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赐良医 作者:南风歌

    第21节

    世子道:“你先进去,我就在这儿看着你。”

    “……”算了,还是回去吧,不然还不知道会被世子演成什么言情偶像剧。

    萧御胡乱地挥了挥手,就将院门一关回屋去了。

    谢景修:“……”在门外又站了片刻,谢景修才走向马车,小厮恭敬地上前打开车帘。

    “回王府。”

    元王府中,在处处透露着奢华气息的古老庭院一角,却有一座简朴得如同平民之家的宅院静静地坐落在那一处,与周围的一草一木都有一种格格不入的不协调感。

    小院的门扉半掩,透过半开的门洞可以看到小院当中的一颗大树下摆着一架木织机,此时织机上已落满了白雪。

    一个头发半白的婆子推开院门走了进来,一直走进烧着地龙的暖阁。暖阁里的窗边摆着一张矮榻,一个穿着朴素的女子正靠在窗边绣着手中的绣棚。

    “王妃,世子从淮迁回来了。”婆子走到女子身边,低首轻声道。

    女子只是轻轻点了点头,眼神仍旧专注地盯着绣棚上绣了一半的大红牡丹,似乎并没有认真去听婆子在说什么。

    “王妃,还有一事……”婆子似乎有些不好启口,见那女子并没有搭话的意思,似乎完全不在意她想说什么,也不在意她说不说。

    婆子无法,只得继续道:“世子带了一个姑娘回来,听说,还是一个怂恿着生母去与生父和离的姑娘。”

    萧御带着方氏到凤府门前逼凤云飞写放妻书的事并不是什么秘密,这大半天的时间已经足够传遍小半个京城了。

    女子手一顿,终于抬起头来,竟是一张几乎令人一见忘忧的绝美面庞。乌发如云,松松地挽了一个发髻垂于脑后,几缕发丝挡在颊边,更衬得肤若凝脂,肌肤赛雪。柳眉杏目间眼波一转,犹如渗透着江南三月的温润气息,柔和得恰似一缕微风一般。

    只是仔细打量一番,仍会发现这有着绝美姿容的女子已经并不年轻了,眼角边有一丝岁月刻下的微痕。

    婆子更加恭敬地弯下了腰身。

    “怎么回事?”女子开口道,声音也仍带着几分来自南方的温软音调,全不同于这京城口音的干脆豪放。

    “时间仓促,奴婢也只是打听到个大概。世子一回府就吩咐下人打扫出了一座空院子,就是那座世子小时候住的云空居。世子自从懂事之后,就不准任何人靠近那座院子,却没想到竟要打扫出来给那位凤大姑娘住。而那位凤大姑娘,正是与世子和元老王爷一同从淮迁来到京城的那个姑娘。现在街上传得沸沸扬扬,都说她带着生母打上凤府大门,强逼凤老爷写那放妻书,甚至故意拉结了一众人看着,当着众人的面将凤老爷当年的妻妾之事抖落得干干净净。”

    虽然于情于法凤云飞都站不住脚,众人同情方氏,却不会赞同凤照钰的行为。这样忤逆生父的举动在任何人看来都是大不孝,何况哪个高门大户之内没有一些见不得光的事,谁也不会喜欢这种将家丑肆意宣扬的人。婆子的话语当中,自然就带了些偏见出来。

    “偏偏世子似对那凤大姑娘极为上心,连老王爷也很满意她。”婆子皱眉说道。

    女子沉默不语,半晌后道:“这样的女子是进不了元王府的门的,随他怎么闹吧。”

    婆子将话传到也便完成了使命,此时王妃既已表明态度,她便恭敬地应了,见王妃又拿起绣棚开始绣花,婆子告退了一声,便缓缓退出暖阁。

    王妃的态度她并不意外。

    元王妃是当年名动江南的世家才女。王妃母族是从前朝挺立至今的书香世家,自从建国以来已走出过数位大儒,更有三位帝师至今为人景仰。她在闺中时所作的每一首诗皆被闺阁女儿争相传抄,后来有几首却不知如何流落到了外面,连大梁第一才子都拜服在她的才情之下。她因此心比天高,也有骄傲的资本。

    这座元王府对于王妃只是一座精致的牢笼。她早已对元王爷断了情意,更无意于王妃之位,只是元王爷不愿意放她走,她便只能在这所宅院里熬着。她冷了情冷了心,对于王府里的其他事,她早不放在心上,连同她的亲生儿子在内,都入不了她的眼。

    谢景修的马车进了王府,刚一踏下车来,一名男子正好迎面走来,一看到他便面上堆笑地迎上前来。

    “景林给大哥见礼了。大哥和祖父今日回府,也不派人早点回府来通知一声,小弟也好给大哥和祖父安排洗尘宴哪。”

    谢景林是元王府的次子,乃是侧妃所出,与谢景修只差了一个月的生辰。

    谢景修立在原地,拢了拢披风:“不必如此麻烦。你忙你的事去吧。”

    说完迈步便走,两名小厮慌忙跟上。

    谢景林在他身后遥遥拱了拱手:“小弟恭送大哥。”一双眼睛盯着谢景修的背影,直到他走过穿堂,不见了身影。

    “二少爷,世子好像自回来之后还没给王爷请过安哪,还有,听说世子带了个姑娘回来,还想安排她住在云空居,不过最后又把那姑娘送出去了。”谢景林身后的小厮上前低声道。

    谢景林笑了一声:“云空居?大哥让人住他的‘闺房’?”

