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的事 作者:宁远

    第30节

    高崎走来把手机递给柳坤仪:“姐姐,林泽皛的电话。”

    柳坤仪微微一皱眉,不知道林泽皛给她来电话是为了什么事,难道……

    果然,一拿过手机就听对面林泽皛的咆哮:“天啊——柳小姐——不得了不得了!不见了不见了!”

    柳坤仪:“什么不见了,你冷静了慢慢说。”

    林泽皛站在车外,迷茫又焦急地四处寻觅。打开的车后门里冰棺依旧,但冰棺的盖子却被启开,里面空空如也。

    “王芳……王芳不见了!”

    即便是一向冷静的柳坤仪在听到这个消息后都不免震惊:“什么?一具尸体怎么会不见?”

    “不知道啊!我也在纳闷!不过就是睡了一觉起来她就不见了!”林泽皛万分着急,“我在睡之前还检查了冰棺,盖得好好的,还特意将车门锁起来,可一觉醒来车门就开了……车窗什么的都没损坏,王芳怎么就会不见了?难道是她自己长腿跑了?不可能啊!”

    柳坤仪说:“你现在在哪儿?”

    “还在虹桥机场边上的停车场!”

    柳坤仪琢磨了一下,出了这种事林泽皛应该先给傅渊颐打电话,为什么倒打到她这儿来了,“你跟渊颐说了这事吗?”

    林泽皛道:“我想跟她说来着,但她手机一直打不通。”

    “打不通?”

    “对,一直提示无法接通,我也正着急呢。”

    “行,我们现在就往你那儿去,你就待在原地哪儿都别去,注意自己的安全。”

    听到柳坤仪要来,林泽皛稍微镇定了一些。将电话挂了,她再次询问停车场的管理员有没有看见一个胖胖的女人从她的车里下来走掉了。

    管理员说没有:“这么大的停车场我哪看得过来,没瞧见。”

    “那你们有监控视频吗?”

    “有啊。”

    “能调给我看吗?”

    “不能。”

    “……什么意思?我人丢了你们也不管?!停车费是拿来做什么用的?”

    “小姐,你折腾了半天是想碰瓷吗?我记得你进来的时候是一个人,怎么还能凭空多出一个人来?”

    林泽皛竟百口莫辩。

    高崎开着车载柳坤仪和玉卮、临邛一起往上海走,今天路况不错,预计三个小时能到达。

    本来柳坤仪让临邛和玉卮都在柳宅待着,临邛刚被解除封印,不适合出行,但临邛放心不下傅渊颐。

    “本来我和她可以隔空交流,无论多远都能对话,但现在我找不到她。”临邛脸上满是不安的神色,“不知道是我鬼气虚弱的原因,还是她……”

    “先别想这些。”柳坤仪放下手机,刚才给傅渊颐打了两个电话都是无法接通,“我们先和林泽皛汇合之后再去找渊颐。”

    林泽皛回到车里,钻车底爬车顶,又在停车场附近转悠了好大一圈,都没能找到王芳。

    怎么办?傅渊颐就交待她这么一件事她都没能办好,就一具尸体还能不见了?她就不该贪睡!

    林泽皛万分后悔。

    7:39 p,夜幕降临,柳坤仪一行人终于和林泽皛汇合。

    高崎将车开进停车场,进停车场前柳坤仪先下车和门口岗亭的保安聊了两句,上车之后高崎见柳坤仪的脸色有些难看,似乎在思考什么。

    “进去吧。”柳坤仪说。

    远远地她们见林泽皛在冲她们招手。

    “柳小姐……”见到柳坤仪的一瞬间林泽皛浑身脱力,无比自责道:“怎么办,真的找不到王芳。我开车在附近找了好久都不见她的踪影。”林泽皛没顾得上打招呼,直接跟机关枪似的说个不停,“就算王芳活了自己走了,我开车怎么着也追上了不是?我这才睡了不到一小时,她能奔出多远呢?而且我一直给渊颐打电话,还是接通不了……为什么我睡了一觉醒来整个世界都变了!”

    “你冷静些别嚷嚷,这样,你留在上海继续找王芳,我们去咸阳那边找渊颐。”柳坤仪想了想,道,“王芳是具尸体,她能自行离开只有两种可能,一是被附身,二是被纵鬼。按时间推断她很有可能还留在上海。你特别留意一下各大医院,一旦附身失败或纵鬼法力消失,她就又会变回尸体,会被人直接送到医院太平间。”

    “行!好!交给我吧!”

    高崎去卖飞咸阳机场的机票,被告知咸阳机场现在停飞了。高崎询问为什么停飞,工作人员不太清楚。柳坤仪查了一下路线,从柳林机场过去只有两百多公里,飞柳林吧。

    高崎在柳林机场租了车,一行人登机之后柳坤仪坐在靠窗的位置,拿出手机查看今天的新闻,关于咸阳机场的几条新闻让她非常在意。

    “咸阳机场遭地震,二楼惊现巨坑,天顶被雷击出大洞。”

    还想多看看具体情况,飞机即将起飞,她只能把手机关闭。

    飞机加速准备飞向深邃的夜空,柳坤仪心不在焉。

    11:46 p,柳坤仪一行人抵达柳林机场。

    她们拿了车往咸阳机场赶,3:12 a,她们终于抵达咸阳机场。

    林泽皛说最后一次联系傅渊颐时她说她们已经到了机场,就等着飞机起飞,林泽皛这才安心休息一会儿等着汇合。如果现在联系不到傅渊颐,她应该没能到上海,可能是在咸阳机场出了什么事。

