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派重生之仙道魔尊 作者:子夜月

    第4节

    当然,他们看到的都是时千被指环隐藏过的修为,否则还不知这些人有多惊讶呢。

    时千任由他人打量,神色不骄不躁,神色拿捏得正好,唇角笑容没有褪下,眉目如画,眼沉如水,恍惚间,竟是让在场之人觉得看到了另一个景肃,心中齐齐一凛,纷纷迅速决定今后绝对不要招惹这位,甚至不少人都在心中做好决定以后一定要对这个看起来貌似无害的少年尽量绕道。

    “曾莹,你可有话说?”尘齐敲了敲木椅扶手,清脆的磕碰声仿佛击在众人心上,特别是曾莹,眼神在一瞬间恢复了清明。

    看了眼仍然躺着的元浩,曾莹眼泪终于决堤,梨花带雨的模样倒是让人生出了几分不忍。

    时千心中暗自撇嘴,真是虚伪的女人,他看过原著,自然清楚主角的几个女人是怎么回事,而这位曾莹妹纸,平时刁蛮任性占尽好处,关键时刻的演戏技能却也练得炉火纯青,而蠢主角却是从来没有看出来过。不过……时千皱了皱眉,原著中似乎并没有这一幕才是,至少元浩在碰上主角之前没有遇上过任何意外,时千是知道蝴蝶效应的,他重生在这个少年身体中之后的确是有了不少变化。首先诸云剑没有被主角拿到,然后是小狼疾影,这些他都未曾忽视过,所以他并不确定这事是不是与他有关。

    事实上时千想的不差,正是因为他,曾莹才会想要去后山禁地抓个灵宠,说是要给时千好看,而作为忠实护花使者的元浩自然不会拒绝小师妹的一切要求跟了上去,哪知道曾莹竟然非要玄鹰的蛋,从而惹怒了玄鹰。

    对于哭哭啼啼的小姑娘,尘齐表情平静,仿佛在等她哭完。

    很快,曾莹还算得上聪明的脑子便反应过来哭是没用的,只能徒增笑柄罢了,擦了擦眼泪抽抽搭搭的开了口:“我和师兄今日去散步,不小心走到了后山,哪知那只玄鹰突然疯了一样冲了出来,师兄为了保护我才……”说到这里又开始哭了起来。

    “那么你是否可以告诉本君,为什么那只玄鹰会攻击你们呢?”尘齐表情恢复了温和,声音也是无比温暖,让人不自觉的舒缓情绪,可看着他的人都清楚看到了他眼里蕴藏的风暴。

    “我,我也不知道。”曾莹还以为自己的小招数得逞了,眼中满是得意,甚至还抬起头恨恨的瞪了一眼时千。

    众人可没那么好心提醒下面演戏演得欢的小姑娘此时危险,虽然不厚道,可谁让他们人缘不好呢。

    时千当然看到了曾莹的小动作,心中不由有些感叹,还是太小了啊。虽然不足十四岁的小姑娘有这样的演技就已经不错了,但在场的哪个不是人精?竟然这么明显的感情外露。

    “混账!我天灵宗门下玄鹰那么多,从未听闻它们无故伤人!为何它偏偏找上你?”尘齐声音陡然提高,丝毫不掩自己的怒气,一掌将扶手拍断,木屑四散。

    殿内一片死寂,曾莹被吓得瑟瑟发抖,却是不敢再说话了。但她心里却是真真将时千恨上了,要不是时千的话,她又怎么会到后山去?又怎么会遭遇今天的事?这一切都是时千的错!

    看着缺了一个扶手的椅子和方才尘齐身上一闪而过的杀意,时千有些意外。原著中的尘齐可是对曾莹容忍度相当高,为何现在这架势却像是恨不得毁了她的样子。正想着,随即看到站在尘齐身旁的清阳,顿时了然。因为原著中没有发生这一幕,曾莹在十日后顺利拜了清阳为师,成为了他的徒孙,再加上景明的施压,身为掌门自然要打落牙齿和血吞,不忍也得忍,可现在曾莹自己将把柄送上了门,不好好打击一番怎行?

    尘齐的确是对这个胆敢觊觎清阳的女子产生了杀意,但他暂时还不能这么做,毕竟,这女人身后还有一个长老,“曾莹,身为天灵宗准亲传弟子,罔顾门规,知法犯法,私闯禁地,导致同门重伤,废其……”

    “等等!”正这时,一个声音从门外传来。

    除了狂喜的曾莹,殿内众人脸色或多或少变得有些不好看起来。

    不多时,一个留着络腮胡,约莫三十来岁的高大男子便进了殿,“掌门明察,小女年少不懂事,她去后山一定是有人唆使的才是。”

    “哦?景明长老的意思是?”尘齐整了整方才因怒意而略微乱了的衣襟,怒极反笑。

    “我女儿才十三岁,尚未修炼,唆使她去后山的人定是对她怀恨在心,而这段时间的她就只得罪了一个人。”

    感觉到落在自己身上有如实质的眼神,时千不由感叹这父女俩还真是心有灵犀,都愿意找他的麻烦,不过他貌似没有得罪过他们吧?

    第20章

    时千心思急转,他知道这个景明长老在原著中的地位,身为主角的老丈人,自然拥有各种特权,而且身为天灵宗五大长老之一,他的地位本来就特殊,否则也不可能养出这么一个刁蛮任性的女儿来。若是硬与他对上,以他现在的身份和实力,他绝对讨不了好。如此一来,便只能智取了。

    “所以,景明长老是认为,我的弟子唆使你女儿去后山禁地的?”这时,一直未曾开口的景肃发话了,语气尚且可以用温和来形容,却是让在场的人都忘了呼吸。

    时千一惊,显然没有料到景肃会突然开口,不过他还是适时将口边的话咽了下去,沉默着站在一边,张了张嘴却没说出话来,看向景明的眼里满是不可置信与震惊慌张,完美扮演了一个无辜被冤的好少年。

    “小女年方十三,尚不知世事,但这十三年来,从未做出过任何有违门规之事,若不是他人唆使,又怎会擅闯后山?”景明一板一眼的说,却不知听了他这话的众人心中都嘲讽开了,这姑娘若不是你护着,早就被扔下山去了,哪还能在这儿听你睁眼说瞎话?