    谢景修出生时得高僧批命,竟说他有乱臣贼子之命。

    这多半是看元王府不顺眼的人暗中搞的小动作,皇室早就忌惮元王府的声望,只是碍于祖训动不得它,若再来一个乱臣贼子之命的王府世子,皇帝安能坐视不管。

    那一字并肩王的名号给元王府带来了多少荣耀,就增添了多少负担。元王爷着实苦恼了一阵子,最后还是由府中清客出了个主意,请来法华寺的高僧改命,只说两岁之前把世子当作女儿娇养便可按服那命格中的戾气。

    云空居便是世子两岁之前的居所,谢景修懂事之后便命人封了那所宅院,不许任何人在他面前提起。

    小厮跟在谢景林身后一路朝着前院走去,一边点头道:“是啊,还是世子亲自看着人收拾的。只是我打听到那个姑娘,名声可不大好……”

    萧御暂时还不知道,仅仅来了京城一天,他的名声已经在形形色色的有心人、无心人的打听和传播之下渐渐地壮大起来。

    当然,一多半都不是什么好名声。

    租来的院子十分干净,三人一起打扫了小半天便打扫完了。这里没有外人,萧御便换回了男装,翩翩少年郎的身姿模样让方氏看了好一阵欣慰。

    眼看着天色不早,百灵进了厨房去做晚饭,那里有谢景修早已命人备下的粮食蔬菜。萧御拉着方氏坐在屋子里,开始告知她以后的打算。

    “母亲,现在既已和离,你还是回到外祖家比较安全。我先打听一下外祖家的情况,先把您当年的嫁妆单子拿到手,去找凤云飞要回嫁妆,能要多少就要回多少。等回到外祖家,您还可以靠着嫁妆过活,也不必看舅舅舅母的脸色。”

    方氏捏着帕子呐呐地道:“真的能要回嫁妆么?凤云飞现在的地位可不比从前……”

    “放心吧娘,我们依法行事,凤云飞不敢不给的。就算他在皇帝面前有几分脸面,皇帝难道还能说他占着和离妻子的财产不给是对的?这不是打皇室的脸面么,律法可是他们定的。”

    方氏忙捂住萧御的嘴巴:“你这孩子,皇家之事也是你能随便议论的,快别说这些话了。娘什么都听你的就是。”

    萧御笑了笑,没再说什么。

    “到时候你就跟着娘一起住在外祖家,反正凤云飞也不想你住在凤府里。”方氏温柔地抚摸着萧御的头顶,笑着道,“等你长大了,娘还要看着你娶妻生子,成家立户,到时候娘就可以跟着你去住了。”

    萧御抿了抿唇,有些不忍心告诉方氏,等安排好了他所关心的人们,他是打算着彻底脱离了这个身份的。

    算了,饭要一口口吃,路要一步步走,暂且走一步看一步吧。

    只是……方氏一句等你长大提醒了萧御,他这个身体现在只有十几岁,还是个小少年呢。

    谢世子就是对着这样一个天真无邪的美少年说着款款的情话,还说什么行周公之礼……简直就是耍流氓嘛。

    萧御捧着脸颊看着窗外又飘起来的小雪粒,忍不住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第68章 遭人诬陷

    啪嚓一声,一只粉彩的美人耸肩瓶碎了一地。

    凤云宁紧咬着双唇,面色铁青地看着来向她传递消息的婆子,搁在锦缎面靠背上的手无法抑制地微微颤抖着。

    婆子噤若寒蝉,扑通一声跪了下去,心里暗暗叫苦。她只不过是将外面发生的事报告给国公夫人知道,为何却要让她承受国公夫人的怒火。

    “什么叫凤云飞的原配来跟他和离?你把打听来的事情细细地给我说清楚!”凤云宁咬牙切齿地恨道。

    方氏也来了京城?那个没用的女人不是像只狗一样被关在凤家家庙里苟延残喘的吗?什么时候连方氏也敢跳出来给他们添堵了?!

    凤云宁从来不把方氏看在眼里,及笄之前在淮迁住着的时候,她就看不起那个以贤良之名誉满闺阁的商人之女。

    那个懦弱的可笑的女人,向来以贤良淑德自我标榜,便是杀了她她也只敢怨她自己命不好,做了鬼也仍旧是个没用的废物。

    所以她才敢把自己的怒火肆无忌惮地向她发泄,向她报复,把她被迫与路嫣然做什么平妻的时候所受的委屈和窝囊气全都撒在那个女人的身上。谁让她居然胆敢欺骗她呢?!生了两个儿子又如何,她一句话将那个女人贬为贱妾,关押到冷清的家庙里活受罪,凤云飞又敢说她一个字的不是吗?!

