央金进京记 作者:猪美美

    第8节

    “央金,起床吃饭去咯。”强巴叫我了。

    “啊呀,来咯!”我把那块‘石头’随手往怀里一塞,跳下了床。

    正要跟着强巴出门,却被嘉措抓了回来,“头发怎么弄的?”

    “啊呀,忘了梳头了,嘉措你来帮我梳。” 其实昨晚洗完澡安庆给我梳了个汉人的发髻,但我不习惯,就拆了。

    可我不会自己梳头发,以往我都是十天半个月也不梳回头的,每次乱到不行了才让丹珠帮我梳一次,出来之后就让嘉措帮我梳,没办法,我的手笨咩。

    却发现嘉措迟迟不动手,看着我的头发表情古怪。

    “怎么了?”我伸手摸摸自己的头,却发现脑后好好的垂着一条发辫,而且还不只有发辫。

    我跑到院子里,趴在井边往里面看,井水倒映着我的样子。

    头发被整齐的梳好,耳鬓处还被分出了两缕头发,两缕发的中间用丝线扎住,丝线上串坠着许多绿色的小珠子。

    “谁弄的?”我大叫一声。就算我生的不是很有阳刚之气,也不能把我往女人样里整治吧。

    正在我气得跳脚的时候,雷丰瑜坐在德政殿里早朝。

    他手里拿着一块玉佩,玉佩上的流苏珠子已经被拆掉了,只余流苏穗子还在上面,雷丰瑜的手指缓缓绕着流苏上的丝穗,就好像绕着某人柔软的发,“我以前还从来没有亲手给阿跃梳过一次头发!”想着喃喃低语一声:“是否苍天垂怜,给人一次重新来过的机会?”

    而今天早朝的重点是,群臣大骂李云锁。

    昨天后半夜李云锁派人敲响了大理寺前的鼓,然后大理寺连夜发出海捕公文拿人。

    半宿的鸡飞狗跳。

    李云锁说干就干,因为从来君无戏言。

    ……

    而就在中原的京城各种鸡飞狗跳的这个晚上,相距七千里之遥的吐蕃逻些,也是不平静的夜晚。

    巴桑将几幅用炭笔画出的画,一张张呈到松赞贡布面前:“这是中原的集市,中原的学堂,中原的耕地,还有这中原的寺庙。”画中笔触简练,但生动逼真,往往寥寥数笔就将人、物、景致画的活灵活现。

    “中原确实比我们吐蕃繁荣的多了!”松赞贡布边看边赞叹,“这么多的人口,这么多的耕地,这么丰富的物产,我吐蕃真是没法比啊!”

    “这中原样样比我吐蕃多,只是一样却及不上我们吐蕃。”巴桑说道。

    “是什么?”松赞贡布饶有兴致的问道。

    “是贵族。”巴桑说道:“中原世袭的王侯贵族少,而我吐蕃……”

    “哎!我何尝不知。”松赞贡布叹息着说道:“这些贵族犹如蛀虫一样,吸食民脂民膏,而且越繁衍越多。我吐蕃百姓对外受戎狄欺压,对内受贵族欺压,日子艰难啊。”

    “赞普既然忧心我吐蕃百姓的艰难,何不裁撤一些贵族……”

    巴桑的话没说完,松赞贡布就摆手,道:“我吐蕃的基础就是贵族,怎么能随意裁撤了,吐蕃岂不是要乱了。”

    “赞普,我吐蕃的基础乃是百姓啊。”巴桑说道。

    “放肆!”松赞贡布将桌子上的那些图画尽数拂到地上,“巴桑,你太纵容你家的差巴了,一个卑贱的差巴,难道妄图指点江山吗?”

    松赞贡布大骂央金那个差巴,是因为巴桑是松赞贡布信任的臣子,言谈间到底要给他留点面子。

    “我吐蕃几百年就没出过这么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差巴,巴桑你要好好管教,不要再有下次。”

    “是。”巴桑只得跪地称是,然后趴在地上,将那些画纸一一都捡起来。

    捡着捡着,巴桑停住了手,“陛下,这央金……。”他迟疑了一下,问道:“最近有几个中原人,到臣的衙门里打听央金的事(仇九刚刚离开京城,还没到逻些,这些打探央金底细的人,是驻扎在这边的暗探,提前得到了仇九的飞鹰传信,开始着手调查。),赞普和公主上次也问起,不知道……”

    “这个央金长相有几分跟中原的皇后相像,当时阿姐看到也吓了一跳。”松赞贡布说道。

    巴桑捏着画纸的手猛然一紧。巴桑醉心汉学,甚至衣着打扮也做汉人样,中原的皇后他当然听说过,那人传奇的半生不说,仅就文学上的造诣也是极高的,他曾是天语王朝第一个,也是至今为止唯一的一个三元及第的状元郎,他的文章巴桑都曾熟读,他的字体甚至巴桑还曾临摹,而他的琴、棋、画艺,想来也不会差。

    看手中这些线条简练却笔触生动的画,看拙实巧。哪里像是一般人随意涂鸦而成的?