    虽然景明的话没有指明,但无疑将矛头指向了时千,谁不知近两年天灵宗唯一入门的弟子就只有时千一人而已,以前那么久没有违过规,时千一来就犯错,这不是时千指使或者挑衅的还能是什么?

    曾莹倒是知道配合,露出一副盈盈扶风的模样,无辜的看向尘齐旁边的清阳。小鹿一样的眼神看得尘齐心跳快了几分,脸也涨得通红,别误会,他那是气的,另一边本来逃过一劫的扶手也被他捏成了粉状,该死的女人!

    “哦?那景明长老可否告知本座,我弟子何时对曾小姐进行过交流呢?”景肃笑问,俊美的五官有如神祇,温柔的目光落在景明和已经站在他身旁的曾莹身上,但他身上所发出来的气压却是足以让任何一人战栗。

    看到景肃的笑容时,在场诸位自号心性坚定的修者们皆是愣了一愣,暗叹不愧是无上长老,但随即皆是暗自幸灾乐祸,看来这次有人要倒霉了,谁不知道景肃有多护短,竟然在他面前质疑其弟子,不是找死是什么?思及此,纷纷不着痕迹的向后退了退,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景肃的戏可不是那么好看的,若是不小心被牵连了,他们可是连哭都哭不出来。

    相较之下,时千却是最轻松的一个了,他早已习惯景肃的多变,更何况现在景肃散发出的气势还只是冰山一角而已。时千还记得当初在感觉到景肃身上那股掺杂着浓烈的杀意与黑暗的气势之时那种窒息感,现在细下想来,他突然觉得有些不对,道修身上怎么会有那么浓重的黑暗?

    想不出缘由,时千也便罢了,至少景肃现在看起来并无异常,更何况,就算有什么问题,以景肃的修为都处理不了的话那他也没什么用。

    “莹儿,你说,别怕,爹爹在这里呢。”恶狠狠地看向景肃,景明眼里闪过一道嫉恨。

    “是三月前,在天灵峰,有元浩作证。”有了景明壮胆,曾莹说话声都大了些,说完后还羞涩的看了眼景肃,脸上飞起一片绯红。

    显然,这两父女都没将景肃身上的冷意放在眼里,或者说他们是刻意忽略了。

    “哦?可本座记得,当初我弟子并未开口说一句话,反而是令女及其跟随者不停挑衅,难道是我记性出现错误了?掌门师侄,你说呢?”景肃丝毫不让。

    尘齐终于平静了下来,拍了拍清阳搭在他肩上的手,“师叔所言属实。”

    “我,我……”曾莹面色惨白,她没想到自己会被拆穿,还是被两个宗内称得上最有话语权的人拆穿了,但这样的慌张只是一瞬间,“我没有!你们诬陷我!”

    “你们……”

    “景明长老,此事有关我门清誉,还是请不要多话的好。”景明开口之前,景肃的声音在他耳边轻飘飘的响起。

    “是啊景明长老,尘白是我宗无上长老亲传弟子,怎能由得他人诬陷?这事还是请掌门明察的好,我等无关之人还是不要管了。”原本静默着站在景肃左边的面目严肃的老人开口了,他是天灵宗的大长老景严,向来最注重规矩。今天这事明眼人都看得出是怎么回事,虽然几个长老都清楚景明向来与景肃不和,平时他与景肃闹闹也就罢了,但这次景明确实太过了。眼看景明还想说什么,景严眼神凌厉:“怎么?景明长老莫不是想干扰宗门公事?”

    天灵宗有一条门规正是除非必要,五大长老不可干涉宗门公事,景严一句话便将曾莹的情况提到了宗门的程度之上,若是景明还想做这个长老,必然是不能再管下去了。

    “那么,曾莹,你是认为本座和掌门在诬陷你了?”景肃身上的气息终于趋向平和,甚至带着愉悦。

    曾莹猛地跪下,冷汗唰的就落下来了,她虽然并未正式入门,但门规她还是明白的,无上长老本就是宗门第一决策者,除五大长老及掌门外,任何弟子不得对其质疑,更何况她刚才说出的话质疑的还不只是景肃一人而已。她知道,若是她承认了,那她这辈子别说是成为天灵宗的亲传弟子了,恐怕进外门都难,被天灵宗驱逐的弟子更是不可能进入任何一个修真门派,那她这辈子就毁了。

    恐慌中的曾莹不知所措的看向景明,却发现向来疼她疼到骨子里的父亲眼神并没有看向她,抿了抿苍白的唇,身子抖得犹如筛糠,“我,我不是……”

    “可你方才的言行却是在场之人都已看到,确是挑战吾等威仪无疑。”在景明怨毒的视线之下,景肃慢悠悠的说道。

    时千分明看到在说出这句话时,景肃朝他这方看了一眼,但却因为那视线离得太快,让他并未看清景肃的情绪,不过时千却是并不怀疑这位后宫妹纸的下场。

    果然,景肃的下一句话很快就传入了耳中,“其一,非我宗弟子,知晓门规而私闯我宗禁地,致我内门弟子生死不知;其二,事后不知悔改,诬我宗亲传弟子教唆之罪;其三,身为准亲传弟子,质疑我宗掌门及无上长老。曾莹,你可知罪?”

