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国风云 作者:岳树树

    第20节

    远处泛着银光的铠甲,正在拉弓,林瑄也已经把箭上在弦上,几乎是同时拉弓一较高下。周显的心提在嗓子眼,嘴巴紧张得干渴的黏在一起,王爷箭射慢一拍,这一拍足以让自己致命,给对手喘息。

    箭在黑夜中穿行,如破晓不可阻挡。

    跟着林瑄的身上被箭力贯穿。

    “王爷——!”周显惊叫着,林瑄在马上因巨大的箭力险些从马上滑了下来,拉着末名的鬃毛才缓掉箭力。

    林瑄射出的那一箭已经被对手挡住……

    变化就在一瞬间,穿着银色铠甲的将军突然坠下马去,林瑄嘴边带着一抹微笑,“…擒贼先…擒王…”

    “好…身手,只可惜你只接到了一支箭,每次也只会射一只……你以为你的箭真的会比我的快?”

    “王爷——!”周显望着林瑄没入肉中的长羽吓得浑身哆嗦。

    林瑄单手掰掉箭的后半部分,另一手拉着缰绳加速,“驾——驾——”

    身后的周军果然乱作一团。

    周显知道,王爷顾不及一切,不惜以身做饵,只是因为定北侯需要他。

    第一百一十二章

    112

    耳边是呼啸而过的风。

    林瑄领着不多的近一百人马飞驰在夜里,这次出击算是失利,周军早有准备设局就等他们上钩,林瑄气得要紧牙关只能狠狠得抽马鞭加快速度。

    “王爷,我知您救侯爷心切,王爷与侯爷更是情同亲兄弟,可…如今兵马不足,去只怕……”

    “你既然知道本我与侯爷情若手足就不该说这样的话,此次我饶你,若再提起,休怪本……无情……”

    周显在马背上看得清楚林瑄身上的箭伤虽然不重,激动间扯得她嘴角抽搐。保护王爷是他的使命,终究咬咬牙道:“诺!”

    “你……”林瑄正要吩咐,忽然眼前一黑。周显越过马上,将林瑄抱了下去,低头望着昏迷的林瑄面色凝重,眼神坚决仍带着一丝愧疚,“王爷,属下逾越,你绝对不能以身犯险!过了今夜,要杀要剐周显任由您处置…”

    河岸边,红色的血水渗透到土地里仿佛人间炼狱,躺下再也不可能站起来的战士,站着的战士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躺下,空气中弥散着浓浓的血腥味儿。

    白猛没想到江熠死得早却留下个如此厉害的儿子,能打得很。如不是周军人多真不是这年轻后生的对手,两倍的伤亡人数让白猛心急如焚。尽管把照军已经圈住,他们那又猛又狠的架势实在骇人,铁甲上沾着粘稠的血液,脸上渐得血活像一个个嗜血恶魔。

    “小侯爷——别怪我没提醒你,如今你只剩下二十人,投降吧。”

    “投降——?战死我还有脸去地下见我爹,投降……我爹只怕能气得从坟墓里爬出来掐死我,哈哈哈……”江陵月把剑插在地上,脸上的笑意丝毫没减。

    “侯爷,你该为活得人考虑考虑,江老太君就你这一个孙儿,你若是死了江家的香火可就断了。”

    “白将军,没听过‘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放心,我家老祖宗我了解,你就不必费神。江家世代为将,还没出过降兵,我若战死,老祖宗会哭着送我心里踏实。至于香火嘛,早晚都会断,你们白家也会断哦,不是你们这辈,就是下辈,或者下下辈,我看得开!不过看白家投降这事这么热衷,估计香火能延续好久哦……哈哈哈…照国的将士你们说是不是啊?”

    照军笑成一团,白猛又被江陵月气得不轻,对生死在意的人最怕莽汉,无所惧畏的气势真的拥有灼伤别人的力量。

    “今日,我江陵月能与诸位战死沙场也是人生一大快事,古来征战几人回!不管谁先倒下都要挺到最后!决不能丢了照国的脸面。”

    “古来征战几人回!!侯爷威武!侯爷!侯爷!”

    二十三位壮士怒吼的声音,让步远处的水鸟又一次惊得四下乱分,更惊得周军人心荡起涟漪,那是对对手的一种敬佩。白猛心里有种说不清的震撼,手也跟着有些发抖,眼神静静地望着一切,“杀!”

    最后一次命令,今晚的战争应该结束了。

    “杀——!”江陵月嘶吼一声。

    “啊!啊——!”

    二十三人纵是有通天的本事也对付不了几千人的军队,江陵月朝远方看了看,心里五味杂陈。身边的人越来越少,加入倒下者的行列,江侯爷已回天乏力……气数尽了。最后的三名战士将依然紧紧将定北侯护在中间,脚下就是多年来征战的兄弟,没人知道下一个倒下的人是谁,但终究他们都会倒下。

    “若有来生,仍愿当将军!”