    深夜的机场非常冷清,柳坤仪和高崎两个人分头找了一圈,没有傅渊颐的踪影,倒是找到了新闻中所说的巨坑和大洞。

    机场方面在连夜抢修,损毁的地方被拦起来不得靠近,但从远处遥望,机场顶部那个大洞怎么看都不可能是被雷击的,倒像是被什么力量击破的。而二楼那处坍塌也像是人为损坏。

    这里完全像是发生过激烈打斗的现场。如果说傅渊颐她们在这被梦魇兄妹伏击,按损毁情况肯定是双方大打出手。机场每天的客流量这么大,怎么会没有详细报道?按照我国群众爱看热闹的程度,怎么着也会有人拍照发到网上——而网上也没有任何图片,反而在咸阳机场莫名损毁的新闻下有那么几条耐人寻味的回复:网友随梦飞翔:今天我就在咸阳机场候机,我的航班是去上海虹桥,本来都开始登机了,忽然听到一声巨响,我感觉自己被炸飞了,可再有意识的时候我依然站在候机的队伍里,机场这时候就已经出现大洞和巨坑了。天哪噜,这是有外星生命入地球么!

    网友岁月无痕回复随梦飞翔:兄弟,我也在现场,和你的感受一模一样。不知道你有没有注意到,咱们的航班是3点起飞,我们2点半的时候开始登机,也就排了两分钟忽然那大洞就出现了。当时我特意看了眼时间,已经是3点05分。这半个多小时的时间发生了什么?而且我手机居然碎成一块烂铁,我特么是遭天谴了还是怎么着?刚买没俩月啊!

    网友吃瓜群众:楼上说得好恐怖,你们可以去写了。

    网友吃瓜群众乙:你们这些年轻人呐,别总是想搞个大新闻。

    柳坤仪继续翻新闻下的回复,那两个人没再出现过。

    路人都觉得这古怪的留言是在危言耸听,可柳坤仪却知道他们说得很有可能是真的。

    作为联合部队的人敢在大庭广众下出手,肯定有不伤及无辜的本事,不然他们如何向冥君交待?他们不仅有这自信,甚至可以抹除人类关于这件事的一切记忆。很多人都会在一瞬间觉得有些事情似曾相识,似乎在什么时候发生过一模一样的事。有人说这是前世的记忆;有人说这是梦里见过的场景只是你不记得了;科学家称之为“dejavu现象”,便是“既视感”;而柳坤仪这帮穿梭在四界的人都明白,这是冥府的鬼把戏。

    大脑记忆虽然被强行抹去,但视觉记忆犹在,而它们都是真实发生过的事。

    如果屠苏和瑞露有空将所有人关于这场打斗的记忆抹去,说明他们得手了。

    临邛无法和傅渊颐隔空对话,柳坤仪也察觉不到流亭的气息。

    虽然不想承认,但柳坤仪不得不面对现实:傅渊颐和游炘念,以及流亭,很可能都死了。

    第88章

    即便心里有不安的感觉,柳坤仪并没有放弃希望。只要她没见到傅渊颐的尸体,她都不会放弃。

    柳坤仪从随身携带的符袋里抓出一把黑竹叶。每片黑竹叶里都淬炼着一魄柳坤仪的鬼兵,她将黑竹叶洒向天空,黑竹叶立即凝成一团团黑烟,黑烟凝聚成鬼兵,面相柳坤仪。

    “挖地三尺,也要将她找出来。去!”

    鬼兵们接到指令,四散飞奔,消失在黑夜里。

    玉卮抱着临邛,不知该说什么才好。玉卮也不觉得傅渊颐和游炘念会就这样死了。游炘念一直都奋勇向前,斗志满满,大聪明小聪明的集一身,都到了冥府还能给她折腾回人间,怎么可能就在这里灰飞烟灭?

    “你觉得……她们真的死了吗?”玉卮忧心忡忡地问临邛。

    临邛已经接受玉卮这台移动保姆机,在她怀里稳坐着:“依照我对渊颐的了解,她不会做没有把握的事。就算那对联合部队的兄妹再厉害,渊颐都有能力化险为夷。”临邛眉间紧锁,像是在跟自己说话,“渊颐不会有事,绝对不会。”

    高崎见柳坤仪满面倦容,望着黑夜久久不语,等待着鬼兵们的回报没有要休息的意思。她走上来说:“姐姐,身体要紧,你先去休息一会儿吧。这边我守着,如果有什么消息我会告诉你的。”

    柳坤仪没说话,高崎知道她拒绝了,于是很识时务地闭上嘴。

    柳坤仪就站在咸阳机场外睁眼看天明。

    6:00 a,游炘念离开王芳身体1天又9小时,失联中。

    时间在一分一秒地过去,林泽皛依旧找不到王芳的尸体。

    而柳坤仪这边也没收到关于傅渊颐的消息。

    天际灰沉,铅云蔽日,细小的雪花飘扬在空中,落地不久变消失得无影无踪。

    8:30 a,柳坤仪终于支撑不住,坐到车里打算合眼睡一会儿,一团小黑球从车窗外飘了进来,绕在柳坤仪的耳边。

    柳坤仪闭着眼道:“说吧,有什么线索么?”