    “我,我……”景肃每念出一条罪名,曾莹脸色便白上一分,现在更是连跪都跪不稳了,软坐在地上,眼神绝望的看向身旁的景明,但景明却没有给她一丝视线。

    “那么,景严长老,我宗门规有言,这三条罪名的处置该当如何?”景肃声音轻柔而磁性,犹如春风过耳,带起一阵暖意。

    “私闯禁地并造成不可挽回后果的非我宗弟子,逐出我宗范围,联合其他宗门对其进行驱逐,并按照后果赔偿我宗损失;诬我宗弟子者,处百年清口之刑;无故质疑掌门及无上长老者,废其修为,逐出宗门,此生不得跨入本宗千里之内。”景严面无表情的念出宗规。

    时千皱眉,照宗规来看,曾莹最少也是被逐出天灵宗,但这却并不是他的目的,要知道曾莹可是给主角找麻烦的一大法宝啊,若是她走了,主角的生活显然就没那么‘多姿多彩’了。时千这么想着,还没说出求情的话,却看到景肃给了他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心一下安定了,不知为何,他就是清楚景肃知道他的意思。

    “念在曾莹年幼不知事,此事便从轻处理。”听到这句话,曾莹猛地抬起了头,眼里泛起了希望的色彩,景肃却没将她的神色看在眼中,重新开口:“因此事性质极为恶劣,将我宗门誉至于不顾,剥夺其成为天灵宗弟子资格;清口之刑十年;而其父乃天灵宗长老,允其在天竹峰居住。掌门师侄,你以为如何?”

    “师叔所言极是。”尘齐知道这的确是最好的方法了,景明现在他还不能动,若是硬将曾莹逐出宗门,指不定还会产生反弹呢,看来他的计划要提前了,清阳也已融合初期,能撑起护宗大阵了,“好了,景明长老,将你女儿带下去吧。”

    相比起方才景严念出的门规,曾莹所获得的惩处的确是轻太多了,但她显然并不满意,张嘴想要辩解却惊恐地发现自己发不出任何声音,随后便挣扎着被景明拉走了。两父女离开前的视线具是落在时千身上,恶毒得犹如想要将他剥皮刮骨吞而食之。时千并不理会,却被景肃看在了眼里。

    “十日后宗门大选,你可想前去观看?”

    出了宗门大殿,时千跟在景肃身后,突然听到自家师尊问道,竟是一时间有些不大明白景肃的意思。

    “日后你只需专心修炼便可,此些琐事为师自会帮你处理,”停下脚步,伸手摸了摸少年柔软的发丝,景肃眼底有些无奈,“你要记住,你是为师的弟子,无论如何,我自会护你。”

    第21章

    回到天承峰后,时千便和景肃分开了,甚至忘了和景肃告别,向来以完美形象自居的他从未犯过这种错误,他需要一个人静一静。

    景肃并未斥责时千无礼,只看着时千略微乱了的脚步,眼底的笑意一闪而逝,还是个孩子啊。

    之后十日时千并没有看到景肃,问断玉也只道不知。这让时千松了口气,景肃不是第一次以保护者的姿态站在他的身后了,但这却是第一次如此强势的挡在了他的身前,甚至明确用言语表明他是可以依靠的。

    是的,依靠。

    加上这一世,时千已经活了三世,年龄加起来甚至比景肃还要大,但却从来没有一个人告诉过他,他也是可以依靠别人的,这让时千有些不知所措,甚至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景肃。

    时千拜入景肃门下本来就是机缘巧合,甚至说得上是被半强迫着的,他不明白景肃的目的,起初他也的确只是想跟着修者第一人修习仙法而已,可现在似乎有什么变得不可控了。在之前,他渐渐将景肃当做了值得敬重的师尊,却仅仅停留在这个层次,但如今,他也不明白自己当如何定位这位师尊了。

    家人吗?或许。时千从来没有过家,更勿论家人。前生收养的那个妹妹也只能算是魔尊多年孤苦生涯中的一个调剂,虽不算是没投入感情,但她背叛时除了一些不可置信,却也没有其他诸如怨恨之类的情绪,这明显不符合时千对家人的定义。但景肃不同,为何不同时千尚且说不出,但他根本无法想象景肃背叛的样子。

    在天承峰的日子闲适而惬意,至少对时千来说是这样,不再去想多余的事情,每天修炼,逗逗小狼,跟着断玉种种灵药,时间便从指间一晃而过。

    不知为何小狼特别亲近断玉,本来总爱腻在时千身上的时间全被断玉占去了,对此时千并不多说,只是对断玉多了几分探究。每次小狼从断玉那里回来之后似乎都会有所变化,说不出哪里不对,但它确实要比之前强了许多,许久未曾增长的体型也开始变大,如今已有两三个月的小狗崽体型了。

    晨光初晓,时千缓缓收回运转中的真元,经过妖踪林的战修,再加上这些时日在天承峰的静修,他的修为很顺当的升到了结丹中期。睁开眼,便听到门被敲响。

    “师弟,师尊让你到明罗峰等他。”断玉熟悉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原本躺在时千脚边的小狼咻的从微开的窗户缝隙中跳了出去,没一会儿便听到它撒欢儿的声音。

    “多谢师兄提醒。”

    断玉离开后时千便开始整理衣衫,小狼出去了便没再回来,想来是跟着断玉跑了。微微勾起唇角,一阵暖流从心底涌起,那日他并没有回答景肃是否去观看宗门大选的问题,但景肃仍然看出了他的答案。他这样的人心思向来难猜,但景肃似是每次都能恰好知道他想要什么一般,从不曾错。

    明罗峰,与其说它是一座山峰,倒不如说它是一座城,它居于天灵宗最边缘,与俗世最强大的国家应晓国毗邻,向来是天灵宗门内弟子的交易场所,每三年向俗世开启一次,正是天灵宗的宗门大选。

    天灵宗的宗门大选与其他宗门的招新要求并不相同,天灵宗门规十四岁之前不得修炼任何功法,四十岁以下之人皆可进行测试,得过者入得外门,外门弟子达到筑基期后可选择再测试入内门,而内门弟子有机会成为各峰主的亲传弟子。不说别的,就是入天灵宗外门也是无数寻仙者梦寐以求的了。