    在场的周军没有一个人会忘记这场恶战,还有照国定北侯最后的嘶吼。

    一切都平静下来。

    周显带着一百精兵气喘嘘嘘赶到,只剩下最原始的战场,一地上倒下的人横七竖八。他们还是来晚了,眼前似乎能还原今晚战场的惨烈程度。

    “完了…侯爷,侯爷呢……”周显脸色泛白眼眶发红,目光不停在战场上搜索着,怕一眼找到定北侯。

    天色泛白山谷里已经有鸟叫声,渐渐地林瑄才有意识,睁开双眼刚看清周围,心跟着一沉。

    “陵月呢——!陵月呢!”几乎从地上跳了起来,燃了一夜的篝火消失殆尽。

    “回王爷,周大人带兵去救侯爷了…”

    身边的战士还没把话说完,林瑄气得面红耳赤,怒吼起来,“周显他好大的胆子!竟然敢——!”急匆匆朝不远处悠闲吃早草的马奔去,拉上马抽起鞭子飞奔起来。

    “王爷,王爷——”将士一个个见拦不住,慌忙牵着马跟了上去,动作慢的还差点从马上摔下来,这地界儿谁都怕王爷有个三长两短。

    林瑄的心里满是愧疚,后怕得不敢往坏里想。

    “江陵月,你一定要挺住。”

    “二哥,以后就是我们的天下。”

    “二哥,我陪你打周国。”

    “二哥,得月楼的菜色好,我们去尝尝。”

    “二哥,你别生气,我都听你的……”

    远远得就见周显带着人正清扫战场,林瑄鼻头发酸心里松了一松,急忙下马。

    “王爷——”周显端正得跪在林瑄面前。

    “免礼,”林瑄心不在焉,眼神不住搜寻着江陵月的身影,问道:“定北侯呢?”

    周显依然跪在地上,沉声道:“回王爷,最晚…定北侯领兵全军覆没……”说出这几个字,周显悲痛到了极点。

    “……”林瑄愣在那里,命令道:“告诉我这不是真的!”

    沉静的空气仿佛抽了林瑄几耳光。

    手里的马鞭无情得挥向周显,鞭子是蛇皮做得很沉,一鞭下去周显的衣服跟着裂了口子,平日里林瑄都不舍得使劲儿全力抽打他的爱马,站在今日的他显得多么绝情。

    周显捧着江陵月的贴身宝剑和残存的铠甲,“王爷……”

    林瑄悲痛得几乎要晕过去,嘴唇不停的颤抖半天没说出一个字,艰难得走过去指尖轻轻得触碰着江陵月的遗物,手抖得如同秋日细雨。忽地奋力一挥,把东西全打在地上,吼道:“给本王看这些作甚!找——!给我找!活要见人死要见身,不然你们都跟着陪葬。”林瑄恨得后牙咬得咯咯直响,听得骇人。平日里温文尔雅的王爷发起怒来不亚于地狱阎王。

    “是——!王爷,属下这就加派人手继续找。”周显顾不得疼,甚至他不觉得疼,如果王爷不对他做些什么,他更难原谅自己。

    四下无人,林瑄呆呆得望着周围,喃喃道:“陵月是二哥害了你……”

    三日整整三日,定北侯毫无音讯。

    营帐里,林瑄明显消瘦了好多。

    见常安进账,林瑄急忙抬头,眼神里带着期许,“怎么样?有消息没?”

    常安揪心得摇摇头。

    刚刚摆好的膳食,林瑄提箸勉强吃了几口,“都撤了吧。”

    “王爷,您又吃了几口…您这样身子哪里熬得住。”最近雍王脾气暴戾,常安不敢多劝却又不能不劝。

    “咳咳咳……”林瑄忍不住咳嗽几声,“本王吃不下,叫你撤你就撤。”悲痛到难以下咽大概就是这种感觉吧。

    常安刚出帐篷,林瑄放下手里的奏折,自言自语道:“悦君我一定不会放开你……”

    “王爷,大将军求见。”

    “传——”

    大将军风一样地进到营帐。

    “王爷,上次你从马背上射下来的人是周皇三子。”李立激动地搓搓手,他知道这几日王爷心里不痛快。

    果然林瑄眼神一亮,微微敛眼,“哦—?”

    “据可靠消息,周三皇子伤势很重,只怕要归西了。”

    “哼—!他本就该死,让周朝老儿多派几个儿子来给本王杀杀。”

    “这三皇子在他父皇那并不讨喜,周朝皇族历来很少上战场。周军现在粮饷充实,只怕是有得打了,”

    “朝里粮饷近日调拨还及时么?”林瑄忽然回过身来问道。

    “唉……粮饷最多还能维持半个月。”李立来此就是为了粮饷,近日他送出去催粮饷的折子迟迟得不到批复,皇上那也有日子没传消息来了,这账还怎么打……真是怪了。

    “皇兄那也没有消息?”林瑄眯起眼,英俊的面庞上全是凝重。

    “皇上那好几日没有消息了。”

    林瑄抚额,朝李立挥手道:“大将军先回,本王来处理此事,你安心领兵就是。”

    “等王爷好消息,末将先告退。”

    到了这个时候,林瑄突然意识到此刻,她的皇兄林瑾在做选择,是打还是不打。林瑄心里又蒙上一层灰暗,若是林瑾要她回朝撤兵,她该如何?

    手里的杯盏落地,茶水洒了一地。

    “王爷,您怎么了?”常安忙跪下来,捡起杯子。

    “……常安,你说皇兄是不是从小宠爱本王?”

    “王爷您这是怎么了,长兄为父,皇上对您一直都爱护有加,这有什么好怀疑的?”

