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仙传 作者:眉毛妖怪

    第22节

    任仲瞥了他一眼,也不生气,轻笑道,“自然是为了你这坐骑。”

    “黄口小儿,也敢在我这里叫嚣,我名王虎,师承化骨掌裴万千!今天就让你尝尝这化骨掌法的厉害!若是你打败了我,这马匹你尽管拿去!”军官虎目圆睁,略有些笨拙的从马上跳下,直冲着任仲而来。

    任仲刚才见他一推一拉的手法极其有趣,也真的想见识一下这化骨拳法的威力,故而并不躲闪,眯着眼看着那王虎攻来。

    王虎的速度在凡人之中也许算得上极快,但在任仲眼中,却是十分缓慢,仿佛一招一式都被拆解了开来。任仲轻轻松松避开他的攻击,然后才故意出手喂招。

    王虎看见任仲露出破绽,眼前一亮,伸手便擒,将任仲的手扣在了左手之中,右手紧跟而上,俩手配合之下,竟是意图将任仲的手骨揉个粉碎。任仲点了点头,如此手法,无怪乎这掌法叫做化骨掌!不过任仲的肉身强度又怎是凡人能够撼动的,王虎掰了两下,都是无功而返。

    “铁布衫?你!究竟是什么人!”王虎面露愤然之色,直接松手,向后退了数步。

    “好招式!”任仲掸了掸袖口,真心赞道,修仙之人视凡人为蝼蚁,自然不屑于他们所用的武功内力。但任仲出身贫寒,又是练体士,此番下来只觉得凡人武学大有益处,精妙异常,自然比自己慢慢摸索要来的更加缜密。

    “刚才学了这一招半式,还望军爷赐教。”任仲说完这一句,便消失在了原地,急如闪电,然后便听那王虎痛呼了一声,整个左手都软绵绵地搭在了身侧,其中的骨骼已然化为粉末。

    他猛地睁大了眼睛,不可思议的看着眼前的任仲,“不可能,你怎么会化骨掌,还使得如此精妙!”

    任仲眯着眼不答,“如此,可算是我赢了?”

    那王虎心知任仲实力深不可测,不可力敌,故而一咬牙,便翻身上马疾驰而去,竟是意图逃跑!

    就在此时,一道黑色的身影凭空出现,一脚就将王虎踹下了马去,然后跨坐在马匹之上,拉住了马背上的缰绳。

    任仲愣愣地看着稳稳骑在马背上的卓谦之,阳光打在他身上,倒是让他冰冷坚硬的轮廓柔和了一些,半天才开口道,“怎么如此沉不住气。”语气却并非完全责备。

    第147章 宋国隐秘

    卓谦之并非视人命如草芥,但却是说一不二的性子,心下自然对王虎此等行为大为鄙夷。他翻身下马,冷冷地看了一眼倒在地上不停吐血的王虎,淡淡重复道,“你太过心软了。”

    任仲摇了摇头,走到王虎身旁,将卓谦之之前给村民们治病用的药沫尽数倒入了他口中,又配合银针将他的记忆尽数抹去,才站起身,开口劝道,“他毕竟是凡人。”

    卓谦之听此,便移开了眼不再多言。杀戮凡人,周身的戾气更重,对于瓶颈自然阻碍更甚,任仲此举,也是为他着想。

    任仲见那王虎气息逐渐稳定,便欲离开,转身之时余光瞥到草丛之中掉落了一黄色密信,封的严严实实,却是没有署名的。任仲隐隐记得,普通人家是不能用这明亮的正黄色的,这信应该是王虎来此的原因。

    任仲犹豫了一下,若是此中真有什么要事……他伸手将密信撕开,信笺中只有一句,字体娟秀小巧,倒像是出自女人的手笔,“慧妃七皇子出逃,往雁栖关而来,杀无赦!”

    任仲哑然失笑,他对这后宫之事毫无兴趣,故而看了卓谦之一眼,随即晃了晃手中的信纸,“谦之,这下,这七皇子,可要好好的感谢我们了。”

    “无聊。”卓谦之眼神闪动了一下,伸手接过信笺,随手一搓,便将其化为了粉碎,然后他飞身上马,冲着任仲伸出了手。

    任仲赞同的点了点头,他对宫闱秘事也无什么兴趣,故而向前一步抓住卓谦之的手,微一使力便跨坐在了卓谦之背后。他将头卡在卓谦之的颈窝,双手紧紧扣住卓谦之的劲腰,轻声道,“我不会骑马,就有劳谦之了。”

    卓谦之眉头一挑,双腿一夹马腹,身下的马便冲了出去,马上颠簸异常,任仲不由得搂的更紧了些,“谦之,能不能慢些?”

    卓谦之仍是没有什么表情,他奋力拉了一下缰绳,身下的马儿嘶鸣一声,脚下却是越发快了些,“我也不会。”

    任仲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卓谦之所谓的不会,便是不会骑马之意。他轻咳一声,却终是忍耐不住嗤笑起来。等笑够了,他侧头在卓谦之的耳后亲了一口,倒是丝毫不介意周遭会有人经过。卓谦之耳尖微红,双腿发力之下,身下的马儿跑的又快了些。

    这马长年驮着身穿沉重铠甲的将士,脚力自然是极好,带着两个男人足足跑了三个时辰才逐渐慢了下来,任仲只觉得有些头晕,双腿的着鞍处也是疼痛异常,想卓谦之必然也是受不住了,便搂着他飞身下了马。

    “疼么?”任仲见卓谦之走路并无什么异常,却忍不住关心了一句,卓谦之抿了抿嘴,眼见着那军马消失在了眼前也不去追,半天才道,“以马代步,算不上好主意。”

    任仲忍住笑,拿出了一张凡人地图,估摸了一下目前的位置,“此地距离这白廉镇倒是不远了,我们便去镇中歇脚吧。”

    俩人都磨伤了着鞍处,一路上走走停停,半个时辰的路程,也让他们走成了两个时辰,还好赶在城门关闭之前进了城,然后便随便找了间客栈住下。

    俩人只要了一间上房,掌柜的不由得多看了他们两眼,面无表情的那个一看便是身居高位,而那个双眼含笑的倒也不像是随从小厮,侍卫?还是男宠?掌柜的也拿捏不准,只得作罢,兴许这两位有什么要事相商。

    饭菜自是不必的,任仲只吩咐小二抬些水来,许是打赏的够多,那店小二动作也甚是麻利,几下便将沐浴的大桶搬了上来,随后又续上了热水,“两位客官,水好嘞!”

    任仲挥了挥手让他下去,帮着卓谦之褪了外衫,面上一本正经,“伤了着鞍处,泡到伤口总是不好,还是让我来帮你罢。”

    卓谦之冷着面褪下了里衣,背对着任仲站进了木桶之中,水不深,刚刚没膝,温度适宜,蒸汽慢慢散开,倒是迷了任仲的眼睛。

    任仲知道这便是答应的意思了,故而拿了手巾沾了水,使了些力气自下而上一寸寸的擦过,卓谦之的大腿内侧有些红了,他像是被蛊惑一般伸手碰了碰,卓谦之反射性的绷紧了双腿。任仲强行压下心中的躁动,强迫自己将视线移开,“这马鞍着实厉害,谁又会专门锻炼此处。”

    卓谦之不答,身子倒是放松了下来,任仲用手巾沾了沾水,另起话题,“谦之,那军官武艺不俗,凡人武功也不是全然没有用处。”

    “恩。”卓谦之也不知是不是乏了,声音有些发闷,他如今的修为剩之不多,更极易觉得疲惫,“你若觉得有趣,我们便多去看看就好。”

