说话的时候，沈千鹤抢先问了他的岁数，“我十六岁，当我巨人症就行了，其他别bb。”
沈千鹤就安安静静的坐在床上等他回复了。而其他舍友也纷纷看过来，虽然没有走过来一起坐，不过都在各自的床上竖起耳朵听着。毕竟少管所很无聊，有时候这些八卦会让他们觉得有意思。
“我叫李安，两个月前抢劫未遂进来的。那个毛豆在我们那一片很有名。”李安坐到了沈千鹤旁边，沈千鹤是下床的，他刚坐下来整个床就晃了晃，但是很快就恢复平静。李安右手指甲有点黄，食指和中指无意识的摩擦着，想来是个喜欢吸烟的。“他骗人很牛逼，其实他单单去骗人就可以吃饱饭了，可是他偏偏要偷东西，而且还要偷得让人知道，以前不知道为什么，来到这里我就知道，他是为了毒蛇才想办法进来的。”
“他们关系很好？”沈千鹤根本看不出来毛子对毒蛇有友好的情绪。
“不，毛豆很讨厌毒蛇，每次都要把毒蛇折腾进禁闭室。”听李安的话后，沈千鹤嘴角情不自禁的抽了抽，毛豆有病啊，讨厌毒蛇还进来少管所，就为了让毒蛇多关几次禁闭？
“那天在食堂我看到你和毛豆走在一起的时候有点惊讶，因为毛豆从来都是独来独去，从不和人结伴，偶尔会和毒蛇走在一起。”李安现在说的又是另一个沈千鹤不认识的毛豆了。
“毒蛇即便被毛豆害去禁闭室也从来不生气，看得出来毒蛇应该对毛豆有亏欠，不过具体是什么我不知道了。”李安打了个哈欠，“那天毒蛇去找你麻烦，大概也是害怕毛豆被你骗了吧，也就毒蛇那家伙觉得毛豆会被人骗，他不骗人就谢天谢地了。”
这家伙口中的毒蛇是谁？怎么和他知道的完全是两个不一样的人。
“你自己小心点吧，毛豆找上你，一定有什么目的。”说完李安离开了沈千鹤的床，准备回去睡觉。
“你怎么知道这么多？”沈千鹤在李安跳回床上的时候问道。
“混久了，多多少少会知道的。”但李安却不准备多说，闭上眼睛很快就开始打呼噜了。
只留下沈千鹤坐在床边静静思索，直到熄灯。
☆、第二十八章（补全）
【想知道真相怎么总是这么麻烦！】
※
夜晚的气温有点低，沈千鹤曲着双膝坐在床上，头轻轻侧到一边，脸颊抵着膝盖，看起来像在发呆。
查房的管理拿着手电筒过来，光线晃了晃，沈千鹤看到后直接往一侧倒下去，像是蜷缩起来睡着了一样。等管理看完这房间之后，沈千鹤才慢悠悠的重新坐起来。
沈千鹤只是单纯觉得屈膝坐着这个动作有利于他思考。
他觉得现在自己的人生就像玛丽戈壁的万群羊驼正在往地球另外一面迁徙，重生之后唯一的好处竟然是可以重新拿起笔继续画画，然而重生之后的短短一个多月，自己竟然也没画多少幅画，反而因为各种破事而停住了前进的步伐。
这根本就和中那些重生后，相信用不了多久就会升职加薪，当上总经理，出任ceo，迎娶白富美，走向人生巅峰的剧本完全不一样啊！
叹了口气，沈千鹤还是不想重生的事情了。
转而想到了这里，少管所里的孩子都老气横秋的，明明没多大岁数，却大多很世故。老实讲，刚刚李安说自己混久了，很多事情就知道了的时候，沈千鹤是很想笑出声的，可是一想到了对方也许身世真的很惨，让他不得不在社会上混的话，沈千鹤就笑不出来了。
李安介绍自己的时候专门提到了他是因为“抢劫未遂”进来的，又提到了毛子在“他们那一带”很有名，应该就是想表达他们那一带很不好惹，而毛子在那很精，所以不能因为他们年纪小就小看了他们。
这时候沈千鹤根本就想不通毛子能带有什么目的来接近自己。明明认识毛子的都说是毛子在耍毒蛇，那么毒蛇那时候为什么要让毛子捡地上的饭来吃……
……不对，毒蛇根本就是对着沈千鹤说的，如果沈千鹤没有阻止毛子的话，毒蛇或许也不会就这么让毛子吃下掉在地上的饭也说不定。
想不通这两个人的想法的沈千鹤，最后还是倒到床上睡觉去了。
