央金进京记 作者:猪美美

    第9节

    “这个……”

    见我们几个迟疑,雷丰瑜进一步说道:“听说最近波斯人新开了一家酒馆,不仅当垆卖酒的胡姬很是漂亮,更有一名绝美的胡姬,舞跳得极好,听说她一边跳舞,一边将衣服脱下来,丢给台下的酒客,直到身上再无他物时,谁能抢到她最贴身之物,她就会让谁一亲芳泽。”

    “啊嗤!”眼前这几个都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又是大半年没碰过女人的,光想想雷丰瑜说的这场面就血脉喷张

    “可是……”一个连差巴的几头牛都惦记的人,他会请客?我不太相信。

    正要拒绝,冷不丁腿上被人踢了一脚,转头一看,对上江央才让那快要流下哈喇子的脸。

    跟着腰上又被人捣了一拳,再一看,居然是次仁。连我上次自作主张不当兵他都没打我,而今天为这捣我一拳,而且这一拳捣的我还挺疼,你说你到底是我亲哥咯?

    “央金,你该不是是真不喜欢女人吧?”偏偏这时候还有人这样问我,问我的是嘉错。

    我最讨厌的就是别人问我这个,“去,当然去。”

    “那就来吧。”雷丰瑜向我伸出手来。

    又来这个!我皱眉。

    一直沉默不语的噶尔多吉这时候上前两步,站在了我和雷丰瑜之间,对雷丰瑜道:“烦劳带路。”

    雷丰瑜看了看噶尔多吉,然后摇起小扇,迈着方步向前走去。

    噶尔多吉对我道:“放心,有我在这呢。”

    霎时间我觉得非常感动,就算噶尔多吉比箭输了,自信却没失去,依然是可靠的同伴,关键是他真的很有钱。

    于是几个吐蕃汉子再无犹豫,紧跟在雷丰瑜身后,甚至还觉得他那四方步迈的太悠哉了,怎么就不说快点走呢!

    雷丰瑜迈着方步走了几步,然后一收扇子,说声:“到了。”

    “到了?!”

    我们驻足一看,果然见一家用五彩琉璃砖盖起来的,墙上绘有壁画的,装饰着金箔的,地上铺陈着精美地毯的豪华酒馆,就在眼前。

    原来那波斯人开的酒馆就在那几个当街跳舞的舞姬身后,也就是我们所站的位置没十步远的地方。原来这几个当街跳舞的舞姬,就是为那酒馆招揽生意的。

    第40章 什么事情不太对

    薄如禅翼的纱幔低垂,纱幔后一个宫装丽人翩翩而舞,舞姿婆娑身姿摇曳,让人看得如醉如痴。

    玉碗轻抬,葱葱玉指如捏一朵莲花,回首一笑,半幅薄沙衣衫从肩头滑落,露出香肩一片,背脊半边。

    再一转身,修长的腿自纱裙下伸出来,白如凝脂。

    纱裙突然松散开来,缓缓的从她腰间滑落……

    我用手捏着鼻子仰着头,不敢直视啊,不然我怕我的鼻血也要忍不住了。

    我这个被嘉措说成是佛龛里的泥菩萨一样性子的人,尚且如此,其他人可想而知,我们几个围坐的桌子,那鼻血喷的已经跟杀人现场差不多少了。

    唯一到现在依然能不为所动的是雷丰瑜,他依旧是正襟危坐,神态自若。

    只听雷丰瑜摇着扇子,看着跳舞那人喃喃自语了一句,“怎的这波斯酒馆里跳舞的,却不是波斯人?”

    我一琢磨,对呀!这舞姬虽然模样美艳,皮肤白皙,虽然头发弄成卷曲的样子,上面还挂了许多水晶和羽毛做的装饰,但依然可以看出来她和外面当街跳舞的舞娘不一样,头发分明是黑色的,眼睛也是黑色的。

    “快,快看,最,最精彩的地方了。”这时嘉措推了我一把,语无伦次的说道。

    我连忙抬头,只见那舞娘已经脱下了纱衣里面粉红色的小衫和亵裤。

    此时她身上只剩下了三片白色的羽毛,分别贴在她胸前的两粒樱桃,以及身/下/私/密的所在。

    呼哧!呼哧!我用力的深呼吸。

    “怎么?不舒服吗?”雷丰瑜关切的问。

    “不是。”我摇头:“我想一会儿要去抢羽毛,也挺有难度的。”我还记得雷丰瑜说的关于一亲芳泽的事。最贴身之物应该就是这羽毛了。

    “你当真想要。”雷丰瑜看着我,那表情好像只要我一点头,他就会立刻冲上去,替那舞娘把那些羽毛都揪下来,然后再给我拿过来。

    “不是。”我果断摇头,“我家中有妻子,临别时妻子曾再三嘱咐,不能碰别的女人。”