    任仲听见卓谦之说的乃是我们,心下倒是微微松了口气,他对于卓谦之的关注远超自身,只觉若是除却经脉异常,卓谦之此刻的情形与当日在小灵界之中并无什么不同,待到功力散尽,以活水为引,加之以草木灵气,便可修习功法,恢复已往的修为。

    任仲不由得想,或许当日卓谦之丧失修为并非巧合,而且一种必定的规律,是中毒?还是被人操控?他不得而知,也知卓谦之必定不会告诉自己,越想,心就越乱。

    “哗啦。”水声想起,任仲的思绪也被打断。卓谦之已然从木桶中走了出来,他伸手接过任仲手中的手巾,有些疑惑的看了一眼任仲,“想什么呢,如此用心。”

    任仲眯着眼扫过他肌理分明,颀长矫健的身子,想也不想直接接口道,“想你。”

    卓谦之一愣,转身便走向床铺,任仲知他的性子,也不强求,褪下衣物,便跨进了浴桶之中。

    任仲只是草草冲洗了一下,他修炼淬骨诀,身体的修复能力极强,下了马,一会儿便没了疼痛之感,如今自然无需像对待卓谦之一般谨慎小心。

    他着了内衫,见卓谦之已然在床上躺好,呼气规律,竟是已然睡了,便悄悄吩咐小二进来把这浴桶撤下。小二一进门,见两位公子一躺一立,立着的只穿了一袭白色的里衣,不知怎的突然垂下了头去,搬着浴桶匆匆而去。

    任仲觉得这人有些奇怪,却也并没有多想,便上了床从背后搂住卓谦之。卓谦之许是习惯了任仲的靠近,只是略微调整了一下姿势,便再次睡了过去。

    任仲心下高兴,竟是怎么也睡不着了,深夜寂静,自是任何风吹草动也难逃他的耳朵,他本不想窥探旁人隐私,却正巧听见了刚才来撤浴桶的小二在与旁人说话,谈论的还是自己与卓谦之之事。

    “我跟你们说,甲一号房的两位关系可不简单。”任仲眯了眯眼,自己与卓谦之住的这间便是甲一号。

    “得了吧你,我看那两位爷气度不凡,仔细他们听见拔掉你的舌头。”任仲轻笑了一声,拔舌头太过血腥,若是他们当真乱讲,一刀杀了最是痛快。

    “你们是不知道,这两位爷竟是用一桶水沐浴,而且我撤浴桶的时候,一位已然躺下了,另一位却显然是刚刚沐浴完毕,那发梢上还挂着水珠呢。”

    “那有如何?没准躺着的那位并没有沐浴呢。”

    “傻啊你,那样的人多多少少有些洁癖,若不沐浴更衣,又怎能安心入睡。再说,若不是真正亲近之人,谁会用别人洗剩下的水啊。”任仲心中点头,这小二哥,说的倒是在理。

    “照你这么说,那两位,谁是谁的那个?”

    “我又怎么知道!你不怕死,你去瞧瞧!不过我猜,那个长相斯文的十有八九是被压在身下的,没准还是被迫了的。你没见那位爷,冷的像个冰块一样,即便是长的再怎么好看,我也不愿意日日与个冰块待在一起。”任仲听前半句还在微笑,听了后半句心中却有了些不快,世人皆是如此,只看表面,便可对他人随意的评头论足。

    任仲闭了五感,不再听那些人瞎扯,而后将怀中人搂的更紧了些,卓谦之的好,旁人都无需知晓,只要自己一人明白,便足够了。

    “怎么了?”卓谦之睡的很轻,任仲只是紧了紧手臂,他便醒了过来,他转过头,眸子一片清明。

    “只是听了这客栈小二的玩笑之言,说咱俩必定是一对。”任仲睡觉之时总喜欢搂着卓谦之。起初卓谦之很不适应,但任仲对此事却是异常坚定,久而久之便养成了习惯。

    “……”卓谦之沉默了下来,任仲想起刚才自己如此义愤填膺,不由得暗自发笑,果然,凡事只要涉及卓谦之,自己便不能保持冷静。

    “睡罢。”任仲将被子拢了拢,卓谦之修炼的功法偏阴,如今修为消散,倒是有些怕冷了。

    ――

    这夜注定不得安稳,丑时才将将过半,任仲便突然睁开了眼睛。他是被空气中的血腥味道惊醒的,才一睁眼,便对上了卓谦之清亮的双眸。卓谦之竟是也醒了。

    “发生了何事?”任仲只觉得周遭并无什么不妥,他的神念之力比不过卓谦之,干脆开口问道。

    “北方两百里外,大屠杀。”卓谦之面色不太好,说罢便闭上了眼睛。

    任仲瞧了瞧他的脸色,倒是疲惫的紧,像是经历了太多一般。他收紧了臂膀,轻叹了一口气,无论在何处,下位者都只有被屠戮一条路走。倒也没有什么可奇怪的。

    第148章 宋七皇子

    任仲本就安歇的较晚,加之半夜里这么一折腾,夜自然短了不少,天微微发白,他仍在沉睡。卓谦之早早睁了眼,盯着头顶帷帐不知在想些什么,然后他拔开任仲锢在自己腰间的手,从任仲的怀抱中脱了身。

    任仲瞬间便清醒了过来,他看着卓谦之翻身下床,披上外袍,闭眼嗅了嗅,空气中异常潮湿,像是刚刚下过了雨,其中的血腥之气倒是淡了不少。

    “我们还北上么?”任仲左手捏着一只做工精巧的九排梳,细细地帮卓谦之打理背后的长发。卓谦之的头发厚重坚韧,抓起来比任仲的还要粗上小半,虽不是柔亮细滑,却是直直垂落在背后,没有一丝蜿蜒蜷曲,唯有这九排梳,才能把深处也理顺了去。

    卓谦之不答,只是从怀中抽出地图,伸出手在宋国中间偏下处画了个圈。任仲定睛一瞧,此处并没有什么特别标识,只是写着三个大字,快刀门。能在地图上标识的,自然不是等闲门派,而且听其字号,便知此派的刀法定有其独到之处。

    任仲心知卓谦之是因为自己昨夜所说,才选了此处,自是心情大好,他笑着把梳子递给卓谦之,然后将其背后的头发利利索索地盘了起来,身处凡人地界,不比原先,发丝散落,总是不妥。

    俩人收拾了一番,便退了房,准备离开此地,行至当门却正巧遇见了昨夜进屋撤下浴桶的小二。任仲不欲计较,但还是冷下了脸,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即是警告,也是提点。好奇之心人皆有之,但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心中还是得有些分寸。

    那小二只觉得对面那个嘴角含笑的公子突然就变了脸色,眼神像是刀子一样刮在了自己身上,背后顿时出了一声冷汗,他低着头,恐怕是昨夜的玩笑话被其听了去,结结巴巴道,“公……公子慢走。”

    任仲见此也不再为难他,只是淡淡道,“如此,倒是多谢店家。”说罢便径自离客栈。

    一出店门,卓谦之倒是主动开口,“何必如此吓他。”任仲一愣,半天才明白卓谦之说的是刚才的小二,卓谦之很少为旁人开口,这句话,倒是让任仲思绪纷飞。莫不是昨夜的话也被卓谦之听了去?