    “无奈生在帝王家,帝王有很多无奈的时候,也可能要做无奈的选择…”林瑄笑了笑,“反倒不如你们自由,把杯子收起来就退下吧,本王想一个人静静……”

    “诺——”常安第一次在林瑄的眼神里看出了害怕,他自己也很震惊。

    一个人若是有了想守护的东西,就常常会害怕失去。

    第一百十一三章

    天色渐白。

    靠着树睡了一夜,杜蓬莱醒来浑身僵硬,伸着懒腰站起身。脚边的篝火一夜的燃烧剩下半明半昧的灰烬。望着不远处独立的质弱背影,忍不住摇摇头,漫步过去。

    随行护卫拦在面前,“杜先生,这是给您的消息。”

    “退下吧。”杜蓬莱接过千里之外的讯息,匆匆一瞥面无表情地将纸头放到篝火上,片刻信纸燃了起来。她一步步走上前面的小土丘。

    “王妃,又一夜没睡?”杜蓬莱有些无奈,女人太聪明总是很难缠。

    回过头来,是一张仙子般的面容,哪怕是浅浅一笑也让人心旷神怡,“杜先生,早。”

    “悦君不是没睡,不过醒得早些。”

    季悦君目光再次落在远方,背南向北。

    杜蓬莱嘴角偷笑,也笑林瑄有如此福气,却是她羡慕不来的。

    “再往北走一日就到照军营地,”杜蓬莱顺着她的目光望去,“王妃想王爷了吧?”

    “……”季悦君没有吱声,杜蓬莱却望见她听到“王爷”两个字身子不自然的有些僵硬。

    杜蓬莱轻声说:“我想王爷对您的想念绝不会比您的少……尽管带您至此地,我还是劝您不要向前,别去找她。”

    季悦君抿嘴秀眉微皱,“那还请杜先生赐教,为何王爷要你带我走。”语气温婉而坚决。

    “……”杜蓬莱没有出声负手而立,季悦君也不催她二人僵持地站在风中。

    杜蓬莱在岔路口上,一路以来她都在犹豫,今天不问对错也该有个决定。

    “王妃,王爷让我带你走是为你好,王爷瞒着你也是为你好……即便王爷再厉害,她也不过是个凡人,即便她想保护的东西也不一定能护得周全,有些事情我觉得您还是应该清楚的,所以我决定都告诉你……如今事态又不同了……”

    转过身去,季悦君在杜蓬莱的眼里看到沧桑,那不是一种无奈,而是看透一切的无动于衷,心里无端多出些挥之不去的琐碎。

    “杜先生请说,愿闻其详。”

    “你是周皇的女儿非季沐之亲生……”杜蓬莱相信对于复杂的问题越直白的表述越利于理解。

    “你在胡说什么……”季悦君向来端庄临危不变,如今脸色却难看得紧。

    “我并没有胡说,这是事实……”

    杜蓬莱讲了一个长长的故事,季悦君听完愣在那里半晌没出声,心里如波涛翻海,为不曾谋面的娘亲悲伤,想来她的一生是多么无可奈何,更没想到得是她的娘亲竟然爱的是林瑄的姑姑,她如今和娘亲走上了同样的道路。

    “坦白来说,如今照周开战起因是你。”杜蓬莱说到这也不再吱声,静静等着季悦君把刚刚的谈话内容消化完。

    是啊,周国要公主回国,如今季悦君已经是照国王妃照国怎么可能轻易放走,更不要提照国和周国的血海深仇。季悦君的身份也处在尴尬的境地,一方面碍于雍王妃的名号照国就该保护她,但她又是林瑄杀父仇人的女儿,照国更多得选择是……何况自古以来为一个女子开战,往往没有好下场。

    战争总是要有人死,甚至是很多人死。百姓的生活也会受到各种影响,各阶层的矛盾跟着变尖锐,如果这一切都是因为一个人引起的,那这个人早晚要成为众矢之的,被天下人所唾弃。

    季悦君打了一个冷颤,“难怪皇上至今没宣召此次征战的缘由……不过周国也没说……”

    “皇上既然这么做自然是承认你的王妃身份,周皇也没吭声只怕也是把你这个女儿当真了,他昭告天下之后陷你与被动的境地。”杜蓬莱分析得口沫横飞,“不过,此一时彼时。周国三皇子战死了,江……”念头一转,“王爷跟着李立领兵打得也很吃力,战争除了调兵遣将之外比得就是内部供应,说白了就是烧钱……”

    “王爷那现在缺粮饷?”

    杜蓬莱没有吱声算是默认,季悦君疑惑得望着杜蓬莱,“那杜先生现在为何不让我去找王爷?”

    “王妃是聪明人,”杜蓬莱向前迈了一步,有意无意地拨弄着脚下的黄土,“王爷是从谁手里抢走您的?”

