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L]宠爱 作者:妲婴

    第6节

    掌柜的听了好话,跟捡了金子似的,呲牙笑道:“托您吉言!”

    少年叮嘱:“打包的时候甭忘了来几斤酒!”

    掌柜:“看不出啊,您师父还饮酒?”

    少年被他噎了下,挥手道:“不懂就别问!布阵最少不得烈酒了!那也算是一样特殊法器!”

    掌柜的似懂非懂下去了,少年就着一碟花生米,有滋有味地嘬起了小酒。

    青蝉看他说话好玩,明明一副少年样子偏要装大人风范,少不得又想起死去的戚恒,如果还活着,也会是这般的鲜活。

    端木:“这么看来那店小二倒也不是信口胡诌。”

    宸娘:“折在有道行人手中的鬼狐精怪,历来不少……只是听这小师傅言辞,不靠谱居多。”

    青蝉疑惑:“难道是顶着狐狸精的名头祸害人的吗?”

    端木拿手指在桌面上敲了敲,提醒青蝉:“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听过就算了,总之不与我们相关,还是别节外生枝的好。”

    宸娘赞同她的说法,青蝉也就不再多问了。

    姜无忧一顿饭用去了半个时辰,吃完就去订下的客房休息。她不像青蝉她们,因为惦记着细砂的安危,吃不香睡不好,她没事人一样。

    宸娘要了一间,端木与青蝉一间,都各自回房歇下了。青蝉与端木久别重逢,自然是有说不完的话。两人低声细语说了好一阵子,忽然听到隔壁客房的门“吱嘎”一声响。

    宸娘?

    两人对视一眼,默契地收了声,青蝉下地,悄悄儿掀了门缝,瞅见宸娘往楼下去了,她道:“不如我跟去看看?”

    端木略一迟疑,还是道:“别去远了。”

    青蝉:“我省得。”

    宸娘出了客栈,一路往东。青蝉跟了几步,不敢再孤身犯险,又原路折回客栈里。琢磨着宸娘不声不响出去也不知所为何事,她穿过天井,正要往二楼客房里去,无意间看到了坐在天井下的姜无忧。

    奇怪,出去的时候她还不在这里呢,这才转头的功夫……

    姜无忧握着龙吟,青蝉脚下顿了顿,决定视而不见。她绕过姜无忧,轻手轻脚往楼上走。刚巧姜无忧比划了一下龙吟,空气顿时被割裂,无数的“嘶嘶”声响起。

    青蝉后背发凉,回头:“……你还没休息吗?”

    姜无忧看她一眼,收起了龙吟。

    青蝉指了指楼上:“我去休息了。”

    姜无忧不置可否。

    青蝉一颗心怦怦直跳,上了楼,推门便听到端木的关切之言:“回来了?”

    青蝉鬼使神差地转头往下面看。姜无忧还坐在那里,冷清的一个背影,瞧着竟有几分萧索。

    第二天重新上路,姜无忧花重金买了马,又瞅向宸娘,额外多要了一辆马车。宸娘伤着,青蝉是个没用的,只能端木赶车。青蝉开头还犯难,但见马车好歹能够跑动起来,也就放心了。

    出城必然要经过矮脖子坡,姜无忧打马慢慢走,端木也不紧不慢地跟着她。快到矮脖子坡了,只见前方人头济济,姜无忧主动出声问车厢里的宸娘:“你昨晚上不是来探路,有什么发现?”

    宸娘知道瞒不过她的眼睛,一五一十把昨晚的事说了:“我一路跟着那小师傅,他在路上就把给他师父捎带的好酒好菜都吃光了,之后就扎进茅草堆里倒头大睡;我见他这边再没名堂,便又来矮脖子坡看他师父,这里并没有什么阵法,只有一条白练缠在两棵老树间,一个女子躺在白练上面晃晃悠悠地睡大觉。”

    端木与青蝉这才知晓她出去是为了这个。

    宸娘对她俩解释:“这里是必经之路,如果真有阵法在,倒是件棘手的事。”

    可听宸娘诉说,不光是那小师傅不靠谱,连那师父也是个不靠谱的。

    几人走的近了,便听到男子的啼哭:“我的娘子啊!!我好好的娘子被你们诬蔑成狐狸精,定是你们嫉妒我得了个这么好的娘子啊……快把我娘子放了!你还我娘子!!你还我娘子!!”

    矮脖子坡上,男子扯着个紫衣姑娘使劲摇,那姑娘被他摇的不耐烦,一巴掌甩过去,把他甩了个大跟头:“真是冥顽不灵!人妖不分!死到临头还不自知!”

    底下人起哄:“大师父这手漂亮!轻飘飘一掌就把人掼了个大马趴,大师父你再露一手啊!”

    “啧,还不信她娘子是狐狸精,你看她那狐媚样子,她要不是,这世间就再没妖精了!”

    ……

    青蝉掀开帘子,顺着众人目光看过去,只见开阔的坡面上,跪着个五花大绑的小妇人。凌乱的发丝拂在她白净的面皮上,端的一股子柔弱似水的婉约气息——传说里的狐狸精不都该妖媚无比的吗?这与青蝉想象中的样子相差太多了。

    昨晚见过的那个少年,敲起一面铜锣,扯着嗓子高声道:“众位乡亲!众位侠士!这只畜生害人不浅,得亏我师父识穿了她!今日就拿她的血,来祭玲珑镇枉死的八条人命!”

    人群里爆发一声哭天抢地的嘶吼:“我的儿啊,今日总算是有人来给你报仇了啊!狐狸精!你还我儿命来!!”