    任仲一时没有接话,卓谦之也不继续开口,两人一路溜达,便出了北门,往北而去。

    像是验证卓谦之所说,越往北走,即使经过雨水冲刷,血腥之气还是愈发浓郁,旁人许是闻不出来,但对于修仙者来说,五感通透,自然是刺鼻异常。一路之上任仲未遇见一人,鸟叫虫鸣声全无,空荡荡的,白日里也多了几分阴气。

    俩人徒步行了约摸半个时辰,任仲突然眉间一动,看了卓谦之一眼。远处的草丛中传来了几声粗喘,伤了肺脏,即使拼命掩盖,呼吸声也与旁人不同。

    任仲与卓谦之早就将神念之力尽数收回了体内,一是凡人众多难免嘈杂,二是不想因为神念之力,成了旁人面前的靶子,昨夜也是因为闻到了血腥之气,才放出神念一探。卓谦之也曾说过,这七国虽是凡人国家,但王都之内总有些宗门之人驻守,以免出失了控制,出了什么乱子,说到底不过是空中的纸鸢,宗门可以让它高飞,却总是不会放开手中的轮轴。

    如此一来,两人只凭五感,所探的范围自然小了不少,不过,半里距离,已然足够应付可能发生的一切。

    远处官道旁的密林中一共两人,一个受伤不轻,却有着非同一般的耳力,听见任仲与卓谦之来此,便猛地停下了脚步,同时阻止了身后之人。然后便是一阵树叶响动声,听起来倒像是钻进了一片矮木之中,除却一丝不安的喘息之声之外,便再没有声音传来。

    任仲皱了皱眉头,卓谦之却仍是目不斜视,脚下生风,没有一丝停顿之意,转眼间,便到了发出声响之处。

    “谦之……”任仲停下脚步,伸手拉住了卓谦之的手肘。

    “麻烦。”卓谦之神色淡淡,看不出喜怒,却还是停下了脚步。

    任仲知道他的意思,救下这两人倒是容易,只是他们背后牵出的人事物却是样样都是麻烦。这七大国,六十一小国虽说都是凡人城池,但在此若是招惹了什么人,单是不能滥杀凡人一条,便成了两人的束缚,入世化凡,任仲自然不想惹上事端。

    任仲松了手,也罢,本就不是应该插手之事,如此贸贸然出手,暴露了行迹,以后也不得清闲,“走罢。”

    这回反倒是卓谦之顿在了原地,他深深地看了任仲一眼,竟转了身,走进了密林之中。任仲跟在其后,心下温热一片,却控制住自己没有说话。

    就在此时,一道灰色的人影从密林一侧猛地蹿了出来,向着走在前面的卓谦之扑去。卓谦之微一侧身,轻松地避开人影手中的利刃,那人影并未后退,反手一划,腹部胸口尽数暴露在卓谦之面前,竟是意图一命换一命!

    可惜卓谦之并非凡人,他脚下微点,便闪过了那人的拼死一搏,然后,便听哇的一声,那灰衣男人已然支持不住跪倒在地,鲜血滴滴答答从他的口鼻之中喷出,只是瞬间,生机便已断绝。

    任仲走到卓谦之身边,细细察看了那人的尸体。那人斜倒在地上,露出了耳后的一小块青紫,那青紫像是什么印记,却因为皮肉生长而失去了原本的形状,麻布的衣衫,平凡无奇的面容,即便身死,也没有放开手中黑色匕首。寻常武者不会使用匕首作为武器,使用匕首,便是贴了身,以命相搏!任仲想起当时这人贴近卓谦之,招招都是拼死相搏,狠辣至极,而且不敌之后,自绝生机,也是为了掩藏主子的行踪,倒是值得忠义二字。

    暗卫么?看来,草丛里那人,也不简单!

    卓谦之绕过尸体,向着那暗卫扑出的相反方向走去,那人虽躲得极好,但总得呼吸,轻微的呼吸之声,便瞒不过卓谦之的耳朵。

    卓谦之侧头看了任仲一眼,并未直接将躲藏在草木深处的人揪出。任仲一愣,随即明白了他的打算,此人躲在此处,眼见着身边之人为他而死,却并未出声,不是坚韧异常,就是贪生怕死。若是贪生怕死之徒,自然不值得一救。

    任仲咳嗽了两声,故意压低了声音问道,“除了这个,可还有旁人?”

    卓谦之看着任仲,眼中闪过一丝精光,故意抬腿往前迈了一步,沉声道,“或许,这里……”

    果然,卓谦之这一步对草木中的人威胁极大,顿时寒光一闪,一柄利剑狰狞着冲着卓谦之直插而上,角度刁钻,只是力道有些不足。卓谦之修为所剩无几,锻体之术的底子却一点也未失,见此只是一钩手,便用指根夹住了利剑,一个发力,利剑断成两截,握着利剑的人也被带了个踉跄。竟是个十一二岁的少年!

    “哦?这还藏着一个。”任仲几步走到卓谦之身边,蹲下身微微笑着打量面前的少年。不过,这笑容,倒是多了些阴郁的味道。

    这少年面上涂着黑泥,身上也穿着麻布衣衫,长发散乱,却带着些寻常少年难以模仿的气度,他死死地盯住任仲,双眼之中一片死寂,仿佛其他情感都烧成了灰烬,只剩下了深深的恨意。任仲一震,面上的笑意收敛了些,这少年的表情……

    少年在任仲的打量下,面上的血色一点点褪去,却仍是没有松开握剑的手,腰杆挺的笔直,黑亮的眸中透露出一丝寒光。随后,他突然用左手拔出了靴子中的匕首,反手便往心口刺去,任仲一惊,不由得伸手去抓少年的手腕,却瞥见了少年面上冰冷的笑意。

    任仲故意手上一顿,任由少年趁势扣住自己右手,借力飞身而起,直扑自己面门。在如此境地下,他竟如此缜密的计算了一番!任仲眼中精光一闪,任由少年扣住自己咽喉,匕首也架在了自己脖颈之上,便听少年独特的略带沙哑的声线在耳边响起,“放下武器!跟我走!”

    卓谦之面上仍是没有什么表情,直接将手背在背后,眸子好像带着一丝笑意,点了点头,“不错。”

    任仲对于架在自己脖颈上的匕首毫不在意,也是笑弯了眼,“确实不错。”他与卓谦之自然不会随便救人,不过这少年心志坚定,又背负血海深仇,顺手指点一二,倒也不是不可。

    少年不懂他们打的什么哑谜,眸中已然是一片血红,“什么意思?”

    任仲手如疾风,只听叮的一声脆响,那匕首便从少年的手中脱出,然后他一擒少年手腕,少年吃痛之下,便被他反制。任仲顺手捡起匕首,站起身,放开少年的手腕,柔声道,“你可愿意跟我们走?”

    少年气息一滞,如此变故,他怎会不知面前这两人强自己太多,或者说,比拼死保护自己的暗卫还要强上很多。他眼神一黯,身子绷得更紧了,“你们是淑娘娘的人?”

    卓谦之挑了挑眉,任仲轻叹了一口气,并未答话。少年看这俩人态度,眼中突然迸发出一丝光亮,他直接跪倒在地,却僵在原地,盯住地面枯黄的野草,不知说些什么。

    第149章 救人

    任仲一愣,不由得看了卓谦之一眼。却见卓谦之眯起了眼睛直直盯住少年,周身气势一放而出,阴冷异常,甚是瘆人,“为何要跪?”

    少年被这阴寒气息激得哆嗦了一下,他猛地抬起头,双眼却甚是明亮,竟看不出是害怕还是激动。随后,他再次扑倒在地,声音夹杂着愤恨无奈,“为了活命,为了给母亲报仇!求恩师成全!”