    松赞贡布看着巴桑的神情,目光又投到他手里的画上,也像是想到了这点,眉毛挑了起来。“你教过他画画?”

    巴桑道:“莫非是莲花生大师点化,让他格外聪慧,无师自通?”

    然后,松赞贡布和巴桑相对无语的对视了半晌。

    “臣这就再去单曾那里仔细查问。”巴桑说道。

    松赞贡布没有马上回答,他起身踱着步子思索。

    想到白玛说的话,“天下至宝……要牢牢抓在自己手里……”

    又想到查下去如果不是也就罢了,但一旦要是,天语和吐蕃两国说不定要因此冲突上,这可不是自己愿意看到的情况。

    再说,如果真是,龙跃又为什么要以央金的身份在吐蕃的底层差巴里混迹,也是件很耐人寻味的事情。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松赞贡布走来走去的思索,好半晌他停下来,“巴桑,我吐蕃的贵族和头人中有些无法无天的,的确要好好惩治。”

    巴桑一愣。

    “上次中原运来的粮草,并没有如数发到牧民们手中,其中贪墨克扣的,一经查出严惩不贷。”松赞贡布说道:“必要的就地处决,家产查抄充公,农奴散入他处。你可明白?”

    巴桑略微思索,随即明白了松赞贡布话中的意思, “臣,即刻去办。”

    ……

    从这日起,吐蕃也开展了一系列的肃清行动,其中央金家的前前主人——单曾头人被杀了。单曾家的农奴们也与其他被查杀的贵族、头人的财产混在一起,然后再被打乱,分赏给其他有功的贵族。

    第37章 校场较量

    中原的皇帝,吐蕃的皇帝,折腾的这些事,自然与我无关,我陪着杰布太子在中原的京城这里,继续出访的事宜。

    这一天,是阅军。

    吐蕃方面,东嘎将军指挥五千吐蕃兵,摆开阵势,令行禁止、进退有据。

    天语方面派出了步兵,以及工程兵。步兵配合工程兵,展现近战与远程打击相结合的战术。

    至于那次在逻些城中见过的那种骑着高头大马的骑兵,则没有看到。

    “中原的龙火弹厉害吧?那是我爹发明的。”龙月那小屁孩不知道为什么失踪了几天,然后又不知道为什么又冒了回来。回来后他知道他离开的时候,兵营被人潜入了,有人给我扎了辫子,还有人把我哥次仁拍晕了,锤胸顿足了好一阵,说什么他中了调虎离山之计,被什么人诳走了,然后趁虚而入什么的,反正也没人知道他说些什么。

    其实说真的,兵营里是不是真被人潜入过还不确定,因为贵族兵一直都是变着花样对差巴兵使坏的,这事说不定就是他们搞的鬼,强巴和次仁他们都是这么觉得的,其实整个兵营里也都是这么认为的,所以这件事报告给了东嘎将军后,也没什么人在意,当然也没人承认就是了。

    但小屁孩却坚持认为一定有人潜入,而且还知道是谁的样子,自打那天起,他就再也没离开,整天跟着我屁股后边转。

    “没觉得有多厉害。”我说道。

    我在校场外跟小屁孩这闲聊,而没有加入东嘎将军他们那边的阵中,是因为我的衣服跟他们不一样。

    我们从吐蕃穿来的袍子被安庆带着那群公母收走了,然后新‘入乡随俗’下来的袍子,其他人都是黑色的,惟独我是白色的,这差着颜色的,往那堆里一站,显得太不齐整了,于是我就被踢了出来。

    这事让我很郁闷,于是没好气的对小屁孩,说:“这东西挺唬人的,也就是看个热闹而已咯。”

    “怎么是唬人的?”小屁孩听了我的话很不乐意,脸红脖子粗的跟我争执:“这是我天语军中最犀利的武器之一,戎狄的重甲骑兵怎么样,对龙火弹也要忌惮几分。”这龙火弹的声势能起到惊扰马匹的作用,只是这东西的准头差了点,对机动性很强的骑兵来讲,实质性的杀伤力有限。