    “你是说……”季悦君抬头对上杜蓬莱的眼睛,眼神坚定心却有了涟漪,嘴上自然迟疑。

    “你想得不错。”杜蓬莱抬头,“……王爷是皇上的亲弟,可皇上有些事情上是万不会纵容王爷的,即便是王爷她也不敢肯定,才会我带王妃走。若是王爷有七成以上的把握,依照她的性子也不会让王妃离开她了……为了你她什么都敢做,唯独这一件事,却是让她万分为难的。自古江山和美人都是难选,何况王爷如今连选的资格都没有……”

    季悦君沉默着,杜蓬莱说得每一句话都很大胆甚至是放肆,无奈得是她却不得不承认他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对的。

    “悦君很是奇怪杜先生对皇权并不像常人一样惧畏,反倒有种置身事静看一切的平静。”季悦君冷冽的声音分不清这话时褒奖还是讽刺。

    “呵呵…我的家乡比较特殊,在那片大地上五千年的历史出过很多帝王,终究是黄土一培。任何社会形态都有终结的时刻,我们不过是历史长河里的过客,帝王制度也有终结的一天。可惜时代背景不是我们能选择的,可是时代背景又最影响一个人的一生。”

    “你可知道今日的一席话会招来杀头之罪。”季悦君几乎用看怪物的眼光看着面前的这个人。

    杜蓬莱笑了笑,“王妃你不会的,你和王爷是一路人。”

    “那你说,如果王爷有资格选得话,她会选什么?”季悦君冷冷得盯着杜蓬莱的眼睛仿佛想看透他一样。

    “王爷是性情中人。”

    季悦君的眼泪瞬间涌了出来,喃喃道:“不问明天,我只要她现在好好的。”

    “杜先生王爷向来说你博学睿智,你说这仗该不该打?”

    “我不喜战争,战争意味着马革裹尸还的悲烈,意味着妻离子散。任何人都不该为了个人私欲引发战乱。不过……王妃不必过于自责,照国和周国早已是血海深仇,这一仗早晚都要打,如今皇上是被动参战,而你给你他可打可不打的理由,这才是王爷害怕的。”

    “皇上当初让定北侯在城门守着是为了试探王爷…”想到这季悦君一阵后怕。

    杜蓬莱没有搭话,只幽声道:“王爷和侯爷什么交情,朝里有几个人不知不晓,侯爷手里掌握着十万精兵,皇上就算再宠爱王爷可他终究还是皇上。”皇家本无情……

    季悦君的手心冒汗,她明白林瑄的所有为难和努力都是为了她的安危。

    “如果……”

    “人生没有如果,只有因果。有什么样的因就有什么样的果。王妃也不必多想,事情尚未到山穷水尽,何况山穷水尽又一村。”

    “杜先生你说得对,你带我去找她吧……”

    “哦?听了我的话,王妃不害怕么?”

    “不怕……”更不想在还有退路的时候逼得她山穷水尽。

    “王爷比很多人都要幸运,”杜蓬莱望着季悦君的眼光充满欣赏,“能设身处地为对方考虑,带着一个勇敢的心,相信前方的路也没那么难走。”

    季悦君笑了笑,揶揄到:“杜先生果然是王爷的谋士,处处为王爷考虑。”

    “羞愧,羞愧”杜蓬莱尴尬地笑了笑,“王妃果然兰心蕙质。”

    “悦君不过说笑,杜先生是局外人看得透彻……杜先生请受悦君一拜。”

    “使不得,使不得——”杜蓬莱见季悦君行礼,急忙阻止。

    “先生不要拦我,这一拜是为了王爷,王爷的人生还很长少不了要明白人在身边时时劝诫……我,还望先生在王爷身边匡扶。”季悦君说这心中酸涩异常,林瑄的俊秀面容在脑海中勾画得栩栩如生。

    杜蓬莱眼眶忍不住发红,长吸一口气,压制住内心的起伏激动道:“王妃放心,杜蓬莱在一日尽心一日。”

    “那好,今日咱们就启程吧。路上看看有没有王爷爱吃的糕点……”

    “好……”

    此时旭日东升,太阳喷薄而出。

    “王爷,定北侯找到了——!”常安激动地跑到营帐早忘了要行礼。

    “什么——!”林瑄三更天起身在桌案前批了很久文案,整个人显得焦躁不安。

    “侯爷啊,是侯爷,定北侯——”常安激动地举手划脚,试图让林瑄迅速明白。

    “啊?!在哪,人在哪——?”林瑄直接从桌案轻点脚尖跃到帐中央,扯着常安就朝帐外去。

    担架上浑身是血水的少年禁闭双目,长期浸泡在水里的缘故,俊美的面庞变得浮肿,林瑄的眼泪刹那间流了下来。缓缓上前,身上的铠甲上全是干掉的淤泥,和她的主人一样了寥无生气。林瑄的嘴唇颤抖的厉害,半响没说出一个字来,身边的将士都沉默着,整个军营心情沉重得仿佛巨石压在胸口。

    “王爷,快叫随行大夫给侯爷看看吧。”李立出声道,定北侯的伤势耽误不得。

    “对,对,对,”林瑄含倔强点头,忽得厉声道:“不行!”

    李立一头雾水,“王爷是要做什么,侯爷的伤势可耽误不起。”只剩一口气的人,耽搁一会儿就可能无力回天。

    “本王说不行,就不行。婉晴呢?”

    “回王爷,晚晴姑娘进城寻药了。”

    “周显,把千年雪莲拿来,速速派人去寻婉晴。”

    “王爷我知道这的大夫不如婉晴姑娘好,但好歹也能顶一顶,婉晴姑娘一时半会儿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若是……”

    “没有若是!本王一定会把定北侯救回来!她绝不可能在我身边有事,本王不允许!”林瑄横眉冷声道,那逼人的王者之气让在场的将士愣了一愣,都不再质疑,第一次也看到雍王那让人臣服的睥睨气势。

    第一百一十四章

    午后已过,林瑄在营地旁绕了一圈又一圈,一点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常安跟在身后不敢出声,他知道王爷正为定北候的伤势自责。如果不是大敌当前王爷肯定自己去找婉晴了,也不至于在此百受煎熬。

    “常安你说,这仗什么时候能结束……”

    “奴才哪里懂这些,奴才只知道,有王爷在周国讨不到便宜。”

    “唉,你这奴才到也省心,只管伺候好主子。”

    “王爷可是觉得担子重?”

