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春风 作者:温八拐

    第3节

    “这也不是我愿意啊。”

    云暮笙面若冰霜,转身就走。

    “哥你干啥去。”

    他烦闷不已,胸口像是被什么东西压住了一般,闷得不行,于是不耐烦地回答,

    “给要死的你买糖葫芦。”

    春风脸上露出得意的笑,然后有气无力的叫喊,“你快点啊,不然我就死了。”

    那理所当然的语气,随意把死挂在口边的随意,仿佛生死真是吃糖葫芦那般简单。

    “哥,记得买下整个稻草人。”

    云暮笙消失在了楼梯的拐角处,再没说话,只留下闷闷的脚步声。

    “咚——哒—,咚——哒—……”

    春风的眼神开始慢慢涣散,意识也有些模糊,他无力地取下头上束发的铜簪,眼神微微聚拢,露出一份狠厉的神色。

    莫春风,怎么能死在自家人手上呢。

    ☆、第十章

    云暮笙的轻功极好,却也从来没觉得自己这样慢过。

    移形换影的步子迅速地找到吆喝着糖葫芦的小贩,丢下几个铜板取了糖葫芦就往回走。

    他自然不能买下一整个插着糖葫芦的稻草人,那样会影响他回去的速度。

    也不知道春风为什么对这糖葫芦这么喜爱,到了这般境地,还满脑子的想着糖葫芦。

    咚咚咚的步子急促而有节奏,却停在了顶层的楼梯口。

    手中的糖葫芦登时滑落在地。

    春风躺在那株赤色太岁的旁边,似乎已经失去了意识,空气里全是血混着灰尘的呛人气味。漆黑的头发散在地上,衣服也十分凌乱,他蜷缩成一团,仿佛痛苦极了。

    云暮笙快步走到春风面前,“春风,春风。”

    他伸手一探他的鼻息,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

    还好还好,他那一刻甚至害怕,害怕就看到这样一具春风的尸体,带着热度却毫无生气地躺在那里。

    春风的左手握着他头上的铜簪,上面还有斑斑的血迹。右手手肘被自己的腰带绑住,从手腕以上一寸左右开始,一道极深的伤口蜿蜒至手背,云暮笙甚至能看见里面带着血丝的肉。

    黑色的血从伤口里不断大量涌出,伤口边缘已经有些腐烂,仿佛是被那奇怪的毒所侵蚀,十分可怖。

    看着少年毫无血色的脸,云暮笙有些心疼。少年用铜簪一寸一寸划开自己的手臂,让自己的血和毒血一起放出。

    铜簪十分钝,不知道划开一条那么长的伤口到底需要多大的勇气,到底有多疼。

    那个平时连牙疼都得大声嚷嚷的春风却就这样划开了自己的手臂,任温热的血流淌在灰扑扑的地上。

    明明牙疼都想让自己担心,却在这么痛苦的时刻把自己支出去,一个人亲手制造对于自己的残忍。

    混小子,还怕他心疼吗。

    这招十分险,控制不好,毒可能会蔓延到其他地方,或者血尽人亡。到那时,就真的完全没有生还的可能。

    云暮笙小心翼翼地背起少年,无论毒有没有排干净,春风需要立马进行包扎。

    春风似乎被惊醒了,或是其他原因醒过来,他附在云暮笙的耳边,气若游丝,

    “哥,糖葫芦呢。”

    云暮笙担心春风,糖葫芦早掉地上了。

    他抿抿嘴,“糖葫芦掉地上了。”

    春风已经没有力气撒娇,也没有力气撇嘴了,

    “捡起来,吹吹还能吃。”

    “等你伤好了,哥给你买一整个稻草人。”

    春风却意外地执拗,“捡起来,吹吹。”

    云暮笙无奈,捡起地上的糖葫芦,将外面的糯米纸小心翼翼撕开,又吹了吹,放到春风嘴边。

    春风伸出舌头舔了一下,似乎连张开嘴咬东西的力气都没有了,“哥,你放嘴里咬碎了,再给我。”

    云暮笙顿了顿,背着他一步一步快速又稳当地下楼,好气又好笑地说,

    “都要死了还想着糖葫芦。”

    虽是这样说,却依旧照着他的话,将糖葫芦咬碎,然后将里面的核细心吐出。

    春风无力笑笑,已经没有力气说话了。

    送到嘴边的糖葫芦已经被云暮笙咬碎,春风毫不介意地张嘴,将糖葫芦放到嘴里以后,只抿了抿糖葫芦的味道,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丝满意,然后囫囵吞了下去。