    如今,居然连那个懦弱无能的蠢妇也敢在她的五指山底下翻身了。

    凤云宁阴沉着一张脸,听着那婆子战战兢兢事无巨细的讲述。

    方氏和凤照钰是搭着元王府的车队进京的。

    方氏当着街坊邻里的面痛骂凤云飞停妻再娶的恶行。

    方氏逼着凤云飞写了和离书……

    凤云宁听在耳里,手上的颤抖一直无法停止。

    她不但恨,她还怕。她真怕听到方氏已经把当年那件事在大庭广众之下宣扬出来……

    虽说她现在地位稳固,她这些年费尽心机讨好贵妃娘娘,她在贵妃娘娘的面前比国公府的几个男人还有面子。即便方氏真的把当年之事宣扬出去,她也有办法妥当处置。现在安在青全要靠着她在贵妃娘娘面前为国公府周旋,否则凭他那般平庸之才如何能在李大人面前占得一席之地。

    别说她只是换出去一个女儿,便是她犯下再大的过错,只要不危害到国公府的前程,安在青一个屁都不会放。

    只是终究不如让那些陈年旧事永久尘封的好。

    婆子跪在地上恭恭敬敬地说完,凤云宁又默然不语了好半晌,直到那婆子吓得满头冷汗,摇摇欲坠快要跪不住了的时候,凤云宁终于开口说了一句:“行了,你下去吧。继续打听着外面的事情,不管发生了什么事,都要及时向我汇报。”

    婆子连连应声,从地上爬了起来,谄笑着向凤云宁福了一礼。凤云宁不耐烦地摆着手:“快滚吧。”

    婆子这才敢动了脚步,一步步地退了出去。

    凤云宁的奶嬷嬷邱氏走上前轻声道:“夫人也别太担心了,那方氏不敢说出当年之事的。她不为她自己想,也要为她两个孩子想想。凤大人若是翻了船,他们的孩子又能有什么好下场。那方氏当年被方家逼着和离,她偏偏舍不得凤大人,方家便懒得管她了。如今想是方氏回过味来,想要拿了和离书重回方家罢了。 ”

    凤云宁有些疲惫地摆了摆手:“奶娘,我不是怕这个。我只是有些后悔了,当年如果把方氏和那个孩子早些处理掉,也不会有今日这烦心事了。”

    邱嬷嬷却觉得,如果凤云宁从一开始就别为难方氏,她现在仍是凤家的大夫人,都在一条船上,又岂会惹来今日这些麻烦。

    不过这话她自是不敢在凤云宁面前说的,只能安慰道:“没有人能将事事都提前洞察。谁能想到那方氏泥捏似的一个人,居然也有敢挺起脊梁骨的一天。”

    凤云宁凝神想了片刻:“不管她是怎么想的,这个人,都不能再留了。”

    邱嬷嬷一惊,低声道:“夫人想要如何?她现在可是在京城里,不比在淮迁,可以遣人神不知鬼不觉地动手。这府里有那么多双眼睛看着夫人,夫人可千万不要轻举妄动,免得被人抓住把柄大做文章。”

    安在青对凤云宁这正室夫人的情意早已不复当年,现在安在青对那路嫣然反倒宠爱有加,若不是有贵妃娘娘这一层在,只怕那个无情的男人早要宠妾灭妻了。

    凤云宁有些烦躁地道:“这还用嬷嬷提醒,我自然知道。”

    邱嬷嬷不敢说话了,凤云宁掐着嫣红的指甲想了片刻,突地一笑:“这一次,倒是路氏给了我一个便利。”

    邱嬷嬷不解:“夫人想到了什么?”

    “路氏往我院子里安插钉子,我正愁怎么打发呢。”凤云宁缓缓地向后靠去,冷笑一声,“绿琴现在何处?”

    绿琴是凤云宁的陪嫁丫鬟,虽不甚得宠,却也是凤云宁自小带在身边的人,配了人后也仍旧留在院子里做事,没想到却被路嫣然收买了。

    邱嬷嬷道:“夫人不让惊动她,她现在仍在针线房里做事,一直让人挡着不让靠近夫人的房间罢了。”

    凤云宁笑道:“路嫣然拿住了她的软肋,将她那个在庄子上做事的男人捏在手里就让她背叛了我,全不顾我们这么多年的主仆之情,还真是好一对伉俪情深哪。”

    邱嬷嬷道:“夫人是想?”

    “听说那小蹄子有了身孕,想来为了这一大一小的性命安全,她男人也该做点好事来回报于我。”

    “她那男人只是个在庄子上干苦力活的泥腿子,哪里能做好这样大的事呢?”邱嬷嬷摇头道。

    要在京城神不知鬼不觉地杀一个人不是没可能,只是那需得动用训练有素的侍卫,或者买一个亡命之徒的杀手。但不论哪一种都极有可能惊动了国公府里的其他主子,这不是斩草除根,分明是引火烧身。

    凤云宁冷笑一声:“谁指望他去动手,只要让方氏和她那个孽种进了大牢,我自有千百种法子让她死得悄无声息……”

    这绿琴和她男人可都是路氏的人,就算真的发生了什么事,也是路氏在陷害她……

    月上中天时分,一辆马车在城中主干道上飞速驶过。

    京城中到了深夜是要戒严的,只是那辆马车上挂着李府的标志,巡察的卫兵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放过了。

    马车的帘子掀了开来,一张俊秀的少年面庞顶着寒风皱成一团,催促着车夫道:“大叔,我们快到家了吗?”