    “就是觉得重,又能如何?眼看着定北侯身受重伤却无能为力,真是气煞人也!”林瑄随手抽出佩剑对着路边半腿高的野草一顿狂砍。

    常安站在不远处默默注视着林瑄的举动,想着晚上让庖厨炖一盏安神汤,王爷这几日都不曾睡好。

    刚回营帐,林瑄就被副将带来的消息惊了,定北侯领的西南大军听说雍王不让随行军医给定北候医治,竟一传十十传百,说雍王有意借此收回西南大军对定北侯伤势不闻不问,这帮武人纠集起来在营外闹事。

    果不其然,周延领着四十几个亲兵和西南大军闹事的将士拔刀相向正在僵持,双方皆面露青筋动手也仅在一念之间。

    “王爷?!”周延正专注对峙,忽地看见一抹熟悉身影。

    林瑄铁青着脸,大声喝道:“都把刀放下!胡闹!”

    林瑄领着三十多个亲兵穿过西南军快速得站到营长前,“大敌当前,刀剑相向!这就是你们侯爷带出来的兵?!”

    “王爷,今天我们纠集于此不是为了别的,只想知道侯爷的病情如何,为什么没有军医医治?”

    “本王与定北侯两岁相识,六岁结伴游学,若说深情当今世上无人能比,他的生死便是本王的生死。便是天下都要弃他,本王亦不会。”林瑄一字一顿,低头望着西北军,“谣言止于智者,下次再有此念头想过过脑子。造谣者由李书李副将去查,按军法处置当斩首示众!本王念你们护主心切,此次不与追求下不为例。”

    “王爷,你说侯爷还能和从前一样么?”不知西南军中谁声泪俱下得问了一句。

    “能!”林瑄手紧紧攒着剑柄,“本王说他必和从前一般威风。”

    西南军的军心总算稳住,林瑄按着太阳穴头疼不已,床榻上眉眼紧闭的江陵月对外界的纷扰全然不知,服下续命丹药可保一日性命,周显一定要把婉晴带回来,不说江陵月的女子身份不能暴露,纵使军医来如此重伤也是束手无策。林瑄从不信命,此时他只能不断祈求上天,让人力不能抗拒,为神力能左右一二了。

    天地不仁……

    夜已深,定北侯的营帐明如白昼,林瑄焦急得盯着江陵月越来越差的脸色,“快去翻翻,还有什么灵药!”常安刚把千年人身汤给江陵月喂上,林瑄又迫不及耐得让下人去寻灵药。

    “王爷!侯爷喝不进……”常安吓得要哭了,喂下的人参汤直接从江陵月的嘴边流了出来,一点吞咽的迹象都没。

    林瑄急得快步去看,手抓着衣服前襟,“把碗给我,我来喂。”林瑄没有办法只能以嘴度给江陵月,心里死灰一样的绝望。

    “李立呢?让他派人手去找婉晴,一定要赶在天亮之前。”林瑄朝周延吩咐道。

    “王爷……”周延迟疑得叫了一声。

    “还不快去?”

    “……李立将军领兵对敌去了。”周延一狠心说了实话。

    “什么?!是什么侯的事,在哪呢?”林瑄吃了一惊。

    “接近旁晚,在叱咤口。”

    “怎么会在哪?!”林瑄急得跳起来,“快把地图拿来!”

    周延急忙把地图铺在桌上,林瑄的眉头一锁再锁,抱头呆坐在案边。倒不是因为他对李立不放心,而叱咤口已经在照国境内,如果周显带着婉晴回营地途中必经叱咤口,如今两军开展就要绕远路,就要多一日方能回营地。

    “王爷?”周延试探性得叫叫林瑄,“如果王爷在这个时候灰心,侯爷就真得什么希望都没了。王爷要挺住啊!”

    林瑄缓缓露出头,眼神里偷着几分愧疚,“周延你说得对,再大的事情都不能心慌,不到最后关头绝对不放弃。为王者,自制方为王道。如今定北侯性命全系我身,周延,你现在带着人马去接应周显,本王坐镇于此。”

    “周延可领兵前去,望王爷答应属下一事。”周延跪在地上,眼神平静而深沉。

    “何事?”

    “离天亮还有三个时辰,无论发生何时,王爷切莫领兵去寻我们。周延总觉,今日之事甚是蹊跷,侯爷身边须由王爷守着。”

    林瑄略一沉思,“好,本王答应你。快去将周显和婉晴寻来。”

    另一边周显寻到晚上也没有见到婉晴姑娘的影子,婉晴带着的十几士兵似乎也人间蒸发,急得周显如热锅上的蚂蚁,东一头西一头的找寻着,却一点消息都没有。终于坐在西城得知,婉晴带着士兵上山去采药,上去正正一日都没有下来。周显带着十几人只能连夜登山,这山不仅大路途还十分陡峭。十几人在山上一直呼唤婉晴的名字,终于在半山腰的一处悬崖上找到她。