    “最犀利的武器啊?厚厚厚厚……”我笑了起来。

    “有什么好笑的?”小屁孩生气的问道。

    “我吐蕃最平常的武器就能破了你们这最犀利的武器。”我说。

    “吹牛。”小屁孩说。

    “试试就知道了。”我说。

    小屁孩将信将疑看着我,“好,你等着。”说完,他一溜小跑,奔着校场一侧高高的看台上的那一道明黄色去了。

    ……

    雷丰瑜跟松赞杰布并排坐在阅台上观看。

    他将一块秃了尾巴的玉佩,绕在手上把玩。眼睛似乎在看着校场中演练的兵马。

    但如果有人仔细看,就会发现他的眼珠半天都没有动过,他根本没有在看校场中的演练,而是一直在看校场边上站着的一个人。

    那人好好的长衫撕成了短衫,原本儒衫肥大的袖口嫌碍事用绳子扎起来,再加上他绑在头上的发辫,实在是不伦不类的很。

    “这衣服要是穿在皇后身上,那得是何等的飘逸出尘的神仙模样,可穿在这土的掉渣的乡巴佬身上,怎么看怎么别扭。”安庆站在雷丰瑜身后,边给他打着扇子,边在他耳边嘀咕着。

    雷丰瑜烦躁的扯了扯衣领,对安庆吩咐道:“他都站了好半天了,这大热天的别累着。安庆,你叫人给他搬把椅子,再给他端上碗菊花凉茶解解暑。”

    “真是生了幅好皮囊!”安庆唠唠叨叨的嘟囔道。

    安庆的椅子还没等搬过去呢,月儿那已经小跑着过来了。

    御林军副统领瞿军,迎了上去,两人交谈了几句,瞿军回来禀报道:“那位龙小公子……”上次龙月自称是龙家的人,瞿军虽说是最近这一两年才提拔起来的将领,但也知道龙家。

    龙家出了位皇后,但却并没有借此鸡犬升天,相反的龙家人除了一个在雷龙骑军中任职的龙十四,这个龙家的养子,龙皇后的义弟,算是半个龙家人之外,就没有第二个了。而这个龙十四也是靠着自己的本事,考取武状元,才坐到现在这个位置的。

    因此龙家虽然清誉极高,却没有什么好处可捞,所以绝对不会有人冒充。不过瞿军心中还是好生佩服的,所以对月儿也是很客气的。再说,明眼人一看月儿那张脸跟谁贼像,也就不用再多解释什么了。

    雷丰瑜听他复述龙月的话,说是吐蕃最平常的武器就能破了天语犀利的武器龙火弹,雷丰瑜对武器和兵法方面也是很感兴趣,并且极为看中的,于是暂时按下了心中的焦躁,吩咐道:“那就安排好,比一场。”

    雷丰瑜这边既然应允了,松赞杰布那边就更没话说。

    很快两军左右排开。

    虽说是试个高下,但毕竟只是切磋范畴,不能真伤了人命,因此龙火弹中的火油被倒了出去,换上等重的沙土,为防万一,又安排了一队工兵手持铁锨,要真起火时,也能迅速掘沙灭火。

    准备停当,天语这边数十架龙火弹抛射机装填校准,一声令下,数十弹齐齐抛向空中,这龙火弹表面涂满红磷,在空中就化作一个个熊熊燃烧的火球,呼啸着直飞向吐蕃军阵方向。

    “出列!”东嘎将军一挥手,前排两百名吐蕃士兵迅速出列,并散开来拉开足够的间距,甩起乌朵。

    “嗖嗖嗖!”

    “放!”

    乌朵丢出的石子,准确的打中空中的火球。

    这些龙火弹的外壳是陶制的,为的是让它命中目标的时候很容易碎裂,里面的火油流出将目标烧成焦炭。

    但这脆弱的外壳怎么禁受的住石头子的打击?在空中尽皆被击碎,一个不留。

    龙火弹的碎屑飞散,里面装填的沙石纷纷下落,霎时间沙尘蔽日,尘土漫天。

    “咳咳咳!”

    “啊呀,赢了!”

    一片此起彼伏的咳嗽声中,彼伏此起的回荡着胜利的欢呼声。

    “这是我们吐蕃的乌朵,我吐蕃最寻常的武器,没有一个男人不会用。”欢呼最带劲的是松赞杰布。其实吐蕃不是每一个男人都会用乌朵的,比如央金,不过在这个时候,完全可以忽略。

    雷丰瑜用衣袖驱赶着眼前弥漫的沙尘,说道:“这乌朵的确是龙火弹的克星!”