    这样吃了三四个,春风摆了摆手,示意他不要了,这样有点噎。

    云暮笙感到背上一阵蠕动,余光瞄到春风手里拿着那个青色小瓷瓶,

    “哥,把这里面的所有药丸子都嚼碎了喂给我。”

    他取过瓶子,正打算照做,又听见春风微弱的声音,

    “哥,这药丸子里面的毒可能让你立马死掉,你怕不怕。”

    云暮笙想也没想,将药丸子一咕噜全扔进了嘴里。

    趴在背上的春风只轻轻笑了笑。

    背着他的背上已经有了温热的感觉,云暮笙知道,那是春风的血。

    他又问,“你有什么止血的药没有。”

    背上又是一阵蠕动,“这是解药,你先吃下去。”

    “我的药从来都是□□和解药,不能治病,也不能止血。”春风轻笑,声音里全是虚弱“再说,毒血还没排干净,不能止血。”

    “再不止血你以后就吃不到糖葫芦了。”

    春风笑得十分无力,“那可不成。”

    干将见他们从阁楼里出来,一个俯冲,飞到了春风身边。

    嚎叫声里有几分哀鸣的味道。

    “哥,别去医馆,找家驿站。”春风的声音轻飘飘的成了气音。

    “那你还不如死在这里好了。”云暮笙的声音听不出是喜是怒,“正好和你那些春风阁的人一起。”

    “医馆也没办法。”春风知道云暮笙是气话,“放心,我不会死。”

    云暮笙抿嘴,眉头皱得紧紧的。

    “哥,我不能再说话了。”

    话音刚落,春风手中握住的铜簪无力滑落,发出叮的一声脆响。

    干将哀嚎一声,煽动翅膀直冲云霄。

    背着春风从春风阁里出来,一路上都是春风污黑的血迹。有的重新覆盖在那些泛黄的血迹上,蔓延成新的形状,和他们融为一体。

    春风昏迷的最后一刻想,真好,春风阁也留下了自己的血。

    ☆、第十一章

    云暮笙找了最近的一家客栈,背着春风往里冲。

    “客官,打尖儿还是……”

    迎头而来的跑堂小二话还没说完,看见他身后满身是血的春风,便犹豫了。

    这生意是想做,可是看他背后那人要死不活的样子,要是死在了店里闹出了人命,这生意也算是做不成了。

    小二便打着哈哈,毕恭毕敬的模样“客官,真不巧,今儿没空房了。”

    云暮笙只扫他一眼,凌冽的眼神让小二生生打了一个冷战,

    “客……客官……要不您上别处觅觅去?”

    云暮笙从怀里摸出一锭银子,“立马腾出一间上房。”

    “可……可……”店小二犹豫着不敢接那银子。

    “若是腾不出房间,今天这儿的活人都得变成死物。”

    冰冷的声音里已然带着杀机。

    小二只好颤颤巍巍带他们去了上房,然后苦着脸去和老板说。

    老板闻言也只能认命,这些混迹江湖的人,若是散侠还好说,万一遇着大门大派,那是万万惹不起的。

    云暮笙将春风放到床上,春风却紧闭着眼睛,惨白的脸上没有一点生机的痕迹。

    他注意到那右手腕,血滴还在不断地低落,锁紧的眉头让云暮笙呈束手无策之状。

    无论怎样,先要包扎止血才行。

    撕开店里的被褥,用内衬最柔软的布简单包扎伤口,云暮笙打开窗户朝空中吹一声口哨,干将便稳稳地降落到窗边。

    “好好看着。”云暮笙只留朝着干将留下一句话,便翻身从窗户跃出。

    没有药物止血,春风根本活不下去。

    干将是极有灵性的飞禽,只长嚎一声示意,锐利的眼睛来回打量房间里的一切。

    不一刻钟,云暮笙便急匆匆的回来,轻功几乎是用上了十成的功力,一个来回,额上已经微微冒汗。

    白色的包扎布已经又被污血浸湿,云暮笙从怀里拿出上好的止血药,打开包扎以后动作轻缓地将白色药粉撒在伤口上。

    药粉撒在伤口上,带来最直接的痛感,昏迷中的春风竟轻轻地“嘶”了一声。

    随即云暮笙感到一只手附上了他的手臂。

    “不能止血,毒还没排尽。”