    “大少爷快放下帘子,仔细冻着。”车夫忙道,“再过两条街就是凤府了,只怕府里的主子们都该睡下了,大少爷今天是没法给老爷夫人请安了。”

    马车中的少年正是凤照棋。

    凤照棋道:“没事,明天再请安也是一样的。就是不知道大姐姐睡了没,我得先去看看她。”

    车夫笑着道:“大少爷真是关心大小姐。”

    凤照棋缩着脖子放下车帘:“我就她这么一个姐姐,做事还总没个章法,当然得顾着她些。”

    因为夜半时分没有行人,车夫便放开了手脚驱马前行,却不防从一个小巷子里突然窜出一个踉踉跄跄的人影来,直直地跌到马车前面的路上。

    车夫吓得连忙喝住马,驾车的马一声长嘶,抬着前蹄停了下来,险险地落在那人的身前,没有伤着他。

    车夫惊魂未定,气得怒喝道:“混蛋,你找死啊!夜间戒严还在外乱跑,死了你也白死!”

    “到底怎么回事?”凤照棋也钻出帘子朝外看去。

    借着天上清亮的月光,可以隐约看清坐在地上的那人是一个身材瘦小却精悍的年轻男人,衣着单薄寒酸,鞋上还沾着湿泥。那人似乎没有听到车夫的训斥,只是从地上爬了起来,歪歪斜斜地继续朝前走去,面上似是凄怆又似茫然,眉头一拧时又带着一丝狠绝,也不知到底是什么人。

    车夫还在骂骂咧咧,凤照棋道:“算了大叔,不用管他了,巡察的卫兵看到他肯定会过问的。我们还是继续赶路吧。”

    车夫应了一声,这才止住了斥骂,一挥马鞭,重新驾起马车,朝着凤府驶去。

    那瘦小男人一路踉跄着走到了一条街上,顺着街道朝前行了百步,停在了一座青砖围墙的小院前。

    他抬着头看着那小院半晌,面上露出一丝惨笑,动了动唇,依稀似是一句“对不住了”。

    从袖中掏出一叠那贵人拿给他的用鸡血写就的“状书”,先是在小院的门板上密密地糊了一层,剩下的全部朝天抛撒,白底血字的状书触目惊心地飘荡在半空中,随着寒风四散开来,将小院门前的街道都落满了。

    那男人做完这一切,便靠着院门软倒下去,缓缓从怀中掏出一把匕首,双手颤抖得犹如寒风中的落叶,慢慢将那刀尖对准了自己的胸膛。

    他闭上眼睛,干裂的嘴唇抖着,吐出一串不成音调的词语。

    “绿……琴,你……要好好的,……孩子……也要……好好的……我……我……”

    男人浑身都在发抖,不知是恨是怕,紧闭的双眼中流下两行清泪,最终牙关一咬,将那刀锋狠狠地插进胸膛。

    “咯……咯……”男人在深夜中咳着血,诡异的声音在夜空中显出几分可怖。

    他睁开眼睛看着没入胸膛下的匕首,鲜血已经染红了胸前的衣裳。男人痛哭流涕,两只手猛一用力,又将那刀锋拔了出来,扔到了一边。

    温热的血液在寒冷的冬夜里缓缓地留出体外,每一滴都蕴含着一分生的希望……

    又过了一个时辰,东面的天空中冉冉升起一颗明亮的星辰,那是代表着一日之始的启明星。

    百灵和方氏已经悄悄地起身了,在院子里行动来去发出一些细微的声音。萧御迷迷糊糊地被吵醒,将被子往头上一蒙,往被窝深处蠕动了几下。

    他完全不能理解不用上班还要早起的人们,冬日的早晨就应该在温暖的被窝里赖上几个小时才幸福啊。

    也幸好凤照钰是那么一个成长环境,他才不用像别家的公子少爷们一样闻鸡起舞……

    萧御又一次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还没安稳两分钟,却又被一道尖利得能在空气里传出十里地远的惊叫声吓得彻底清醒过来。

    好像是百灵的声音……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萧御慌慌张张地套上靴子,裹着外套冲出门去。

    第69章 欲加之罪

    萧御跑出屋子,便见百灵大叫着从外面跑了回来。

    “姑娘!公子!公子!外面有……有……”百灵喘着粗气大叫道,一脸张惶失措,这两天萧御让她改口称公子的事倒是没忘记。

    “有什么?”萧御一边问着一边朝着院门口跑去。

    百灵一把拉住他:“公子别过去!院子外面有死人!他流了好多血啊!”

    百灵眼前还闪现着一打开院门时就倒在她脚边的那个男人的模样,在灯笼照映下的那一小片光晕里是他面色铁青的脸,一身血渍已经凝固变黑,整个人像风干的腊菜似的又干又瘪,虾米一样蜷缩在地上,实在是……太可怕了!

    萧御眉头皱起,安抚地拍了拍百灵:“你在院里呆着吧,到屋里陪着夫人,我出去看看。”

    他们搬过来不过这几天的时间,基本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乍然间院门外出现一具死尸,萧御不相信这是巧合。

    方氏敢闻声跑了出来,一脸惊慌:“钰儿,百灵,发生什么事了?”

    “没事,娘别担心,你回屋里呆着,我出去看看。”萧御道。

    方氏惊魂不定地点点头,看着萧御迈步朝外走去。

    方氏这样生性温婉的大家闺秀,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如今从子。看着儿子的身影,她就有了主心骨,自然无不听从。

    百灵跑过去将方氏扶回屋里温声安慰了两句,虽然心里害怕,却还是战战兢兢地出去追萧御去了。

    两人还没走到门口,却见外面一片火光闪动,还有一阵阵嘈杂的人声从墙外面传来。

    虚掩的门扉突地被人从外面踢开,几个穿着兵丁制服的男人从外面闯了进来。

    百灵吓得又差点叫出声来,连忙抓着萧御的袖子紧紧地贴着他。

    萧御皱眉看向来人,那几名士兵凶神恶煞地打量着萧御,恶声恶气地质问道:“你就是这间院子的住户?!”