    任仲见卓谦之神色微变,竟不知回忆起了何事,一时没有了动静。他只得向前一步,蹲下身子直视少年的发顶,随后他摊开了手,“恩师一词也就罢了,血海深仇,也是全凭你自己,其余的,我们倒是可以略尽薄力。”

    任仲如此说,便是告诉他,救他性命可以,但报仇之事,自己不会插手毫分,拜师之事也是毫无可能。

    少年没有灵根,任仲之前扣其手腕之时便已探查清楚,即便是出身皇族,身份高贵,也不能拜修真者为师。任仲虽不是迂腐守旧之人,但仙凡疏途,并非是实力上的天差地别,更有寿元上不可跨越的鸿沟,两者之间的羁绊自然是越少越好。但任仲对少年印象不差,略施援手,也不是不可。

    少年不能修习功法,但却可以修习凡人的武功。任仲与王虎交手时便注意了一下凡人使用的武功,除了锻炼肉身之外,凡人所修习的大抵是一种名叫内功的东西,产生的气感,名之内力。

    虽说内力与修真者体内的灵力威力相差甚大,但本质上来说,都是收集周围的灵气为己用,但凡人并无灵根,掠夺的速度自然比最差的杂灵根还要缓慢数万倍,根本不能形成灵力,但常年修炼,还是能摸到那么一丝气感。这种微微在经脉之中流动的气感,便形成了凡人们所说的内力。凡人体内并无灵根,即使练就内力,也不能如同修真者操控灵器一般将灵力收放自如,但用来伤敌,却是足够了。

    任仲看着少年,不由得想到,若是辅以温和的灵药洗经伐髓,修习内功,定会事半功倍。

    少年不知任仲已然为他考虑了许多,只知任仲拒绝了自己拜师学艺,却答应救自己一命,眸色不由得暗了暗。随后他狠狠地攥起拳头,半天抬了头,乖巧地抓住了任仲伸出的手,任由任仲把他从地面上拉了起来。

    任仲的手心温热,让少年有些不太习惯,他垂着眼,低声道,“宋靖,多谢先生救命之恩。不知先生可否给我时间,处理一下影十三的尸体。”

    任仲明白刚才那个重伤而死的暗卫就是影十三,他微微叹了口气,松了手,任由宋靖向着不远处的尸体而去。宋靖面对尸体毫无应有的惧色,只是眼角微红的从尸身上摸出一个瓷白色的小瓶。他咬着牙,猛地拔开盖子,将其中的液体尽数倒在了尸体上,只听嘶嘶之声响起,那尸体连带着所穿的衣衫便都化为了虚无。

    宋靖盯着面前焦黑的草地,捡起了掉落在地上的黑色匕首,略微摩挲了一下,直接插进自己的左靴之中,然后想了想,还是将手中的瓶子收入了怀中。任仲见他面露恍惚之色,便从包袱里拿出一件外袍披在了他身上,然后将其抱在了怀中。

    宋靖挣了挣,没有挣脱,索性将头埋进了任仲的胸膛之中。

    任仲安抚地拍了拍宋靖的背脊,便听远处传来了悉悉索索地声音,速度不慢,只有一人,正是冲着他们所处的位置而来的!他看了一眼神色复杂的卓谦之,沉声道,“有人来了。”

    “只有一人。”卓谦之眯起了眼,向着任仲伸出手,“匕首给我。”

    任仲心知,如此情形只有两条路可选,一是杀了来人绝了后患,二是马上离开此处躲避开来,看来,卓谦之已然选了第一条。任仲一时想不明白卓谦之的意图,不由得看了一眼自己之前从宋靖手中夺下的匕首,这匕首与影十三所用的那只极为相似,通体漆黑,样式普通,却在日光的照射下没有丝毫光芒闪过,是一把难得的暗杀好物,这匕首定然不是宋靖所有,或许……是那暗卫所赠?

    任仲没有时间多想,反扣着匕首将柄冲卓谦之递了出去,此时,来人已然距此地不足二十尺,他人还未至,阴冷的笑声已然传来,“七皇子,你倒是逃啊!牺牲了如此多人,你也逃不出淑妃娘娘的手心!”

    这人生的瘦小枯干,动作也是极快,不过几个呼吸之间便至三人面前,许是见宋靖身旁并无暗卫保护,只有两个丝毫不懂武功的普通人,竟连掩饰也省了去,只叫嚣着让宋靖不要辜负淑妃娘娘的苦心。宋靖死死攥住任仲的衣襟,双眼一片血红,连嘴唇都咬出了血来,却是一句话也没有说。

    就在此时,卓谦之终于动了!他双眼凌厉之色一闪,提气而起,迎面便嘭一声踢中了来人的腹部!速度极快,自然不是来人可比的。

    卓谦之自然不会脚下留情,一脚便叫来人哇的喷出一口血来。来人武功不低,竟没有身死,他面露惊恐之色,竟立刻反身而逃。然后便听锃一声轻鸣,卓谦之竟是将手中的匕首掷了出去,力量极大,速度又快,他受伤极重,根本来不及反应,便被携着巨力而来的匕首钉在了一旁的巨树之上。他反手费力的想要将匕首扯出,却是徒劳,挣了几下面目便青紫了起来,迅速失了气息,那匕首上,有毒。

    宋靖见此一幕满脸尽是阴戾之色,身侧的小手死死握紧,他恶狠狠地盯住那人的尸身,眼中除了恨意之外,还有一大片死气。任仲很难想象一个孩子脸上竟然会有如此表情,他自小也是无父母宠爱,但正因为从未得到过,故而自然谈不上失去,对于父母之情倒是淡漠许多,自然不懂失去至亲之感。任仲动了动嘴,不知如何开口,只得用手盖住了宋靖的双眼,这孩子,需要的并不是安慰。

    “让他看!”就在此时,卓谦之却突然开了口,他面色冰冷,眸子却是明亮地让人移不开眼。任仲突然明白了卓谦之之意,只得移开了手掌,任由宋靖盯住了那距紫黑的尸体。不知过了多久,卓谦之才轻声道,“人之予我,我必加倍还之。”

    宋靖费力地移开视线,转头定定地看着卓谦之,死气一片的眸子突然有了那么些许光亮。

    卓谦之像是没有看见宋靖目光中的火热,他转过身,对着任仲道,“走罢。”

    任仲皱着眉头看了一眼树上的尸体和匕首,如此一来,倒是在赤裸裸的示威了,无论身后的追兵是谁,都不可能善罢甘休,谦之这是要……护了宋靖?

    他心里觉得卓谦之与往日里有些不同,却想不出是何缘故,总觉得与这个孩子的经历有些关系,脚下却不敢耽搁,抱着宋靖紧紧跟在卓谦之背后。任仲脚步虽快,上半身却毫无颠簸之感,倒像是站在平底,若不是耳边有风划过,宋靖恐怕会以为自己仍在原地并未移动。

    “若是累了,便睡一会罢。”任仲自然看出了宋靖的疲态,青白干裂的嘴唇,微颤的小手,也不知这个孩子究竟逃亡了多久。

    宋靖把头埋进了任仲胸前,再次攥住了任仲前襟,许是觉得不够安全,他不由得缩了缩脖子。任仲伸手拍了拍他的后背,见卓谦之生硬的把头扭了回去,不由得失笑。随后,他看了看前方的路,“我们回白廉镇?”