    有气无力的声音几乎已经听不到,云暮笙看向春风,他似乎已经没有力气睁开眼睛了,只嘴里还在喃喃地念着。

    “猪血、韭菜、红豆、红枣、紫米、红糖、阿胶。快,我快不行了。”

    云暮笙听了个大概,这些应当都是补血的食材,春风最后那声虚弱的“我快不行了”让他心头焉的一紧,大步走向厨房。

    那厨子见着有外人进来还瞎嚷嚷,“干啥啊你!出去出去!厨房不让人进知不知道!”

    电光火石之间云暮笙的剑已经指到了那厨子的喉咙,

    “猪血韭菜红豆红枣紫米红糖阿胶,立马用这些做一道菜出来。”

    那厨子哪里见过这阵势,哆哆嗦嗦的,“没、没有阿胶。”

    “其他的赶紧弄。”

    厨子犯了难,倒是有谁来给他说一说,这些东西怎么就能做成一道菜,当初师父也没教过啊,这不是成心为难他么。

    可是那亮晃晃的剑就在眼边,这道菜做不出,他小命估计也难保。

    这是招谁惹谁了啊。

    咬咬牙,把那些东西直接一股脑煮在一起,像熬粥一样熬出来。

    云暮笙一边担心春风的状况,一边看着厨子用小火慢慢地熬。

    趁着声音不耐烦地说,“快点!”

    厨子手一哆嗦,往灶里面又支了柴火,在最短的时间内熬出了一锅色相极其难看的“粥”。

    云暮笙皱了皱眉,也管不了那么多,提着粥上楼,然后扶起春风一勺一勺地喂到他嘴里。

    要说春风,虽然意识迷迷糊糊的,可这味觉居然也没失灵,一种来自潜意识里的抗拒,让他在第二口的时候就说什么也不肯张嘴了。

    这倒也怪不得春风,就是云暮笙,即使没吃,问着那味道都觉得恶心。猪血的腥味混着其他的味道,说不出的怪异。

    云暮笙叹了口气,两只捏住春风的下颚,使他的最张成一个圆形,然后把粥顺着往嘴里灌。

    春风恍若在睡梦中一般,已经脱力的他竟还有些细微的挣扎。

    窗边的干将长嚎一声,盘旋而去,似乎连它都不忍心再看下去。

    一碗粥算是被云暮笙强行给他灌了下去。

    “哥,水。”春风终于又有了动静,虽然还是细弱蚊蝇的声音“恶心死了。”

    喝完水,春风便躺了下去,

    “猪血烧韭菜,其他的东西都熬粥。”春风轻声说道,那玩意他可不想再经历第二次,“还有,新鲜的山楂捣成汁,和桃仁、丹参、赤芍一起熬。”

    “我可能还要睡了,半个时辰以后叫醒我,要有这些东西。”

    “还有,我怀里有个双鱼瓷瓶,熬粥的时候放一颗里面的药。”

    “对了,别忘了我要给我买一整个稻草人的糖葫芦。”

    虚弱地交代完这些,春风又沉沉地闭上了眼睛。

    云暮笙心里说不出来是什么感觉,心里似乎被紧紧地攥住了担心他的安危,又想着,真是个混小子,都成这幅要死不活的模样了还想着糖葫芦。

    ☆、第十二章

    半个时辰以后,云暮笙是把春风拍醒的。

    春风几乎昏迷得不省人事,云暮笙还真怕他就这样一下子睡过去。

    东西刚刚做好,备在桌上,春分气色依旧不见好转,仿佛随时都会背过气去。

    看到房屋的角落里已经有了一整个稻草人的糖葫芦,春风微微扯起笑意

    “哥,先把山楂汁给我。”

    云暮笙服侍他喝下以后,又照着他的吩咐,把粥配着菜给他喂下去。

    吃完东西,春风躺在云暮笙怀里,“哥,还想吃糖葫芦。”

    云暮笙想训他,都这幅样子了还吃什么吃。

    可看着春风的眼睛里就只神那么一点儿光亮了,他还是认命地去给春风取糖葫芦。

    “还是你嚼碎了再给我。”

    看着云暮笙冷漠坚毅的脸庞微微鼓动,看他做着着从未有过的细心事情,春风轻轻的笑,笑得苍白的脸上只剩下亮亮的眼睛。

    又指使云暮笙给他喂了药,春风心情似乎很愉快的样子,

    “哥,熬不熬得过去就看今晚了。”

    但他那一副轻松的样子却让云暮笙觉得极其烦躁。

    从一开始春风就是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即使已经脆弱成那番模样,他也未曾真的想到春风会死去,他觉得,春风的虚弱可以慢慢调理,但是危及不到生命。

    毕竟春风指使他做事情的时候是那般稳操胜券的模样。

    可现在他居然给自己说什么撑不撑得过去这种话!