然后隔天沈千鹤依旧和毛子一起行动，他让毛子背书，看书，记住书里写的意思之外，就和毛子很普通的相处着，这段时间也完全看不出来毛子的目的到底是什么鬼。
也许人家毛子没什么目的，就单纯想交个朋友？但交个朋友为什么说谎，职业病吗？
很快就到了毒蛇离开禁闭室的日子，刚好是毛子离开少管所的前一天。
“毛子，跟我去看毒蛇。”今天的做工结束，有一个小时的自由活动时间，沈千鹤准备带毛子去找毒蛇。或者可以说是让毛子带他去找毒蛇？
“嗯！？今天不去图书馆吗？为什么要去看毒蛇那么可怕的家伙！”毛子不知道沈千鹤已经从其他人口中知道了他和毒蛇的关系，依旧表现的自己和毒蛇不熟的样子。
“他和你不是老乡吗？你都要走了，将来也不会再进来这里了，还是要好好告别的吧。”沈千鹤抓起毛子的手腕就准备拉着他去。
毛子听到沈千鹤漫不经心的话语时心里咯噔了一下，沈千鹤什么时候知道他和毒蛇是老乡的，那么说起来沈千鹤最近一直都在看他笑话？
“我不去！”毛子抽回自己的手表达抗拒，心里也对沈千鹤说不会再来少管所表示不知所以，这么多次毛子都能够想办法进来了，沈千鹤哪来的自信认为自己不会再进来？
还有……既然沈千鹤知道他一直在说谎的话，那为什么从不揭穿，还继续带他读书？
“为什么不去，不想见毒蛇吗？”沈千鹤一脸像在看闹别扭的孩子一样看着毛子，让毛子不禁犹疑起来，怀疑沈千鹤是不是有什么阴谋。
沈千鹤能有什么阴谋，他就是想看看毛子是不是真的像别人口中说的那样和毒蛇很好。
虽然不管是行为还是语言上，毛子看起来都是讨厌毒蛇的，但是哪里有讨厌了还拼命往毒蛇在的地方凑？
毛子完完全全可以完全远离毒蛇，不来少管所的。
“千鹤你在想什么呀，杀人犯有什么好见的。”毛子不满的撅起嘴，本来平淡无奇的脸因为他这个动作而生动起来。
“毛子，你忘记了吗，我说我是因为杀人才进来这件事，并没有骗你。”沈千鹤抬起冰凉的手，面无情的用食指戳了一下毛子的额头，接着食指慢慢往下移动，经过太阳穴，颧骨，下巴，直到了喉结。“你说，杀人犯有什么好见的，那为什么要接近我。”
毛子哑口无言，甚至因为有点害怕而僵硬着身躯，他自己也说不清楚自己在害怕什么，就是感觉虚，又似乎……不希望被对方讨厌。
沈千鹤盯着毛子的眼睛，想从里面看出点什么，但是他实在是没有办法理解那些从人眼睛中看出对方具体的情绪到底是怎么做到的，他只看到了毛子眼球动的厉害，像是心虚，又像是恐惧。
只是单纯想吓唬毛子的沈千鹤，看着毛子的反应，开始疑惑自己是不是长得有点吓人。
“为什么？”
这是沈千鹤第一次正面问毛子这个问题，之前他以为自己可以自己看出来毛子到底想利用他来做些什么，然而他高估了自己，因为他完全没看出来毛子除了在他面前撇清自己和毒蛇的关系之外，还有什么其他的目的。
“我们不是好朋友吗！我想和你做朋友呀！千鹤你怎么说的我好像不怀好意一样！你是不是从其他人那里听来了什么，你有什么问题可以问我啊，干嘛要听别人的呢！我知道的可多了！我唔唔唔……”毛子说了一半被沈千鹤捂住了嘴巴。
沈千鹤有点不耐烦毛子的聒噪，直接用手捂住，接着等毛子慢慢安静下来后，沈千鹤才放下手。
“你不想说的话，我去找毒蛇也是一样的。”
说完立刻转身，当人从禁闭室出来之后，会被带去浴室里梳洗，然后回牢房。
沈千鹤决定在毒蛇路过的必经之路等他。
“诶？等等！！”毛子赶紧跑到了沈千鹤面前阻住他的脚步，“你去了毒蛇也是什么都不知道的！还会被他打！”
认真盯了一会儿毛子，沈千鹤才有点确认毛子说这句话是认真的。
“你果然和他很熟。”
沈千鹤笑了笑，然后扯着毛子去外面操场的树荫底下，现在是下午三点半，阳光很充足，因为秋天到来，所以空气也很是飒爽，沈千鹤在少管所这几天，心其实是很平静的，如果没有毛子的话，他想他大概会像个退休老人一样，除了所里规定要做的一切，其他时间应该就会慢吞吞，这里的人也不是很想理他，所以这倒也是方便了沈千鹤发呆。