    龙火弹的运行轨迹是抛物线,弓箭很难射中,即便是射的准确,但由于龙火弹是燃烧着的,会产生气流推开箭矢,但石头子这种短小却重量集中的武器,刚好可以命中龙火弹。的确是克星!

    另一边月儿和我也正在谈论这场胜负。

    “这龙火弹其实也不算什么。”月儿用手捂着脸口鼻,拉着我往后退,让开扑面的沙尘,说道:“在战场上龙火弹只是第一波,大军跟进,后续是□□手,到时候万箭齐发,你们这小小的乌朵,能起什么作用?”

    “你们天语有万箭齐发,我们吐蕃难道就没有吗?”我大声反驳他,“我们吐蕃有白羽箭,那是莲花生大师坐下大鹏鸟转世的勇士后代,天底下没有比他箭法更好的。”

    “白羽箭?天下无双的好箭法?”月儿听着眼睛冒光,“这我倒想见识见识。”于是,他又一溜小跑跑走了。

    松赞杰布这时因为胜了一场正得意忘形着,也撺掇着再比一场。

    雷丰瑜看着这两个小家伙跃跃欲试的稚气的脸,不觉莞尔一笑,“既然都想再比,那就再比一场吧。”

    既然是比弓箭,吐蕃派出的自然是白羽箭噶尔多吉。

    而天语这边派出的人,却让吐蕃的一众将士有点意外。

    这人五官平平黑面无须,看起来很不起眼的样子,最主要的是,他穿着跟安庆一样的衣服装扮,这分明是跟安庆一样的公公。

    “天语如此看不起我们吐蕃吗?”噶尔多吉的家族在吐蕃声望甚隆,见中原的皇帝安排给他这样一个对手,心里非常不爽,决心要给他们个厉害看看。

    他命人在两百米之内放置了三个箭靶,沿一条直线纵向排开。

    噶尔多吉弓箭步站稳,他的白羽弓拉弓满弦,大喝一声,长弓发出霹雳般一声鸣响,白羽雕翎化作一道闪电,哆!哆!哆!连续射穿两个箭靶,准确的钉在了第三面靶子的红心上。

    “啊呀,这就是我们吐蕃箭神的厉害。”吐蕃军中爆发出热烈的欢呼。

    “果然是好箭法!”雷丰瑜也击掌咱道。然后转向那个黑面的公公,“风不服,看你的了。”

    “是。”那个叫风不服的公公,木无表情的应了一声,走到校场一侧,摆放兵器的地方,在那一排弓箭中,挑了一张黑色的短弓。

    在场的都是行家,一看风不服挑的那张弓,开始时的轻视之心收了几分,因为那是一张铁胎弓,这种弓短却劲道强劲,开弓需要极大的力量,当世之中能用这种弓的不多见。

    只见风不服只拉了拉弓弦,试了试强度,也不见他如何用力,只极为随意地一展臂,弓弦已拉满成半月。

    “啊呀,好大的膂力!”

    所有人都收了轻视之心,屏气凝神的看着他,只见风不服身体微微后倾,随即,咻~~~,箭离弦而去。

    啊?

    却见那箭偏了少许,竟擦着箭靶而过。

    脱靶了!

    这支箭,在第一面靶子时没射中脱靶而去,飞到第二个靶子时偏移的更多,接着它又飞向了第三面箭靶……

    在这支箭飞过第二个靶子奔向第三张箭靶的时候,身在校场之中,又箭法最精湛的噶尔多吉,陡然瞪大了眼睛。

    这支箭不是直行的竟然是在空中拐了个弯,最后到第三个靶子的时候刚好转回来了。

    咔嚓!黑色铁制箭头,正中箭靶上白羽箭的箭杆,生生将那支白羽箭击碎。

    校场上下一时间寂静无声。会拐弯的箭,若不是亲眼所见,真不敢相信这世上竟有这般的箭术。

    半晌,噶尔多吉才开口一叹,“我妄称神箭,这一箭才真正神乎其技!”

    其他在场的吐蕃兵士,看着在皇帝身后打扇子的安庆,再看看神乎其技的风不服,心里不约而同的想着:难道中原的阉人都是这般了得的?!

    “各胜一场,等于没输没赢,再比一场。”松赞杰布这小家伙看到这里只觉得大开眼界,并且意犹未尽,嚷嚷着还要再比。

    雷丰瑜看向另一边的龙月,见他虽然已经过了松赞杰布这种容易激动且毛躁的年龄,但也是两眼放光,一幅蠢蠢欲动的模样。

    男孩子好武,乃是天性!