    那黑球沉默着却有些急切,不住地绕圈。

    柳坤仪睁开眼,发现这不是她刚派出去的鬼兵,但的确是她亲手提炼的魂魄。

    柳坤仪坐直身体,凝视黑球。黑球扭着姿态有些着急,柳坤仪将它拖在手中,寻思片刻,试探性地问道:“流亭?”

    黑球一蹦一蹦似乎很高兴,柳坤仪:“你怎么成了这副模样?”

    黑球在空中转了个圈,往外飘,停了一会儿往前走,就这样走走停停,柳坤仪叫高崎和玉卮她们:“上车,跟着流亭。”

    “流亭?”高崎纳闷,“流亭在哪儿?”

    柳坤仪指了指那黑球。

    高崎开着车跟在黑球之后,黑球速度很快,忽左忽右看上去有些控制不当。

    车在一家酒店门口停了下来,一行人下车,跟着黑球往里走。

    柳坤仪知道这酒店没房卡无法开启电梯,便订了间房,拿了房卡跟着黑球上楼。黑球在1801门口停了下来,柳坤仪按门铃。

    叮咚——叮咚——

    柳坤仪按了好几下,没人来开门。她和高崎、玉卮、临邛几双眼睛齐刷刷地盯住黑球,黑球绕啊绕,进屋去了。

    “这真是流亭吗?”临邛警惕道,“别是那帮冥府的人设下的陷阱。”

    柳坤仪没说话,默默地将法力凝在右手,只要形势不对她的大刀便会在01秒内抽出来,无论鬼神都给它斩个稀烂。

    屋内传来沉闷而缓慢的脚步声,那脚步声停在门后,高崎和玉卮都绷紧了神经。门后的人动作极慢,门被打开一丝缝隙,还没来得及看清门里是谁,那人便一下滑了下去。柳坤仪迅速开门,闪进屋内,将那人抱住。

    “傅大师——”玉卮看到柳坤仪怀里的傅渊颐,感动得差点把临邛扔了,“真的是你——!”

    傅渊颐衬衣上全是已经干涸的血,披散着的长发被汗水沾湿。她闭着眼嘴唇发白,整个人虚弱得如一只受了重伤的幼兽。她听见玉卮的声音嘴角露出淡淡的笑意,“嗨”了一声。

    柳坤仪见她还是这副德性,担忧的心情立即转化为了怒意:“你倒是会变本加厉。上回只是受了些皮外伤,这次就差交代了性命!这鬼道开得够舒坦了吗?”

    傅渊颐贴在柳坤仪的胸口难以动弹,气若游丝道:“抱歉……坤仪,让你担心了……”

    柳坤仪将她丢到客厅沙发上,冷言道:“没人担心你。流亭的身体呢?”

    傅渊颐被她这不留情的一丢震到伤口,疼得说不出话。

    临邛一把推开玉卮,飘到傅渊颐身前看了看,回头对柳坤仪道:“她伤得很重。”

    柳坤仪分她一眼,见傅渊颐似乎昏迷了,走上去将她衣衫扣子解开,胸口赫然贯着一柄短矛矛头。

    “这……”

    玉卮看得牙软,柳坤仪也万万没想到她居然伤得这么重。

    临邛眼中有些泪意,对柳坤仪道:“我先回到她身体中去,稳住她的七魂六魄。麻烦柳小姐帮她治疗了。”

    柳坤仪和临邛不对付这么久,这还是临邛第一次用请求的语气对她说话。

    柳坤仪没看她:“我就渊颐这一个发小,你不说我也会帮她。”

    临邛点点头,钻进了傅渊颐的身体里。傅渊颐身子微微一颤,紧锁的眉头舒缓了些,疼痛感减轻不少。

    高崎将房门关上,柳坤仪把傅渊颐身子摆到舒服的位置,摸了摸她的头,很烫。

    柳坤仪对她说:“我要将这跟矛头取出去,会有些疼,你忍着。”

    傅渊颐闭着眼苦笑,咳嗽都不敢用力,牵动伤口会引发生不如死的疼痛。

    “来吧,我不怕疼……”傅渊颐这个“疼”字才说了个声母,柳坤仪掌心往后猛地一撤,那根矛头“嗖”地被她吸了出来,血“嘶”地一下喷溅在沙发上,傅渊颐痛得忍不住喊了一大声。

    高崎将柳坤仪的药箱从手提包里拿出来,柳坤仪把止血的药洒在傅渊颐不住起伏、皮肉外翻的胸口,哼哼地笑:“不是不怕疼吗?叫唤什么?”

    傅渊颐疼得昏天黑地,沙发都要被她扣破个窟窿。她咬紧牙关,坚持回嘴:“我是……不怕疼……可这,是真疼。”

    “这张嘴还不老实,看来我是下手太轻了,你……”柳坤仪一抬眼,见她晕了过去。

    柳坤仪不再数落她:“高崎。拿针线和符纸来。”

    “是。”

    柳坤仪拿着针线对着傅渊颐的嘴比划比划:“你说我要不要趁机将这家伙的嘴给缝起来?”