    从一开始就根本没有完全的把握!

    那一脸轻松而自在的模样,若非脸上的苍白之色,云暮笙当真以为他只是如同寻常一般闹着玩。

    自己的命也能这样闹着玩吗!

    云暮笙的脸色渐渐沉了下去,“春风,你什么意思。”

    春风蜷在他怀里,眨了眨眼睛,“意思就是今晚就看造化了啊。”

    声音里依旧是平日里耍泼卖痴的语调,丝毫没有对自己性命的担忧。

    云暮笙猛地将怀里人圈紧,

    “莫春风,你要是今晚挺不过去……”

    春风打断他,漆黑的眸子注视着他,“你就怎么样?”

    带着些调侃和挑衅,没心没肺地样子像一个十足的小混蛋。

    云暮笙顿了顿,“我就烧光你所有的书,杀光所有卖糖葫芦的人。”

    春风想翘脚,却发现没那力气,

    “那正好啊,让他们在阎王府里来给我做糖葫芦。”

    “混小子。”

    云暮笙张了张嘴,还想说些什么,却发现怀里的人已经闭上了眼睛。

    心头咚地一沉,他轻轻摇着怀中人,“春风,春风。”

    春风的声音只剩下气音,“哥,让我睡会儿。”

    云暮笙给春风掖好被褥,眉宇拧成结,看着他苍白的睡颜。他有些累,却没有睡觉的欲望。

    莫春风永远都是调皮的,他知道,在那看似天真的脸庞背后有一颗阴毒冰冷的心。仿佛一切都看似很正常,春风也很顺理成章。从他给云剑山庄门人的吃食里放毒只为了自己练手,被训斥之后还露出委屈的表情就可以看出。

    他根本不觉得这是错。也不觉得这是阴毒。

    就好像我知道怎么把已经断掉的手接上,然后把你手砍掉在帮你接上,可是我不确定我能接好一样。

    十分正常啊。

    至于那些剧毒的药丸子,他喂给云剑山庄的门人,喜欢看他们各种痛苦的表情,最后却还是无奈要把解药给他们。

    他又没有害人。能有什么错呢。

    所以那一脸无邪是真的,内心的漠然也是真的。

    云暮笙并不觉得怎么样,春风的阴毒他并不在乎。或许还有几分喜欢这种狠毒的劲儿。若是再过些时日,必定能在江湖上掀起一场腥风血雨。

    这也是他带着春风回春风阁的目的,让他看看这仇恨是什么样子,让他看看这仇恨有多深,让他挖开自己的内心去看到这一切苦难,这一场无妄的苦难。

    不过他依旧怒,怒的是莫春风把太不把自己的命当回事。

    若是能达到自己的目的,所有的东西都能成为他的垫脚石。包括别人的命,包括自己的命。

    春风没有求生的欲望,只有求生的本能,所以才会毫无所谓地说出那句“能不能撑过就看今晚”的这句话。

    也许他还在用自己的命练手,要是他撑过去,他的方法就是有用的。

    要是撑不过去呢,这条命就算是交还给他了?他的一番苦心岂不白费。

    看起来粘人的少年却是太淡漠太随意,无论是谁,都不当回事。

    这样的性格和云暮笙极像,或许还要比云暮笙更洒脱一点。

    云暮笙没想到会有一株那么大的剧毒太岁,当听到春风说它跟醉春风有关时,他甚至有些意料之外的惊喜。

    能够代表着延年益寿长生不老的太岁,却成了夺命之物。春风的中毒也来得意料之外。

    但是他是不能死的,春风死了,属于春风阁的最后一个人也就死了,这一切的仇恨也都死了,这江湖,便没有人能再掀起这场风雨了。

    快醒来吧,莫春风。

    ☆、第十三章

    五更鸡鸣,云暮笙自然醒来,因为睡得不熟,也因为已经成了习惯。

    云暮笙睡觉的时候一直搂着春风,春风却依旧身子冰冷,没有丝毫生气,真若一个死人一般。

    他便不时地伸手探春风的鼻息,又害怕这一伸手,春风便真的毫无生气。

    春风依旧没有醒来,紧紧闭着双眼,就连平时耍无赖时扑扇的睫毛,也没有丝毫动静。

    云暮笙不断祈祷那鸦翅般的睫毛能够轻轻扇动,春风睁开眼看他,轻轻叫他,“哥。”