    于是,雷丰瑜再次首肯,“比第三场。”他对松赞杰布说道:“你们远来是客,这第三场比什么,由你们来决定。”

    “这个……”松赞杰布刚才光想着再比,这时候让他决定比什么,一时又想不出,于是说道:“陛下稍等片刻,我去和我的将军商量一下。”

    这回是松赞杰布从阅台上一溜小跑跑进校场,找东嘎将军商量这件事。

    可东嘎一时间也拿不定主意比什么,因为不论比什么,天语那边如果派出来的依旧是位公公,那么胜之固然不武,万一败了就更失面子,真是好生为难。

    正抓着头犹豫不决的时候,一眼看见队伍里江央才让正在那挤眉弄眼。

    “江央才让你给我过来。”东嘎知道江央才让这人最鬼,虽说不一定是什么好心眼,但他那歪点子有时还的确有用。

    “你有什么主意?”东嘎问他。

    “太子殿下,将军大人,你们看那个人怎么样?”江央才让贼兮兮的对校场边上一直闲站着的那个,一努嘴。

    松赞杰布和东嘎往那个方向一看,眼睛都是一亮,“天语那边既然派出不男不女的,那咱们……,咱们就派出个比女人还秀气的。”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是愚人节了!我才刚知道,哦,这日子过的!不过说起来咱这文倒是挺应着愚人节的,哈哈。节不节的其实也无所谓,开心就好,开开心心每一天。

    第38章 牵一下手

    “我?”我指着自己的鼻子尖,难以置信的问。全营最废柴的那个就是我好吧。

    “难不成你觉得自己还不如那些公公?”东嘎将军说道。

    安庆和风不服那样的公公,我还真是不如啊!

    “央金,赢了下一场,回到吐蕃我好好奖赏你,赏赐你一百头牦牛。”果然还是太子,最知道怎么激励差巴。

    “一百头牦牛!”我吸了口口水,在袍子上用力蹭了蹭手心,但还是摇头,我自己有几斤几两是清楚的。

    “别废话,让你上你就上。”

    ……

    看着吐蕃军中那个被推出来的小个子,雷丰瑜站了起来,“那我们这边,这一局就由朕来吧。你们要比什么?”

    皇帝亲自下场比试!校场中再度轰然。

    我为难的看向杰布,但似乎在场的就连杰布都不够身份跟这个人比。

    松赞杰布看见是这个人要比,也有点紧张,对我伸出两根手指,比了个口型:“两百头。”赏赐翻倍了。

    我只能硬着头皮答道:“负重行军。”前边噶尔多吉和风不服刚展现过精湛的箭技,我再要求比箭,实在不够看了,但我除了箭法,其他好像也只负重跑这方面勉强拿得出手。

    “行军对一个士兵来说,也的确是很重要的衡量标准,那就行军吧。”对于行军能力许多人并不是很重视,但其实是非常重要的。军队中集团作战,并不都是骑兵,并不都有马可骑,非但不都有马可骑(戎狄除外,那是全骑兵),步兵要穿着盔甲、携带武器,有些还要背负辎重,没有很好的行军能力,又谈何军队整体的实战能力。

    雷丰瑜脱掉身上明黄色的冕袍,仅穿着内里紫色中衣,又让风不服用布带将他衣袖扎紧,然后大步走进校场中。

    我已经让嘉措和次仁帮忙沿着校场边,画出了一条线,再搬来两个石锁,对雷丰瑜说道:“你我就沿着这条线跑,身上各背上一个石锁,累的停下来视为输,坚持到最后是为赢。”

    “好。”雷丰瑜单手一提溜,百余斤重的石锁被他轻如无物的拎起,扛上了肩膀,然后阔步走到线上站好。

    我深吸了口气也扛起石锁,站在了离他一箭远的身后,我原懂得没有绝对的公平,对方是皇帝总要让他一步吧,尽管看他拎石锁那样子也不用我让。

    由松赞杰布来喊令,“跑!”

    随着一声令下,雷丰瑜箭一般的冲了出去。

    我擦!他是皇帝吗?皇帝不都该是养尊处优的吗,他怎么跑得比兔子还快?