    “看见没,那悬崖峭壁上有朵七彩花,我就是为它而来。”婉晴的目光带着痴迷,望着岩石缝系中长出的一朵艳丽花朵,离悬崖边少数有十几丈的距离,就在那你看似能够到又碰不到的距离,这是山上侧峰的悬崖少有人走动,峭壁上因富足的雾气长满青苔似地植物,想必很难攀附。

    周显连连作揖,“姑奶奶,家里都火烧屁股了,咱们先回去救人,回头我周显一定帮你把这花摘下来。”长在悬崖峭壁上的花可不是一时半火能摘下来的。何况现在天色已黑,若不是月光和对岸二十多只火把,他压根都看不见那有一朵花。

    “你不来,今日采不采倒也无所谓,如今是必须要采。”婉晴仍然盯着那多花,生怕一转眼它就消失不见。

    “哎呦,劳烦婉晴姑娘费心,周显可不喜欢什么花,你不必大费周章,咱们还是谈谈侯爷吧。”

    婉晴白了他一眼,“谁说要采花送你,野地里遍地都是朵朵都能配得上你。这花能救侯爷性命……”

    “来,婉晴姑娘,咱们还是谈谈怎么摘花吧……今天非摘了这朵不可。”周显捋起袖子,“看什么看。”周显身后的士兵憋不住笑,现下由不得不忍着,怕被周显罚。

    婉晴没有和他一般见识,继续道:“这朵不是普通的花,她有七片叶子,色调为桃红,却片片不同,我只在书上见过,它有起死回生的功效,需要五百年孕育,成熟后开花,花瓣艳丽,但花期只有七天。”

    “好家伙,五百年开一次花,”周显惊讶得用手抹抹嘴,“小侯爷真是福人,这都让他给遇见了。”

    婉晴心里也是一痛,本想用这花作引给林瑄调理身子,没想到江陵月竟然受如此重伤。五百年才开一次花,林瑄能再等到一个五百年么?如今顾不了,花开有缘人。

    虽是凶险,婉晴攥着白玉瓶细细观察这多七彩花,果然每一片都是桃红色且片片不同,纵使行医多年,越是见过了天地的恩赐,婉晴越敬畏生命。俯身朝悬崖郑重行了大礼才起身。

    “婉晴姑娘,世间竟有如此神物,要是多开几朵就好了。”

    婉晴见他一阵惋惜,问道:“怎么,周显想给自己采几朵?”

    周显忙摆手,以示毫无贪念,“这种天地灵物,哪里是我这种凡人能染指的,不过是想为王爷也讨一株罢了,婉晴姑娘也知道,我那主人虽是福气之人,但也免不了无妄之灾,唉。”

    婉晴何不知周显所想,“王爷吉人自有天相。”

    “婉晴姑娘说得是。咱们快点赶回营地吧,侯爷耽误不起,王爷肯定也着急了。”

    “这花,离了根,顶多能活三个时辰。”

    “三个时辰足以!”周显咬牙道,“走,返回营地!”

    顺利走了一个半时辰,在叱咤口遇到两军交战,周显惊慌得看看婉晴手里的七彩花。婉晴也没想到周军竟然打到照国城池里了。

    “怎么办?”婉晴虽不知兵法,但也看得出前面两军正杀得难舍难分。

    “若是绕道就赶不及了。”周显盯着前方的道路没有退意。

    “没有其他的路可走?”

    “天亮之前赶回去,这是必经之路。”周显朝婉晴笑笑,“婉晴姑娘把七彩花给我吧,周显必定杀出个血路来。婉晴姑娘就不必铤而走险,我派人护送你饶路走。”

    婉晴勒了勒缰绳,“我不回去,谁能拿它入药。”

    周显望了望前面的战场,刀光剑影一片厮杀,“这趟辛苦婉晴姑娘了。”

    四十多人策马今入一片火海中,周显高声呼喊:“奉诏入营!奉诏入营!护驾护驾!”这时候也顾不得什么欺君大罪了。照国这次领兵的人是李立,前是听着声音愣了半天,他一见周显便明白大半,高声跟着呼喊:“护驾!护驾!周显奉诏入营,给他杀一条血路出来!!”

    “奉诏入营,杀一条血路来!奉诏入营,杀一天血路来!”

    前半程,周显一行走得甚是轻松,深入敌军后能帮助他们抗衡的力量越来越小,周显手持□□,护在婉晴左右。身边的将士死伤一半,战马周围全是敌军,只能走不能停。

    “啊——”婉晴一声尖叫,半个身子悬在马下。

    “挺住!”周显骑马过去,一个横扫三个士兵躺在地上,他一把拉起婉晴到自己的马上,正要走,身上却挨到一股大力。

    “七彩花!”婉晴拼了命伸出身子去够飞去的瓶子,周显一把拉过她,白晃晃的大刀贴面而来。

    “不要命了么!”周显吼道。

    “七彩花没了,”婉晴挥着手急道,“没了,你知道么!”

    “你更知道你要是没了,侯爷才是没救了!”周显气愤得道,“你老实在马上呆着。”

    他们如今已被敌军层层包围,能不能活过当下还难说,天亮之前回营地,岂不是天方夜谭?