而且这里的少管所也不像他曾经以为的会有各种内部问题，除了几个刺头会被管理严厉管教之外，其他人还是很安全的，而且周末还有心理医生过来这里讲课和谈话，因此这里真的是除了没有自由和教育之外，其他都挺好的。
这就是未成年人的福利了吧。
但是沈千鹤知道，能够享受到这种福利的，除了是在未成年这段时期之外，也是因为这些人犯的错误是可以引导改正的，一旦错误升级，成年以后还是要继续被关着，那么到时候就会被转入监狱。
监狱，可不是什么好地方。特别是从少管所转进去的人，会受到更严厉的看管。
毛子不明白沈千鹤为什么突然拉着他来到这里，可是看沈千鹤已经坐下去了，他犹豫了一下也坐在了沈千鹤旁边。
“你可以说了。”
沈千鹤摆出洗耳恭听的样子，他在想，如果表现得这么像个好听众，毛子还不说的话……
就要使用非常手段了。
☆、第二十九章
【出门在外靠朋友。】
※
虽然沈千鹤的表现真的好像是广播里的知心姐姐一样，可是因为本来就不是表演专业的，所以表情倒是更加接近“威胁”。
毛子僵硬了一下，后还是点点头，张嘴准备说话。
“别说谎。”沈千鹤揽住毛子的肩膀，抢在毛子说话之前提醒道。
如果给毛子多几年的时间，他绝对不会像现在这样思绪被沈千鹤轻易带着跑的，然而现在的毛子也就十四岁多，比此刻的沈千鹤小几个月。
“呃……”毛子为难的挪了挪屁股，然后扭扭捏捏的开始回答沈千鹤。
关于为什么接近他的这个问题。
原因真的很简单，并不是沈千鹤身上有什么奇特的魅力让他想和对方成为朋友，却也没李安表述的危险需要小心应对。
“之前我听说过你。”
毛子说，在沈千鹤进来少管之前，他偷听到了管理们讨论沈千鹤的话，那时候是沈千鹤的事情刚真相大白、外界新闻轰动的时间。
毛子心里就有了一个主意。
他断断续续的来到少管所，每次只会待几天甚至几个星期或几个月，他自己其实也是有点腻味的，但是因为个人原因，他还是情不自禁的会想办法进来。
至于这个个人原因，毛子并不想多说。虽然毛子不多说，可是沈千鹤知道这大概和毒蛇有关。
毛子从管理员讨论沈千鹤多倒霉的过程中，也了解到了沈千鹤背后是有人的。在毛子的心里，沈千鹤因为背后有人在帮他，所以就变成了“有价值”的人，接触完沈千鹤之后，毛子再次把沈千鹤的评价从“有价值”的人，提升到“有同理心”的人。
之前毛子也接触过来到少管所的富二代，但那些富二代都不可一世，以为家里有点钱，能请人打点就牛逼到不行了。甚至进来这里后，表面为了早点减刑离开少管所，就说着忏悔的话，但是背地里却一直在骂那些让他们进少管所的受害者们，着实让毛子恶心到不行。
毛子即将离开少管所了，不管他之后是不是依旧会继续找理由进来，他也都明白，自己总有一天不能这么任性下去了。所以希望可以交到在“外面的世界”的“有价值”又不让他觉得恶心的朋友。
他也承认自己其实是有在福利院待着的，但因为各种原因，他觉得福利院其实和少管所真的没差，而且在福利院的大多数孩子不是有病就是心理阴暗，毛子宁愿来少管所也不喜欢待那里。虽然也有少部分健康而且积极向上的，但是毛子又觉得那种太过于正能量，他这种坏孩子没资格和他们成为朋友。
想来想去竟然就觉得自己没有容身之处了。
而在少管所交了“有价值”的朋友，既没有乖娃娃的干净，又有价值，也符合毛子的三观，那么离开了少管所之后，以后也许会得到这些朋友的帮助。
毛子单纯是为了这个“以后”做打算而已，毕竟有句话叫做“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现在的他没有家，所以只能去寻找“朋友”了。