    “嗯。”是非之地,却也是最安全之地。

    多了七皇子这块烫手山芋,两人自然不能再从城门入内,干脆变了装扮,从一侧偏僻少人的城墙翻了进去。城墙颇高,但对于任仲与卓谦之来说却是算不得什么。卓谦之进了白廉镇中最大的客栈,要了一间上房,推开窗,轻轻敲了窗沿两下,任仲便从窗户快速的闪进了屋内。

    这客栈果然是白廉镇中最大的所在,比之前两人住的要好上数倍,室内装潢也是典雅别致,内有专门沐浴的隔间,卓谦之早已叫人备好了热水。任仲抱着宋靖直接进了隔间,见宋靖此时还未醒,双手仍紧紧攥着自己的衣襟,便拍了拍他,低声唤,“靖儿?醒醒……”

    宋靖迷迷糊糊地睁眼,与刚才的戒备神色完全不同,直到他抬头看见任仲,才表情一变,像是从梦境回了现实,他松了抓住任仲的手,垂下头,又是一言不发。

    “洗洗罢。”任仲也不在意,直接把他放下,顺手散了他的腰带,褪下他的外袍内衫。宋靖十分乖巧的转了身,便要跨进浴桶,然而就是这一转身,他背后大片的青紫和一条极深的刀口,便暴露在了任仲面前。背后的伤痕多是在划伤,看起来恐怖,却并没有大碍,而那刀伤,却是从左肩一直划到了腰侧,周围仍是红肿着的,还有少许黄红的脓液流了出来。

    任仲心中一震,这孩子,吃了不少苦,单是这条刀口,便足以要了他的性命,也不知他是如何坚持下来的。任仲身上没有普通的伤药,药力太强,自然不行,这伤怕是得拖上一段时间了。

    第150章 变化

    任仲拉住宋靖的手,让他转了身,随即分出一丝法力探入了他体内。还好,皮肉伤的虽重,内里的暗伤倒是不多,脉搏只是微快,但一时并无大碍。

    任仲松了手,取了铜盆,挽了衣袖,舀了热水,将手巾在盆中沾湿,慢慢擦了擦宋靖面上的污泥,口中道,“你的伤看起来恐怖,却算不上重,此刻我这里没有适合的伤药。我帮你擦上一擦,伤口不沾水,几日之后便可痊愈了。”

    宋靖没有反应,直至任仲将其面上的污泥擦去了大半,才突然僵直了身体。他凶狠狠地盯着任仲,仿佛陷入了某种情绪,竟猛地向后退了数步,眸中一片血红,夹杂着滔天的恨意!任仲挑了挑眉,毫不在意宋靖仇视的目光,自顾自低头将手巾洗了个干净。

    四周除了水声便是一片寂静,宋靖喘着粗气,半天才恢复了理智,他面上血色尽褪,梗着脖子看着面色平静的任仲,声音中有些不自然,“先生,我还是……自己洗罢。”

    任仲见宋靖如此说,便点了点头,沐浴之事本就是私密之事,他自然不会强求。

    不过他心知宋靖复仇之心颇重,即便是大仇得报,也难免入了歧途,无论是杀人,还是被人所杀,都是一条死路,不得善终。他不由得深深看了宋靖一眼,直到那孩子紧抿着嘴侧过头,才轻叹一口气,将小二准备在一旁的铜盆木梳放在浴桶旁,叮嘱他切莫让伤口沾了水,便离开了隔间。

    任仲不知卓谦之的打算,是随便找个地方将宋靖安置下来?还是留在身边慢慢调教?若是前者,倒是省下不少功夫……但若是后者,还得想办法疏解一下宋靖的心结,否则,即便是报了仇,圆了愿,日后也不知要走上什么歪路,生出什么事端。

    任仲带上门,回头便见卓谦之坐在窗边,用两根手指慢慢转动着面前的茶盏,看神色,倒像是在发呆一般。听见门声,他微微侧了侧头,眼神却是没有落到实处。

    任仲将挽起的袖子放下,几步走到卓谦之对面,伸手抢过其手中的茶盏,低头抿了一口,茶极为普通,却带着莫名的苦味,从舌尖一直蔓延到了心里。

    盏中的茶水已然不多,底子上零零散散的飘着几片茶叶,其中一片颜色极黑,在一片嫩绿之中显得极其突兀。任仲垂着眼,死死地盯住了那片与众不同的茶叶,突然冒出一句,“谦之,那孩子有些像你。”

    卓谦之指尖轻点了一下桌面,随意地问道,“哦?何处像?”

    任仲见其动作,便隐隐觉得自己抓住了其中关键。他不知如何开口,半天才道,“许是他的眼神罢,你当年也是……”任仲想起初见之时卓谦之那仿若利剑的眸子,和其中一闪而逝的冷漠沧桑,竟有些恍惚,说了一半便停了下来。

    任仲提及当年二字,卓谦之的面色便冷了下来。任仲回过神见其神色不善,便适时的住了口,他低头掩住眸色,轻咳一声放下茶盏,“我只是随口一说,你不要多想。”

    “不会。”卓谦之移开眼,声音竟隐隐有些犹豫。

    任仲自然感觉到了卓谦之的松动,若是继续追问,定然能知道些什么,但他不愿强迫卓谦之,这些事情,若是卓谦之想说,他便会认认真真来听,若是卓谦之不说,他便会静等时机,哪怕是已然猜了个大概,也会等卓谦之自己开口。

    任仲笑了笑引开话题,伸手续上茶水,将茶盏推给卓谦之,“叫小二准备些清淡的吃食罢,待靖儿洗完,许就该饿了。”

    卓谦之点了点头,“已吩咐下了。”

    任仲心知卓谦之谨慎,一人住店,自然不会用两人份的饭食,故而拿出一颗辟谷丹递给卓谦之。卓谦之也不拒绝,他修为退至练气期,自然不能辟谷,如今距上一次服用也过了小半个月了。

    卓谦之服下辟谷丹,便从储物袋中拿出一身里衣,他将灵力打入其中,里衣便缓缓缩成了适合宋靖的大小。他与任仲心中都十分清楚,宋靖背后的牵扯极大,追杀他的自然不会只有一人,那些人定会在白廉城内查找宋靖的下落,就是不知是明目张胆寻人,还是暗地里查访了。

    若是不想被人盯上,购置衣衫之事也同购置伤药一般,不能过于心急。

    “给靖儿穿这件,怕是不妥。”任仲眉头轻挑,他自然看的出这里衣是一身普通灵器,只有除尘防水之效,看起来也是普通至极。不过,既是灵器,便会有灵力波动,即便没有修真者,引起内力深厚之人的注意,也会是麻烦。

    “本想省些功夫……”卓谦之思考了一下,随后,从随身的包裹里拿出一身普通的里衣,又不知从哪摸出一把剪刀,随意的将裤腿裁去了一半。

    任仲本就知道卓谦之衣衫上的不朽皆是他自己所绣,如今见他亲手裁衣倒是头一回,半天才发觉卓谦之手中所拿的里衣乃是自己之物。他起身,迈步,俯下身子,把嘴唇贴近卓谦之的耳侧,故意不满道,“谦之,你给靖儿裁衣,用的可是我的里衣,到时可别忘了给我补做一件。”

    卓谦之微微缩了缩脖子,皱着眉头,把手中的剪子调了个方向,避免伤了任仲,眼中笑意一闪而过,“怎么?你如今也要与孩子抢不成?”

    任仲离卓谦之极近,自然没有错过卓谦之眼中的笑意,他顿时呼吸一滞,连卓谦之的调侃之言都没有听清,只觉得卓谦之的瞳孔很黑很亮,里面映着的,正是怔愣着的自己,也只有自己。

    从初见之时的阴冷沧桑,到之后的平淡冷漠,都已慢慢泯灭的踪影,只剩下了丝丝的平静淡然。任仲着迷的伸手抚过卓谦之棱角分明的侧脸,不知从何时开始,卓谦之改变了如此之多?

    谦之……你的笑,可是因为我?你的改变,可是因为我?