    萧御道:“在下正是。这院子刚租下来没几天,敢问几位军爷,外面发生了什么事?”

    “发生了什么事?”巡卫队的伍长站了出来,讽笑一声,“我还正要问问你发生了什么事呢。那个带路的更夫呢,让他出来。”

    后面的士兵呼喝着把一个人推搡到了最前面,那人手里抱着个打更用的梆子,苦着脸道:“各位军爷,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我就是打更的时候看到这家院子外面躺着个人影,我怕这里出了什么事,才向各位军爷汇报的。”

    百灵出声道:“我们根本不认识外面那个人,他倒在我们院子外面就活该赖上我们了?跟我们根本没有关系。你们既然来了,还不赶快把人带走。”

    伍长歪着嘴笑着,亮出手里捏着的一张纸来:“小姑娘,有没有关系可不是你们说了算。这人携着白纸血字的状子,半夜命丧贵府门前,这得是多大的冤屈哪。”

    百灵叫道:“不可能!我们刚来京城没几天,怎么可能惹上人命官司!你们去街坊邻里打听打听,我们连院门都没出过,根本不认识那个人!”

    萧御自然没有百灵那样天真,这摆明了是有人陷害,竟不惜搭上一条人命。

    他走向院门,倒也没人拦他,伍长带着几个士兵一道走了出去。

    刚一出院门,先看到的便是散落在街道上满地皆是的状书,门板上更是密密麻麻地糊满了,看上去很有几分触目惊心的效果。

    萧御随手撕下一张来看了看,上面只有聊聊十几个字。

    富贵夫人,千金骄女,为富不仁,欺凌弱小,以势压人,上告无门,冤,冤,冤。

    这算什么?语焉不详的,这样也能定罪?

    此时门外已经渐渐聚集起一些出外摆摊或赶集的行人,原本不起眼的小院门前被卫兵带来的火把照映得透明堂亮,有那些识字的也从地上捡起状子来念给周围的人听。

    萧御转头看向倒在门边的人,缩成一团动也不动,似是已经冻僵了。

    他蹲下身来想去检查一下,却被士兵拦住。

    伍长道:“这位公子,人死为大,你还想毁尸灭迹不成。”

    萧御皱眉:“我是大夫。”

    伍长嗤了一声:“人都死透了,一刀插在心口上,大罗神仙也救不回来了。你是大夫又如何?你还能起死回生不成?”

    萧御眼睛仍旧看着地上那人,只是光用眼睛看也看不出个什么,那人面色青白地蜷缩在地上,肢体僵硬,一身上血,任谁都当他是死了。

    “我只检查一下就好。”萧御道。

    伍长不耐烦地推开他:“行了,少说那些没用的,你还是说说这血书状子是怎么回事吧。”

    周围有人突然出声道:“这人我认识啊,这不是那天带着生母去逼凤太医和离的那个凤大姑娘么?怪不得说自己是大夫呢,这是女承父业啊。”

    “凤大姑娘?你眼花了吧,这分明是个男人啊,哪来的凤大姑娘。”

    众人一阵低声喧哗,又有人道:“没错,就是那个凤大姑娘。我不认得她,我认得她身边的那个小姑娘,当时还从我身边钻过去的呢。”

    “是了,就是她!”

    百灵面对地着众人的打量,忍不住缩了缩脖子。她闹不清楚状况,只是听着这些议论声,直觉得感到不甚友好。

    那天支持她们夫人和离的好心人,此时却对着她和她家姑娘指指点点。

    “那人真可怜,也不知道遇上什么事儿了,这是拼上一条命才能给自己申冤哪……”

    “能带着生母逼父和离的不孝子啊,果然不是什么善茬。”

    百灵有些着急地分辨道:“我们根本不认识这个人啊!谁知道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你们不要血口喷人!我们是好人!”

    伍长也不再跟他们多废话,手一挥:“带走!”

    一名士兵道:“头儿,里面还有一个妇人呢,抓不抓?!”

    伍长甩着状纸:“蠢才,这头一个说的就是富贵夫人,你说抓不抓!”说着一脚踹向那士兵。

    “倒是这位公子——”他转头目光不正地打量着萧御,“果真是位千金?”

    萧御张开手挡住院门,不让他们去惊动方氏:“慢着!”

    他看向那名伍长:“难道官家定罪,只要靠着这么一张语焉不详的状纸?简直荒唐!”