“所以你接近我只是为了将来行个方便？”沈千鹤如是总结。
“千鹤你胡说什么呢！我真心把你当朋友的！朋友就是用来利用的不是吗！？”毛子破罐子破摔的站起身大声说道，在他的世界里，见过的都是“朋友用来出卖”的，在他这里改为单纯的“利用”已经是很善良的一件事情了。
而且为自己将来打算！有什么不对吗？他不像那些有父母帮忙铺路的人，也不是可以安静待在学校和那些乖孩子成为朋友的人，有目的的交友有错么？
“噗——”沈千鹤还真没见过像毛子一样把利用朋友说得那么理所当然的人，但也因为毛子的这段话而松了一口气，就如李安说的，毛子接近他真的是有目的的，只是可能没有李安所想的那么阴暗而已。
毕竟在李安心里，毛子就是喜欢说谎的骗子，但是沈千鹤相信毛子。
他相信毛子没有骗他。
“有什么好笑的……”
毛子尴尬的看着沈千鹤，沈千鹤摆摆手站了起来，“走吧。”
“去哪？”毛子虽然认为自己没有什么错，可是还是害怕沈千鹤生气，他知道自己的观念也许不走大流，心里还是很忐忑沈千鹤会无法接受。
“找毒蛇。”沈千鹤心想既然知道了毛子为什么要和他做朋友了，安心了，那么也是时候知道为什么毛子明明和毒蛇很熟，却偏偏要装作不熟甚至不认识的样子。
“为什么还要去找他！我不是都告诉你了吗！！”毛子紧张的抓住沈千鹤的手袖，想要阻止沈千鹤真的去找毒蛇。
“你确定全都告诉我了？”沈千鹤并没有停下脚步，只是转过头看向毛子。他是相信毛子没骗他，但不代表他不知道毛子有事瞒着他啊。沈千鹤本来想毒蛇的事情应该就不关他的事情了吧，无视了就好，但是转念一想，也许毛子要交“有价值”的朋友，其中或许也和毒蛇有关也说不定。
这些都是和自己息息相关的，不了解清楚的话，将来被坑了也怨不了谁了。
而他并不想被坑。（微笑脸）
“……呃。”毛子脑子一片空白。
他平时话很多，但是如果一到有和毒蛇有关的事情，他就容易卡壳。如果让他乱编还好，可是沈千鹤要知道的，是真实的毒蛇，还有他们两个人的关系，这时候毛子就不知道怎么说了。
“我讨厌毒蛇，你不要去找他好不好。”毛子近乎哀求的看着沈千鹤，让沈千鹤有点错愕。
毛子真有那么讨厌毒蛇吗？即便是他讨厌，又为什么不让沈千鹤去找毒蛇？
“好吧。”沈千鹤最终还是败在了毛子的目光之下。
然而……不找就不找吧，等毛子走了再找不就得了。人嘛，要懂得变通。
明天就是毛子离开少管所的日子了，按照惯例来说，毛子会被福利院的老师带回去。沈千鹤想到了柯木勋说的，就想这一次可能会不一样了。
毛子并没有说错，多一个朋友，在外真的比较好办事。沈千鹤如是想到。
☆、第三十章
【关于毛子和毒蛇。】
※
今天是毛子离开少管所的日子。
“毛子，你要好好照顾自己，以后你大概是没机会进来的了。”沈千鹤动作贴心的帮毛子整理了一下衣领，声音柔和，像是长辈的叮嘱。
毛子瞪大了眼睛，不知道沈千鹤口中的“没机会进来”是什么意思，而沈千鹤也完全没有要解释的想法。
毛子一边往门口走一边回头，沈千鹤就站在那里挥手送别。
至于后来毛子发现接他的人并不是福利院的人之后，是怎么懵逼的就不归沈千鹤管了。
转过身，沈千鹤可以看到毒蛇远远的站在毛子刚才的视觉死角处，默默盯着毛子离开，和沈千鹤第一次看到他时一言不合就使用暴力的表情完全不一样，倒是带着可见的迷惘和惆怅，如同无声地在和谁在做出永别的话语。
毒蛇见沈千鹤朝他走过来，全身瞬间竖起了刺，他狠狠的瞪着沈千鹤，如同看仇人一样，表现得就像他的名字，随时可能会被他一口毒牙咬到。
“毛子说，你是个大傻瓜。”沈千鹤对于拿着毛子的名字来和毒蛇搭话这件事情完全没压力，而毒蛇竟然也因为沈千鹤提起了毛子瞬间收回了对沈千鹤的敌意。
看样子就很傻，怎么会因为杀人进来的？