    着惯常穿的白色衣衫,腰间佩着一块玲珑白玉,少年长发被一根白玉簪束起,精致的五官透着温润的光芒,似是整个人都散着暖意。但本应耀眼的少年走在人群中却并无人注意,似是被有意掩去了光芒一般。

    近日来,因着多了许多生面孔,明罗峰原本算不上冷清的街道上更是摩肩接踵,酒楼客栈也是人满为患。时千随意进了一家酒楼,上楼坐到最后一个空置的桌前,透过窗,饶有兴致的看着来往人群,其中以与他年龄相仿的少年少女居多,他们大多神情倨傲,一副天之骄子的模样,似是生怕他人不晓得自己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

    人多是非多,这时,街道上一处喧哗吸引了时千。再常见不过的当街调戏,这种事本不该让时千注意,但被调戏的那位姑娘却是让时千挑了挑眉。

    漂亮的小白莲一脸惊恐的看着对面似是还没反应过来的华服俊美少年,然后便捂着脸嘤嘤哭了起来,整个人散发着惹人怜惜的气质,路人围成一圈,对着华服少年指指点点。

    时千分明看到少年脸色由红变白变青最后停留在黑色上面,倒是有几分有趣。

    “这位姑娘,我想我刚才并未碰到你吧?你是不是误会了?”尽管生气,方庭仍然未失了礼数,毕竟对方是个姑娘不是?

    白莲不说话,只是捂着脸继续哭,倒是围观者们开始嗡嗡讨论开了,话里话外皆是指责少年。

    时千喝了口茶,眼角正好瞥到街角正朝人群中走来的青衣少年。

    仅十日不见,蓝田却是消瘦了许多,原本布料上好裁剪得当的蓝衣也换成了简朴甚至洗的发白的青衫,原本束发的青玉发束也换成了简单的木簪,这让人不由猜测他是否被打劫了。这让他脸上的傲气倒是收敛了一点,但眼里的狂妄却是未少分毫。

    听闻有妹纸被调戏,身为主角的蓝田怎么可能不上前英雄救美?挤入人群,正好看到那前几日与他走失了的熟悉倩影,霎时间忘了自己莫名其妙丢失的钱袋以及傍身法宝,英雄主义发作猛地冲上去护在了少女面前。

    时千正待继续看下去,却突然感觉有一道不怎么友好的视线落到了自己身上。

    “哟,小哥儿一个人啊?”一个流里流气的声音在时千不远处响起,来人一身肥油被一件花花绿绿的绸缎衣裳包裹住,因为身上肉实在太多,根本看不出年龄如何。他小小的眼睛里满是淫邪,自认为潇洒的挥了挥手里的折扇,踱着沉重的步子,带着两个小厮朝时千走来,“不介意本公子坐这里吧。”

    虽然口里似是在征求意见,但那胖子却是根本没有管时千的反应,直接拉过一把凳子就要坐下。他那满是肥肉的身材显然注定了他连坐下这个动作也显得万分艰难。

    时千回忆了一遍剧情,在某个角落中找到了这位实在夸张的胖子,看了眼即将被他压在身下凳子,一支冰箭不着痕迹的射了上去。

    “砰!”

    “哎哟!”

    本来被冰箭击得脆弱无比的凳子被胖子一坐,伴着胖子惊天动地的哀嚎声的四分五裂,巨大的体型实打实的摔在的地板上,竟是震得整个酒楼颤了一颤。

    看着以滑稽的姿势指挥着两个对比之下弱不禁风的小厮扶他起来的胖子,时千半眯着眼抿了口茶,唇角微微勾起一丝嘲讽的味道。

    好不容易站了起来,胖子又重新拿了一把凳子,先试了试它的坚硬度才又坐了上去,毫无意外再次滚在了地上,那动作大得几乎要将他满身肥油抖落,周围传来此起彼伏的嗤笑声。

    “哎哟,这家酒楼的凳子怎么这么脆?本公子要见这儿的掌柜!”胖子哎哟哟的扶着腰站起来,骂骂咧咧的说要找掌柜,但两个小厮经过刚才的剧烈运动根本没力气了,而酒楼侍者也仿佛习惯了一般,对胖子的话充耳不闻,他们当然知道自己酒楼的凳子质量,投到胖子身上的视线倒是幸灾乐祸,这下遇上硬茬儿了吧。

    这胖子名为罗蓬安,天灵宗一位内门弟子的遗孤,被养在明罗峰,因无人管教成了明罗峰有名的土霸王,欺男霸女之事没少干,不过却是从未见过他对少年下手。原著中是曾莹的追随者之一,被曾莹利用来做了不少‘好事’。时千眼里闪过一道暗色,曾莹。

    转头看了眼窗外街道,那场闹剧以华服少年气呼呼的离开,蓝田拥着依依不舍看向华服少年的白莲花安慰而结束,拥堵的人群也都散了。

    “嘿嘿,小哥儿,和本公子喝两杯怎么样?”没有再试图坐下,罗蓬安似乎想露出个笑容,抖了抖脸上的肥肉,却是将他本来就被油脂淹没得只剩一点的五官给完全淹没了,一张泛油的脸显得无比恶心。

    “哦?”时千将注意力转回不停叫着的苍蝇身上,脸上的笑容突然灿烂了起来,“你说要与我喝酒?”