    任仲整个人向前倾身,最后干脆跨坐在了卓谦之的腿上,他按住了对方拿着剪子的右手,心脏在胸膛之中咚咚直跳,只想离对方更近一些。

    卓谦之眯着眯,任由任仲的吻落在了自己的眼睑之上,干脆松了左手的衣物,反扣住了任仲的右手,低声道,“别闹。”任仲不知是不是自己产生了错觉,卓谦之的声音仿佛带了那么一丝纵容。

    任仲还想再说些什么,听隔间的门嘎吱一声轻响,宋靖已然沐浴完毕,心中不由得暗道一声可惜。

    宋靖身上穿的仍是那件脏衣,脸上的污迹却已然洗了个干净,露出了原本的相貌。他果然生的极好,饱满的额头,薄厚合适的嘴唇,高挺的鼻梁,消瘦的脸颊,若不是眉眼之中带着少年人少有的阴戾,怕是会更讨喜些。宋靖本在擦拭背后仍在滴水的长发,却因为看见任仲跨坐在卓谦之腿上而僵在了原地,眼中不由地带了一丝惊讶。

    任仲对着卓谦之眨了眨眼,笑得有些狡黠,以他的听力,自然知道宋靖已然洗罢,如此故意让宋靖看见,自然是有那么一点私心混在其中。卓谦之见任仲表情得意,轻哼了一声,直接站起身子,任仲随着他起身向后仰倒,本想用手勾住卓谦之的脖颈,却被卓谦之狠狠拧在了腰侧。任仲倒吸一口凉气,忙起了身,捡起了滑落在地上的里衣。

    这里衣被卓谦之剪短了裤腿袖子衣摆,宋靖穿上必然大了些,不过也好过原先的衣物。任仲轻咳一声,掩了笑意,不看卓谦之的脸色,对宋靖道,“靖儿,怎么穿了脏衣服便出来了,如今风头紧,便先凑合穿了罢。”

    宋靖眼神幽幽暗暗,随后低下头,接了任仲手中的衣物,老老实实的道谢,退回了隔间,片刻便换上了里衣,而原本的衣物,却仍被他攥在手里。

    卓谦之坐在桌边闭目养神,宋靖穿着宽大的衣物也有些不知所措,任仲见宋靖不愿将原本的衣物丢弃,便腾了个包裹,将那些脏衣收在了其中。随后,任仲拉着宋靖在椅子上坐定,“来,靖儿,我帮你擦擦头发。”

    宋靖犹豫了一下,便坐在凳子上没有动弹,任由任仲细细的帮他擦拭背后的长发。宋靖的头发微黄,发梢有些分叉,一副过度劳损精气的样子,任仲拍了拍他单薄的肩膀,“别急,一会便有饭食吃了,吃饱了再好好休息几日,我们再离开这里。”

    正午时间稍过,门口便传来了小二的声音,“爷,饭食已然备好了,小的给您送上来嘞!”

    任仲扯着宋靖进了隔间,听见小二一边报着菜名一边上菜。许是见卓谦之没有什么吩咐,那小二哥很快便离开房间,任仲叫宋靖先去用膳,自己则留下将浴桶中的脏水处理了一下,水若是过浑,难免引起店小二的揣度。

    任仲出隔间之时,卓谦之与宋靖正坐在桌边,卓谦之闭目养神,宋靖正襟危坐,面前是四菜一汤,都没有动过。许是卓谦之考虑到宋靖许久没有好好吃上一餐,选的大多是清淡的素食。

    “怎么?不合胃口?”任仲挑了挑眉。

    “逃亡半月,哪还有什么不合胃口之食,只不过先生不来,宋靖不能先吃。”宋靖看着任仲,又偷偷瞥了卓谦之一眼,一字一句说得倒是极其认真。

    第151章 帮扶

    “条件所迫,你无需守这些规矩,快吃些罢。”任仲对此倒是不甚介意,他见室内再无其他地方可坐,便干脆站在了卓谦之身旁,微倚着墙,目光落在了窗外,不再看宋靖一眼。

    宋靖眼神闪动了一下,他本就饿的紧了,见任仲与卓谦之确实没有用膳之意,便携起筷子吃了起来,速度不慢,动作却是优雅得体,丝毫不觉得狼狈。不过半柱香,他便放下碗筷,站起了身来,他看着卓谦之,慢慢攥起了拳头,他隐隐感觉到,自己的未来之路,就在此人的一念之间。

    卓谦之自然感受到了他灼热的视线,微睁了眼,却没有其他动作,“怎么?”

    他尾音微微上扬,虽仍是冷冰冰的口气,却带了那么几分悠闲。任仲侧着身,目光没有从窗外移开,嘴角却还是慢慢扯了开来,扬起了一丝弧度。

    宋靖绷着脸,看了一眼站在卓谦之身侧沉默不言的任仲,像是在脑内斟酌了许久,才一字一句道,“宋靖心中有些疑虑,不知先生可否为我解惑?”

    “该你知道的,自然无需隐瞒。”卓谦之不动声色的回答,宋靖该知道的,自然是他愿意说的。

    宋靖并不是单纯的少年,身在帝王家,他见过了太多的阴谋不堪,自然不会信任来历不明之人,哪怕这两人刚刚救了他的性命。但他已无路可走,同时也无处可退,只得交出所有,拼一个虚无缥缈的可能,“先生为何愿意救我?”

    “只是顺手为之。”顺手为之,自然是不必太过介意。

    也不知宋靖是否知晓了卓谦之之意,他皱着眉头,半天在犹豫的开口,“先生是武林中人?”庙堂中人,怕是无人肯冒险相救,更不可能救下了人,却不提任何条件。

    “并非。”卓谦之面色淡然。

    宋靖面色一变,嘴唇微微发白,“先生为何而来?”

    “随性而来……虽非武林中人,与那朝堂也是无半点瓜葛。”

    宋靖眼神闪了闪,不由得压低了嗓音,“先生相救,宋靖自是没齿难忘,但宋靖乃是宋国七皇子,他们……必定不会放我一条生路,怕是会连累先生。”

    “与影十三一同自我了断,自是不会连累到任何人,又何苦与我们走上这么一遭?”卓谦之突然直起了腰,目光灼灼,字字逼人,影十三拼死保护宋靖,被他如此一说,却仿佛成了那胆小懦弱之人。

    “你!”宋靖气息一滞,面露愤恨之色,影十三虽说是他的暗卫,如今倒像是他心中莫名的一根刺,即便是救命之人,也不能轻触。

    卓谦之看着他慢慢涨红了脸,不急不缓地开口,“死便是死了,一了百了,可活着的人,便背上了债,你……想还么?”

    宋靖咬紧了牙关,像是被卓谦之逼的急了,却不得不忍耐一般,半天才从口中挤出了一个字,“想!”

    “我们还未在意被你连累,你又何必多想?既然想还,便不要摆出一副死人面孔,从此刻起,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交好一切可以交好的,舍弃一切可以舍弃的,日后自然能得偿所愿。你,可懂了?”卓谦之声音不大,却如同利剑一般插进了宋靖的脑内,宋靖愣在原地,一时没有说话。

    任仲心中叹气,他本以为卓谦之是要帮宋靖梳理心结,却不想竟成了这样,他伸手按在了卓谦之肩上,忧心的看了宋靖一眼,如此一来,倒真不知会如何发展了。

    卓谦之挑了挑眉,将右手覆上了任仲的手,侧了头,示意任仲俯下身来。任仲低下头,便听卓谦之在自己耳旁轻声道,“无需担心。”

    任仲不知卓谦之为何如此信心满满,见宋靖面上恨意怨气交织,最终却只剩下了一片坚定之色,不由得眯起了眼睛。宋靖回了神,张了口,刚想说些什么,便听外面传来了脚步之声,随即,门便响了起来。

    卓谦之面色一凝,与任仲交换了一个眼神,门口的脚步声极其杂乱,来人倒是不少。任仲摇了摇头,一把揽住了宋靖的肩膀,随后飞身而起,一个旋身便与宋靖一同安稳的落在了房梁之上。

    宋靖紧张万分,不由得攥紧了任仲袖口,任仲捂住他的嘴,向着阴影之处后退了几步,低声道,“放松。”

    宋靖点了点头,仿佛从任仲身上汲取了无限的勇气一般,除了指尖还有些微颤,面色倒是已然恢复了正常,与任仲一起低着头往下看去。

    拍门之声越来越响,卓谦之却不甚在意,他缓缓地站起身,还未走到门口,拍门之人竟已然破门而入!卓谦之眯着眼,冷冷盯着冲进来的一队衙役和跟在最后的客栈掌柜,冷声道,“莫非,这就是你们白廉客栈的待客之道?”