    第一百十一五章

    周军如洪水涌过将周显和婉晴重重包围,勒着缰绳周显急得出汗四下张望也看不到脱身的破绽,墨色的夜空转瞬换成了灰色,时辰很多但留给定北侯的时辰并不多了。

    “这…如何是好?”婉晴攥着周显的身后的衣服,全然不知她不周显的后背抓得生疼,紧张如周显眼下也全然不知疼痛。

    “婉晴姑娘莫慌,”周显安慰着婉晴心里却是没底,“…无论如何周显都要杀出血路,咱们能耗着侯爷耗不得。”

    “那你小心!”婉晴心也一横。

    今夜不知是谁的在劫难逃。周军的长刀和士兵似是砍不断的流水,一炷香后周显浑身是伤,微微发抖的手拎着□□婉晴在他身后,身上也挨了些皮外伤。周显嘴里有股咸腥味,啐了一口口水,骂道:“周人今日是疯了么!”

    “没有多远,咱们快冲出包围了!”婉晴大声在他耳边喊道,厮杀声震天身后的照军早已鞭长莫及。

    忽地周显跳下马来,挥起□□扫出一片道路。周显回过身高声对着婉晴喊道:“快走,快走!”

    婉晴眼见扑上周显的敌军越来越多急得不知所措,周显朝着婉晴喝斥着:“快走,我不用你管!你今日若不走我做鬼也恨你!”

    “……照顾好王爷!”

    周军似猛兽扑面而来。

    眼眶一热,心里像是被蜡油烫过,婉晴没有再回头,却止不住在风中流泪。

    白色营帐里,玄衣玉面公子抿着缺少血色的嘴唇,蹙着解不开的眉,攥着一只略显苍白的手掌,手掌的主人躺在床上穿着白色中衣披下来的长发,五官同样精致,比起玄衣公子多了几分洒脱和豪气,他躺在那里仿佛睡着了一般不受外界纷纷扰扰,玄衣公子死死抓着他的手不放,仿佛攥着世间最大的留恋,怕它一不留神就跑掉了。

    “记得八岁那年,我们一起去看御花园的蜂窝,王兄我不让你戳,你非不信偏要去戳,结果马蜂全跑出来,宫里的人被蜇得不少,那几日公公宫女全顶着花脸,你最是惨脸上被蜇了几处胞连眼睛都肿了,皇兄被你气得失笑问你脸上疼不疼,你却嘴硬说不疼,反过来安慰我……十岁起你我正式游学,相处的时间更多,读书,习武,吃睡通通一起,虽然比你年长一岁,细细想来却是你迁就我的时候多些……”玄衣公子的声音清冽里带着仿佛秋后的温厚仿佛拨开这身后的十几载岁月,“我不求其他,只望有朝一日能和你坦然坐于照国庙堂之上,喝一杯厌世之酒…陵月你不能死。”咸涩的水划过嘴唇,林瑄忙侧身拭去朝常安挥挥手,常安不放心地出了营帐。

    营地的城楼立着守卫,营地里生着火把一座座粗重麻布支起的营帐井然有序,空气中弥漫着柴火和青草味,高高升起的照国大旗让人看了心里踏实很多。

    “我们到了。”杜蓬莱有些激动,心里的归属感仿佛漂泊的鸟儿到了家门口。终于赶到了营地,杜蓬莱带着季悦君一路赶来,听闻定北侯身负重伤是心惊,关于雍王的消息少之又少。季悦君一天都没吃东西,杜蓬莱怎么劝说都没用,只能带着她尽快赶路。战争时期没有消息便是最好的消息,雍王身份特殊谁又知道。

    季悦君穿得男穿,骑在马上好好得打量着周围。营地有些静谧,感觉一般的人都不在营帐里。“杜先生,营帐里的人好像有些少。”

    听了这话,杜蓬莱也细细观察了营地,确实如此。“想来晚上有战事,出兵了。”杜蓬莱看着季悦君安慰道:“王爷没有出营。”

    “你怎知道。”季悦君不等杜蓬莱答话便催马上前。她有有时对杜蓬莱十分佩服,对别人的心思忖度的十分准确都无需你开口去问他便给你答案。杜蓬莱笑笑跟了上去,到了门楼自然要被拦下来。

    “此乃是照营,来着何人?”守卫的声音中气十足,不含半点马虎。杜蓬莱对李立治军的本领佩服的打紧。

    “去,向雍王禀报能救定北侯的人来了。”

    “啊?”侍卫没有敢顶撞,脸上将信将疑还是答应前去禀报。杜蓬莱在马上转身望向季悦君,“今日进营,算是毁了王爷一片苦心。”一句之后,两人相继无言默默等着之后的传唤。

    常安正在帐外急得直搓手,心想若是师傅在这瞧见肯定又要说他沉不住气。想想侯爷的伤势,常安又不自觉地搓手,远远得倒是瞧见有士兵急匆匆地朝这边走来,不知何因常安的心跳得很快,隐约觉得跟侯爷的伤势有关。士兵报告说营地外有两人书生摸样的人说能医治侯爷让他来禀报,除了婉晴姑娘王爷似乎谁都不信,这节骨眼上横出两个人到让常安有些为难。但一想王爷落寞的背影,还是一咬牙。

    “是你……不是让你们去封地,怎么—”林瑄见了季悦君和杜蓬莱一时语塞,多日的相思,惴惴不安当下竟然全部烟消云散。

    “王爷的枕边人自然应该是王爷比较了解吧?我杜某人算是认栽,管不了——”杜蓬莱摊开手一副无可奈何,还有点似乎看好戏的意味。

    “哎——悦君,难道如今这事态你还不明白?”