    我一句话提醒了强巴,强巴立刻摆出家长的姿态,正色道:“嘎姆才刚嫁到咱们家,咱们家两个老婆已经够了,再多了养不起,你们都给我安分点。”在强巴朴素的认知里,一亲芳泽之后是要负责任,要娶回家的。

    听到嘎姆的名字,嘉措吸了吸鼻子,想起新婚燕尔第二天就分开的嘎姆,相思的情绪,压下了台上撩人的舞姿激起的那把火。然后瞪了次仁一眼,瓮声瓮气的说道:“二哥,你也得忍着。”

    次仁只能依依不舍的把目光移向了桌子,抓了片牛肉塞进嘴里。

    “我还是更喜欢咱们吐蕃的女人,真性情,这女人看看也就罢了。”噶尔多吉喝着酒,说道。他出身贵族家,是见过世面的,这种场面还把持的住。

    “既然你们都不要,那这美人我就不客气了。”江央才让很高兴,捋了捋头发,整了整袍子,走到舞台旁,挤进一堆准备抢贴身羽毛然后一亲芳泽的汉人里。

    舞台上的人儿已经开始揭下胸前的羽毛……

    我和强巴、次仁、嘉措,几双眼睛紧紧盯着看,不去一亲芳泽,并不代表我们就不能看的。

    呃!怎么她的胸这么平?

    那人儿又将手伸到了身下,随着她蛇一样的摆动着腰身,揭开了那最后一片羽毛……

    呕!呕!呕!

    一阵呕吐声,强巴、次仁和嘉措已经无一例外的扶着桌子吐了起来,就连噶尔多吉也是一阵干呕。

    那,那羽毛下边,怎么生着跟我们一样的一条东西,而且个头还很大,膨胀的很粗壮,颜色很黝黑,……

    我,呕!

    我也终于喷了,谁能告诉我那舞姬怎么是个男人?

    “原来如此哦!”雷丰瑜恍然的点了点头,用扇子在手心里敲了两下,“我天语现在男风盛行,也难怪这里会弄个男伶出来。”

    男风盛行!造成男风盛行的罪魁祸首就在我们这一桌坐着呢!

    “咱,咱们快走。”江央才让脸色灰白的从那堆人里冲出来,好像后边有鬼跟着一样。

    “对,对,快走,这汉人都有毛病。”

    我们几个当然也都同意。可就在我们准备一窝蜂的离开这个变态的地方的时候,店老板却拦住了我们。

    这个长着灰色眼睛,山羊胡子,头上缠着头巾的胡人,用流利的一口京片子对我们说:“几位客官,哪位把账结一下再走不迟。”

    “这个……,本来朕是应该一尽地主之谊的,不过……”雷丰瑜很为难的支吾了一下,然后说道:“没带钱。”眯缝着眼睛又露出狐狸般的神色。

    “老板,多少钱?”我硬着头皮问道。

    “不多不多,给你们抹了零头,凑成整,整十两银子。”老板笑容可掬的说道。怕我们汉语不好听不明白,还特意伸出两个手,比了十个手指头。

    一两银子十头牦牛,那十两银子就是……。

    我的腿软了。强巴、次仁、嘉措的腿也软了。

    “我就只付我自己的那一份。”江央才让从身上掏出一两多银子,交给老板,“好了,现在没我什么事了,我先走了。”他很不够意思的一个人先走了。

    “您们看,我千里迢迢来中原,做的是小本生意。”店老板为难的说道。他身后却闪出好几个又黑又壮的昆仑奴,把住了门口。

    雷丰瑜叼着扇子头饶有兴致的在那看着。龙跃中状元之前曾经有一次吃饭付不出钱来,因为那次所以才有了状元第门前的那块匾,不知道这一回能怎么样?

    我自然不知道雷丰瑜这般心思,只把可怜巴巴的求救目光投向噶尔多吉。

    原本就不趁多少钱,在离开家的时候又将绝大部分都留给了丹珠,现在身上只有点铜钱,加起来怕是连一两银子都不够。可要说到凭武力冲出去,虽然不惧那些昆仑奴,但这样赖掉人家的账,却又做不出来这样的事。

    噶尔多吉安抚的拍了拍我的肩膀,然后揪下腰上一块串着贝壳和珍珠的银质挂饰,丢去那老板那里,“这个够了吧?”