    ☆、【第二十四章 夜行】

    紫衣姑娘走到小妇人身后,慢条斯理地戴上一副白手套,又从腰间抽出一柄质地精良的小弯刀。

    她用刀尖抵住小妇人的后颈,底下的人立即倒吸冷气,全都眼巴巴地看着她,那小妇人的相公哭成一滩烂泥,也不想着去救娘子了,光在地上打滚,滚的眼睛不是眼睛眉毛不是眉毛的,要多凄惨有多凄惨。

    少年走过去,拿脚踢踢他:“至于么,等以后再讨一房媳妇儿不就成了?谁不知道你家狐狸精凶的跟母老虎似的,隔三差五的打你一顿当消遣,你忒想不开了啊!”

    那相公一愣,反而捶胸顿足,哭的更大声了,少年摸着鼻子悻悻然走远。

    紫衣姑娘倾身道:“明年的今日就是你的忌日!”

    小妇人毫无反应。

    紫衣姑娘稍加力道,用弯刀在小妇人后颈划出道口子,不长,也不深,只冒了几滴血珠了,想来也不怎么疼,先前还毫无反应的小妇人却一抖,脸上闪过慌张。

    紫衣姑娘又竖起弯刀,以先前那道口子为横向,划了个端端正正的“十”字出来。怪的是那“十”字一成,血珠子就不见了,伤口处隐隐现出一些细小的火光。

    “啊——!”小妇人失声痛呼,甩着肩膀想躲开身后人接下来的动作。紫衣姑娘朝少年使了个眼色,少年迟疑了下,竖起一根手指,见紫衣姑娘点头了,他才跑过去替她摁住了小妇人。

    紫衣姑娘加重力道描了一遍刚才的“十”字,小妇人全身都大幅度地抖动起来,少年几乎要压制不住。他本来就有些怕,又见这狐狸精挣扎不休,便催道:“师父!您快点施法降了她,徒儿就要支撑不住啦!”

    底下观望的人——包括被狐狸精害过的那些家属们,听了全都紧张地咽了口唾沫。

    紫衣姑娘却不见急色,仍是不慌不忙地划“十”,等划到第五次上,那小妇人长长地尖叫一声,先前还如常人的眼瞳倏地变为红色,嘴里獠牙倒长,白着一张脸就朝离自己最近的少年咬去。

    “我的娘诶!!”少年眼疾手快地躲了开去,“我的好师父啊,您倒是利索啊——”

    底下群众不需提醒,齐齐往后退了两大步,尤以刚才哭的比什么都惨的相公退的最为迅速,嘴里还不忘叨叨:“我的娘子哟……你死地好惨啊……”

    青蝉远远见了,也是心头乱跳,竟然真是狐狸精吗?

    小妇人扭头凶狠地瞪向紫衣姑娘:“今日你若杀我,日后必有我同族向你索命!”

    紫衣姑娘冷冷道:“求之不得!”

    宸娘看在眼里,朝车帘外的姜无忧道:“倒真有些本事,不过瞧这架势却是想将狐狸精折磨至死,既如此,大可以私下里来,又何必兴师动众弄出这么大排场?不知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姜无忧不发一言地调转马头,继续赶路去了。端木落后几步,也是驾马而去,隔开老远,青蝉还能听见那小妇人的惨叫。

    天黑之后她们又寻了客栈落脚,端木先进了门,青蝉落后一步也正要迈进去,谁知停在隔壁房间外的姜无忧突然出声:“青蝉。”

    青蝉闻言转身,姜无忧抛了样物事过来,她急忙接了,待要问是什么,对方却已经推门进去了。

    她不好追进门询问,掂了东西去跟端木研究。两人都说不出个所以然,只好又去问宸娘,宸娘见了一喜,拉着端木回房,小心翼翼将那东西放进了熏香炉里,这才对她俩道:“这是辟水香啊!”

    青蝉恍然大悟,端木却若有所思地看向青蝉:“你去向她讨要了?”

    青蝉急忙申辩:“我没有!”

    “她会这么好心?”端木怀疑地看着青蝉,青蝉一再保证,她才搁下不提。不管怎样,能够解除这种附身的痛苦总归是件好事。端木嗅着气味很快就睡着了,青蝉却辗转反侧,到了后来轻手轻脚爬起来,开门去找姜无忧。

    其实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之前与她道谢,战堂的事确是发自肺腑,他人已死,与姜无忧说就是求个心安;而关于辟水香,不过只是附带着提一下罢了……毕竟她吃过姜无忧的苦头,从姜无忧那得到些补偿,她能坦然受之……可这回是端木,若就这么理直气壮地用了,青蝉总觉得是自己欠了姜无忧的。

    要再跟她道声谢吗?

    青蝉出了门便一直傻站着,“谢”字说来容易,可她不愿虚以委蛇,要她真心实意对姜无忧道谢,那么她势必要将以前那些仇恨抛却。

    她不情愿。

    手停在半空里,青蝉几次想敲姜无忧的房门,却次次都下不了那个决心。最后还是转身要走,却不妨那门突然开了,姜无忧站到她面前,问她:“何事?”

    青蝉是真被惊到了,结结巴巴回她:“……没、没事。”

    姜无忧:“你在我门外堵那么久,纯粹路过?”

    “……”这话说得青蝉无言以对,姜无忧反手关了门,示意青蝉往旁让开。青蝉不知这深更半夜的她要去哪里,又觉得自己贸然询问有多管闲事之嫌,便只管往旁站了,给她让出道来。

    姜无忧走了一段,头也不回道:“过来。”

    过来?什么意思?

    身后久没动静,姜无忧耐着性子转身,又说了一次:“过来。”

    青蝉纳闷地走过去,这回忍不住了,问她:“去哪里?”

    姜无忧扫了她一眼。

    青蝉觉得以姜无忧的表情,她其实是想说“闭嘴”的吧?