    高崎心想:姐姐你舍得的话就缝吧。说出口的却是:“我觉得不太好。”

    柳坤仪斜看向窗外:“真无趣。”

    伤口被缝合、处理、治疗之后傅渊颐睡得很平稳。

    柳坤仪去洗了手,让高崎出门帮忙买几件衣服回来,要将她这一身沾血的衣衫换了。

    高崎走了,听玉卮在卧室里喊:“柳小姐——快来!流亭在这儿!”

    柳坤仪走到卧室一看,流亭平躺在床上,右臂不见踪影,腹部血肉模糊,脸上沾满了血,脖子横着一道深深的刀口。

    “她没呼吸了……”玉卮有些紧张。

    柳坤仪将那团在空中飞来飞去的黑球握到手中,另一只手拿来一页符纸将它包裹,双掌掌间现出柔和的光,一点点渗透进符纸。

    柳坤仪轻声道:“这具身体不能要了,你先随我回去,择日我再给你寻觅一具更好的。”

    那黑球在符纸里不安分地左右摆动,似乎在摇头。

    柳坤仪眉间轻拧:“还是要这具身体?现在将你送回去也不是不行,但我要将它修补完之后才行,否则你会很痛苦。”

    黑球依旧跃跃欲试,一刻不能等。柳坤仪无奈,将它拍在那具身体的脑门上,黑球带着符纸一并消失。柳坤仪的手并未离开,继续抚在流亭的头顶。掌间的光芒不断,柳坤仪的额头上渐渐渗出了一层薄汗。

    流亭忽然睁开眼,一直在旁看热闹的玉卮被吓了一跳:“活了!”

    流亭深深地吸一口气,骨缝中、皮肤里,甚至是血液的重新流动都让剧痛的感觉无比清晰。她咬紧牙不喊疼,生怕一喊出口没什么耐心的柳坤仪就会将她的魂魄重新拎出来,毁了这具身体。

    柳坤仪将医药箱拿来,取出一支针筒和碧蓝色的小药丸,她将小药丸喂流亭服下,把她残留的左臂托起来,打了一针。流亭知道这都是止痛的药物,只要吃下之后半小时内,无论多严重的伤痛都能被驱逐得一干二净。

    流亭渐渐有了些力气,用沙哑的声音问道:“为什么……姐姐不给傅渊颐……”

    柳坤仪说:“就让她痛着,也挺好。”

    流亭望着柳坤仪甜甜一笑。

    柳坤仪问:“你怪我吗?让你经过鬼道,做这么危险的事。”

    流亭坚定地摇了摇头:“姐姐让我做任何事,我都会……义无反顾。”

    柳坤仪望着她这张被摧残的漂亮脸蛋,忽然想起自己曾经提过那么一句:“这具身体倒是和以前不同,挺可爱的。”之后几日发现流亭一直都在照镜子,而自那往后,流亭一直坚持使用这身体。如今残损成这样,竟也不愿意换。

    柳坤仪轻轻叹口气,流亭也好,傅渊颐也罢,一个个都被无聊的东西蒙了眼。

    “柳小姐。”玉卮在屋内游荡了好几圈,铁青着脸回来,“怎么没见着游炘念?”

    柳坤仪从进屋起就发现了,游炘念没和傅渊颐在一起。

    “等渊颐醒来问问她吧。”柳坤仪捏了捏鼻梁,眼睛酸涩。估摸着傅渊颐清醒过来还要几个小时,她也去小睡一会儿好了。

    柳坤仪坐在床上闭目养神,流亭艰难地侧过身,脑袋轻轻碰到柳坤仪的腿外,保持着这个姿势沉沉睡去。高崎什么时候回来的她也不知道,连玉卮都睡了。

    时间一点点将疲惫、伤痛和鲜血洗刷,当柳坤仪醒来时窗外已经天黑。

    柳坤仪看了眼时间,6:52 p。

    屋内黑暗,一派酣美睡意,流亭还在前所未有的熟睡中,柳坤仪走到客厅,客厅只开了一盏走廊灯,高崎坐在傅渊颐身边,一直没睡,警惕着门口。傅渊颐也还在睡,听她呼吸平稳,似乎已经恢复不少。柳坤仪再一抬头,见玉卮倒挂在天花板,睡得口水潺潺。

    柳坤仪:“……”

    “姐姐。”

    柳坤仪一离开,流亭也醒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柳坤仪问道。

    流亭脖子和腹部上的伤已经被缝合,她盘腿坐在地上,将当日她和瑞露交锋的情况说了一遍。

    她一早就知道自己不是瑞露的对手,瑞露不仅身手了得,那武器囊简直无所不能,无论打去她多少武器,她都能源源不断地再从武器囊里取出更厉害的。

    流亭被斩去一臂之后瑞露就要离开,去继续追傅渊颐她们。一旦瑞露去追,傅渊颐和游炘念更是没法脱身,流亭继续纠缠她,直到在机场外的公路旁,脖子被抹了一刀,彻底夺去她的行动力。

    她眼睁睁地看着瑞露离开,身体因失血过多再也无法动弹。

    不知昏迷了多久,突然有人过来拍醒她。

    “嘿,小流亭,再不走你就要被抬到医院当尸体了。”