    那老板接过那件挂饰,在手里颠了颠,立刻眉开眼笑的,“够了够了,几位贵人走好,改天有空再来。”

    “噶尔多吉谢了啊,还是你够朋友。”我欢喜的说道。

    却听咔嚓!一声,一旁的雷丰瑜一口狠咬在了他的扇子上,象牙的扇子骨竟然被他咬豁了个小口。他此时眯着眼睛心里暗想:这个噶尔多吉找机会把他扔井里淹死他算了。

    看几个人再没了游玩的心思,准备回兵营去。

    “几位等等。”雷丰瑜的扇子,往前一拦,“朕说了今天做东道,但却让各位付账,这怎么行,朕一定要还了这银子。”

    “不用还了。”噶尔多吉摆手道。

    “要的,君无戏言。”雷丰瑜神色一正。他乃是久居上位之人,周身立刻散发出一股王霸之气,不容拒绝,“你们谁陪朕回宫去取?”说着,眼睛看向我,“央金走这一趟吧。”

    噶尔多吉却将我拉到身后,“钱既然是我出的,我随你去。”

    “我陪你一起去。”次仁很义气的说道。中原的官员、将领,对我吐蕃兵士多不友善,上次在皇宫门口就差点打起来,更何况众所周知,眼前的这位是天字第一号的大断袖。第一天来这的路上就扒了两千差巴的衣服,那是汉人中有病的那种之最了。

    “我也一起去吧。”强巴说道。在他的眼中,他二弟次仁也是很帅气的。转头吩咐我和嘉措,“你们两个先回营。”

    我和嘉措对视一眼,齐声道:“四兄弟同进同退,不分开。”

    “你们这是做什么,你们以为朕的皇宫是龙潭虎穴?你们将朕视为吃人不吐骨头的妖魔不成?”雷丰瑜眉头一皱,面现怒容,“朕今生只爱皇后一人,除他之外不曾碰过任何男子,他出征三载未归,朕等他三载,他若三十年不归,朕也等他三十年。”

    他说得理直气壮,字字斩钉截铁,说得我们几个原本对男风心存鄙视的汉子,倒觉得好像做错事了一般。

    雷丰瑜拂袖前行,我们几个就灰溜溜的在后面跟着。

    “卖糖葫芦喽,糖葫芦……”

    这时,一个小贩扛着满肩的糖葫芦叫卖着,从街市上走过。

    我的视线被那红艳艳的、亮晶晶的一串串果子吸引了过去,眼睛不自觉的跟着它们转。

    “给我来一支。”雷丰瑜招手将那小贩唤过来,丢了几文钱给他,挑了一支果子最大最红的,转手递给我。

    我迫不及待的接过来,闻了闻那糖葫芦散发的甜香,一口咬下去。啊呀!酸甜可口真是太好吃了!

    不过,我好像觉得有点什么事情不太对,是什么呢?

    哎!算了,不去想了,嘴上吃着东西的时候我脑子就不太好使。这糖葫芦太好吃了!

    雷丰瑜用扇子遮着嘴,遮住嘴角的笑意,边看着眼前的人小耗子一样啃着糖葫芦,边悄悄把钱袋塞回怀里。

    第41章 出水白菜

    “这里好吃的可不只有糖葫芦。”雷丰瑜看着眼前人的吃相,依稀又有那人当年的影子,不由得笑着说:“胶东的鱼,北海的蟹子,还有八月里的桂花糕,还有槐花蜜,小笼蒸虾饺……”雷丰瑜细数的都是龙跃当年爱吃的东西。

    看着眼前人听得两眼放光的样子,进一步说道:“现今在这里南来北往的商旅云集,说到吃食每天又都有新鲜的花样,几日不出来,便是很多没见过的。”

    雷丰瑜对我说道:“等以后我可以带你一一都尝个遍。”

    我上下的牙齿磨了磨,怎么感觉牙有些酸,“中原的京城再好,可惜缺了一样。”