    两人出了客栈,夜深露重,寒风呼呼吹着。姜无忧似乎是有既定的目的地,但却对目的地身在何方不是太过确定,一边走一边朝两旁观望。青蝉裹紧衣领跟在她之后,有些后悔今晚去找她,如若不然,自己现在应该是在温暖的被窝里睡着了——走在这寒风萧瑟的午夜里,还是与姜无忧一起,可着实不是什么妙事。

    一路穿街走巷,终于,姜无忧停了下来。

    “这是什么地方?”青蝉来回打量,不知道姜无忧停在这里的用意。

    姜无忧:“义庄。”

    青蝉:“义庄?义庄是什么?”

    姜无忧低头看她,面无表情道:“停放死尸的地方。”

    “!!”青蝉抬手撩动散发以压震惊,那边姜无忧已经头也不回地走进了义庄。青蝉不想进去,然而义庄外的寒风格外阴冷,风过四周呼号声起,仿佛真有许多冤魂似的,青蝉汗毛倒立,还是觉得待在姜无忧身边更加安全,当下不敢磨蹭,立即追着她也进去了。

    义庄里面气味不太好闻,好在此时天气转寒,若是盛夏,只怕这儿的气味会冲的人睁不开眼睛。

    姜无忧进了义庄便抱胸站着,半天没有动静。

    青蝉在她后头,不去看地上那些排放的整整齐齐的尸体,半遮半掩地闭了眼睛,琢磨姜无忧到这儿干什么来了,看风景吗?有什么好看的?……她到底什么时候才肯走啊!?

    阴风一阵一阵地往青蝉后脖颈吹,她暗暗侥幸姜无忧不是那等无聊之人,若此时再来些衬景的话,她肯定要被吓得魂飞魄散。

    夜更深了,义庄外头时不时地传来一些猫叫狗吠,仿佛要钻进人心里去,听起来凄厉无比。青蝉感觉不舒服,又担心一整个晚上都要耗在这里,便想与她商量:“我们——”

    姜无忧转身,手指竖在唇上,做了个嘘声的动作,同时盯着入口方向:“出来!”

    青蝉一愣,还有人在?

    姜无忧:“既然来了又何必还要藏头缩尾!”

    门外飘进来一个黑扑扑的影子,青蝉蓦地想通原来姜无忧先前一直都是在等人。可是……这等来的究竟是什么人?非要三更半夜在义庄里相见?

    只见那黑影躬身道:“姜大人,抱歉,非常时期,为了我家主子的安全,我还是谨慎一些为好……我家主子如今在玲珑镇那间您曾落脚过的客栈等您,希望能与您见上一面。”

    姜无忧:“从越府失火那天你们就一直跟在我后头,到今日递消息让我前来,就是要告诉我这个?”

    “我们?不,只有我。”黑影说着,猛然意识到什么,一阵风般冲了出去。

    “哎哟!”不多时,门外响起呻|吟,又一阵拳脚功夫过后,黑影很快折返,这次果然带了另一个人进来,却好像并不是一伙的,进来便把那人踹翻在地,对姜无忧道:“是我疏忽了,被姬莲生的人一路尾随。”

    地上那人重重地呸道:“黑蒲!你我都为姬大人下属,我却不知你几时易了主!你这居心叵测的小人,竟敢暗中与姜无忧勾结!待我揪出你藏于玲珑镇的主子,禀报姬大人,将你们一网打尽!”

    黑蒲冷冷道:“鬼草子,那也得你有命才行!”

    鬼草子不过只是逞一时口舌之快,怎么会不清楚自己如今的处境?他在越府时便已经做了缩头乌龟,无意间发现了鬼鬼祟祟的黑蒲,原本以为对方与自己一样是个贪生怕死不敢一战的,哪里知道这里面居然还有隐情?

    早知道便一逃了之,又何必要起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心思?这下功劳立不了,反而要赔上性命!

    看黑蒲抽出大刀,显然是准备结果自己了,鬼草子顿时忘了方才的大义凛然:“不如这样……你放我一马,我在姬大人面前也不会胡言乱语……不不不,我不回白鹤城了!你权当我已经死在了越府!从此天下间再没我这号人物,我也不认识你,更不清楚今日之事……你看怎么样?”

    黑蒲冷笑:“你是死了,马上就要死!”

    那把夺命的大刀,就这么照着鬼草子的脑袋砍了下去!

    “且慢。”姜无忧制止黑蒲,指了指青蝉:“让她来。”

    作者有话要说:  办公室要新来一个实习生,以后上班没办法码字了,好忧桑

    ☆、【第二十五章 杀人】

    青蝉原本正作壁上观,看要砍头还不忍地别过了脸去,谁料姜无忧那么轻飘飘一指,她莫名其妙就要变作行刑人了!

    姜无忧与青蝉相距甚近,青蝉一抬头,便撞进姜无忧幽深的眸光里。她难以置信地看着姜无忧解下背后龙吟,松了缠带,直接把它甩进自己怀里。坚|硬冰凉的剑身叫青蝉打了个哆嗦,她稀里糊涂捧了剑,脑子里乱成一团浆糊。

    黑蒲一时收了动作,催促道:“那就有劳这位姑娘,未免夜长梦多,还是加紧着吧。”

    鬼草子抖的筛糠似的,青蝉心里却抖的比他还要厉害。黑蒲看她捧剑的姿势便知她不是练过的,又以为她迟迟不动是不知如何下手,便好心指导:“杀人很简单,尤其是用这柄龙吟——你只消拿着它,哪怕是胡劈乱砍,一样能将对方置于死地。”

    他说着临空示范了几下,青蝉对他的体贴入微简直欲哭无泪。她紧张地看向姜无忧:“……我不想杀人。”

    姜无忧对青蝉的反应并不意外,只道:“你的仁慈不值一文。”

    黑蒲附和:“姜大人所言甚是。现在整个白鹤城都以你们为目标,不知道多少人在暗中觊觎着,你不想杀人,别人却要对你不利。”

    他的话没有错,青蝉全都明白。可是一触及鬼草子惊慌的表情,她又实在没有那种勇气。鬼草子善于察言观色,见青蝉犹豫不定,他立即央求道:“不会的!不会的!我发誓不会的!我定然不会再与你们过不去……我现在只求保命而已!”