    她睁开眼,居然是傅渊颐。

    傅渊颐浑身是血,看上去伤得很重。她费劲地将流亭扶起来,将已经破烂到几乎只剩伞骨的伞一撑,两人隐去了身影。

    她们就这样相互扶持,几乎耗干了她们见底的生命力,才寻觅到这家酒店。

    她们浑身是血的样子肯定不能顺利入住,索性继续用伞掩护,随客人一起上楼,在同层找了间空房,傅渊颐将流亭的魂魄从身体里拎了出来,让她飞进去开门。小黑球就这样出现了。

    傅渊颐将流亭的身体放到床上之后,跌跌撞撞地来到客厅,想找自己的手机时昏迷了。

    脱离了身体的流亭恢复了些意识,很快感觉到了柳坤仪的气场,生怕傅渊颐死在这儿,流亭火急火燎地飞去找柳坤仪,指引她来这儿。

    这一整趟下来发生的事和柳坤仪想的差不多,不过……

    “游炘念呢?”柳坤仪问道。

    流亭:“不知道,我醒来时傅渊颐就一个人。”

    “她在傅家。”

    不知何时傅渊颐醒了,她看上去气色好了些,起码不再脸白如霜,脸庞上有了些气色。柳坤仪的治疗和临邛的回归让她迅速恢复,尽管现在依旧非常虚弱。

    她躺在沙发上不知道在思考什么,淡淡地说出这句话。

    玉卮也刚醒,听到傅渊颐的话吃了一惊:“什么?她在傅家,不就是你家吗?”

    傅渊颐点点头。

    “就是专门炼鬼的傅家?”玉卮明明已经确认,可还是带着一丝侥幸问出口,她想傅渊颐否认或者给她一些希望——如果游炘念真的落在傅家人手中,如她姐姐傅玹玑亦或是青田,那她生存几率几近渺茫。

    “没错,就是那个傅家,专门凶残炼鬼的傅家。”傅渊颐坐起身,拿了高崎买回来的衣服,披在身上,系紧衣扣,对柳坤仪说,“坤仪,得再麻烦你一件事。”

    柳坤仪:“你现在就要回傅家?”

    “没错。”

    柳坤仪觉得好笑:“当年你走的时候信誓旦旦说再也不踏入傅家一步,现在是要自打耳光吗?”

    “怎样都好,自打耳光就自打耳光。”傅渊颐将她的伞握在手中,“就算你不去,我也有办法自己去。”

    傅渊颐大踏步就要出门,柳坤仪认命般怒道:“我就送你到傅家门口,绝不进去!”

    傅渊颐停下脚步。

    “你要如何任性都是你自己的事,绝不再帮你善后!听到了吗?”

    回想起来,每次傅渊颐要任性做点儿什么时柳坤仪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和她划清界限,可这界限怎么划,似乎都划不清晰。

    傅渊颐很诚恳地说:“坤仪,如果他日你有难,我一定为你赴汤蹈火。”

    柳坤仪冷淡拒绝:“你这是咒我呢?不必。”

    第89章

    8:05 p,游炘念离开王芳身体1天又23小时,傅渊颐和柳坤仪一行人开车前往傅家。

    傅家在距离咸阳机场四百多公里之外的番阳暑地,那是傅家自古以来雄占一方的矮山。六百年前傅家发家于此,当时的番阳暑地还是一座秃山,可傅家祖上脉了风水,说这山前有番阳东湖,后靠五伦山脉,而番阳东湖湖底还沉着某朝大将的墓。

    傅家祖上说这儿风水极佳,又靠山又有门神,天高湖阔,在此安家肯定能枝繁叶茂,家骥人璧。

    祖上说得没错,自从落户番阳暑地之后傅家一路财源广进,开枝散叶,甚至将当时三大鬼宗派系全数斩落马下,一些更小的家族、门派在傅家的强势铁蹄之下更是毫无活路。

    傅家炼鬼方式于前人大有不同,手段凶残却回报极高,一时间朝廷江湖全都踏上番阳暑地,只为求一件厉害的法器。

    傅家风头一时无两。

    如今番阳暑地已不是秃山,随着时代变迁傅家也在转变。番阳暑地依旧是傅家的地盘,只是当年的几座森森庭院已经变成现在奢华的别墅。

    番阳暑地没有直达的飞机,即便费时,她们也只能选择开车前往。

    这一路车流不算拥堵,可天空飘着雨,夹着雪,道路非常湿滑。这一路一半以上的路都在山上,她们必须翻过陡峭的五伦山脉西线才能抵达番阳暑地。蜿蜒的山路之上,她们的车像只勤恳的蚂蚁,不断地上上下下,前往渺茫的目的地。

    越来越多的弯道限制了车速,又是夜间开车,高崎驾驶非常谨慎。

    柳坤仪坐在副驾上,傅渊颐和流亭这两名伤员靠在后座,玉卮不需要实在的空间,但又不能挤在她们两人之间,弄不好就一屁股挪人腿上了……不怕风不怕雨的玉卮自告奋勇坐到车顶,能听见她们的谈话还能远眺夜幕之下雄伟山脉,也算件好事。

    漫漫行车夜,柳坤仪问傅渊颐这短短一天之内到底发生了什么,傅家人怎么会插手这件事?

    “又是你姐?”

    傅渊颐的回答出乎柳坤仪的意料:“是傅隽柏。”

    柳坤仪表情一凝:“你爸亲自出手?”