    “正是因为明白才更应该来找王爷。”

    “你傻不傻,你看…连陵月我都保护不好,你快点走。杜蓬莱你快带她走”说到这林瑄自责得朝里侧深深望了一眼。

    “当真?王爷,我带王妃走了,侯爷谁救?”杜蓬莱笑着看他眼里意味深长,林瑄迷惑得看了看季悦君。

    “王爷,我这里有一颗丹药有起死回生之效。”季悦君见林瑄愁眉不展忙道。

    林瑄回头,见杜蓬莱朝他点点头。“大话刚刚都说出来了,自然是来救侯爷。”

    季悦君知道林瑄挑眉无非是奇怪为何她此时恰好出现又怎会有这等奇药,便解释道,本来她和杜蓬莱就是打算来照营,预计明日晚上能赶到营内,路上听了定北侯遇袭受重伤的消息便快马加鞭赶路,起死回生的丹药是之前和莫公主一起来府上的莫国御医铃铛送给她的,并嘱托她随身携带可驱邪避毒。林瑄暗暗称奇,铃铛倒是出手大方,随手一送就是人命一条,不过圣医阁确实有此实力,谢天谢地陵月总算有救了。

    “悦君,你真是本王的福星。”林瑄紧紧握着季悦君的手感概道,“有你在,本王安心多了。”

    “哎哎哎哎,说两句行了啊,还有人在呢,酸不酸。”杜蓬莱插着手,咧着嘴一脸嫌弃的模样。常安一会儿抹泪一会忍不住效笑出声来,“你个小奴才,你主子抱着美人脑袋晕,你又哭又笑干啥?还不快去把丹药取来让侯爷服下。”

    被杜蓬莱如此一说,林瑄和季悦君俱是脸上一红。“有劳杜先生费心了。”林瑄走到杜蓬莱面前伸手作揖。杜蓬莱扭过身去并不领情,泛酸道:“别正这些虚的,烤羊腿可以送一支过来。”

    林瑄哈哈一笑,“原来蓬莱是馋了,难怪从进来就脸色不好整个人都瘦了。”

    “伺候你家婆娘,真是被折腾够呛,人可不瘦了么,你不看看我——”

    “行了!”林瑄见他又要开始唠叨急忙叫停,保证似得道:“烤羊腿两支,孜然口味,微辣,要外焦里嫩。”朝周延道,“你快去让庖厨准备。”

    周延苦笑,“杜先生你一个人吃得完么?”当今天下敢和王爷如此说话的人恐怕也只有杜蓬莱了。

    “吃不吃得完是我的事,准不准备是王爷的事,去不去可是你周延的事啦。”杜蓬莱自从踏进帐内,这些天的紧绷感才得以缓解,现在正兴冲冲得东张西望。

    “悦君,铃铛送你的是起死回生的灵药吧?”林瑄看了看手心里暗红色的药丸,凑上去闻了闻有股鱼腥味。

    “不会有假,依悦君看这丹药应该是莫公主授意铃铛送给王爷防身用的。”季悦君尽量没有显现出什么不同的情绪。林瑄沉默了片刻,命令常安把药丸给江陵月服下,再没有时间可以等待片刻都耽误不得。

    “侯爷受了不少苦头,”季悦君轻声道,“王爷这几日心里也很难受吧。”

    林瑄没有正面回答,“这药一定能帮她渡过难关,你就是上天的使者。即使受了在多苦难所有都是值得的。很快都会介绍的,你说是不是?不管之后怎样,悦君,过了今晚你就走。本王知道你放心不下我,我答应你一定会好好保护自己,你在这里我反而会分心。”

    “……侯爷是因为没有好好保护自己受伤的么?”季悦君第一次有些生气得看着林瑄,“请王爷回答我,战场上的打枪会识人么?”

    “…悦君!”林瑄拉着她的手严肃得道,“我当然知道你的担忧,可现在的战争对你没那么简单——”

    “我什么都知道了,王爷我不想你和皇上反目。”

    林瑄一脸讶异,“你都知道了?”

    季悦君点点头,“王爷的用心悦君都明白,如果真的是情深缘浅也只能怪老天无情,可悦君绝不能让王爷背负一世的骂名。无论结局如何,悦君只想陪着王爷能走多远就走多远。”

    “说得什么丧气话,林瑄只想让你幸福罢了。”林瑄心里苦笑,时局早不是他能控制的了。

    第一百一十六章

    自照国和周国开展已过四个月,两军对战各有输赢粮草马匹各有损耗,到今天还看不出个输赢。赋税徭役是历年来最重的一年,幸好苍天庇佑这一年倒是风调雨顺收成满满交完赋税也够一年勉强度日,若是遇上灾旱年月不知道要饿死多少人,加上打仗更是雪上加霜。这次征战让皇上林瑾明白多年的苦心经营如今和周国实力不相上下,若是一直打下去怕要拖垮了繁荣盛世。他派了使节去了莫国游说,希望莫国能在关键时刻出把他一把,掐指一算使节走了已有半月。如今他端坐在大殿里,手里握着毛笔在宣纸上一遍一遍的圈画着,来来回回写得不过两个字:林瑄。

    德海悄声进殿,禀报道:“皇上,皇后来了。”

    “不见。”林瑾头都没抬,毫不犹豫得回绝。

    第2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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