    说着跪行至青蝉脚边,拼命朝她磕头:“姑娘,你饶小的一命,小的日后当牛做马,一定会报答于你!”

    他磕得重,额头很快又红又肿。黑蒲却不买他的帐,又怕青蝉真被说动了,便踩在鬼草子肩头,一脚将他踢开:“姜大人,既然如此,还是由我来吧!这人性命留不得,从来便是两面三刀的墙头草,又是睚眦必报的卑鄙小人,今日若是饶了他,后患无穷!”

    他提刀走向鬼草子,鬼草子也不顾男女大防了,直接飞扑过来扯了青蝉裙摆:“姑娘!姑娘!!我若有违今日誓言,甘愿天打五雷轰!”

    黑蒲:“休要再花言巧语!今日断然没有你的活路!”

    黑蒲说出这话,便是完全没有转圜的余地了。鬼草子本来也没指望黑蒲会放过自己,他这么做只是在给自己寻找一线生机——就是此刻了!他眼中戾气闪过,突然发难!只见他立地蹿起,飞快地掐了青蝉咽喉,以她作为人质,眼观四方,且言且往门边退:“黑蒲!既然你不肯放过我,那我起码也要让半鱼给我陪葬!”

    黑蒲怒喝:“你敢!”

    鬼草子:“或者你们放我走,我保证不伤她分毫!”

    青蝉被他下狠劲掐住咽喉,不得已下巴上扬,以眼角瞥向姜无忧,却只见她嘲讽地勾起了唇角。

    青蝉憋地双颊通红,黑蒲杀意立现,待要上前,却听姜无忧道:“好,你走。”

    黑蒲急道:“姜大人!”

    姜无忧面无表情地看着鬼谷子掳走了青蝉。

    出了义庄,鬼谷子一鼓作气跑出很远,再三确定了后面没有追兵,他才把心放回肚子里,再看半鱼,顿时得意万分——他没料到自己居然因祸得福了!

    青蝉看他不再疾奔,便问他:“既然你已经逃出来了,还不放我走?”

    “放你走?哈哈哈”,鬼谷子放声大笑,“我傻了吗?好不容易得手的东西,你觉得我会就这么放你走?”

    你的仁慈不值一文……是的,姜无忧没有说错,她的仁慈确实不值一文。青蝉目视前方,语音平平:“你说过不会跟我过不去;你说过我饶你一命,你就当牛做马报答我;你说若有违今日誓言,天打五雷轰!”

    鬼谷子:“大丈夫能屈能伸!这些话不过为了拖延时机,你还真信了么?可笑!”说着凶神恶煞地打量青蝉,发现她的怀里还一直抱着龙吟,便毫不犹豫从她手中将龙吟夺了过来:“想杀我?就凭你?哼!现在你在我手里,龙吟也被我抢回来了,姬大人一定会大大褒奖我!”

    说着,在无限得意中又狠狠搡了青蝉一下:“我鬼谷子可从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你要不识相,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青蝉看着他,摇头道:“你没机会对我不客气了。”

    青蝉这话说的十分冷静,鬼谷子也察觉她冷静过了头:“噢?你——”话未说完,从鬼谷子后面伸出一双漂亮修|长的手,直接拧断了他的脖子!

    鬼谷子的身体烂泥般摔落地面,姜无忧看都不看青蝉,捡起掉落的龙吟,重新缠好,负在背上,沉默地走了。

    青蝉跟着她,一直到回客栈,姜无忧都没有再与她说一句话。在上楼回房的时候,青蝉不自然地清了清嗓子:“你要去玲珑镇?”

    姜无忧脚下不停,侧身以余光扫视青蝉,只听青蝉道:“虽然好像黑蒲一心要杀鬼草子,但谁又知这不会是姬莲生故意为之?如果你就这么去了玲珑镇,万一……”

    青蝉的话音戛然而止,好像自己也有些反应不过来,她说的这些话,怎么听起来这么像是在关心姜无忧?

    “万一……”青蝉后知后觉地想换一种说法,可惜攒了半天,那突然放空的脑子就是不愿给她指一条明路。姜无忧已经到了房门外,青蝉却还没有想到要怎么继续,于是那句话,莫名其妙就没了下文。

    姜无忧回房了,青蝉也推门进了自己的房间。房间内端木睡得正香,青蝉头重脚轻地躺到床上。

    后来,她做了一个梦,梦里面她龙吟在手,东一刀、西一刀,将鬼谷子剁成了一滩肉酱……青蝉被梦里面狰狞的自己吓醒,醒来时满身冷汗。看看窗外,天色已亮,还有争执声传入耳内。她迷迷糊糊听了会,立刻去摇端木:“端木,你快听,外面好像是那对抓妖的师徒!”

    只听外面传来一道熟悉的公鸭嗓:“谢眠风!快把你答应我的银两全数付清了!”

    女子的声音:“雇你之前我就已经付足了佣金,你拿了我钱还好意思讹我?”

    公鸭嗓跳脚:“放屁!你让我去摁那狐狸精时明明答应给我一百两,否则我才不去做那惹狐臊味儿的晦气事!”

    女子道:“你竖个手指就是一百两,那我还以为你是想抠鼻屎呢!少胡搅蛮缠!”