    “对。”傅渊颐回答得轻松。

    傅家掌门人居然亲自出山,这是柳坤仪没想到的。

    傅柳两家是世交,傅家炼鬼凶残,不易入世,所以一直占着番阳暑地,而柳家却一直在都市生活。两家人在上世纪中叶开始交好,炼鬼与纵鬼看上去类似,都是和鬼打交道,但说到底本质不同。傅家炼的是法器,而柳家多与冥府交好,也曾纵鬼兵支援政府。不存在竞争关系的两家人时常串门,连傅渊颐都是她妈妈在柳家做客时出生的。

    当年傅渊颐的母亲怀胎十月,预产期已过,这孩子却迟迟不见动静。放在平常人家肯定得发愁,但傅渊颐父母却一点儿都不在意,甚至有些欣喜——这孩子肯定不同凡响。

    傅渊颐出生之后全家人都非常疼爱她,傅渊颐长得可爱又不爱哭闹,自小就是一副小大人的模样。而柳坤仪却脾气古怪,身为柳家的独女,爸妈宠爱到没边,怎么都治不好她的公主病,直到这俩小孩玩到一块儿去后,柳坤仪才算是有人能治。

    傅渊颐古灵精怪,鬼主意层出不穷,柳坤仪每每在她身上吃亏,对方还一副“这事儿绝不能赖我”的无耻模样。之后,只要柳坤仪一发大小姐脾气,妈妈就摸着她的脑袋说:“明天去傅家陪渊颐玩玩吧?”这话堪称灵丹妙药,保管一秒钟散了她的坏脾气,能好好乖上几日。

    柳坤仪不愿意去傅家除了傅渊颐实在太鬼之外,还有一个原因,她不太喜欢傅渊颐的父亲。

    傅隽柏二女儿傅渊颐出生的时候他已是知天命的年龄,却貌如青年。柳坤仪进进出出傅家那么多回,只见过他三次。记忆中傅隽柏爱穿旧时长衫,手里总是拿着一本书,满头的黑发梳得整整齐齐,找不出一根银丝。他从不笑,也不说话,身上散发着强烈的木香味。那味道太过浓郁,让人不禁想这味道是不是为了掩盖别的异味。

    后来听妈妈说柳坤仪才知道,傅隽柏一生炼鬼,身上沾满了恶鬼的腥臭,那香味的确是为了掩盖这股腥臭。傅渊颐妈妈每天都会将家人的衣服洗完后过一遍蝣水,去除恶鬼怨气,再让佣人晒到院子里,以寒松松脂制成的香薰烘衣。做法虽然古老,但香味却能非常持久。

    柳坤仪不喜欢傅家做的事,但两家是世交,她身为晚辈没资格说这些话。

    “难怪那时候你就讨厌我。”

    说到以前的事,傅渊颐都觉得是上辈子的事了。她离开傅家太久。

    “我讨厌你不是因为你是傅家人。”柳坤仪说。

    “哦?”

    “就单纯的讨厌你而已。”

    “……”

    “所以。”柳坤仪问道,“你爸将游炘念给收了?为什么?她的魂魄就算与众不同却也到不了傅家掌门人亲自出面的地步吧?还是说他知道了你的盘算?”

    ……

    沉云盖顶,寒风怒号,整个烂尾楼空被吹得四面透风,几欲坍塌。

    游炘念望着屠苏和瑞露渐渐逼近的身影,眉间突然聚起坚毅的神色,将傅渊颐的伞握在手中,不退反进,站在傅渊颐和梦魇兄妹之间。

    “我知道你们目标是我,没必要伤害她。”游炘念道,“你们很强,但我还有没完成的事,就算拼死一搏我也会奋战到底。”

    屠苏和瑞露看着她,不说话。

    “换个地方?”游炘念说,“别在这里,伤及无辜。”

    瑞露显然不想废话,突然向她冲来,速度迅猛如电。游炘念早有防备,借着魂体轻盈在瑞露将动瞬间向后猛退,将伞对着她“砰”地一声打开,瑞露连挥几刀,都直直地砍在伞面上。没想到伞面被砍得完全变形却没撕裂,游炘念闪身到她左侧,一脚踢在瑞露的肋骨上!

    游炘念不能确定自己是否能触碰到对方,但当她这用尽全身力气的攻击得手时,从脚面上传来的剧痛真实地证明了触碰的可能性。

    游炘念得脚之后赶忙后退,避开瑞露快得几乎看不清来路的寒刀猛闪,刀光从四面八方切来,夹杂着烈烈罡风,在她皮肤上割出密集的刀口。

    游炘念当然知道自己一介凡人不可能是对方的对手,可她也绝不甘心束手就擒,就算到最后一刻她也要坚持对抗,死也死得有尊严!

    她再次操起傅渊颐的伞,不得不说这把伞从第一次在酒店餐厅击退曹玢开始,就和她颇有缘分。游炘念知道这把伞坚固无比,即便看不清刀的来势,只要将所有刀光一一抵挡,甚至只需将伞撑开护住自己的身体,瑞露即便速度再快,力气再大,也难在一时攻破!

    瑞露的刀砍在伞面上如暴风骤雨,游炘念的手臂和腿被砍得血肉横飞,她却在这时产生了一种热血快感,如同年少时在无数比赛中和强敌交锋时的心境。

    既然要死,不如全力反击?只要能击中对方,得一分,游炘念都死而无憾了!