    “是什么?”雷丰瑜问的认真。

    我左右望了望,将糖葫芦给嘉措拿着,自己在一处墙角捡起一块圆溜溜的石头,在衣襟上擦干净上面的泥土,贴在额头上闭目默默叨念几句,再将它放下。

    “这是什么?”雷丰瑜不解的问道。

    “我心归依的地方。”我说。

    “没错,这里没有我们吐蕃人心归依的地方。”噶尔多吉也说道。说完也捡起一块石头,与我的摆在一处。

    我哥他们也陆续寻了石头,摆了上去,形成一个小小的玛尼堆。

    雷丰瑜看着玛尼堆又看了看我,若有所思。

    我重新取过我哥手里的糖葫芦打算继续吃,可看见嘉措哀怨的眼神,才想起来该给我哥他们尝尝。

    “哥,你们……”我刚把半串糖葫芦再递回去,下一刻里它就被别人抢走了。

    雷丰瑜将我吃过了的半串糖葫芦拿到了他手里。

    “陛下也想吃?”我问。嘉错就在旁边眼巴巴的看着。我们是没见过世面咩,我们也不舍得自己去买咩,因为那几文前能买一包盐巴了,再说我们也怕随便买东西回头又像看那跳舞一样被人坑咯。

    雷丰瑜看了看手里沾着口水的糖葫芦,又看了看那几双眼巴巴盯着的眼睛。

    这几个奴隶,这什么眼神?

    磨了磨牙,恶狠狠的把那串糖葫芦放进嘴里,三两口吃了下去。

    小气!我们兄弟心里一起鄙夷着,我们吐蕃人请客从来都不会如这般小气,刚才还说什么这个那个请我们尝个遍。

    之后无话,几人走出集市。

    雷丰瑜招手,有人抬来了轿子。

    “你们的坐骑在哪里?”雷丰瑜问。

    “我们不曾骑马出来。”因为逻些城中不许牲畜进入,我们以为这里也是一般规矩,所以马匹都留在了兵营里,徒步走过来的。

    “从京郊走到城里可是不近呐!”雷丰瑜看着我,指着轿子,“累了吧,

    上去歇歇吧。”

    “我不累。”我连忙拒绝。

    “走到皇宫,还要行好远呢。”雷丰瑜继续要我去坐那个东西。

    我哥他们几个,在听到雷丰瑜这话的时候,齐齐的笑了起来。

    雷丰瑜被笑得一头雾水。

    我三哥嘉措笑着对他解释道:“走点路算什么哟,央金是差巴,从小放牛,每天赶着牛要走几十里路咯。”

    “陛下先行,我们也不必进宫,一会儿就到宫门外候着就好。”噶尔多吉说道。

    “嗯,也好。” 雷丰瑜这次没提出异议,自己则乘坐上轿子向皇宫方向行去。

    雷丰瑜走了,我们几个人齐齐松了口气。这皇帝时而小气,时而豪爽,时而温润,时而又贼不溜丢的,让人鸡皮疙瘩一地。

    没有那个让人鸡皮疙瘩一地的皇帝跟着,我们几个脚步轻快多了,说说笑笑,不久就到了皇宫外。

    宫门口已经有两个人在那等着 。

    一个是个眉清目秀的小公公,手里拿着噶尔多吉的那个挂饰,想来是雷丰瑜让人快马赎回来的。

    “在下壮壮,奉陛下之命……”壮壮一句话没说完,在看清我的脸之后,人就往下出溜了下去。

    不过他身边的一个人,眼明手快的一把将他提溜起来,“行了行了,这不是你以为的那个人。”

    说完那人就向我们蹦跶了过来,“央金,噶尔多吉,你们来了,太好了。”

    “太子。”我们连忙齐齐跪下,蹦跶过来的这个正是松赞杰布。

    “这宫里虽好,但呆久了也闷的很,你们来了正好。”杰布抱怨着,一手抓起我,一手抓住噶尔多吉,不由分说的拽着往宫里走,我的三个哥哥也只能在后面跟着,宫门口的守卫不知道为什么也没来阻拦,我们几个就这样顺顺当当的进了皇宫。

    回头看看,那个叫壮壮的小公公一直跟在我们后面,表情说不出是哭是笑,怪异非常。

    “你们一定猜不出我现在住在哪儿。”边走着,杰布得意洋洋的对我们说。

    “在哪?”我只得配合的问他。

    “寻龙殿。”

    “就是我最最崇拜的天下第一名将龙跃龙大将军的寝宫。”杰布神气活现的说道。

    “啊呀,你住在那儿?”我记得这龙将军可是皇后的说。

    “刚开始也不是住那,刚开始时给我安排我姑姑以前在宫里的住处,不过刚刚那皇帝派人跟我说你们来了,同时告诉我可以搬进寻龙殿住了。”

    “走,走,走,咱们一起去看看,那里可是有龙大将军穿过的铠甲,佩过的宝剑,还有他吃饭的碗,还有用过的马桶。”

    我咧了咧嘴。马桶就不用参观了吧!