    公鸭嗓:“我呸!你个过河拆桥的,这几天我在玲珑镇给你大肆宣扬你可算出了名儿了,以后出手的价钱还不是水涨船高?这点银子不过从你牙缝儿里漏些就得了,你要不要这么抠啊!”

    女子转了声气儿,慢悠悠道:“给我大肆宣传?嗬,壮大海!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瞒着我在玲珑镇另接了几宗生意,零零总总的定金加起来五百两总有了。你拍拍屁|股走得潇洒,到时人家只会把帐记到我头上,如此清算,你还反欠我四百两——那些打着我名号骗吃骗喝的也不提了,喏,你先把欠我的四百两拿出来!”

    下面就听不到公鸭嗓的声音,好一阵蹬蹬蹬的奔跑声,十有八|九是跑路了。女子哼了声,甩上门,也没了声息。

    端木与青蝉两个面面相觑,还不知徒弟也有能够雇买的。既已被吵醒,也不可能再睡,两人干脆起了床,开门去楼下吃早食。

    两人并肩往楼下去,正到楼梯口,不妨被人从后撞了下,青蝉脚下打滑差点摔倒,幸好有端木在,被她护进了怀里。两人侧头,就见昨日屠妖的紫衣姑娘就在她们身后,显然也没料到自己会撞人,迭声抱歉:“对不住对不住,姑娘你没事吧?”

    端木要抱怨,青蝉急忙拉住她,息事宁人道:“……没事。”

    紫衣姑娘:“没事就好,没事我就放心了。”

    她说着便下楼出了客栈,她一走,青蝉愁道:“端木,她能识别狐狸精,你说她会不会也看出我们的底细?她刚才撞我那下子,不会是在试探吧?”

    “这……应该不能吧?你不听她那徒弟说,狐狸精害过八条人命,她可能是循着线索摸出来的?”端木说着也不太确定,两人全没了吃早食的心情,青蝉不住责怪自己:“要不急着出来也不会遇上她。”

    端木只得安慰道:“这不怨你,她分明回房了,谁也不知她几时会出来,难道为着避她,我们就一辈子待在房里了?”

    话虽这么讲,两人还是找了宸娘。宸娘皱眉:“不好说,有些灵觉高的一眼就能辨出来,有些需要行咒开眼甚至利用法器……不怕一万就怕万一,那人下手狠辣,未免夜长梦多,等姜无忧下来了,我们还是即刻离开这里比较妥当。”

    可是一直到日上三竿了,还不见姜无忧出现。青蝉怀疑她已经离开去玲珑镇了,然而开始没说,这会儿说起来又自认十分奇怪。

    宸娘只得去拍姜无忧的门,拍了许久没人来应门,倒把负责楼层打扫的小二给引了来:“这间房的客人天还没亮就出去了。”

    宸娘大惊,跑去马厩,果然姜无忧的马也已经不在了!她是外出办事了,还是干脆自己走了?

    青蝉想把昨夜的事告诉宸娘,不知怎么的话到嘴边又吞了回去。

    端木问道:“宸娘,我们是等还是不等?”

    宸娘略一沉吟:“等她到晌午,若还没回来,我们就走。”

    三人各怀心事一直等到晌午过,却连姜无忧的影儿都没见。青蝉心里藏了事,又真的开始有些担心姜无忧,便一直没敢与宸娘对视。

    最后宸娘神色凝重地让端木牵了马,决定三人独自上路。

    青蝉主动准备了干粮和水。宸娘赞道:“你想的周到。如今我们白天赶路,晚上便也只能在车厢里挤一挤,顶多去废弃的房屋或庙宇。”说着又叹息:“好在现今天气冷下来,干粮能够存得住了。”

    之前迁就姜无忧,一直在人多眼杂的地方落脚,现在姜无忧不在了,等于失去了最大的护身符,她们肯定不能再这么招眼。

    动身的时候,青蝉回望玲珑镇的方向,姜无忧几时回来?……她还会回来吗?

    作者有话要说:  周一不更。

    ☆、【第二十六章复仇姐妹团】

    道路崎岖,端木赶了几天车,技艺大涨。宸娘拿手指将车帘挑起一条小缝往外面看。她看得很认真,也看了很久,青蝉本来在想心事,无意间见了,不由紧张起来:“宸娘?你看到什么了吗?”

    宸娘收回手:“没有,外面什么都没有。……可能是我多心了。”

    她们出发时已经不早,赶了这么会儿路,眼看天色就要黑下来。端木见前方有堵断墙,便驾着马过去想今晚上就在那里歇息了。

    宸娘察觉速度变慢,立即嘱咐端木:“别急着歇脚,再往前多跑一段。”

    端木不解她用意,但仍是照做了,甩着缰绳喊了声“驾”,却不料那马突然受了惊,仰着身体人立起来,连连嘶鸣。

    青蝉被这变故颠地一头撞在车厢壁上。

    宸娘立即伏到端木身后,四下盯紧着,嘴上问:“怎么回事?”

    端木吓的脸色发白:“我不知道……这马有些不受控制了!”那马开始发了狂地撒足乱奔,以她之力根本就不可能驯服得过来。

    马车速度快到极点,青蝉撑着车厢,站都站不起,外面的端木更加糟糕,几次要被甩飞出去!

    前方就要没路了,可那马完全没有要停下来的迹象,宸娘情知不好,一边拎了端木,一边从车厢里抓出青蝉,当机立断弃了车。她带着她们飞身而下,脚跟才刚着地,那边连马带车子全数跌下了悬崖。

    青蝉惊魂未定地抓着宸娘的胳膊:“怎么突然就会惊了马?”

    宸娘将两人护在身后:“肯定不会是无缘无故……我们遇上麻烦了。”

    青蝉也知道遇上麻烦了。树下落叶无风自动,打着转儿朝她们围拢过来,越来越多的落叶,短短时间内已经形成一道枯黄的屏障,将三人紧紧围在中间。

    风声、树叶摩擦间的沙沙声……以及越来越明显的兽类呜咽,伴随着落叶屏障的收紧,把青蝉她们完全与外界隔绝。

    宸娘眉头紧锁,压嗓道:“大家留神!”