    习惯性地伸手探春风的鼻息,但手却顿时僵住不动。

    明明还有微弱的鼻息!

    为什么会感觉不到了!

    干将立在窗舷边,只凄鸣一声,扑腾着翅膀。

    云暮笙的心焉地就沉了下去,莫春风,你居然没有挺过去!

    春风的手脚依然冰凉,感觉不到心脏的跳动,也感觉不到血液的流淌。

    莫春风,你怎么能就这样死了!

    云暮笙心里说不出来是什么滋味。

    他可以再找一个具有超高天赋的孩子,可是一想到这个少年再也不能撒泼一般向他讨要糖葫芦,做坏事时小狐狸一般狡黠地笑,软软糯糯地叫他哥,还有给他下毒后又不得不给解药时露出一脸憋屈模样,他就觉得心沉重得不行。

    云暮笙看着春风的脸,那张脸已经不会做出任何表情,就那样安安静静的,苍白的,毫无生气的。

    莫春风不能也不该就这样死掉!

    江湖上甚至还没有他的名字!怎么能就这样被一株太岁打败!

    他还要去血洗六大门派,还要手刃仇者,还有替他去夺取武林之位,还要为他研制出醉春风!

    云暮笙猛然清醒,醉春风!还有醉春风!传说中可以起死回生的醉春风!

    那本书被他时常揣在怀里,云暮笙伸手去他怀里摸,这是唯一的希望!

    手刚刚伸到春风的胸口,便被一只冰冷的手轻轻地握住。

    云暮笙一惊,耳边已经传来一声有气无力的声音,“哥。”

    春风?

    那黑漆漆的眸子对上他的眼睛,里面还有带着得逞一般的狡黠。

    内心经过大起大落的云暮笙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说什么好,“你……”

    春风依旧虚弱,却十分调皮地冲着他眨眼,

    “哥,刚刚是不是快要伤心死了。”

    这臭小子,原来是故意讹他。

    他冷着脸,故意压住心头的惊喜“说,怎么回事。”

    春风看见云暮笙竟无半点喜悦或惊喜地表情,不悦地撇撇嘴,

    “逗你玩玩。”

    云暮笙又气又喜,“混账。”

    虽是这样说,脸上却无太多责备之意。

    太担心这小子倒是真让他耍了一回。

    春风倒是得寸进尺,咂咂嘴,“虽说小命是保住了,可暮笙哥哥还真是让人寒心。”

    暮笙哥哥?这小子从八岁时候的喂,再到暮笙哥哥,后来又慢慢简化到暮笙哥,笙哥。十五岁的时候对于他的称呼简化到只有一个哥了。

    “我都死了,哥哥不应该难过地抱住我,然后还苦着说春风你不要死吗。”春风慢慢从床上坐起来,还不忘使唤云暮笙,“哥你倒是扶我一把!”

    “没想到哥你竟然这么绝情,眼泪都不流一滴。”

    “还把手往我胸口摸,你想干什么。”说到这里,春风还故作警惕地收紧衣角。

    云暮笙啼笑皆非,面上却一直绷着,淡淡地说

    “我看出来了。”

    春风登时便瞪大了眼睛,一脸不可置信“你居然看出来了?”

    云暮笙拂了拂衣袖,不可置否,转过身去倒了口茶水,一大早上就被这小子下出一身冷汗。

    “怪不得你往我胸口摸呢。”春风一脸恍然大悟的表情,“原来是想挠我咯吱窝!”