不对，也有可能就是因为一根筋，才冲动杀人的吧？
“豆儿他……提起我了？”
毒蛇出声的时候，口音很像北方人，让一直没离开过南方的沈千鹤感觉挺新鲜的，而且他叫毛子的称呼竟然是‘豆儿’。
明明应该很肉麻，但是却听起来很正常，所以这个称呼应该就是毒蛇一直对毛子的称呼了。
“是的，他说他以后可能不会再进来找你了，不过他说会等你出去。让我跟你讲你要乖。”沈千鹤虽然是试探式的这么说，可是因为语气十分笃定，让人无法不相信他说的。
“不……不可能……豆儿怎么会这么原谅我了……”毒蛇瞬间激动起来，一边不敢相信，可是又很想相信，简直——
傻死了。
“你骗我！如果是真的豆儿为什么不亲自跟我说！”很快毒蛇就反应过来，他握紧着拳头恼怒的瞪着沈千鹤，如果不是管理在旁边的话，他可能就会扑上来拳打脚踢了。
又或许……刚才那句“毛子让他要乖”的话，其实他是宁可信其有的？
“你都能做出那样的事了，为什么毛子要亲口跟你讲这些，我觉得他这是在考验你。你通过考验了他才会真正原谅你。”沈千鹤继续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努力地套着话。
“是、是这样吗？”毒蛇凶狠的表情维持不过一秒又呆了，沈千鹤在心里因为自己其实在说谎感到十分有罪恶感，但是……
逗毒蛇，好像很有意思啊。
“聊聊？毛子跟我说了很多你的事情。”沈千鹤挑眉，走到前面，示意毒蛇跟上，毒蛇也只是犹豫了两秒，就插兜跟上了。
走在前面的沈千鹤，终于知道为什么知道毛子和毒蛇的，都对于毛子耍毒蛇进禁闭室，毒蛇还不生气的事情说得如此理所当然了。
因为毒蛇的性格和他的外表不太一样，很呆啊。
这时候的沈千鹤已经脑补出来是不是因为毒蛇很呆，所以毛子才在毒蛇进少管所一年后跟着进来，然后在这里传出傅社有毒蛇这个称号，让大家害怕他。
只要大家都害怕他，毒蛇就不会受人欺负了，至于挑衅打架的，这个没关系，反正毒蛇皮粗肉糙力气又大，就是智商需要充值，
其他人都很惊讶之前害毒蛇进禁闭室的沈千鹤竟然会跟毒蛇走在一起，他们不知道在说着什么，只是沈千鹤表情很平静，而毒蛇不开口情绪波动不大的时候，就像隐藏在草丛里的蛇在，随时会被他盯上当猎物，所以倒是没有人知道沈千鹤现在正在向毒蛇套话。
套话的过程，实在是顺利到沈千鹤都不敢相信了。
傅社和毛豆，是一个村的。
也带着点远亲的关系。
因为傅社比毛豆大两岁，所以毛豆一直叫傅社作‘哥’，而傅社唤毛豆作‘豆儿’。他们从小关系就很好，十分亲密。可是这段友谊在毛豆十二岁、傅社十四岁的时候发生了变化。
那年，毛豆的父母已经两年没回家了，也没有寄钱回去，村里的人都说也许那两人是死了，毛豆隐隐约约也这么觉得，可是毛豆是留守儿童，从小就和奶奶生活在一起，生命中很少见到自己的父母，除了有点忧伤之外，就没有对父母可能死去的消息做出什么回应了。
就在这时，傅社的父母竟然看上了毛豆他们家的地。
也不知道傅社的父母做了什么，让毛豆的亲戚们都开始关注了这块地，他们竟就这么将地抢了去平分，完全暴露出了贪婪而丑陋的面孔。
奶奶一气之下，就带着毛豆准备去城里找他的父母，傅社那时候充满愧疚，不顾家人的阻挡，也就跟着去了。
他觉得自己对毛豆和毛豆的奶奶有责任。
可是毛豆的奶奶本来就被气病了，还这么长途跋涉，竟然在路途中就去世了。
那时候毛豆瞪大了眼睛，死命的指着傅社破骂：“如果不是你们家！我奶奶怎么会死！都是你们害的！你们这帮杀人凶手！！”
傅社心底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酸痛感。