    看到少年犹如光华绽放的笑,罗蓬安觉得自己心跳似是漏了几拍,情不自禁的将自己胖的几乎看不出关节的手伸了出去。

    眼看着那只恶心的手越来越近,时千眼里寒光一闪,一道冰刃便已凝结。

    “啊!”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手臂离身体而去,胖子口里发出一声惨叫。

    时千一惊,散去尚未发出的冰刃,一眼便看到出现在楼道口的修长身影。

    第22章

    “师尊。”站起身来看向已经走到身边的人,时千脸上笑容毫不作假,真实的温暖让他原本清透的眸子闪闪发亮,竟是让景肃怔了怔。

    男人身高比少年高出许多,同样是白衣,一个清雅出尘,一个温润如玉,站在一起却是无比和谐,就算旁边有一个满地打滚儿的恶心胖子,也丝毫无法掩去二人身上的风华。

    面色如常的朝时千点了点头,景肃看向地上那只似是仍在抽搐的肥硕手臂,眼神微微一暗,挥手一道剑气闪过,那条手臂瞬间化为臻粉消失于空气中,而随即看向胖子的眼神却是掩不住的杀意。

    在剑气擦身而过之时,本来捂着伤处哀嚎的胖子仿若被噎住了一般,声音猛地卡在嗓子里,眼里满是惊惧,死亡的阴影笼罩了他的全部心智,也不敢再打滚了,挣扎着跪在地上,声泪俱下的求饶,“仙长饶命,小的有眼不识泰山,请饶了小的一命吧!”

    两个小厮也同样跪在地上求饶,头磕在木质地板上砰砰作响。

    “师尊,宗门大选开始了。”

    正当罗蓬安以为自己必死无疑之时,突然听到一个宛如的声音轻飘飘的传来,只一瞬,笼罩在他身上的杀气便消隐不见。

    “望以此为戒。”景肃收敛了杀意,冰冷的声音从口中吐出,没再看瘫软在地板上不停答是的那团肉,转向时千,“随我来。”

    在众人或惊惧或复杂的视线中,师徒二人走出了酒楼,因着第一日宗门大选开始,熙攘的街道此时俨然清净了许多。

    跟在景肃身后一步左右,时千心情相当愉悦。当时他的确感觉到了景肃身上那翻腾的杀意,若不是他出声制止,可能景肃真的在众目睽睽之下将那人杀了。当然,并不是时千不忍心杀了那个胖子,事实上他根本不在意他是死是活,他只是觉得,若是那胖子死了,主角的麻烦便会少上许多,这不符合他的行事作风。

    而更让时千开心的是景肃的维护,景肃方才甚至没有问他的用意便放过了那家伙,不得不说,他喜欢这种无声的默契。

    “想要?”

    耳边传来景肃略显清冷的声音,时千才恍然发现自己竟然走神了,而他的视线正好集中在街边一个卖糖人的小摊上。

    虽然明罗峰称得上是修者的灵市,却也并不缺少这些俗世的小玩意儿,甚至花样更多。看到停在摊位前恍若神人的男子,小贩愣了愣,随即绽开了笑脸殷情的介绍道:“先生给小公子买一个吧,我这里的糖人可是祖传的麦芽糖做的,担保吃了一个还想要俩。”

    时千正要开口拒绝,却被突然出现在眼前的小糖人惊了惊,它被塑成了小老虎的模样,倒是显得格外俏皮,一端被握在景肃的手中,却是没有丝毫违和。想到那日天承峰景肃拿出的那粒糖,酸甜的味道似是还萦绕在口中,时千脑子一懵,便接了过来,随即唇角的浅笑再也维持不下去了,僵硬的看着手里的糖人,吃也不是扔也不是。

    “哈哈,我就说小公子会喜欢的,先生要不再要几个?”连忙将景肃抛给他的上品灵石收起来,小贩笑得见牙不见眼,上品灵石啊,就算他做两年糖人也赚不到一块啊!

    “不必。”不待景肃开口,时千头一次不顾礼仪在景肃前拒绝,生怕回答晚了手上的东西又会多出一些。

    话刚出口,时千便感觉到一只温热的大手覆上了自己头顶,低低的笑声在他头上响起,带着让人脸红的磁性,“你我二人,不必拘礼。”

    “……”时千哽住了,手上串着糖人的竹签被捏得咯咯作响,这人是从哪里看出他不好意思的?又是从哪里得出他喜欢这个幼稚的东西的结论的?虽然他现在身体年龄十四岁,但十四岁的少年也应该过了喜欢吃糖人的年纪了!深吸一口气,看向已经向前走了几步并示意他跟上的景肃,若不是对方是他承认的人的话,时千可不介意给他一个足够深刻的教训。

    看着手上依然完整的糖人,几次想扔都又收回了手,时千发现,他现在面对景肃似乎情绪太外露了,行为越来越趋向于幼龄化,而且他竟然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对。显然,这并不是一个好现象。

    参加宗门大选的大多是十来岁的少年少女,当然也不乏一些前几次未得入门此次再来碰运气的寻仙者,因为天灵宗并不规定具体招收多少弟子,故而十四至四十之间并未修炼过的人皆可参与测试,仅此一日。

    升仙阁正是天灵宗向来举行测试的地方,从外表来看,升仙阁并不大,仅三层的朴素小楼。但时千却并不敢小看了这座小楼,他虽未进去过,却因原著对其印象深刻。这座小楼中可算是别有洞天,第一层心性测试,第二层资质测试,可光是通过了这两层还不够,第三层才是重头戏,就连天资得天独厚的主角也差点折在那里。

    天灵宗是纯粹的剑修。既为剑修,自是不可缺了战之一途,第三层便是战!没有丝毫修为的孩子只能拿到一把最普通的青铜剑,就算对手只是练气期的剑傀,也足以要了他们的小命。当然,天灵宗自是不会让测试者们死在这里,只要他们认输或者失败,便会完整的出现在升仙阁外。

    时千和景肃到场之时升仙阁外已人山人海,只等巳时一到便开始测试,当然,人潮中也有不少慕名而来围观或者其他宗门的修者,天灵宗在众多修真门派中向来声望极高,从来不会拒绝这样的试探,也自是不会怕其他宗门来人是否会拉走好苗子。