    伍长笑着向他拱了拱手:“咱们这里先向姑娘告个罪。如今这血字状书搭上一条人命,字字都在状告夫人和姑娘,众目睽睽之下咱们也不能坐视不管哪。姑娘还是不要为难我们这些办事的了。审案定罪是官老爷们的事,姑娘想要知会哪位达官贵人,在下也可代为传达。只是府衙这一趟姑娘还是免不了嘚,就委屈姑娘,跟咱们走一趟吧。”

    几名士兵得令,一股脑地涌上去抓人。

    萧御连忙后退了几步,刚想关上院门,拖延点时间也好再想想办法,却见两道人影突然出现在他和百灵身前。

    那两人站在院门前,双手抱臂昂着头颅,不屑地看着台阶下站着的一队士兵。

    能在京城当兵的多少都有些眼色,这两人只看身手就远在他们之上,一身气势更是高高在上,虽然衣着普通,显然并不是什么普通人。

    伍长挥退下属,自己上前拱了拱手道:“不知两位仁兄在何处高就?我们也不是要为难这位姑娘,实是命案关天,还请两位仁兄行个方便。只消让咱们将人带到顺天府,剩下的事就是老爷们的事了。”

    伍长说完,那两人却似是没听到一般,寸步不让。

    伍长皱起眉头,底下的士兵也是面面相觑。

    却听周围的人声又在议论:“……那天是跟着元王府的马车来的……”

    “难道是有元王府当靠山,怪不得这样有恃无恐……”

    伍长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没想到连向来低调处事的元王府也强横了一回,如今两座大山拦在前面,却让他们这些办事的人怎么办?

    光天化日之下出了命案,他们这卫戍京畿的士兵却放任不管,这要传了上去,被治罪的还不是他们这些人?

    如果这些人打着元王府的名头阻止抓人,他们也好推托责任。可是这两个人一副平头百姓的模样,这是打还是不打,抓还是不抓?!

    伍长心里打定主意,面带笑容又上前道:“两位仁兄难道是元王府的护卫?失敬失敬。”转身又扬声道:“既是元王府接手了此事,想来元王府定会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

    竟是要一推四五六,要打退堂鼓,不管这事儿了。

    人群中有两个货郎打扮的男人见状,彼此相视了一眼,一齐压低了帽沿退出人群之外。

    两人走到街角,其中一人低声道:“我回去向主子禀报,你去找卫统领,让他来处理。”卫统领是主子的人,原本不想动用自己这一方的人,免得将来牵扯上关系。如今却是不得不用了,谁能想到巡城的卫兵这么没用。

    “明白!”

    两人正要分头行事,却听身后那小院的方向传来一道高扬清越的声音,将所有的嘈杂都盖了过去:“这人还没死!百灵,准备急救!”

    正要带着几个小兵下属开溜的伍长停住了脚步,掏了掏耳朵,问身边的士兵:“我没听错吧?那人还没死,还能救?”

    那人伤口分明在胸前,正中心脏的地方,刀也被拨出来扔到了一边,血都浸透了衣裳,又独自一个人在地上不知道躺了多久,肢体都僵硬了,不用看也知道早该死透了。这样居然还说有救?

    “莫不是千金小姐怕吃官司,吓糊涂了吧。”士兵嘻嘻哈哈地道。

    伍长瞪了瞪眼睛:“吓糊涂?你看那小子的样子像是会害怕的人吗,我看他胆子大得很哪。”

    也不知道这些达官显贵的人家搞什么明堂,管一个小子叫大姑娘。

    伍长只相信自己这一双利眼。他当过兵打过仗,可是跟无数军中兄弟一起上过炕一起洗过澡的,女人是没见过几个,什么样的男人他没见过?他打眼一看就知道那“凤大姑娘”分明是个男的,那腰那胸那屁股,哪点像个女人,啧。

    萧御用手探着那人颈侧的动脉,指尖分明感到虽然微弱却十分规律的跳动。

    “喂,你醒醒。”萧御拍了拍那人的脸颊,却见那人已经冻得失去血色的眼皮微微地动了动。

    还有意识,这人不但没死,也还没到濒危的关头。

    萧御抬头看向门前的两个人,急道:“二位大哥过来帮个忙,把这个人抬到屋子里去吧。”

    那两人相视了一眼,竟是没有动作。

    萧御有些着急,现在这人是没死,但到底伤在心脏上,再拖延下去就越发不好治了。

    原本躲得远远的百灵见萧御蹲在那人身边,也只能大着胆子凑过去。萧御向她道:“百灵,你先回去准备一下。记得以前秦小大夫给我的那个消毒药水的方子不?我们行李里有一大包备好的药材,你去煮一锅出来,把我们东厢里空着的那间屋子洒扫干净,再把我的药箱和隔离衣都准备好。”

    百灵有些犹豫:“可是……”现在还有人要抓她家姑娘呢,她怎么能自己跑了?

    “快去吧,这里有谢世子的人看着,我不会有事的。”萧御安慰道,“百灵听话。”

    百灵向来习惯了听从萧御的命令,此时也不再犹豫,转身跑回了院子。

    那两名便衣护卫似是商量好了,一人出声道:“凤大夫,我们奉主子之命保护您的安全,其他的不在职责之内。”

    “何况此人居心不良,死有余辜,凤大夫何必以德报怨。真救活了他,未必他就不会反咬一口。”

    萧御顿感无奈。谢景修这个控制狂,不知道又下了什么样专制的命令,这俩人分明是不会听他调动的。

    “两位大哥,其他的先不说,可是这人命关天……”萧御正要努力劝说,却听外面传来一阵整齐的脚步声。

    “有人报告此处发生命案,卫副指挥前来查案,无关人等速速离开!否则以扰乱公务治罪!”一道冷硬的声音从人群后面传来,围观人群立刻做鸟兽散,露出了后面分列两队行进过来的又一拨人马。

    伍长带着下属退到一边,也向来人望了过去。

    “兵马司的人?”几名士兵面面相觑,一齐向伍长道,“头儿,咱们还是走吧,这儿的人咱们哪一个都惹不起啊。”

    “再等等,看看热闹。”

    士兵立刻苦着脸朝后退了退。所谓阎王打架小鬼遭殃,可别热闹没看上,反惹上一身臊啊。

    萧御见那一队人马气势汹汹地走上前来,人人手里提着柄钢刀,看上去煞气横生的。

    这些人身上所穿的制服跟刚才那几个巡城的士兵又是不同,为首之人是一个四十多岁的矮胖男人,只见一个人走到他跟前拱手道:“卫副指挥,命案就发生在此地。这是那寻死之人所写的状书,状告住在这院子里的夫人小姐。”

    那卫副指挥眯着眼睛将院门前的人一一打量过去:“那夫人在哪,那千金又在哪儿?既是有人状告,理应带到衙门受审,何故竟在此地聚众围观,大肆喧哗啊?!”