    ……

    寻龙殿里我不仅参观了龙大将军穿过的铠甲,而且还将这铠甲穿在了身上。

    “看看这铠甲,鎏金的,这缝隙里都是血啊!都是戎狄兵的血。”杰布摘下寻龙殿里架在窗边的铠甲,往我身上套,“央金你快穿起来给我看看。”

    我呲牙咧嘴也只好照办。这铠甲虽然漂亮,可也重啊,一整套穿在身上,比嘎姆的体重也差不许多了。

    偏是杰布又往我手里塞了把剑,“那,举起这柄剑,高喊:勇士们冲啊,将戎狄兵消灭干净咯!”

    “勇士们冲啊!将戎狄兵消灭干净咯!”我也只能照着他说的样子做。

    “哈哈,哈哈……”噶尔多吉和我哥他们捂着肚子笑疯了,“龙大将军怎么可能是他这个样子,肯定是周侯爷那样威风凛凛的模样才对。”

    “这你们就不知道了,真正的龙大将军就是央金这样。”杰布指着他们几个,“你们就没想想我姑父还有周侯爷为什么要给央金下跪?就算他们有怪癖可怎么不向别人怪癖去?”

    杰布伸手拍了拍明显有点发呆的噶尔多吉,瞥了一眼我三个哥哥,然后把一条手臂搭在我的肩上,指着我的脸,“告诉你们,就因为央金的这张脸,跟战死了的龙大将军一个样。”

    一瞬间我们所有的人都呆了。

    噶尔多吉走向我,伸出手抓住我的手腕,另一只手托起我的下巴。

    “你……”我更傻了。

    “这个姿势不好,握剑的手要再举高点,头要再昂起来点。这样才显得有气势。”噶尔多吉给我摆着姿势,说道。

    “对,摆好了,让我们再凭吊凭吊当年龙大将军的风采。”杰布也过来帮我摆,“另一只手叉腰好不好。”

    我继续傻着,任他们摆布。

    “我说……”我大哥强巴在旁边看着,叹了口气:“我家央金就算长了一张跟龙将军一样的脸,也肯定装不像龙将军。”

    次仁也叹了口气:“怎么看怎么难受,我心目中英雄的形象,彻底给毁咯。”

    嘉措歪着头看着我,“我也想象不出,即使我家格桑花像龙大将军,也不可能央金长得像哟。”

    “哈哈哈……”

    几个家伙联合起来嘲笑我,我却继续傻着,因为我看见窗前,不知何时站了一个人。

    雷丰瑜站在窗口看着,已经不知道看了多久。

    “央金,央金。”杰布推我,“你倒是动动啊,要不然还不如叫个木头人来。”

    “阿勒!”我眼珠动了动,然后再动回去的时候,却发现窗前的那个人没了。

    ……

    雷丰瑜背靠在窗外的墙上,深深的呼吸着,说起来这半生大事小情遇到过多少?此时此刻怎的这般紧张!

    他叹了口气,抹了把头上的汗水,身上穿着的这件袍子是春衫,里面挂着绒里,如今是盛夏时节,雷丰瑜早已被热的汗流浃背了。

    扯下外衫,一转身走进寻龙殿外的竹林,从那里可以直通后殿的温泉。

    ……

    我穿着这么厚重的盔甲,又被他们摆布着扮成龙将军的样子耍,折腾了半天,弄的一身臭汗。

    看我吐着舌头快趴下了,杰布才总算是高抬贵手放过了我。

    “啊呀,总算是完事了!”我如蒙大赦,迫不及待的脱了盔甲。

    “后面有水,您去洗洗吧。”同来的那位壮壮公公,伸手接了铠甲,指点我道。

    “哦,好洗洗。”我忙不迭的一头钻进后殿。

    后殿中好大的一个由白色的石头围成的水池子,四方兽口将热气腾腾的水不停的注入池子里,水色青绿,雾气萦绕,还飘散着点点花瓣。

    我此时满身粘糊糊的汗,一看有这样好的地方,立刻扒了衣服,噗通一声跳了进去。

    哦!舒服!

    水温冷热适中,飘着淡淡的花香,连我这平日里不爱洗澡的人,泡在里面都不想出来了。

    可热水里泡着难免口渴,我刚刚又出了不少汗,一时间口渴难耐。虽然池子边上刚好摆着一盘清灵灵的果子,还有一壶飘着香的酒,但我一个差巴岂敢随意取用这些东西?