    没有往人群中挤,师徒二人上了升仙阁对面鹤鸣楼。鹤鸣楼共五楼,与升仙阁遥遥相望,正是天灵宗用来观看测试的地方,修者眼力都很好,自然不会出现隔得太远看不清的现象。

    跟着景肃一路上到五楼,时千发现这里可以清晰的看到升仙阁每一层的景象,根本不存在任何阻碍,若是他愿意,甚至可以通过这里直接到对面楼中。

    “升仙阁与鹤鸣楼是连结宝器,内部相通。”

    景肃的声音在时千耳边响起,恰好解释了时千的疑问。但他却没有说内部相通仅五楼这一层而已,下面四层仍需要自己用神念观看,不过这个不用说时千也明白,连结宝器在修真界很少见,它们之间尽管有联系,却并不是完全相通的,能有一层楼完全连结就已经不错了。

    修真界的法宝共分为四大品阶,为法器、宝器、灵器、仙器,它们分别有下、中、上、极品之分,品阶越高越是受人推崇。而今修真界仙器已是极为少见,像天灵宗剑冢这样的存在大多都只存在于传说之中了。不过,就算拥有剑冢,天灵宗内拥有仙剑的弟子也找不出几个,就连清阳这样的天才当年也只是得到一把极品灵剑。这里不得不说时千的运气实在极好,不但本身带有诸云剑这样的极品仙剑,更是得到上品仙剑初寒的认主,也算是难得一见了。

    与仙剑同样难得的便是连结法宝了,它们同样分为连结法器、连结宝器、连结灵器,只是至今尚未听闻过连结仙器之说。原著中关于连结法宝也仅仅出现过一次,那是主角在学习炼器之后‘满怀深情’为后宫之一练就了一对相互连结的法器戒指,那可是震惊了不少修者,甚至因此而掀起了一股器宗将再次回归修界主体的浪潮。

    看原著之时时千就知道升仙阁一定不简单,若是普通的小楼怎能容得下成千上万的测试者,但他却未曾想过它竟是连结宝器。真是有趣,垂首掩去眼中的兴致,打定主意有机会一定要好好研究一下,时千将视线放到对面小楼之中。

    巳时已到,时千一眼便看到正准备进门的两人。蓝田依然是那身青色粗布长衫,一脸柔情的看着依偎在他身边眼泪汪汪的小毒白莲,嘴里正说着什么,眉目间尽是信誓旦旦的模样,却没看到那朵小白莲唇角勾起的不屑。

    其实时千一直不清楚为什么作者要给主角安排这么一个妹纸,她虽是头一个与主角相遇的女人,却并不是他的后宫之一,她不但没有被主角的种马光环吸引,反而一次又一次与主角暗中作对,多次让主角倒霉到家,甚至好几次都逼得主角差点身死。在原著中,这朵白莲花算得上是除魔尊外的另一个反派boss,叫读者们恨得牙痒痒,恨不得爬进屏幕将她挫骨扬灰,但又因着作者总是暧昧不明多次暗示这是后宫之一才将她忍了下来,可结果后来这朵白莲花竟然死了!临死前回忆中爆出她一直和主角作对的原因竟然是因为主角在她六岁时调戏过她,然后还把她忘了,所以她记仇了,因此才处处与主角作对。这狗血洒得叫读者一口老血哽在喉上咽不下也吐不出,真真难受至极。

    不过就目前来看,这朵白莲还在锲而不舍与男主作对中。看了眼已经进入了一层的二人,时千眯了眯眼,不知道主角这次是不是还有那么好运。

    因着转开了视线,时千并没有发现景肃看向他时眼底的那抹了然笑意。

    第23章

    手肘撑在桌上,白皙纤细的手指抚着光洁的下巴,唇角勾起好看的弧度,时千兴致盎然的看着这出猫捉老鼠的游戏上演。

    蓝田进了升仙阁便发现原本在自己身边的白莲不见了,尽管心里有些担忧,但接下来的关卡却是让他分不开手脚。好不容易闯过了前两关,火系天灵根的资质让他格外得意,但他嘴角笑容还没来得及消失心里突然一紧,一股危机感猛地袭来,反射性的朝边上一扑!刚才他站立的地方正插着一把长剑,握着剑的是一个高大的黑色身影。

    在躲过第一剑之后蓝田就发现自己一直戴在脖子上的防御法宝不见了,而唯一接近过他的就只有白莲,心里立刻明白了是怎么回事,狠狠咬了咬牙,眼里满是狠毒,该死的女人!蓝田体态修长,虽然没有修炼过,但反应并不慢,不过尽管如此经过长时间的角逐也显得狼狈不堪,灰头土脸的哪还有一丝风度翩翩的模样。

    再次打了一个滚,剑傀的长剑在他滚过的地方划过,溅起一片火花,少量溅到蓝田脸颊上,火辣辣的感觉让他忍不住暗唾一声,心里越发恨那个表里不一的女人,他好不容易得到的法宝和钱袋肯定都是她偷走的!

    时千若是知道蓝田将偷钱袋的事儿也怪罪到了白莲身上肯定会觉得更高兴,当然,原著中蓝田可是并没有丢钱袋,只是法宝被偷走了一件而已。

    蓝田的两件法宝都挺不简单,它们都是蓝田在当初落下山崖后得到的。一件是极品灵器攻击类法宝青菱扇,另一件是上品灵器防御类法宝青菱环,本贴身放着,却因为他尚未修得神识而没认主,一时失察被白莲轻易将青菱环偷了去。那青菱环虽然品阶不如青菱扇,但它里面却是有一个极品修炼功法,原著中主角就是修的那个功法,所以进境才如此之快,作为敌人,时千自然不可能将它留给蓝田。等小白莲出来后或许他可以去借来玩玩,时千在心里默默打定注意。