    他眼睛一转,看向站在一旁的伍长:“没用的东西。来人,把嫌犯和那尸首都带走!”

    谢景修派来的护卫仍旧挡在门前不动如山,那卫副指挥却不吃这一套了,直接一挥手道:“挡路者以妨碍公务罪论处,一并拿下!这天子脚下,搞出命案还敢如此嚣张,这还有没有王法了!”

    萧御忙道:“慢着!这人还没死!不管你们要抓人还是要审案,也要把人救活了再说!”

    那卫副指挥看向萧御,打量了他两眼:“你就是状书里状告的那个千金小姐?哼,别想在我面前耍什么花样,通通给我抓回去!”

    贵人给他的命令就是把那两人抓到衙门。既然出了命案,这本来也是合情合法的职责所在,这卫副指挥自然是理直气壮。

    他手下的巡捕火夫听令,一齐冲上去将那两名便衣护卫团团围住,竟光天化日之下亮出了兵器。

    又有几个人冲着萧御过来,两人去抓他,还有人去抢夺那昏倒在地的受伤男人。

    萧御怒道:“滚开!你们到底是办案的还是索命的!我这被状告的凶手还想救醒这个人听听他的冤情呢,你们倒是一门心思要把人弄死!你们难不成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想要杀人灭口不成?!”

    那卫副指挥既得了贵人的命令来这里抓人,自然知晓这命案多半来的蹊跷,见这被抓的小子其实也是个明白人,也怕他再说出什么牵扯到贵人的话出来,因此面色一沉:“还愣着干什么,先把那个主谋给我抓起来,堵住他的嘴!”

    “是!”众火夫齐声应道,都舍了其他人,一齐扑向萧御。

    那两名护卫立刻飞身挡在萧御身边,不让别人近了萧御的身。却听一连串刺耳的兵器相接声响,萧御只觉眼前一花,手臂便被一股大力拉扯起来,身子也狠狠地撞进一个人的怀抱。

    不用看他也能猜出来,这肯定是谢景修来了。这么狂霸酷帅的出场画风还能有谁……踩好点的吧谢世子。

    谢景修拉着萧御朝后退了几步,跟在他身后的元王府侍卫早已拔剑冲了出去。谢景修抱着萧御,冷眼看着院外战成一团的人群。

    他张开披风将萧御裹到里面,低头看向他:“怎么穿得这样少就出来了。”

    萧御被百灵一声尖叫吓得起身,只顾得上披了件外袍,里面就是纯白的亵衣了。谢景修一说他才感觉到一丝冷意,手都冻得冷冰冰的。

    萧御老实地躲在世子温暖的披风底下,哈着双手:“世子,你来得正好,快点把那些人搞定。”

    谢景修冷俊的面上露出一丝微笑:“如你所愿。”

    “……”萧御甩甩头,“先把那些人摁住了,别让他们捣乱。那个人还没死,我得给他急救。快派两个侍卫把他抬屋里去,百灵已经准备好干净的房间了。”

    谢景修眉头微皱,显然不太情愿。

    “他污蔑于你,死有余辜。我不准你救他。”

    “世子,我并不是妇人之仁。”萧御解释道,“这人想来个死无对证,就这样泼我一身脏水,我们也不能便宜了他不是?救醒了当面对质,我倒要听听看,我到底是怎么仗势欺压他了。”

    “不用跟他对质,有我在,没有人敢审你。”谢景修摸了摸他的发丝,竟是寸步不让。

    萧御和谢景修一起治瘟没的时候看到的都是他关心百姓疾苦的一面,没想到他也能如此冷酷。严格来说这个受伤的人也是个苦命人,多半是被逼的,不然他和自己连面都没有见过,何必拼上一条性命来陷害他。

    他都能想到,谢景修又岂会想不到?只是谢景修此时一丝同情都欠奉。

    谢景修信奉的是以德报怨何以报德,何况事情还牵涉到萧御。萧御是他要保护的人,谁敢在萧御身上打主意,都是对他的挑衅。不能容忍。

    “世子,出了这种案子,按律我是当要受审的吧?若是诬告,也该官府还我一个清白。”萧御道。

    谢景修点了点头:“但是官府的牢房没有你想得那样公正,不明不白死在牢里的人,比死在法场上的人更多。”他抬手摸了摸萧御的脸颊,“我不容许你受一丝委屈。”

    “我也不想进牢房啊……那难不成真要以势压人,会不会有人泼你脏水,说你循私枉法啊?”萧御看着世子一如继往沉静帅气的俊脸。

    谢景修笑了笑,不屑地轻哼一声:“这梁国第一个循私枉法之人就是当今天子。”

    萧御瞪大了眼睛,连忙转头向四周看了看,好在周围都没有外人。

    谢世子是不是流露出了什么了不得的想法……

    两人谈话的时间里,元王府侍卫已经三下五除二地把卫副指挥一行人制服在地。

    卫副指挥背靠贵人,又巴望上李家的一角,这么多年来在京城也算是横着走的,何时被人这样狠狠地踩脸。

    只是对方是元王府世子,他便是有气也只敢闷着。

    元王府一直低调行事,任朝廷中党派林立,元王府向来独善其身,因此众人也都与元王府保持着微妙的距离,这么多年来都是如此。

    为何却在这个时候张扬起来?!