    客栈掌柜擦了擦汗,看了看身边的衙役,只得点头哈腰的给卓谦之陪着不是。那领头之人倒是完全不顾卓谦之冰冷的神色,直接命人搜查起来。卓谦之若有所思的看着那领头之人,站在原地也不阻止,只不过半盏茶的时间,这些人便一无所获的离开了此处,看样子,已然去了隔壁搜查。

    卓谦之带上了门,任仲便带着宋靖稳稳落地,看来,这些人也只是例行检查而已,置于搜查的是何人……任仲皱了皱眉,“我去去就来。”随后便从窗户闪身而出。

    宋靖自然不知任仲是何意思,卓谦之也没有解释的意图,气氛倒是有些尴尬。

    好在任仲回来的极快,手中还多了一张绢画,“看看罢。”

    绢画上的人,正是宋靖。

    宋靖眼中一片血红,嘴角勾起了阴狠的笑容,“我母妃乃是吴国公主,当年迫于宋国势力嫁给了我父皇。如今,那恶毒的妇人竟以此做文章,诬陷我母妃串通吴国,泄露军机,真是个,绝妙的注意。如此,倒是可以明目张胆的置我于死地!”

    任仲只觉得这气氛太过憋闷,刚想开口,便见宋靖噗通一声跪在了地面之上,“求先生留下宋靖!哪怕是给先生端茶送水也可。”他果然将卓谦之适才的话听进了心里,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舍弃了一切可以舍弃的。拜师之事虽无可能,但只要留下,便还有机会!

    “你可知为何我故意将追杀之人钉死在林中?若是为了省力,大可以直接带你离开。”卓谦之安稳的坐在凳子上,对宋靖的动作毫不吃惊,倒像是已然预料到了一般。见宋靖皱起眉头不答,他便继续说了下去,“以匕首示威,便是要告诉你身后追杀之人,让他们日日惊心,宋七皇子未死,总有一日要杀光昨日背叛之人,将今日所受一切,尽数回报!”

    “宋靖明白!”宋靖双眼一亮,声音也大了些。

    “可吃的了苦?”卓谦之问。

    “吃得!”他攥起了拳。

    “可受得了孤独?”

    “受得!”他咬紧了嘴唇。

    “可做得到不被恨意蒙蔽了内心,而失了原本的清明?”

    宋靖沉默了一下,嘶哑地开口,“人之予我,我比加倍还之,无论大恩大怨!”

    “好!你便留下罢。若是想走,我绝不拦你。不过,只要你离开,我们便再无任何瓜葛。你!可明白?”卓谦之面色微缓,声音悠悠。

    “多谢先生!”宋靖扑倒在地,随后又抬起头,“不知我可否知道先生名讳?”

    “我姓卓。”卓谦之答完,便看了任仲一眼,随即,任仲也报上了自己的姓氏。

    如此一来,任仲便知卓谦之是真要帮扶宋靖一把。任仲眯着眼看着宋靖坚定的眸子,伸手将他拉了起来,竟然要帮,自然要给他最好的。

    卓谦之见此,便坐回了位置上,取了宋靖没用的汤碗,盛了一碗甜汤,甜汤已然凉了,任仲光是站在边上,便仿佛闻见了那粘腻的味道。卓谦之皱着眉头喝了一口,像是极不喜欢,却在片刻之后,又喝了第二口。任仲默默移开视线,对着宋靖道,“靖儿,若是困了,便去歇息片刻罢。”

    “我不困。”宋靖摇了摇头,面色平静,有些不舍得松了手。

    “我倒是有些困了,靖儿可要陪我一起?”任仲只觉得这孩子别扭的紧,只得换了个说法。宋靖抿了抿嘴,看了任仲一眼,便任由任仲扯着走到了床沿,躺在了内侧。

    任仲合衣躺好,伸手帮宋靖盖上了被子,便感觉袖口一沉,宋靖的手已然紧紧拉住了自己衣袖。他拍了拍宋靖的头,“睡罢,一切都会好的。”

    宋靖经历了如此多事,神经一直高度紧绷,如今也是困得紧了,不过几个呼吸便沉沉的睡了过去,任仲想了想,还是伸手抚了他的睡穴,既然睡了,便给这孩子些许安宁罢。

    任仲见宋靖已然睡熟,便轻轻起了身。他坐在床沿之上,抬起头,便见卓谦之正看向自己,卓谦之手中那碗甜汤,早已被放在了桌上。

    任仲开口,用的却并非是商量的语气,“谦之,我要去最近的坊市一趟。”

    “嗯。”卓谦之微微有些惊讶,却没有反对,更是没有询问任仲的意图。

    第152章 缺漏的往事

    任仲盯着宋靖睡梦中仍紧蹙的眉头,不去看卓谦之的表情,他心下自是不愿离开卓谦之半步,但为了宋靖,去坊市采购之事却不得不做。

    他蹬上鞋,几步走到卓谦之身旁,扯着卓谦之起了身,然后将下巴抵在了卓谦之的肩窝之中,在卓谦之的耳边低声道,“你既要帮他,我便会给他最好的。最近的坊市不过距此地半天路程,明日此时我便回来,购些温和养气的灵草,做成药浴让靖儿洗泡,他虽无灵根,但用这种温和的法子洗净伐髓,到时修习内力,也容易一些。”

    卓谦之并未接话,任仲仍是不能安心,“这两日你与靖儿就待在此处,千万不要……”

    他还未说完,便觉得卓谦之有些犹豫的扣住了自己的肩膀。

    任仲觉得有些不对,微微挣了挣,却被卓谦之更用力的按住了后脑,他的下巴卡在卓谦之的肩窝之中,张不开嘴,只得含糊的问道,“怎么了?”

    卓谦之沉默了一会,才开口,“你为何对他如此上心?”

    任仲一愣,半晌才明白卓谦之所说的乃是宋靖之事。他被卓谦之牢牢按在怀里,亲密无隙,卓谦之的僵硬犹豫自然也瞒不过他。他叹了口气,伸手抓住卓谦之扣在自己脑后的手,微微拉开了两人的距离。

    任仲盯着卓谦之的眼睛,意图让卓谦之看进自己心里,而后才缓缓开口,“谦之,我对他上心,自然是因为你愿意帮他。”

    他顿了顿,沉声问道,“那你,又为何对他如此上心?”

    卓谦之垂下眼,睫毛轻颤了几下,像是在忍耐着什么将要喷涌而出的情绪,嘴唇死死抿紧,没有吐出一个字。

    “你不说,我便替你说!”任仲恨恨地一口咬在了他的下巴上,“你在林中用匕首了结那人之时,就是你决心要护了靖儿之时。你虽与靖儿毫无关系,却不止一次的提点于他。谦之,你告诉我,你为何唯独对他另眼相看?”