    话音落,一张覆了白色皮毛的人脸消无声息从落叶中凸现出来,露出尖利的獠牙,张嘴就朝青蝉的右腿扑咬过去!青蝉没有防备,对方的利齿一下子就刺破她的皮肤,深深嵌进血肉里!

    “唔……”青蝉痛地冷气直抽,端木察觉异样,不看还好,一见之下大惊失色,几乎是没有任何迟疑,抽了匕首往那张恐怖的脸上扎去!

    那东西反应也快,见匕首就要刺到,它虽不松口,但叼着青蝉的腿便往后退。青蝉被这股大力撕扯,不由自主地顺着拖力退了半步,只恐腿上那块肉就要被活生生给咬下去了!

    宸娘哪肯放它逃跑,五指成钩,瞧准了便往落叶里掏,青蝉腿上疼痛一轻,捂着伤处回头看,就见宸娘从落叶屏障中拽出个东西,竟是只人脸狐身的妖怪!

    ——狐狸精!!

    宸娘掐住了它的脖子,手上力道寸寸收紧,那狐狸精呼吸不得,被宸娘掐得直蹬腿!与此同时,落叶外的呜咽骤然加剧,听这声音,外面的威胁绝对不止一个。

    端木问道:“怎么办?”

    她们几时惹到了这一群狐狸?要说交集,也不过是看了场对狐狸精的屠杀而已……难道对方恨她们没有出手相救?若真如此,那也太不讲理了一些!

    宸娘眉头紧锁,手上这个好对付,外面那些就不好说了……她眯起眼睛,将那狐狸精狠狠甩向落叶屏障!狐狸精撞在屏障上,屏障有了缺口,很快土崩瓦解。借着微弱天光,就见屏障之外,五只同样人面狐身的妖怪正恶狠狠地瞪着她们。

    六对三,如果她没有受伤,应该是有胜算的,可是现在……宸娘暗自运了运气,心口又传来撕裂般的疼痛……现在不是能动手的时候,关键是双方无怨无仇,她们怎么会被狐狸精给盯上了?还是被一窝狐狸!这里面会不会有误会?

    先前被宸娘抓到的那只狐狸精现出人形,嘴边一圈咬伤青蝉的血迹,捂着脖子不住咳,边咳边道:“这人有些本事,难怪小妹折在她们手上!”

    另一只狐狸精厉声道:“你要再像刚才那般冲动,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我不过报仇心切——”

    “闭嘴!”

    青蝉听她们争论,难道真是为了矮脖子坡上那个小妇人?宸娘闻言心下稍定,冲那六只狐狸精喊话道:“我们初来贵地,不知几时冒犯了诸位?”

    狐狸精甲:“不知?哼!我们之间的仇怨可大着!”

    狐狸精乙:“你们要装糊涂,我们可不糊涂!你们取了小妹金丹便也罢了,竟还活活折磨死了她,死了也不让她安生,开膛破肚地把她挂在玲珑镇城门上,想杀鸡给猴看吗!?我们偏偏不吃这一套!既敢动我们的人,就要做好被我们报复的准备!!”

    她提到玲珑镇,那么便是小妇人那事无疑了。可她们不去找那紫衣姑娘报仇,却来纠缠她们这三个围观群众干什么?还伤了青蝉!端木当下便愤懑道:“你们找错人了!”

    狐狸精乙:“错不了!我们都闻着味儿了,小妹的金丹就在她身上!”

    那狐狸精说着遥遥一指,正中青蝉,青蝉心头乱跳:“什么金丹?杀你们小妹的另有其人!”

    狐狸精丙:“休要狡辩!今日就是你们的死期!”

    宸娘的脑子很快就转过弯来:“青蝉,你不是说今日被那人撞过?”

    端木顿时领悟,第一下便是去摸青蝉腰间的束带,当时紫衣女子是从背后撞上来的,她一寸寸摸过去,果然在青蝉的腰眼处摸到一枚圆圆的珠子。

    宸娘看她神色便知找到了金丹,这下是真的麻烦了,狐狸精们根本不可能相信这整件事都是旁人嫁祸,金丹在她们手上,她们必然就是凶手!

    看来这场硬仗是在所难免了。

    “等会我尽力牵制住她们……端木你带青蝉逃,能逃多远逃多远!”宸娘声音轻微,只得端木一人听见,端木复杂地看着她:“那你……”

    “我自有分寸,去吧!”她推了端木一把,端木咬咬牙,拉了青蝉掉头就跑!青蝉忍着腿上抽痛,边跑边回头:“宸娘她怎么——”

    宸娘却已经陷进了狐狸精的包围圈,另有两只狐狸,紧随她们其后追了过来!

    端木拉着青蝉跑进旁边的树林,山道开阔没有遮碍,她们不容易逃脱,树林里面好歹有视野盲点,加之如今天色已黑,总比山道来得妥当。打算是这样的,可惜没有跑开多远,便有一团黑影擦着身侧呼啸而过。

    “她们来了!”青蝉惊呼道,端木松开拉她的手,将匕首紧紧握牢,四周黑影不断闪过,虽然只得两只狐狸,可她们速度飞快,眼前黑影重重,竟像是有无数鬼祟!

    端木取了青蝉束带间的金丹,悄悄捏在手心里。

    尖利的狐叫就响在耳畔,青蝉眼前一花,正对着便有一只狐狸直扑过来!只看到它森然的獠牙与鲜红的舌头,转眼便已经到了跟前!