    所谓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我在吐蕃时也先后跟人比了上百次了,一看着皇帝起步的这架势我就知道,这绝对是一个从力量到速度上都堪称高手的人,我跟人家绝对不是一个级别的。

    但我既然答应了要尽全力,那就是要尽全力,绝对不可以撂挑子。

    于是我咬紧牙关,拼了命的追赶前面那个身影。

    杰布、嘉措、噶尔多吉等等都在一旁给我加油。

    “央金快跑啊,要跑赢啊。”

    “央金加油啊,就当背上的是嘎姆。”

    就江央才让最坏,“央金,你要是跑不赢要挨鞭子的,我会给你求情,让太子打你两百鞭子好了。”

    “这个坏蛋!”不过我没心思搭理他,我卖力的奔跑着,一圈又一圈。

    可是那皇帝太强了,他一遍一遍的超过我去,差不多每跑上两圈,他就会甩下我一圈。

    渐渐的周围加油的声音少了,就连江央才让也都不开玩笑了,他们都看出来我已经没戏了,这场必输无疑。

    可我还在跑,不止是两百头牦牛,还有我吐蕃人的尊严。何况我也不是完全没有胜算的,在一点上我至少是有胜算的,这唯一的胜算在耐力上,只要能坚持到最后,我就是胜利的。好吧,其实我定规则时候有点取巧了。

    雷丰瑜跑在前面悄悄回头,看向身后紧跟着的那个呲牙咧嘴汗流满面的人。

    虽然跑得极为狼狈,却跑得极为执着。

    看着那个狼狈不堪的模样,无比执着的表情,雷丰瑜的眼睛越来越亮。那已经是十年以前了,那时戎狄十数万大军踏破了卧虎关,兵临黄河边,龙跃只有一万骑兵,数万步兵,老幼妇孺等需要保护的百姓却有数百万之多。

    那时他一样战得狼狈不堪,那时候所有人都认为他必败无疑,那时透过战火硝烟的他的眼睛,是否也像这样透着这种不服输,也不能输的执着。

    雷丰瑜停下脚步,眼眸渐渐被泪水朦胧,他向他伸出手去。

    我紧追着雷丰瑜一前一后的跑着,绕着校场跑了不记得多少圈,眼看已经累的快口吐白沫了,前面的人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停了下来。

    我大喜,难道是后续无力了?顾不得探究原因,我一鼓作气,猛然冲过他身旁。

    “赢了!”我用力丢下石锁,仰面倒在地上,笑着喘息。

    “赢了!”嘉措、次仁,还有噶尔多吉他们都冲上来,欢呼着将我抛向天空,“我们赢了!”

    喜悦的欢呼声中,雷丰瑜缓缓收回空空的手,慢慢握成拳头,茫然若失。

    安庆捧着块毛巾走过来:“陛下,擦擦汗,这粗重的活哪是您干的,那小子干瘦干瘦的猴样居然还挺能跑!”

    雷丰瑜吐了口气,丢下手上的石锁,接过安庆递过来的毛巾,擦了擦脸上的汗。

    这时东嘎走上前来,抱拳道:“陛下承让了。”

    “哪里,强将手下无弱兵。”雷丰瑜甩了甩肩膀,“好久没活动活动筋骨了,今天朕也甚是尽兴,更让朕见识了吐蕃勇士的能力和坚持,改天咱们一起去狩猎,再好好赛一场。”

    “一定一定。”东嘎说道。

    两人这边说着场面话,却听两个没发育完全的公鸭嗓子在那争执了起来。

    “看到了吧,我们赢了!”杰布神气活现的叉着腰,说道。

    “看不出来?明明是我们让着你的。”龙月鼻子里哼哼着。

    “哪里让了?又不是你跑,你怎么知道让了?”杰布问道。

    “谁强谁弱傻子才看不出来。”龙月说。

    “这两个孩子!”雷丰瑜和东嘎一起摇了摇头。

    “俗话说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一样十几岁的孩子,这一比就差的太多了。”东嘎说道。

    雷丰瑜看着那边那个被人欢呼着抛上抛下的‘孩子’,那‘孩子’脸上挂着的没心没肺般的笑容,也笑了笑。“也还是个孩子样。”

    “都别疯了,把他带过来。”东嘎对那边招了招手。

    我被众人簇拥着,走到雷丰瑜和东嘎面前。

    “陛下。”我躬身应道。

    “你跑的很快,也很有毅力和勇气。”雷丰瑜说道。

    “厚厚,厚厚厚厚。”我笑。

    这傻样!

    心中那份失落,在这笑容中却淡了下去。雷丰瑜也跟着笑了笑,心里突然升起了一股逗逗他的心思。

    然后,雷丰瑜笑着眯了眯眼睛。

    看这皇帝这一笑,我突然脖子后面升起一股凉气,跟着心里打了个突,突然觉得如果说我家嘎姆笑起来的样子像只小狐狸,那眼前这人笑眯眯的样子,就是狐狸的祖宗。

    只听他说:“刚才可听说了,你要是跑赢了有两百头牛可得,要是跑输了要挨鞭子。我让你少挨了鞭子,你欠我一个人情。至于那两百头牛,咱们就二一添作五,你觉得怎么?”