    “……你也说过,他与我有些相似。”卓谦之拧起了眉头,莫名的冒出了一句。

    “不错……他确实很像初次见面时你给我的感觉。如此说来,谦之,你是不是也与靖儿一般……”任仲牢牢盯住卓谦之,视线灼热无比,半晌才将身负血海深仇六个字从牙缝里挤了出来。

    卓谦之的嘴唇有些微颤,抬头看了任仲的表情,才猛地阖上眼,重重的点了下头。

    任仲只觉得卓谦之用力扣住了自己的手,力气之大,仿佛要将自己的手掌掰断。“我还记得那日你曾说过,你修仙,便是为了长生,阻止你长生之人,你必杀之。我原以为你是恨我心慈手软,不足以成大器,现在想来,却知那话并非对我所说,而是对你自己所说的!”

    任仲不知道卓谦之到底承受了多少痛苦,强迫他回忆当年之事,就如后揭开满是脓疮的伤疤,但任仲知道自己必须这样做,这样的伤,只有将脓疮整个剜除,才能彻底的痊愈,“谦之,你当日可是觉得力竭?觉得已然失了继续走下去的勇气?”

    卓谦之动了动嘴,却被任仲伸手掩了。任仲叹了口气,“你且听我说……力竭,不过分为两种,一是天资有限很难再进一步,二是生无所恋,失了再进一步的心力。你天资之高非寻常修仙者可比,再进一步自然不难,那便只剩下了后者。谦之,看着我,告诉我,你的大仇得报了么?”

    卓谦之眸子闪烁了一下,见任仲移开了手,才沉声道,“……已然,得报了。”

    任仲看着卓谦之,不发一言,他在等,等卓谦之自己说与他听。

    卓谦之果然没有辜负任仲的期望,他深吸了一口气,便缓缓开口,“当年那些人诬陷我娘背叛师门,根本不听辩解,我娘只得带我逃离卓天门。追兵源源不绝,修为再高也终是双拳难敌四手……走投无路之下,她将我托付给了一户凡人夫妇,随后自爆金丹,与追兵同归于尽。”

    卓谦之自嘲的勾了勾嘴角,面上露出了一丝恨意,“我娘身殒,我却逃过一劫,那些人不分青红皂白,我自然要亲自讨个公道!”

    卓谦之所说有些含糊,任仲总觉他还隐瞒了什么,却已然舍不得细细追问,自从踏入修真界,他便知道,这世上已无公道,所谓公道,不过是力量多寡罢了。他含住卓谦之的唇,含糊的重复,“谦之,你还有我……”

    “嗯。”卓谦之反手扣住任仲的腰,将自己的重量尽数压在任仲身上,任由自己陷入了任仲的气息之中。渴求了许久的温暖与情爱,哪怕只有一瞬,也已然足够回味终身。

    两人厮磨了半晌,任仲才不得不去做正事。动身之前,卓谦之为求稳妥,便拿出了两只玉牌。若是发生了意外状况,捏碎一只,另一只也会同时化为灰烬。

    虽有玉牌在身,但任仲恐生变故,故而全力操控飞行灵器,半天的路程,他竟只用了四个时辰。加之采购,一来一回也不过十个时辰。第二天午时,任仲便到达了白廉镇外,见镇门口仍是一副戒备森严的样子,他微微舒了一口气,老老实实的跟着人流进入了镇内。

    他仍是悄无声息的翻窗而入,一抬眼,便与卓谦之对上了眼,卓谦之不知怎的面露尴尬,他轻咳一声,偏过头,抬手续了杯茶,“歇歇罢。”

    任仲却是满眼的笑意,快走几步接了茶盏,润了润嘴唇,见宋靖仍在熟睡,不由得问道,“怎么还睡着?可是发了热?”

    卓谦之微微摇了摇头,“许久未眠,如此倒也不足为奇,好在昨夜他也起来用了些宵夜,就随他去罢。等他醒来,我们便离开此处,寻个宅子落脚。只是快刀门之事,怕是要拖上一拖了。”

    “不妨。”任仲虽对凡人武艺抱有些许好奇,但也仅仅只是好奇而已,自然不会在意早去还是晚去,不过卓谦之特意提及此事,倒是出乎了他的意料。思及此处,任仲终是忍不住勾起嘴角,对着手中的茶盏轻笑出声。

    “……”卓谦之眯了眯眼,也没有出言打断任仲的沉思,自顾自地闭目养神去了。

    距离救下宋靖已然过了五日,镇中的搜查力度也小了不少,卓谦之见时机成熟,便与任仲商议,准备次日离开。

    任仲自然没有意见,只是狡黠一笑,在卓谦之和宋靖疑惑的眼神中从包裹里拿出了准备好的衣衫罗裙,傅粉口脂,一堆形状奇怪的工具和几块白蜡几只瓷瓶。然后,他对着宋靖招了招手,“靖儿,来。”

    宋靖顿了一下,只得僵着脸走到了任仲旁边,然后紧闭双眼,任由任仲在他面上动作。任仲眼中隐隐露出了一丝兴奋,先是取了白色瓷瓶中的液体扑在宋靖的面上,又融了蜡,在宋靖面上勾勒起来……

    卓谦之只觉得这法子有些意思,也立在一旁细细的看了。

    其实这些东西,也是任仲偶然间得来的……

    那日任仲去最近的聆檀坊市中采购低阶灵草,着实费了好大一番功夫。这低阶灵草品种繁多,品质更是参差不齐,若是普通的修真者也就罢了,可宋靖乃是实打实的凡人,适合他的灵草一是药性需得温和,二是其中杂质也要越少越好,任仲跑遍了坊市中的大型店铺,也并未得到足够的灵草。

    任仲自然没有时间再去旁的坊市,只好在坊市边的小摊上慢慢看来起来,寻寻觅觅,竟真让他找到了十数颗清灵草。这清灵草中含有极其精纯的灵气,就是不经炼制直接嚼碎了服下,也可将其中的灵气尽数吸收。不过,也许正是因为其中灵气极其精纯,一颗数十年的清灵草所含灵气却抵不过一颗十年的普通灵草,即便是十数颗一同服下,也难以获得修为上的提升。所以,这清灵草对于修真者来说便成了鸡肋之物。

    但这灵草对于宋靖来说,却是再适合不过了。

    这摊主修为不高,卖的东西却是稀奇古怪,任仲掏了不少灵石将清灵草尽数买下,又随意扫了一眼摊位上旁的东西,便瞅见了这一套易容的工具。毕竟低阶修士很难习得改变身材的功法,用这些东西稍稍改变容貌便可以躲过不少麻烦,不过,倒是少有人讲这些保命的手段拿出来买卖。

    任仲觉得有趣,便掏出一块中阶灵石将这一套工具买了下来,摊主眉开眼笑,便将记录易容手法的玉简免费送给了任仲。如今,倒是有了用武之地。

    任仲乃是头一次使这些工具,自然不太熟练,折腾了大半个时辰,才将宋靖易成了一个面容普通的孩子,忽略不怎么对称的五官,那蜡黄的皮肤,倒是和他干枯的身材相互呼应了起来。

    任仲看过来看过去,只觉得自己手法太差,不由得轻咳了一声,求助般的看向卓谦之。

    谁料卓谦之却眯着眼,赞道,“不错。”

    任仲自然听出了他口气中的揶揄,还未来得及说话,便见卓谦之拿起桌上的一只翠绿色的瓷瓶,随意抛给宋靖,“用这个洗。”

    宋靖捧了瓶子,也不看任仲的脸色,便直接闪进了隔间。任仲见他急匆匆的样子也不恼怒,反倒是轻笑了起来,心中只觉得卓谦之的洞察力极强,竟直接在众多瓷瓶中挑出了需要的那瓶。

    就是这么一瞬,任仲便发觉卓谦之已然坐在了宋靖刚才的位置上,手中拿着的正是那只白色瓷瓶,他轻挑着眉,将瓷瓶的盖子打开,“让我来试试?”

    第153章 君临城

    第22节

    恋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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