    事实证明主角果然是主角,就算没有了防御法宝也还是被不死光环照耀着,凭着一把钝口的青铜剑,尽管到最后身上衣衫已经完全看不出原样,他也依然顽强的活着。

    此次参与测试的人共有五千,到第三层时仅余下三百不到,按照往年惯例,通过测试的应不足五十人,这还是保守估计。

    “若看到喜欢的便与为师说。”景肃当然注意到时千着重关注的人了,看向蓝田的眼神不由多了几分探究,他还记得这个出言不逊的家伙,没想到他运气还真好,坠下落星谷还能活着出来。不过,若是时千喜欢,他不介意天承峰多出一个童子。

    时千立刻知道景肃误会了,想到那个被他偷偷放进纳虚戒的糖人,唇角不由僵了僵,将视线从已经通过了测试的蓝田身上移开,眉目微垂,温声回道:“弟子只是觉得那人有些眼熟。”

    “哦?”景肃当然知道时千为何眼熟,说起来他的弟子与那个人的家族还有一段因果,但他并不说穿。不得不说,他的弟子眼神退去平静之后的灵动确实耀眼得让人移不开视线。

    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家师尊新养成的恶趣味,时千心里思考着将蓝田带在身边和放任他进入外门哪个比较好,他知道天灵宗亲传弟子皆可从外门挑选侍应童子来伴练。相对的,侍应童子也有他们的福利,他们在筑基以后不必参与内门测试便可以直接晋升为内门弟子,而且成为亲传弟子的几率要比普通外门弟子高得多,想必景肃此次让他来观看大选的目的就是这个。

    时千当然不可能认为景肃真的已经将蓝田忘记了,当初在落星崖上景肃对蓝田的杀意他可是知道得一清二楚,但他方才的话中之意时千也明白,心里仿若有什么突然炸开,一股暖流从涌出。

    心思百转只一瞬,时千抬起头时已做好了决定,看向景肃,神色间没有了之前生疏拘礼,显得自然许多:“多谢师尊,弟子觉得有师尊与断玉师兄就好。”

    尽管拜师以来,与景肃相处时间并不多,但无疑,他们两个是同一类人,时千能感觉到景肃那毫无波澜的眼神下的真实,也能感觉到景肃的确是毫无保留的对他好,并且不带任何目的。

    常居于黑暗中的冷血动物总是向往着光明,却因为阳光太过炽烈而将自己掩藏于阴影之中,但当同样处于阴影中的温暖靠近之时,他们总会不顾一切的将其抓住。

    对于景肃的行为,时千怀疑过,失措过,犹豫过。但无论如何,景肃是头一个让他产生了家的感觉的人,也是他所承认的人,不论是以家人、知己、保护者或者其他角色,景肃都以一种强势的姿态侵入他心中,并占据了一定的分量。至少目前来说,时千觉得他可以在有原则的情况下,毫无保留的信任他,所以他愿意在景肃面前展现自己最真实的一面。不是带着戾气的黑暗,也不是伪装后的温和,只是他自己,真正的、早已被挤压到角落的真实。

    关于这样是否会受伤,时千并不去想,做了那么多年的魔尊,魔修的随心而为的行为方式早已刻入骨髓,他愿意相信,那他就已经做好了被背叛的准备。而且,景肃是不一样的,不知何时开始,时千便有了这么个认知。

    温热的大掌再次轻抚上了他的头,时千并未同先前那般僵硬,反而顺从心意蹭了蹭,心里发出一声喟叹,他现在只是一个失去了亲族,唯有信任师尊的孩子不是吗?

    正如时千所料,最终通过测试的人正好五十人,其中以蓝田资质最为优秀,还有白莲,以及之前‘调戏’白莲的那个华服少年都是这次天灵宗新入门弟子中的佼佼者。

    景肃率先起身,看了眼被引导着准备去天陆峰报道的新外门弟子,朝时千微微颔首:“走吧。”

    这次景肃并未让时千走在他身后,而是等他跟上,两人并排着前行,这让时千微微一偏头便可以看到景肃脸上的表情。不得不说,仅仅是一个侧面,景肃也有让所有人着迷的资本,仿若天工精心雕琢的面庞找不出丝毫瑕疵,目若深潭清冽,高挺的鼻梁从时千现在的角度看去显得更为立体,略显薄情的唇挑起的弧度更是让人沉迷。

    “何事?”景肃早已发现时千在看他,心里不由觉得好笑,他起初还并不知道原来他弟子还有盯着人出神的爱好,而这已经不是第一次如此了。

    “……”时千猛地回神,眼里不由闪过一丝羞赧,却不知如何回答景肃。事实上他并不是一个会被美色吸引的人,他共活了三世,加上这一次,每次样貌都不差,不说超过景肃,却也不相伯仲,美人他也见过不少,可从来没有一个如同景肃这般会让他看得失神。

    看着耳根微红却故作镇定移开视线的少年,景肃终于忍不住低声笑了出来。

    听到景肃的笑声,时千脸一下子黑了,不用说,以他对景肃的了解,刚才他一定是故意的,之前是他没反应过来,现在细下一想,那个糖人事件以及方才鹤鸣楼中的侍应童子的事也应该是景肃有意为之。但实际上无论表情如何,时千心中却没有丝毫不悦。

    “给。”

    正觉得自己现在心态有点不对劲,还没来得及细想,便看到景肃递过来的东西。

    那是一个无比精致的小楼模型,上面还散发出一种宝器特有的灵气,时千一惊,他当然认得这个东西,除了大小,它就与鹤鸣楼一模一样,而如果他没有看错,这模型第五层中还有一个更小更细致的楼中楼,正是升仙阁。

    景肃是什么时候将它们收来的?翻来覆去将这对连结宝器看了一遍,时千疑惑的看向景肃。

    “此物本是为师早年获得,如今见你喜欢,便送与你了。”揉了揉小弟子的软软的发丝,景肃发现他现在格外喜欢这个动作,勾了勾唇,轻描淡写的解释道。

    “多谢师尊。”既然景肃已经看出了他的心思,时千也不推辞,干脆利落的将自己的神念刻入这个无主宝器,他正好想好好研究一下连结法宝的原理。至于失去了测试法器的天灵宗?那都让尘齐烦恼去吧,他可不信第一大宗只有这么一个方法筛选弟子,这顶多是最简单的方式而已。想到尘齐眼泪汪汪的委屈模样,时千眯了眯眼,迅速将手中的小楼收了起来。