那时候他们已经从北方来到了南方了，他看着毛豆用身上所剩的钱给他奶奶火葬，将骨灰撒进大海，因为没有多余的钱，他们也只能留在南方这边讨生活了。
一开始他们只能乞讨，因为城里人不雇佣童工。然后慢慢的就开始做坏事，毛子也多了一边骗人一边偷东西的手段。傅社却只是傻傻的去当黑市的搬砖工人，他把能赚到的钱都给毛子了，可是毛子一分都没用过，更何况傅社一个月赚的钱还没有毛子骗人半天的多。
可是毛子也默认了傅社在他身边，再也没有指着傅社骂，对傅社也没有好脸色就是了。
他们两人四处讨生活，最后选择了在海边搭了间破旧的屋子，两人就这么住在一起艰难的过着生活。
不知道是年轻气盛还是傅社早对毛豆有点想法，在某个夜晚，傅社竟然扒开了毛豆的衣服，强硬的在他身上蹭来蹭去，虽然没有做到最后一步，但毛豆在最后还是被恶心到吐了。
傅社在毛豆一边哭着一边吐的时候，无措的想道：完了，他怎么就这么失去理智了呢。
然后第二天傅社就发现毛豆不见了。
着急的傅社到处寻找毛豆，却怎么都找不到，直到一年后，他发现毛豆在路上讨钱，可那个人并不是什么好人，他竟然要把毛豆带到昏暗的巷子里，想也知道不怀好意，就在那个路人对毛豆出手的时候，傅社操起锁在一旁的单车就往那个人的身上砸。
之后因为刚找到毛豆，却发现毛豆快被欺负的时候，心情特别愤怒，不管毛豆的阻止，就这么活活把一个人给打死了。
最后还是因为毛豆的一巴掌他才清醒过来。
清醒过来的时候却发现毛豆在哭。
“豆儿……我……”
“别过来！！”
傅社低头发现自己身上点点血腥，他觉得是这个模样吓到毛豆了，当下想扬起一个安抚人心的笑容，却发现自己已经很久没笑过了，所勾起的弧度完全是扭曲的。
后来，傅社就被抓了，毛豆也因为提早离开，没被人发现他是和傅社在一起的。而傅社那时是坐在那个人的尸体旁，等到警察来为止。
对犯罪供认不讳，却闭嘴不谈为什么要杀死对方。
他虽然不会说谎，但他可以不说。
如果说出为什么杀人的话，那就会把毛豆也扯进来了。
他舍不得。
毛豆离开后自行回到了福利院，一满十四岁就开始犯点小罪，进入傅社所在的少管所。
沈千鹤在一旁听得目瞪口呆，却还是要维持高深莫测的表情，也是很辛苦。听着毛子和毒蛇的故事，简直就像在看。
“你真的觉得，豆儿在我出狱后，会原谅我吗？”
明明毒蛇就长着一张一看就不是好人的脸，但是此时的目光却可怜得让沈千鹤不知道要说点什么好。
“会的。”沈千鹤点头，回应毒蛇的话。
他是真觉得毛子会原谅毒蛇的，毕竟毛子一边说着讨厌毒蛇，但不也一边为毒蛇操着心么？只是看毛子那么别扭的样子，两人的关系会变成什么样子，沈千鹤就不敢保证了。
“太好了……”
毒蛇像是要哭，可是又很快把情绪收了回去，在沈千鹤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揪起了沈千鹤的衣领，让沈千鹤不得不踮起脚尖保持平衡。
“说！你接近豆儿的目的是什么！！”
沈千鹤瞬间哭笑不得，如果没解释清楚，沈千鹤完全可以料想得到毒蛇会落下多凶猛的拳头。
☆、第三十一章
【心变得好平静。】
※
现在的状态是这样子的。
毒蛇双手抓着沈千鹤的衣领，表情特像要把对方吃了，沈千鹤踮着脚尖两手举起，表投降状，表情十分无可奈何，可是没有任何恐惧的意味，当然也没有要回手的意思。
这在旁人眼中是一触即发的氛围，但对于沈千鹤来说，看清了对方的本质后，还真不觉得这是什么事。
“毛子希望我帮他。”沈千鹤还真怕毒蛇一拳下来，他的帅脸才刚好没多久呢，如果就这么收了毒蛇的拳头，那真是不得了了。
这短短两个月真是悲伤，脸都猪头过两次了好吗？
“他的未来，不能为了你而毁掉不是吗？”沈千鹤眯着眼睛，无视了现在的动作尴尬之处，直直地看向毒蛇。
毒蛇动作一顿，缓了缓后，慢慢放开了沈千鹤。