    只好爬出池子,准备出去找水喝,可拿起我的袍子正想穿上,一个东西却从我袍子里掉了出来,吧嗒一声落进了水池子里,却是穿着丝线的那块会散发香味的白色石头(龙涎香)。

    池水中满是花瓣,我一时也看不清它落在了哪里,以为肯定是沉到了水底。于是只得又跳回池子里,扎进池底摸索。

    这时水波微微荡漾,又有人入了池中,我却未曾察觉。

    所以当长的和出水芙蓉相近面孔的出水白菜——我,捡起了龙涎香从水里冒出来时,就对上了近在咫尺的另一张脸。

    宽阔的额角,飞扬料峭的双眉,直挺的鼻子,沾染了水汽而红润的似若滴出水来的双唇。

    那双唇静静的对我吐出一句话,“这里现在没有别人,也不会有人再进来打扰,这里与外界声音阻隔,即便如何大声也不会有人听的到。”

    “呃?!”“啥?!”“叫破了喉咙也没人听得到?!”

    第42章 我们真的不傻

    那皇帝那一句话,让我止不住心里有点发慌。

    我惊慌的下意识就往水里躲,结果咕咚咕咚喝了几口洗澡水。好吧,我这个放牛的本没那么多的讲究,溪水、河水还是洗澡水什么的,我都照喝不误,这样没什么。

    下一刻我被人又从水里提了起来,一条毛巾递过来。“朕的后背痒痒,此处叫不得人进来,你来给朕搓搓背吧。”

    搓背?我将信将疑。

    雷丰瑜已经转身趴在池沿上。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走过去,拿起了那块布巾子,给他搓起背来。

    “你给我搓背,我请你喝酒。”修长的手,拎起池边的酒壶,在小小的酒盅里满上一杯酒。

    就这么一点!小气吧啦的!

    我捏起那小小的酒盅,往嘴里直接一倒。

    雷丰瑜转头看着我,“怎么嫌少?这一壶都给你,你可喝得?”

    “我们吐蕃人都是千杯不醉的好汉,这点点糖水一样的酒算的了什么咯。”我抓起酒壶来,直接对着壶嘴一通灌。

    咕咚咕咚大口的喝着,却发现雷丰瑜一直盯着我,而且眉头皱皱在了一起,“这酒有后劲,别喝这么急。”

    我放下壶,“多谢陛下的赏赐。”

    他转回头重新趴在池沿上:“接着搓吧。”

    我喝了点酒,刚刚心里的那点紧张也去了,此时慢慢的给雷丰瑜搓着背,发现他的背上也有很多的伤疤,在他那细白的背脊上,落下一片又一片暗沉的痕迹,那显然不是鞭伤,但看起来却要比我挨的那二十鞭子严重。手上的力道不自觉的放轻了些;“疼了咩?”

    “没事,继续。”雷丰瑜将头枕在白石的水池边沿上,闭着眼睛哼了哼,还打了个大哈欠。

    我继续给雷丰瑜搓背,轻轻的搓。

    直到趴在池沿上那人再无了动静,口中发出微微的鼾声。

    睡着了!

    我偏着头看了看睡着了的雷丰瑜,这趴在石头上睡,是不是很硌得慌?而且他眼睛底下有点乌青,看起来好像很累的样子。

    我伸手将他抱了起来。浴室中有一软塌,应该是供人休息的,我将他放在那软塌上,拧干了毛巾给他擦去身上的水,再将他的袍子给他盖上。

    将那皇帝安置好后,捡起我的袍子穿上,再拿起那块‘白石头’,想了想,将它轻轻放在雷丰瑜的枕边,这才疾步离开了这个地方。

    可是到了殿外,却见一大团浓烟滚滚。

    “啊呀,失火了吗?”我向外疾奔而出。

    就见我哥他们和杰布围着一个篝火堆坐着,火堆上架着两个不知道什么雁还是鹅的东西烤着。

    见我出来,次仁招手道:“刚打了两只大鸟,一会儿就熟。”

    嘉措将一大把带着叶子还有花的枝丫塞进火里,说:“就是这柴不给劲,没牛粪饼子好烧。”

    “不好烧却是这世上最贵的柴了。”围在火边的除了杰布、我哥他们和噶尔多吉外,还有那个壮壮公公,以及一箭击败噶尔多吉的那个黑脸的公公——风不服。

    风不服还和上次一样,一张黑脸看不出什么表情,说话也是一板一眼的。

    壮壮公公见我过来,给我搬了个软垫铺在地上,让我坐下。

    稍后雷丰瑜也出来了,他换过了衣服,披散着半湿的头发,样子有几分慵懒,其实他这一觉也没睡多会儿。

    他看了看那被塞进火里的是御花园里的极品牡丹,问一声:“这大鸟是什么?”