    “这,这,当然是应该的。”我咬着后槽牙从牙齿缝里挤出这句话。

    虽然心里明白确实是他让我的,但你说他一个做皇帝的,中原这么大片天下的主人,这么多的田地,这么多的矿藏、物产,他居然还惦记着我一个差巴的牛?

    我深深的叹了口气:小气、奸诈!

    怪不得汉人的商人个个都是奸商,这么小气奸诈的皇帝治下的商人,怎么可能不是奸商?

    “如此击掌为誓。”雷丰瑜伸出手。

    我只得伸出手,但就在我和他的两只手掌将要拍到一起的时候,雷丰瑜却将五指分开,然后五根手指穿入了我手指的缝隙中,跟着,他手指曲起扣住了我的手,十指交叠。

    汉人击掌为誓,是这样击掌的吗?我茫然忘记了反应。

    雷丰瑜用力握了握我的手,“一言为定。”

    “一,一言为定。”我结结巴巴的说。

    他这才满意的放开我的手。

    “起驾回宫!”

    雷丰瑜的大队起驾回宫了,雷丰瑜步上御攆,挑起车帘回头看了一眼,万黑丛中一点白的那个小人儿,正一幅愁眉苦脸样,不由低低一笑。

    记得跟龙跃初初相识那会儿,自己也是各种逗他,因为身份的悬殊,他也是各种的无可奈何敢怒不敢言。

    黄昏的夕阳照着那小人儿的样子,模糊了不同,依稀正是当年模样。

    “尊前谁为唱阳关,离恨天涯远,海棠开罢燕子回时……”幽幽一叹,“谁家庭院?”

    第39章 逛街

    “一百头牦牛将来要从吐蕃赶到中原,最快也要五个月,然后再回去……”我掰着手指头计算。我这个很会算的人,现在却怎么也算不清得两百头牦牛的赏赐,然后再送来中原一百头之后,剩下一百头,再搭上经年的奔波,是不是比不得赏划算。

    噶尔多吉的大手在我眼前一阵晃,“别想你那牛了,也别摆弄你那手指头了,还是赶快帮我想想怎生才能射出那种会拐弯的箭。”

    这一次的演武,吐蕃虽然胜了,但还是看到了与天语的差距,从各兵种之间协同作战的配合,到单兵作战的能力上,我吐蕃都并不占有优势。

    尤其比较受打击的是噶尔多吉,他是我们最精英的神射手,但却被击败了,而且还是败在一个不算是男人的人手里。虽然东嘎将军也说:胜败乃兵家常事。让噶尔多吉不要放在心上,但败了就是败了,而且对方不是凭借侥幸获胜,如果再来一次,噶尔多吉知道自己还是会输。

    因此他跟东嘎将军辞去了在兵部驻守的任务,回到兵营,拉着我跟他一起研究,要怎么样才能射出会拐弯的箭。

    但我也帮不上他什么忙,因为就我看来,那人之所以能射出那样妙到巅峰的箭,想来是将力量的运用发挥至精妙细微到无法想象的地步所致,与对方的弓和箭无关。

    “除非……”我看着噶尔多吉那失落的样子,又着实有点不忍心。

    “除非什么?”噶尔多吉急切的问我。

    “除非找他当面问问。”我说,“让他教教咱们。”

    “哎!”噶尔多吉沮丧的叹气:“这还用你说。”这种神技那是随便教的?就算是他肯教,这个人也得见得着才行,他可是在皇宫里面的。

    “咱去找安庆问问,他跟那个风不服都是宫里的公公,兴许能替咱们打听打听。”我拉着噶尔多吉去找安庆。

    “这事啊!好说。”没想到这个看起来很难说话的老公公,竟然非常稀松的就应承了下来,“不过呢……”他接着又是一个大喘气,“哎,这天热的!”

    我连忙撩起衣襟给他扇风。

    “这要是再有碗乌梅汤就更好了。”安庆咂了咂嘴,说道。

    “乌梅汤?”

    “这乌梅汤啊,还是沂水街上老吴记的最是正宗,话说我也有几年没喝过了。”安庆说道。

    “沂水街、老吴记酸梅汤!”