    那把伞一直当在眼前,无论怎么刺怎么砍都无法将它损毁。一向喜欢速战的瑞露心里有些烦躁,眼中戾气横生,用尽全力刺出一刀,如乘风破浪之势,劈山断海之力,刀锋“嘶”地一声终于刺进了伞里,一入到底。与此同时游炘念猛地一合伞,将刀卡在伞骨之内,瑞露想抽,竟没能抽动。

    “当心!”远处的屠苏一声提醒反而分了瑞露的神,游炘念卷着对方的刀将其挑到空中,瑞露虎口一震,手中空了,游炘念趁势一个弓步向前,伞尖狠击她喉头。这一击速度不在瑞露之下,作为一名全国击剑冠军凝聚最后一丝尊严的进攻,比她在所有比赛中的出击都要快都要狠。瑞露来不及回撤,喉头被杵了个正着,后退了两三步。

    游炘念没想到真的得手,痴痴地笑起来。

    “傅小姐!”她满面笑意,“你看到了吗!”

    傅渊颐早已无法动弹,最后残着一口气想让游炘念快些逃走,没力气说。本以为游炘念也是性情中人,不至于丢下她一个人跑走,没想到她这性情真是性情大发了,不仅不跑,还跟人对上,甚至讨着了一丝便宜。

    瑞露也是轻敌,如果不是一开始就藐视这只孤魂小野鬼的话,她大可一上来就一炮轰了游炘念,教她魂飞魄散。可瑞露偏偏用刀,大概是没想到游炘念看着文文弱弱,却是个中好手。不过这一记之后,瑞露必定全力以赴。

    事到临头游炘念没有一丝惧怕,反而纵情一战,傅渊颐看着她香汗淋漓精致无比的脸庞,一瞬间也像忘记了疼痛,甚至露出了笑意。

    我们游小姐啊……傅渊颐看着她,目光难以移开——真是很厉害。

    “好了,瑞露。”屠苏有些看不下去了,“不要磨蹭。”

    瑞露点了点头,从武器囊里拿出一把枪,对准游炘念。

    游炘念依旧没有惧色,将伞再举了起来,对傅渊颐说:“实在不好意思,傅小姐,这把伞你就送我吧,给我留个纪念,也不枉我们相交一场。”

    拿去吧。傅渊颐心里默道。

    “我欠你的。”游炘念道,“估计也还不了了。”

    瑞露开枪了。

    再死一次是什么感觉?痛吗?可能不会太痛,就算有疼痛也不过是转眼间的事。

    也是惨,上一次怎么死的还没弄明白就又要死了。

    游炘念最后一个念头是:你说,人真的有来生吗?记忆呢?

    瑞露这一枪对准了游炘念,“砰”地一声,子弹穿过风雪,消失在阴沉的天际,游炘念不见了。

    瑞露:“?”她知道子弹并没有打中游炘念。

    屠苏却和她望向相反的方向。

    一个古怪的罐子在空中划着弧线,瑞露的目光随了那罐子一路,罐子落在一个年轻男人手里。

    那男人一双精目充满狡猾和警惕,罐子入手颇为得意:“你们是冥君的人吧?这没你们什么事了,小鬼已被我们傅家所收,你们退下吧!”

    “青田。”

    站在他身旁的高壮中年男子一身黑色长衫,浓眉玉面,看不出实际年龄。他这低沉的一声含着沉沉威严,青田立即后退了一步,不吭声了。

    傅渊颐怎么都没想到会在这里和傅隽柏——她的父亲重逢。

    青田被这一声训斥闭上不安分的嘴,将装着游炘念的阎罗罐放入帽衫之后的帽子里。傅玹玑看了他一眼,没说话,而傅隽柏拱手对屠苏和瑞露道:“劣徒无状,实乃老夫教导无方。此小鬼乃是从我傅家窜逃的无主孤魂,还望二位高抬贵手,行个方便。”

    屠苏看了一眼傅隽柏衣领上绣着的奇特符纹,眉头略展,又望向青天手中的阎罗罐,哼笑一声:“傅家?有意思,无主孤魂竟能引得傅家和柳家同时出手,只怕没那么简单吧?”

    傅隽柏眼中掩藏锋芒,似笑非笑道:

    “这小鬼乃是傅家不肖女叛家出逃时从我傅家鬼室之中窃得,若与昔日我傅家所收的鬼王相比自然算不得特别,但我傅家的东西从不曾落入外人手中,对叛徒也从不曾手软。还望二位能将她们交由傅家处置,也算是卖我傅某人一个薄面。至于柳家那位少主,与这不肖女交情笃深,也是一时糊涂,老夫为其向二位陪个不是,日后若有需要我们傅柳两家相助之处,定当义不容辞。”

    屠苏和瑞露互相看了一眼,将武器收回武器囊,转身对着空气一扒,空中被他们扒出一个大洞。瑞露回首道:“我们二人此行是为捉拿擅闯鬼道之人,捉鬼只是顺便,让你一回也是无妨。”

    她猛然一指瘫在地上几近昏迷的傅渊颐道:“既然她是你们傅家的人,那此事我等要回禀冥君再做定夺,介时还望傅先生莫要徇私护短才是。”

    说完,两人便钻入洞中,消失不见。

    傅渊颐眼睁睁地看着游炘念被收入阎罗罐而不得动弹,她还想挣扎起身,站在一旁未发话的傅玹玑忽然低声怒斥:“不许动!你不知道你胸口的伤已经牵制住你全身了吗?不想死就老实待着!”