    壮壮低声答道:“那对仙鹤。”

    宫里的御花园中养着一对仙鹤,每到雷丰瑜弹琴的时候,这对仙鹤就会合着琴声起舞鸣叫,端的是有灵性的。谁成想今日会被人拔了毛架在火上成了烧鹤!

    说来也是合该它们倒霉,今天吐蕃这几个人进宫,雷丰瑜就交代了,不论他们做什么都由着他们,于是这对养尊处优惯了的仙鹤,被人捉了来吃,也就没人干涉了。

    我哥他们自是不知道这鹤和柴的珍贵,还在热切的招呼雷丰瑜,“陛下,今天承蒙您的款待,我们打来的猎物,也请您一定赏光,不要客气。”

    雷丰瑜摇着头叹息着笑道,“那就多谢了。”说着对壮壮道:“拿酒来,有肉无酒岂不无趣。”

    又是酒!不过这才拿来的酒是杰布从吐蕃带来的青稞酒。

    不多久肉飘了香,酒也满上。肉烤得香酥可口,青稞酒甜美甘醇。

    我吃着肉喝着酒,却见噶尔多吉既不喝酒也不吃肉,眼睛只看着插着双手站在一旁的风不服。

    “现在见到他了,不正可以也请他喝杯酒,然后问问他那拐弯的箭是怎生射出的。”我对噶尔多吉说道。

    噶尔多吉点了点头。然后他端起酒碗,站起来走到风不服面前,“喝酒。”

    我吐蕃男儿何等好爽,请人喝酒便是这般痛快,不似某人。

    风不服接过酒来喝了。

    噶尔多吉接下来又取下肩上的长弓,双手捧着送到风不服面前,“送你。记得你那日是从校场上取的弓,看来手中并无好弓,我这把送你。最好的箭手,才配得上最好的弓。”

    “吧嗒!”我嘴里的肉掉了出来。

    我哥他们也停止了吃喝,一起惊讶的看着噶尔多吉。

    因为我们都清楚噶尔多吉的那张弓,对他来讲是多么的珍惜。那是他先祖留下的,那弓有着四百余年的历史,上次我动了他的弓差点被他暴打一顿,而他现在却要将这张弓送人?

    哎!我吐蕃男儿就是这般豪爽,这般坦荡!不似某人。

    但风不服依旧是面无表情,语气淡淡的道:“天下第一的箭手是拓跋烈。”说完转身就走了。

    噶尔多吉的脸色要多难看有多难看,比那天输给风不服时还难看。

    我走过去拍了拍噶尔多吉的肩膀:“啊呀,他不是看不起你,也不是看不起你的弓,大约他那人就是那种性子。”

    “我明白他的意思。”噶尔多吉重新坐下来,把他的弓横放在膝头,抚摸着说道:“宝弓在我手里也好,还是在他手里也罢,就算是箭上生花又能怎样?不过是玩物。哎!”他长长的叹了口气:“他说的没错,只有拓跋烈那样的,以手中弓箭驰骋于疆场,才是真正的箭手。”

    我的手不觉在腰间的箭囊上用力的握了握。

    耳听得雷丰瑜也是一声轻叹:“拓跋烈这位戎狄的天可汗,如今怕不有七十多岁了,他的一张弓一把刀依然驰骋无疆,是草原不老不灭的神话。可叹三年前我倾巢而出,想要打破这个神话,却是……”

    “其实三年前我父王的确是要和你们天语联手的。”听雷丰瑜提前三年前的事,杰布说道:“当时我父王兴冲冲地点齐二十万大军,并亲自敲响了出征的金鼓。只不过,只不过,只不过没有机会能唱响胜利的凯歌。”

    “不过龙大将军,也是天语的神话,是我最敬仰的英雄,听说他一生没败过一场,可惜他没跟拓跋烈对上,不知道哪个更强。”杰布又说。

    雷丰瑜眯着眼睛遥想着这两个人,“龙跃他虽然未尝一败,但却在过往的一次次鏖战中耗尽了心力,而拓跋烈是恣意而为,来得痛快非常。这一点来讲,拓跋烈的人生倒是更加让人羡慕。”他说到这里停顿了片刻,将视线转向我,看着我说:“我也曾想过,阿跃要是卸掉了所有的包袱,他会不会能过的更开心,或许就像央金这样。”

    我避开他的眼神低下头吃肉,不过也许是放的盐巴太少的缘故,嘴里的肉,丝毫尝不出味道。

    雷丰瑜和松赞杰布又谈了些军国大事,以及可汗、大将军什么的,这些我们几个差巴自然没有说话的余地,眼看着噶尔多吉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我们决定要离开了。