    云暮笙一口茶差点喷出来,然后又镇定地嗯了一声。

    春风翻了个白眼,“哥你心眼儿真坏。”

    一大早地装死吓唬人还倒打一耙说他心眼儿坏,要不是看他现在还弱兮兮的云暮笙一定要赏他一剑。

    春风看了看手上的伤,“哥,去医馆请个先生,我的手应该好好包扎了。”

    手腕上只胡乱地扎了一下,若是就这样,伤口会从里面慢慢溃败,直至腐烂。熬过了大创死在了小伤可不划算。

    云暮笙喝口茶,这才淡淡问道,

    “你今天还死得了吗。”

    春风一愣,这是个什么问法?

    “应……应该死不了了。”

    云暮笙放下茶杯,“那就让小二去请吧。”

    春风目瞪口呆地看着云暮笙一脸淡然地在床上躺下,怎么个意思,他要是不着急死,这先生还不着急请了是不。

    春风斜着一脚踢在云暮笙腰上,无奈他现在底子弱得很,那一脚跟挠痒痒似的。

    “这么狠心你还是我哥不!”

    “我要不是你哥昨天就把你丢春风阁了。”

    “还不是你!”春风气鼓鼓的吃了一个瘪,“要不是你带着我回春风阁,我怎么会这么惨。”

    他吸了吸鼻子,嚣张的语气里面还有些可怜“昨天划开伤口的时候都快痛死我了。”

    云暮笙声音依旧冷漠,

    “等会也会痛死你的。”

    ☆、第十四章

    春风呆愣,“怎么还会痛死我了?”

    云暮笙却一个翻身跃出了窗户,窗边的干将还没反应过来,猛然惊吓之中扑棱着翅膀差点掉到地上。

    春风笑眯眯的,“切,还不是亲自去给我请先生了。”

    背着药箱子的大夫在不久后推门而入,长胡须满头白发,倒像个世外高人。

    大夫打开他的包扎,看着里面已经有些腐烂的肉,神色凝重地摇了摇头,

    “情况不妙啊。”

    然后转身打开药箱取纱布和药。

    春风做了个鬼脸,还用你说吗。

    等到大夫转过身来,他又两眉一拧,眨巴着大眼珠子可怜兮兮的,

    “先生,可得轻点儿啊。”

    大夫伸手摸了摸胡须,“放心,老夫自有分寸。”

    说着亮出了一个小瓶子,凭着春风的只觉,那里面应该不是什么好东西。

    打开瓶塞,春风鼻子轻轻一嗅,脸色便刷白,那天云暮笙给他用的止血粉!

    要痛死人啊!

    他哆哆嗦嗦的,屁股往后挪“先生,这药咱能不能别用啊。”

    云暮笙看着好笑,一个人的时候用那么钝的铜簪划出那么长的一条伤口都没事,现在撒点药都吓成这样。

    大夫直摇脑袋,“不成不成,你这伤口牵及血脉,稍不注意就会再次崩开。”

    “那……那您来吧……”

    然后房间里就是一声惨绝人寰的叫声,“啊——疼疼疼疼疼疼!”

    大夫愣,“小兄弟,我药还没往上撒呢。”

    春风呵呵地尴尬笑,“做个准备……哈……做个准备。”

    然后接下来的惨叫声就不是假的了。

    到后来嘴皮发白,抖如筛糠,哆哆嗦嗦地已经叫不出来了。

    等到先生走了,云暮笙这才笑他,

    “瞧你跟杀猪似的,怎么说也是个男子汉。”

    春风眉头皱着,委委屈屈的,“男子汉也疼啊。”

    “哥,真疼。”

    云暮笙难得冲他笑了笑,“忍着就不疼了。”

    春风撇嘴,忍着不疼是个什么说法,将手往云暮笙面前一伸,

    “吹。”

    “都多大了还要吹吹。”

    春风就是不依,“你是我哥,就该给我吹吹。”

    “一点男子气概都没有,自己忍着。”

    春风就是倔强地将手臂伸到他面前,大有你不吹我就不收手的架势。

    云暮笙无奈,象征性地给他吹了吹。

    春风这才满意,笑眯眯地收了手。

    “你自己先休息会儿吧,我出去转转。”

    春风的脸色依旧不怎么好,云暮笙不免还是有些担心。

    “不成!”春风却拒绝地十分干脆,“我都成这样了,你得在这儿陪着我。”

    云暮笙觉得好笑,“你都睡着了我陪着你干什么。”

    春风一扬脑袋,“那我就不睡觉了。”

    这熊孩子,怎么受点伤还这么粘人起来。

    “好好好,你睡,我在边上看着你睡成了吧。”

    第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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