    热闹升级为械斗,周围行人见势不妙早已跑光了。

    谢景修将披风解下来系到萧御身上,身上仅着一件收腰的窄袖玄衣,银线暗绣着四爪蟠龙伏踞在衣角上,端的是长身玉立,俊美无双。

    谢景修朝前走去,二九突然迎面走到他跟前,神色复杂地看了萧御一眼,低声向谢景修道:“世子,他们是五城兵马司的人,虽是些小喽啰,毕竟背后牵扯过多,王爷向来不喜……若是让王爷知道了,只怕不能善了。”

    谢景修却恍惹未闻,根本理也不理,兀自走了过去。二九想要叫住他却又不敢,一时间满面为难,看向萧御的神色竟是有些埋怨了。

    萧御看二九的样子,也大概猜得出来原因。一直都听说元王府虽有威名却从不张扬行事,这应该是元王府历来的处事之道,谢景修这样高调大概也是头一回,二九是把他当红颜祸水了吧……

    萧御连忙赶上去,双手拉住谢景修的手臂。

    “世子请听我一言,我自有法子洗清冤屈,实在不必为这样一件小事堕了元王府的多年清名。”

    谢景修停下脚步,眼神从抓着他手臂的那纤长十指上掠过,才又看向萧御。

    “凤大夫,你应该明白,我可以护你周全,永远。”谢景修道,“其他的一切,你都无需多虑。”

    萧御连连点头:“我当然相信世子的能力。若不是有世子在我身后,我也没有底气,更不敢大言不惭地说用我的办法解决。”这并不全是恭维,谢景修站在那里就是他十足的底气。

    谢景修面色明显地柔和了几分,萧御再接再厉,拉着他的手轻轻甩了甩:“世子,答应我吧。”

    他身为男人的尊严啊……

    谢景修面色严肃地看着他,片刻后道:“真拿你没有办法。”

    “……”这熊孩子。

    萧御面上堆起笑容:“世子答应我了?”

    谢景修点了点头:“去吧,那些侍卫都任你差遣。”

    萧御连忙跑了过去,指挥着两个人将那名伤员抬回屋里。

    卫副指挥见谢景修并没有走出院子,反倒让人放开了他们,胆子稍微壮了一分,指着制服他和他一行手下的元王府侍卫道:“你们……你们这是妨碍公务!”

    “滚!”一名侍卫虎目一瞪,半把剑出了剑鞘,把卫副指挥吓得又缩了回去。

    萧御让人将伤员抬回院子里,自己走到卫副指挥面前,双眼眯起打量了他片刻。

    刚才那名伍长明显是公事公办,见势不妙就要开溜的风气也很符合他的身份。这位面对元王府的强权还想蹦哒几下,要说他是大公无私,萧御才不能相信。

    那就是受人指使了。他刚来京城没几天,什么人这么想把他弄到牢里去?估计还是那两个老冤家。

    萧御皱起眉头:“你回去告诉那个女人,别总使些不入流的手段,想对付我就光明正大地来,偷偷摸摸地让别人替她卖命算什么本事?好歹也是有头有脸的人,总干些阴沟老鼠一样见不得光的事,她也不嫌丢人。”他猜不出是凤云宁还是卢静,总归都是“那个女人”。

    卫副指挥果然瞪大了眼睛:“你、你怎么知道我是——”终究没敢把那个名字说出口来。

    “行了,我没功夫跟你废话了,记得把我的话带到。”萧御转身往院子里走去,一边双手交叉活动着快要冻僵的十指,“我不会主动找她的麻烦,但是她如果再牵扯上无辜的人命,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好吧,他其实还是有些妇人之仁了……当那个僵硬蜷缩的瘦小躯体倒在他面前时,还有那三个血红色的“冤”字,都同样地刺痛了他的心,总觉得闷闷得有些难受。

    得有多绝望,这个人才会用一条性命来成就别人的目的?

    这人虽然体格瘦小,身上却有着精悍黑亮的肌肉,想来平日里是干惯了体力活的。他兢兢业业地出卖体力养活自己,就因为他的地位卑微,无力反抗,所以活该被恶人利用,被好人唾弃吗?

    助纣为虐的人理应得不到别人的同情,就让他妇人之仁一次,来珍惜这条没有任何人珍惜,连他自己也不珍惜的性命吧……

    萧御走过谢景修的身边,谢景修依旧身板挺直地负手而立,如同一颗坚韧的青松。

    他刚才向那两个狠毒的女人放了狠话啊……全是因为知道谢世子站在他的身后,他才有这种底气吧。

    萧御笑了笑,突然脱下披风往谢景修身上一裹,双手绕过他的脖子将披风整好,拉起系带来打了个漂亮的蝴蝶结。

    第21节

    恋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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