    “太子,现在时候已经不早了,我们要回兵营咯。”

    “别走了,今晚就留下来吧。”杰布拉住我,“陪我住在宫中的几个都是父王和姑姑派下来的老学究,宫里其他人我又不认得,无聊的紧,你们就留下来陪我住一晚吧。”父王和姑姑派下来的那几个懂规矩知进退,自然没这几个有意思,这几个刚来不过半天,已经把牡丹园给毁了,仙鹤也给烤了,杰布自己没敢干的坏事,他们傻不拉几的都做了。

    “可是东嘎将军有令,天黑之前一定要回营咯。”我说。

    “我派人去跟东嘎说咯。”杰布说道。

    我们正感觉好生为难,雷丰瑜的扇子此时却对杰布一栏,说道:“我跟你姑姑曾经结为义兄妹(雷丰瑜当年为了表示对龙跃的真爱唯一,将他宫里的秀女,以及各国进献的美女,包括白玛公主在内,都认作了义妹,然后再给这些义妹另外赐婚都嫁了出去。),算起来也算是你的长辈,现在就以一个长辈的身份劝你一句,这样做万万不可。”

    “不可?”难道是怕他们几个留在宫里呆一夜,再毁他几盆花,烤他几只燕雀?

    “正所谓军令如山。”雷丰瑜对杰布,正容说道:“将军的命令士兵必须绝对服从。非有特殊必要,即便是一国之君也不要轻易更改。今天你为了一时的开心玩乐,让他们违背军令,就等于起了一个头,下一次就会有其他贵族或者是官员,因为这样那样的事,也让军中兵士违背军令。一来二去,军令随意被他人所左右,岂不是成了一句空言?那么到了真正出兵上战场的时候,会如何呢?各人作鸟兽散溃不成军矣。”

    十四岁的杰布头上冒出了冷汗,“那你们,你们还是快……。”

    “不过呢……”雷丰瑜这时候话锋一转,“太子乃是一国储君,储君乃是未来的君主,说出去的话便要掷地有声,不然何为储君呢?”

    “呀?”杰布想来被绕的有点晕了。

    雷丰瑜说道:“不如暂时留下一个人陪你,其他人让他们回去向东嘎说明,你看如何?”

    “留一个那也好。”杰布说道,然后一指我,“央金你留下来陪我。”

    “我……”

    本来无精打采的噶尔多吉,这时候站了起来,说道:“军令如山很重要,太子必须一言九鼎。”噶尔多吉看着杰布,然后目光又转向雷丰瑜,“央金可以留下,但你们要记住,央金是名战士。”他字字掷地有声:“战士的尊严不容轻辱。”

    第43章 有鬼

    我和杰布并肩躺在寻龙殿的床上,看着天。

    床正上方的屋顶上有几片瓦,那瓦是透明的,视线可以透过瓦片看到星星。

    “央金,你说这汉人的稀奇东西可真不少?这瓦也不知道是怎生弄的。”杰布指着那瓦说。

    “这有什么了。”我说:“咱吐蕃的毡房屋顶能挑开,即便是堆穷也能躺着看星星。”

    “这倒是的。哈!汉人净弄些个费劲巴拉又没用的东西。”杰布说道。

    “就是。”我说。但眼睛还是忍不住透过那些瓦片看着天,“吐蕃的星星要比这里的美,比这里的亮。”

    “是啊,我也有点想家了,想卓玛,当然还有阿爸。”杰布一个翻身爬起来,看着我,说:“央金你说,咱们还会跟戎狄开仗吗?”

    “肯定会咯。”我说,“戎狄无休止的压榨,吐蕃的承受肯定会有个极限的,只是早晚而已。”

    “可是我觉得时间越久,戎狄越强大,我们吐蕃年年进贡,却是越来越弱了。”杰布说道:“当百姓真吃不起盐巴,也吃不饱饭的时候,还要怎么去打仗?”

    “可是打仗是会死人的。”我说。但凡家里日子能凑合过下去,我就不想出来打仗,男人战死,留下妻儿老小无依无靠,更何况若是打不赢,妻儿老小一样只剩下遭人屠戮的下场。

    “贪生怕死的胆小鬼!”杰布鄙夷的骂了我一句。

    我将视线从琉璃瓦上收回来,转头看向立在窗边的那副龙大将军的铠甲,“谁不怕死呢?那大将军难道就不怕死?”

    “龙大将军仅仅带着一万人马就敢去抄拓跋烈的老巢,那才是真英雄,才不似你这般。”杰布梗梗着脖子跟我争辩。

    第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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