    端木一刀划过去,同时为了防止腹背受敌,她将手中金丹朝反方向远远弹开,果然如她所料,另一只正准备扑来的狐狸精看到金丹,急忙循着气味蹿过去。

    端木抱着扑来的狐狸精就地一滚,狐狸精锋利的指甲把她后背挠地鲜血淋漓,她全不顾及自己,高举着匕首,用力朝狐狸精的心口刺下去!

    狐狸精慌忙抓住匕首,刀刃陷进她掌心,每进一寸都艰难万分!

    这是真正的夺人性命!昨晚之前的青蝉或许还会迟疑,然而经过鬼谷子的事,她知道这个世道,不是你死便是我亡!心慈手软只会让自己死无葬身之地!青蝉横下心来扑过去,与端木齐心协力将匕首刺进了狐狸精的心窝里!

    “啊……!”狐狸精发出凄厉的叫声,端木刺中之后又立即拔出,将刀尖换了个角度,对着刚才的伤口就要再度刺入。

    “老三!”捡了金丹的狐狸精转瞬就见如此场景,恨得睚眦俱裂,它飞纵而至,掐了端木肩膀,不管不顾地咬住她的脖子!

    浓稠的鲜血顺着狐狸精的齿缝奔涌而出,端木痛极,匕首险些脱手而出。青蝉眼明手快握紧她的手,竭尽所能,又一次助她将匕首送入——底下那只狐狸精随着这一刺,飞灰湮灭了。

    脖子上的咬噬更加猛烈,端木眼前发黑,重重倒在了地上。

    狐狸精临死前不甘的悲啼吓得青蝉寒毛倒竖,可如今不是能害怕的时候!匕首被端木压到身下,青蝉只好去掰狐狸精的嘴,要将她从端木身上弄下来,然而这狐狸打着咬死端木的主意,青蝉久掰不下,又不敢耽误,转念便抽了盘发的花簪戳进狐狸精眼里,心里担心端木死活,边戳边冒泪光:“你给我松!快松!”

    一下她不松口,那就拼了命的二下、三下……直到发簪都变形歪曲,那狐狸精终于弃了端木,竖起浑身毛发,顶着满是血窟窿的脸盘子转身,“嗖”地扑向青蝉!

    青蝉被她带着飞起来,又砰然落地。她后脑受到撞击,眼前一片黑蒙蒙,半晌回不过神。

    端木跌跌撞撞赶过来,从背面一刀刺进狐狸精心窝,那狐狸精从未受到如此痛击,大吼出声,又要转了去对付端木,青蝉当机立断抱住它,将它死死摁进自己怀里,大呼道:“端木!”

    端木手起刀落结果了狐狸精性命……青蝉死里逃生,喘着粗气还没来得及站起,端木便失力地朝她压了过来。

    “端木、端木!”青蝉一把扶住她,见她面色如纸,霎时慌了,急忙捂了她脖子上的伤口:“宸娘马上就来了……你不会有事的,我们还要去救细砂!”

    温热的鲜血汩汩流在青蝉手心里,端木有气无力地睁眼看看她:“……别摇,我死不了,失血有点多,我晕的厉害。”

    青蝉急忙撕开自己的裙摆替端木把伤口胡乱包扎了,双眼里还盛着泪,担忧地问她:“现在怎么办?”

    端木:“我没力气了,你先跑,别管我。”

    青蝉听了二话不说就去抱她,抱不动,只好退而求其次地搀起她,把她一手搭在自己肩上,不管她乐不乐意,架着她就往前走。

    ☆、【第二十七章 去留】

    端木伤重,青蝉的腿也伤的不轻,两人全都跑不快,是以走开不过百米,后面就传来狐狸悲痛到极点的嘶吼!青蝉脚下发软,知道肯定是宸娘没有顶住,有狐狸精追上来了!

    端木:“你把我挨树干放下。”

    青蝉:“要死一起死,我不会把你一个人留在这里的!”

    端木:“听话,把我放下,你躲树后,伺机而动。”

    手上一重,是端木那把匕首。

    端木扬了扬唇:“我还不想死,细砂还没有救出来呢。”她的动作牵扯到了伤处,那笑瞧着便有点狰狞。

    青蝉心里一沉,明白了她的用意。

    狐狸精朝端木走来,走着走着便化身为一个貌美女子,却是先前咬青蝉那一个。端木抬手指了她:“怎么,你们来了六个,就剩你一个了?”

    那狐狸精本来就已经悲恨交加,此刻听端木这么讲,就差发疯了!见端木奄奄一息的模样,她忍不住恨声啐道:“我们六个就算是死也要死在一处,哪像你们,不顾同伴只知道自己逃命!”

    端木:“就算我今日死了,他日我的同伴也会去为我报仇,食你肉,喝你血,将你挫骨扬灰!”

    “放屁!!放屁!!”狐狸精气得跳脚,一个箭步上前掐住端木的脖子。伤口本就没有止血,她这重手一下,端木痛得就差背过气去!

    那狐狸精叫嚣道:“我让你嘴贱!看我不杀了你,祭我那几个死去的姐妹!!”

    青蝉冷汗如雨下,她死死盯着那狐狸精,等见她掐住了端木,脑子里轰轰作响,再也按捺不住,正要从树后冲出来拼个你死我活,不知何人抢在她之前,用一条白练将那狐狸精严严实实地给捆了起来!

    狐狸精吱吱乱叫,在白练中胡抓乱挠,白练很快碎成了破布条。那狐狸精双目赤红,警惕地环顾四周:“谁?哪个装神弄鬼偷袭我!?”

    “就凭你一个还敢如此张狂!”一道冷斥从上方传来,半空里紫影一晃,那狐狸精要退却已经来不及,被人一刀劈成两半,就地毙命!

    青蝉仇恨地瞪着来人:“是你?”