“你说的对。”毒蛇有点落寞，他的存在会让毛子感到困扰的吧。
沈千鹤可不管毒蛇的自怨自艾，他扭了扭脖子，整理了一下衣领，抬手想拍拍毒蛇的肩膀，但想了想后还是放弃了，毒蛇一看就不像是喜欢被人碰的。
“安心吧，毛子会越来越好的，你也一样。”沈千鹤伸了伸懒腰，在这里看到了那么多比自己还倒霉的人之后，他整个人的精神面貌的不一样了。
果然无论什么都是需要对比的，之前还因为自己既倒霉又不走心的重生而沮丧了很久的沈千鹤，现在终于感觉自己好点了。
主要是心态变了。
虽然前段时间过得很糟糕，但是他也觉得自己可以勇往直前，然而在刚决定勇往直前的时候，又遇见了更加糟糕的事情，根本就是印证了那句有毒鸡汤的话：“别因为今天很糟就自暴自弃，也许明天会更糟呢？”
既然都这么糟糕了，那就心态放平点，反正都这么糟了，还用得着害怕更糟糕的事情吗？
毒蛇不明所以的看着好像轻松了很多的沈千鹤，他不懂的事情很多，基本上脑袋就是一根筋，可是他知道沈千鹤是毛子选择的朋友，毛子那么聪明，他选择的朋友一定是可以帮到他的。
维持着凶狠的表情，毒蛇双手插兜，不想和沈千鹤说话了。他能和沈千鹤说这么多，无非只是因为毛豆的关系罢了，没想到毛豆会跟这个人说这么多他们两个人的事情。
完全没意识到自己被套话的毒蛇，还傻傻的以为沈千鹤以毛子名义说的话都是真的。
沈千鹤耸耸肩，转移脚步去图书馆了。
现在的沈千鹤觉得自己很平静。
“你今天看起来不错。”又到了周末，坐在沈千鹤对面心理辅导师，是之前给沈千鹤催眠的那个心理医生，“遇到了什么好事吗？”
每周末，少管所都会举行活动，或者让心理辅导师过来这边讲课。而现在这个心理医生就是讲完课之后，让管理留下了沈千鹤。
他们此刻在医务室里聊着天。
“我只是想通了很多东西，曹医生。”沈千鹤坐姿轻松，眼睛明亮，像是变了一个人。让曹医生，也就是这个心理医生感到十分惊奇。
很少有点心理问题的人能够自我调节回来，而在他眼里，沈千鹤就是有点消极抑郁的可能性，特别是遇到那么多糟糕的事情，加上沈千鹤本身又不是开朗活泼的，让自我调节回来的几率又降低了。然而曹医生现在竟然没看到他身上有多少之前所拥有的浓厚阴霾。
“听起来很棒。”曹医生声音和缓，看向沈千鹤的目光也带着和蔼和欣慰。
曹医生和沈千鹤聊了一会儿后，就知道，以后他不用单独来找沈千鹤谈话了。
“对了，下次探视时间记得叫上你父母，上个月你竟然没有通知他们，他们都去找所长和柯警官了。”曹医生带着调侃地语气说道，沈千鹤也笑着点点头。
“好的好的。”
上次也有不知道怎么面对自己父母的因素，现在既然已经放开了，沈千鹤觉得这次他会记得通知父母的。
心理讲课是在早上，下午还是得继续做工的，当然可能因为是周末的原因，做工的时间也只要两个小时。从两点到四点。
“看起来你有很多人关心嘛。”这次是李安坐在他旁边，一般做工的时候都有固定的座位，而每次有人离开少管所的时候，座位就会进行流动。
沈千鹤总觉得李安说的这句话挺不对味的。
“你这是羡慕了，还是嫉妒了呢？没办法，谁让我这么可爱呢。”沈千鹤浅笑回复，动作也也没有变慢，他今天准备用积分去换点画纸和笔，不知道会在这里多久，攒多一点积分比较好。
“你是娘炮吗？说自己可爱。”李安皱了皱眉，没想到沈千鹤会这么不要脸，又觉得沈千鹤和他之前的样子不一样了，说不出来什么感觉，如果之前的沈千鹤让他觉得无感的话，那现在的沈千鹤就让他觉得……
莫名羡慕。
“哈哈。”沈千鹤不接话。
“你和毒蛇说了什么，他从禁闭室出来竟然没有教训你？”李安翻了个白眼，然后转移了话题。在他看来，毒蛇是很高傲的，他很少会理会除了毛子以外的人。他的小弟也都是因为传言而缠上去的，毒蛇很少去理会，可能也是因为毒蛇淡然的态度，所以小弟们都觉得这个老大隐藏得有点深。