    “还有绿豆凉糕,要现做出来的。”安庆说道。

    我们随太子来出访,并不是来坐牢的,东嘎将军也允许我们轮流出去转转。我跟噶尔多吉于是连忙跑到东嘎将军那,要求去转转。

    一说出去当然不能少了我的三个哥哥,一听说我们要上街,月儿当然也是要跟着的了,另外还有一个非常讨厌,却又总是像牦牛胶一样粘着我们的江央才让,这样一共七个人一起上了街。

    而安庆所说的沂水街,正是京城中非常热闹的一处集市。

    至于怎么热闹,由于两只眼睛应接不暇,已经没有心思搜索脑子里适当的词汇了。

    只能说各种稀奇古怪的人满街走。各种没见过的不认识的东西多如狗。

    幸好有月儿在旁边给我们介绍:

    “那面白似鬼,金头发蓝眼睛的是阿拉伯人。”

    “那皮肤跟炭那么黑,头发卷曲如羊毛毡子,嘴唇厚厚的是昆仑奴。”

    “还有五官扁平,留着奇怪小胡子,一说话一弯腰的是倭国人。”

    这些我只在巴桑书上看到过的人,现在就活生生的在我眼前,他们就像中原的普通老百姓一样,在街上摆摊子,兜售商品,讨价还价。

    而商品中,千奇百怪的果实、种子,五光十色的颜料、宝石,种类繁多,我根本叫不上名字,有些甚至根本分不清那是能吃的,还是能用的。

    对于这些东西月儿不介绍了,因为有些他也搞不清楚。

    “看那里,老吴记乌梅汤!”我眼尖,一眼看见一幅布幌子上,斗大的字。

    “快去!快去!”比起京城的新奇和繁华,噶尔多吉心心念念的还是风不服那神乎其技的箭术。

    那老吴记是个茶摊子,老板听说我们要乌梅汤还有现做的绿豆凉糕,让我们等一会儿。

    我们坐在茶摊子上等着,这里倒是阴凉,摊子上还有一个老头,拨弄着一把不知道什么琴,在说着故事。

    故事说的是,小姐藏了落难的公子在秀楼,说的是恶霸抢亲英雄救美。

    两个故事听完,老板总算包了一包凉糕和一罐子乌梅汤交给我们。

    付了钱正要走,去听见轻快的鼓点声响。

    就见街上走来一队跳舞的女子。“那是胡姬。”小屁孩探头看了看说道。

    胡姬身上的衣服是薄纱的,或者不能说是衣服,只能算是布条。那些布条只盖住了胸前和腰下的一小部分,并且那纱是近乎透明的,让被盖住的部分也忽隐忽现。

    而她们就那样当街跳着舞,摇摆着腰肢,用带着撩/拨的动作,跳给街上的行人看,恣意的展现着她们那白花花的颤动着的丰满,那纤细的扭动着的热辣,还有那……

    “嗤!嗤!嗤!”

    我转头看看,我哥他们,噶尔多吉、江央才让的鼻血已经纷飞乱溅了。

    我从衣服上撕下几条布递给他们,故作镇定的说:“啊呀,忍着点忍着点,别给咱吐蕃人丢脸哟。“

    没想到那几个却像看怪物一样的看着我,“央金,女人这样你都能忍的住咩?”

    我摸了摸鼻子,“我……我……我还小咩,厚厚,厚厚。”我傻笑着,可一回头看见月儿那小屁孩也在擦鼻血。

    月儿见我看他,腾的一下脸就红了起来,然后掉头钻出人群,飞也似的跑走了。

    “啊呀,这小子脸皮也太嫩了吧。”我们一起大笑。

    正在这时,有人拍了拍我的肩膀。

    我回头一看,只觉得眼前一片白花花的,被晃了眼。

    只见一人,白色的丝绸袍子绣着几竿青竹,头上顶着一只晶莹剔透的白玉发冠,白净的手握着一柄象牙骨的白纸折扇,在我们面前摇啊摇的。

    这风骚招摇的美中年是谁呀?或者说这个装风骚,装招摇,装嫩的美中年是谁?怎么看着眼熟的很!

    再仔细一看,“皇帝陛下!”这人正是雷丰瑜。

    雷丰瑜摇着扇子,也做出一副吃惊的样子,说道:“真巧,今天闲来出来走走,竟然遇到了你,嗯你们。”

    “是啊,真巧!”来中原的一路上觉得这个世界真大,可现在怎么又觉得这世界真小呢,这都能遇到!

    其实是不是真巧,只有某人心里知道。

    雷丰瑜轻轻抖了抖身上的袍子,这件袍子还是第一次见到龙跃的时候穿的,收藏了十几年,衣料已经微微发黄,今天特意把这衣服拿出来穿了,内心里似乎想要回味那第一次见面时的情景。

    “既然这么巧碰上了,就让朕做东道,带你们好好逛逛吧。”雷丰瑜微笑着说道。

    第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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