    谢眠风仔细地把软剑缠回腰间,将两人打量一番,末了摇头:“真是不中用,比我想象的差多了。”

    青蝉气结:“你嫁祸到我们头上,反而还能说得如此理直气壮,你……该死!”

    谢眠风软了态度:“好吧好吧,我欠你们一次……你们都受伤了不是吗?那我给你们把伤治好,也算是两清了。”

    “……”青蝉忍不住破口大骂道:“混账!冤债是你惹的,因为你我们差点都死了,你看看端木!宸娘那边也是凶多吉少!你害我们如斯,一句‘把伤治好’就算完了吗?”

    谢眠风摊手:“那要怎么才算完?你们也不是人,难道非要我替天行道把你们全都镇了?”

    青蝉一惊,谢眠风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还叹气:“哎!其实我本来只想利用你们把那窝狐狸引出来而已,可没指望你们把她们全端掉!全赖壮大海,那连狗都嫌的臭东西,竟还有脸死活缠着我管我要银两,一来二去地就被他给耽搁了时间……我也不知道你们这么不中用啊,不然我就是把壮大海给敲晕了也会及时赶过来的啊!”

    她说得无比诚恳,说完还苦口婆心地拍了拍青蝉的肩头:“你要知道,如今行走江湖委实不容易!要有应付妖物的本事,还要有打发无赖的手腕……我也难的很!”

    这才是真正的无赖吧!她那花钱买的便宜徒弟早被打发了,她之所以迟来,不就是等着两方斗个你死我活,她好坐收渔翁之利?端木气地呕出一大口鲜血!

    谢眠风觑见了,热络地迎过去,解开青蝉的简易包扎,拨弄着端木的脑袋左右看了一阵:“那狐狸精恐怕是被养痴了,咬人咽喉这回事都找不准地方……”看端木脸色更黑,她立即换了话腔:“咳咳,姑娘你真福大命大,这也就比一般的皮外伤稍重了那么一点,待我给你止了血,不消三天就能恢复!”

    她说着就从怀里掏出一瓶东西,拔了塞子往端木脖子上洒。端木被辣得双目淌泪,皱眉问道:“这是何物?”

    谢眠风自己也被辣地打了个喷嚏,洒药的动作停了停,又闻闻气味,有些羞惭地把那药往怀里塞:“……不好意思拿错了,这是我自制的无敌胡椒粉……”

    青蝉:“……”

    端木:“……”

    谢眠风重新掏了瓶药出来,再要为端木敷上,端木无论如何都不肯受了:“青蝉……既然她肯医伤,那你赶紧带她去看看宸娘……我不、碍、事!”

    最后三个字说得咬牙切齿,不过因为伤重力竭,声音轻轻细细的,反倒没有多少气势。

    青蝉的血液一阵阵往头脑里冲,这场无妄之灾全是因眼前这人而起,可她非但不觉得有愧,反而还拿治伤当儿戏,这样的人就是千刀万剐了也不为过!青蝉真想掏出她的心,看看是怎么长的!

    谢眠风自然也感受到了两人深重的怨气,搔搔后脑勺,正待再为自己开脱几句,前方的黑暗中忽然响起马蹄声,听着像是冲她们而来……

    三人看着传来声音的方向,黑暗中一道白影逐渐清晰,青蝉站起来,心跳没来由地加快……时间好像过了很久,又可能只是一瞬,终于,那张熟悉的面容出现在她视线里。

    姜无忧没有骑马,她走在前面,马儿跟在后头慢慢踱,马背上趴着一个人,双手垂落,瞧着不知是死是活。可看衣着,竟然是……宸娘?

    青蝉慌忙跑过去,与姜无忧擦身时,姜无忧的目光落到她的伤腿上。青蝉知晓自己如今的狼狈,躲了不去看她,只把全副心神都放在宸娘身上。宸娘身上血迹斑斑,不知是她的还是狐狸精的。她双目紧阖,青蝉咬着唇瓣,颤抖地把手指横到她鼻下……好在还有呼吸!

    “她还活着!”青蝉第一时间告知了端木,如今她们与宸娘绑在了一起,一损俱损,只有宸娘好好的,她们才有去救细砂的可能。否则还没到白鹤城,她们就已经被人生吞活剥了。

    ——更别说还有这么多年的情分在。

    谢眠风嘟嘟囔囔道:“既还活着,那我少不得要为她医治一番了。”她又往怀里掏,掏出个散发着异味的琉璃瓶,倒了粒黑乎乎的药丸出来,捏着宸娘的下颌,等她张开嘴,便要把这药塞进她嘴里。

    “等等”,青蝉阻止她:“这是什么?”

    谢眠风:“要不是看在她杀了那三只狐狸精的份上,这药我才舍不得给她吃!……可是吃一粒少一粒了。”说着便不顾青蝉反对,强行把药给塞了进去。

    姜无忧:“你跟那些狐狸精有何深仇大恨?”

    谢眠风对待端木与青蝉时有些玩世不恭,可面对姜无忧,她潜意识觉得这人可能不太好惹,回起话来便带了三分客气:“杀父之仇。”

    姜无忧:“她们中哪一个杀了令尊?”

    “师父”,谢眠风纠正她,“哪个都不是,可我师父死在狐狸精手里,这天下间的狐狸精我都恨!”

    青蝉仍旧气不过,恨声道:“你师父或许是为了替天行道才被狐狸精所杀,可你却为了杀狐狸精陷害无辜!”

    谢眠风又掏出瓶药,天女散花似地往宸娘身上洒:“我师父死地很惨,为报这血海深仇,偶尔用些手段也是值得原谅的。”

    端木强撑着从树底下站起:“你若想杀狐狸精,只管跟了我们走,我们要去的地方,保管你有杀不完的狐狸精。”

    第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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