李安就单纯觉得毒蛇平时不吠，可是当咬人的时候，是能把人的肉给咬下来的。
“谈了一下人生。差点被揍呢吓坏我了。”沈千鹤停下做工，食指交叉，活动了一下手腕，然后才接着继续。但也因为这动作，让他这句话显得特别漫不经心。
一点都没看出你被吓坏了！李安不禁斜视眼看向沈千鹤。
沈千鹤真的觉得国家机关很仁慈，能让犯错的人得到惩罚和改正的机会，给未成年人提供那么好的一切，如果不好好充实自己的话，那真是对不起这段没有义务教育的日子了。
他现在的心十分平静。
但也不是一潭死水，而是潺潺的河流，清澈凉爽，被阳光照射还能发出熠熠光辉。
好得有点反常了。
☆、第三十二章
【紧绷的线断开后，身体发出了求救信号。】
※
沈千鹤觉得自己现在仰躺在一条船上。
船儿随着海浪的推送缓缓摇晃，悠悠荡荡。他抬眼就能看到天上闪烁的星星点亮了整个黑夜，拥挤的星星们你拥着我，我拥着你的，组成了银河，化为了星空。
又亮，又温柔。
海浪就这么拍打着船板，拍打着，发出轻柔的水声。
突然之间，船似乎遇到了漩涡，带着他不停地转着，转着，然后慢慢的，将之卷入了大海之中。
海水有点冰冷，拂过了脸颊，带动了毛发，身上的衣裳也不受引力地向上浮动着。
沈千鹤感到身体变得很重，让他无论怎么滑动四肢，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沉下去……
沉下去……
沉入了黑暗的深海…
“鹤……千鹤……沈千鹤……”
似乎听见有谁在叫自己，沈千鹤想要睁开眼睛，却觉得眼皮特别沉，最后颤抖着眼珠子，勉强的睁开了一条缝后，只看到了顶上那白色的天花板，哪里有什么黑夜的星空，哪里有什么冰冷的大海。
“我怎么了……”沈千鹤头转向那个叫他醒的人，是医务室的医生，环视了一下床边，沈千鹤看到自己挂着点滴，吊瓶中的药水一滴一滴的往下落，顺着管子和针头，进入到了自己的血管之中。
“你发烧了，高烧。”医生见沈千鹤醒了后松了一口气，“刚才你做噩梦了吗？很痛苦的样子。”
沈千鹤是早操的时候被发现高烧不止的，而且看样子是已经烧了一夜，牢房的狱友们都是少年，也没多少医学的常识，只以为沈千鹤是睡懒觉，李安去叫他，却发现叫不醒，这时候才发现沈千鹤发烧，昏迷不醒了。
“我……我梦到了大海。”梦到了自己怎么都没办法挣脱张牙舞爪一般缠绕着自己的海水。
“你高烧不止，需要检查病因，已经通知你父母了，等下要进行保外送医，你现在能坐起来吗？”医生点了点头，大概明白了沈千鹤刚才为什么很痛苦了。他一边看着下快变空瓶的挂水，一边问着沈千鹤。
沈千鹤抬了抬手，却发现全身酸痛无力，手在半空中抓了几下又砸回了床上。
“好渴……”起不来……
不想说话……
医生弄了点水，扶着沈千鹤的脑袋让他喝了下去，沈千鹤在医生的动作下才发现自己额头上被贴着退烧贴。
喝完水后，沈千鹤又开始困了。
“好冷……”
这病来的太突然，一点预兆都没有。沈千鹤觉得自己的意识沉沉浮浮，不知道是不是之前紧绷的神经并不像自己所想的松开，而是断裂了，才会病来如山倒。
这病像是把自己从重生到现在的郁气全部吐出来了一样，挺过了，就天晴，挺不过，就看命。
沈千鹤感觉到自己的身体被搬来抱去，自己迷迷糊糊的配合着，手肘被抽了血，针头刺进来的一刹那，他对痛感的感觉也连同思维一起变得迟钝起来。
觉得晕，觉得酸痛，觉得冷。
第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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