    傅隽柏望了她一眼,没表情没说话,什么也没做,转身走了。青田也跟着他师父一同离开。

    傅玹玑见父亲离开,从口袋中取出一个符袋,将袋口解开,从中飞出一只火红色的鸟。那鸟安静地飞向傅渊颐,落在她伤口上,轻轻挥动翅膀,傅渊颐马上被睡意包围,四肢舒缓了不少。

    “别不识好歹。”傅玹玑说道。

    傅玹玑要走时忽然听见傅渊颐微弱地开口,凝神一听才听清她在说:“明天见。”

    第90章

    听完傅渊颐的话,玉卮一个猛扎从车顶钻了回来,面如青漆:“你、你说什么!屠苏和瑞露说要回去禀报冥君?啊啊——完了!全完了……这回真的死定了!冥君肯定要知道了!”

    一车淡定的人看向她,只有傅渊颐有兴趣逗她:“所以说,玉卮,你到底为什么要冒着丢工作甚至会被送入监狱的风险将游小姐带回人间?这吃力不讨好的事儿不像是你会做的。”

    玉卮浑身冰凉,似乎有话想说,沉思了半天又闭嘴了:“无论我说或不说最后也是我自己独自承担。”

    依旧是五六岁幼童模样的临邛突然冒出来,趴在傅渊颐脑袋顶上,很是时机地吐槽:“但你说出来可以让我们都开心开心嘛。”

    玉卮狠决地看临邛一眼。

    傅渊颐安慰她:“别担心,游小姐在人间也不只有不足11个月的时间,往后她肯定还要取心头血,时间会过得更快。冥界时间过得慢,可能屠苏和瑞露两兄妹还没见着冥君呢,你就能带游小姐回去了。对你而言,时间足够。”

    傅渊颐说得不无道理,玉卮心中稍微宽慰了一些,但还是存着忐忑。

    柳坤仪从后视镜里别有深意地看着傅渊颐:“听你的语气,似乎完全不担心你的小猫嘛。”

    傅渊颐挪了挪身子,没说话。

    漫长的一夜即将过去,天色微亮时她们终于翻过了五伦山脉,远远地看见了番阳暑地。

    玉卮她们都在摩拳擦掌,傅渊颐却说:“你们将我送到门口,我自己去就行。”

    “你真自己去?”柳坤仪道,“你确定自己一个人去还能再出来吗?”

    傅渊颐没回答她,轻敲太阳穴道:“临邛,你也留下,你不能重返傅家,对你而言太危险。”

    临邛从她身体里飘出来,严肃道:“我也不想你回去。你如果回去,你家人一定会用尽一切办法把你留下来。你伤没好,我不要你去冒险。”

    傅渊颐摇摇头:“这事只能我自己解决。”

    临邛还想再说话,柳坤仪插话:“让她去吧,她们傅家的事,就留给她们傅家人自己解决。”

    临邛见傅渊颐的身影独自消失在雾霭沉沉的山林间。算起来,她已经和傅渊颐形影不离十三年,她也有十三年没回过傅家。

    但对于临邛而言,傅家的一砖一瓦,一呼一吸,都是不愿回忆的噩梦。

    傅家别墅坐落在番阳暑地最高处,从山脚开始就是她傅家的领地。傅渊颐自小就在这座山中玩耍,即便没有临邛带路,她也能独自行走。

    她手中的伞已经只剩伞骨,几片残损的黑布挂在满是伤痕的伞骨上,看着有些凄凉。

    傅渊颐抚摸伞骨上的道道深痕,细细回忆这些深痕的来历。游炘念肆意潇洒的笑容浮现在她一片黑暗的视野中,像只有她一个人能够观看的电影。

    脚下是许久没有踏上的故土,山间泥土的清新和雪松富有厚度的味道飘入她的嗅觉。

    即便年少离家,时光荏苒,只要闻到这些熟悉的气味,“家”这个字便会浮现在她的脑海里。她失明之后曾在山林里独自度过漫长的三个月,这三个月里她跌跌撞撞,无数次跌倒又无数次地站起,她想证明自己即便失去了视力,依旧和正常人没有区别。这个山林的一草一木见证她人生巨变,也见证她倔强的成长。

    这里没有变。

    她熟悉的树都还在十三年前的位置上,只是长高了些,粗壮了些。

    傅家圈养的守山鬼在树林间若影若现。如果是外人,它们早就一拥而上将其撕个粉碎,大概是闻到傅渊颐血液里傅家的味道,它们躲在树后,迟迟未动。

    傅渊颐可以看到它们,一如既往,它们的脖子上都被系着傅家独有的项圈,铃铛声随着它们的动作此起彼伏。

    独行穿过山脚树林,几乎在一瞬间,一栋豪阔的别墅森然耸立在树林之外。

    别墅四周高墙之上布满电网,电网密密麻麻地布着黑色金纹的符纸。傅渊颐用伞撑地,慢慢向前走,忽然前面多了一个人。

    “小姐,请您止步。”一个年轻男人的声音响起,“前面是私人府邸,不得擅自闯入!”

    第3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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