    接下来的事出乎预料的顺利,时千甚至没有出手便得到了个青菱环。起因是蓝田找白莲对峙,甚至差点想在大庭广众之下搜一个姑娘的身,白莲就算心肠不怎么样,但到底是个十来岁的小姑娘,哪能打得过一个发育得差不多的高大少年?在发现装柔弱没用之后便不着痕迹的将东西扔了出去,不偏不倚,正好落在了时千身前。

    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时千随眼看了看手中的小东西,青色的玉环被一条银线穿过,上面细细的雕着一道青龙花纹,被握在手心有些微的寒意。捡到之后时千就将它收到了纳虚戒中,至于物归原主?抱歉,时千从来没有这个概念。无论什么,就算放在他手里没有用,他拿到的东西就是他的,想要回去?等价交换吧。

    将一切看在眼里的景肃眼底满是笑意,他没想到自己向来成熟的弟子竟也有如此顽皮的一面。

    第24章

    天陆峰是天灵宗外门弟子修炼地,因着外门弟子偏多,故而天陆峰是天灵宗最为宽广的一处山峰。为了更好的修炼,新入门的外门弟子都会被分配与前几年入门的师兄一起居住,在加强学习的同时,亦可增加同门情谊。

    狠狠将手底下的灵药碾碎,蓝田觉得他入门这三个月来没有一天是舒心的。本来嘛,他天资好,又是新入门中的佼佼者,无论如何也该众星捧月才是。

    可事实相反,与他同室的引导师兄冷冰冰的不说,还隔三差五给他穿小鞋,这也算了,反正除了晚上歇息他也不怎么回去。但派遣差事的掌事竟然把他发配到灵药谷捣药,要求还各种古怪刁钻,让他焦头烂额苦不堪言,每天回到住处都已夜色深重,疲惫不堪的身体根本提不起精神来修炼,是而他入门这么久以来在修炼进度上竟然还不如普通水系灵根的白莲和当初那华服少年方庭,每次看到他们在自己面前招摇他都恨不得上去揍他们一拳,但奈何他现在实力不济。

    忍,一定要忍!一边这么告诫自己一边将晒干了的灵草放进凹槽里,捣药棒狠狠砸在上面,发出砰砰的响声。

    若不是他并不认识天灵宗内部人员的话,蓝田一定觉得自己是不是得罪人了,但蓝家虽然是修真十二世家之一,却是离天灵宗何止千里,怎么得罪也到不了这里啊,而且对天灵宗这样的大宗人士,他们这些小世家的人哪个不是尊敬无比,作为上宾来还不及谁还愿意得罪他们?

    “妈的!老子不忍了!”呸了一声,蓝田表情一阵扭曲,他是来拜师修仙的,不是来打杂的,这样下去他一辈子也进不了天灵宗内门,更勿论成为亲传弟子了。

    将捣药棒狠狠摔在凹槽上,只见它发出一声脆响,从中折断了,一半还反弹到蓝田身上,一时没躲开被击得生疼,这让他更加暴躁了。

    时千到灵药谷时便正好看到蓝田捂着通红的额头跳脚的滑稽模样。

    “你便是连元?”毫不意外的看到蓝田在听到自己声音时瞬间僵硬,时千勾起唇角问道。

    他今日正好无事,便帮断玉来灵药谷取小狼的饲料,却未想竟看到这幕。时千当然知道,在他授意之下,外门掌事自是不会给蓝田好脸色,虽无法将他逐出天灵宗,但足以让他日子不好过。不过时千以为以蓝田的性格,应该能再忍耐一些时日,可这才三个月而已就要崩溃了,这和原著中主角的行为方式有些不同啊。

    不得不说,看到向来不可一世的家伙跳脚的模样确实是一件让人愉悦的事,时千脸上笑意又浓了些,看来计划要提前了。

    蓝田隔了一会儿才恍然记起自己的道号便是连元,看向已走到自己身边笑吟吟的貌似有些眼熟的漂亮白衣少年,眼里有些疑惑,“你是?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我道号尘白。”略带深意的笑容浮现在时千脸上,“我们在居临楼还搭过桌,那时好像还有一个姑娘在。”

    听到时千说出道号时蓝田停顿了一下,他没料到这看起来与他一般年纪的少年竟比他辈分大上那么多,随即又想到那个虚伪的女人,心里闪过一道狠辣。从上次相遇的情况来看,这少年性格很是纯良,而且看来身份也不低,应该是个好交往对象,心里算计万千,再抬头时表情便定格在了恭谦之上,“师叔祖,连元有礼,不知师叔祖此次前来有何贵干?”

    对于蓝田的称呼,时千显然十分受用。当然,尽管蓝田掩藏得很深,但时千仍然看到了那丝算计,对此他心中倒是不甚在意,看了眼被弄得乱糟糟的灵草,朝蓝田露出一个‘纯良’的笑容,“我来取些灵草。”

    想起本来还粘着他,一听他要来取灵草便嗖的逃窜远去的银狼,时千不由在心里摇了摇头,看来那家伙是被每日三餐的灵草给折腾坏了。这些日子来原本巴掌大的小家伙几乎长到他腰间了,站起来更是和他一般高大,不过按照原著中的形容,这还并不是银狼的成年体,成年的银狼足足有成人肩膀那般高,颈部会长出一圈白色绒毛,看来小狼离成年体还差很远。

    “弟子这就去给师叔祖采,是喂灵宠的吗?不知师叔祖需要多少?”既然已经决定打好关系了,蓝田自然不会怠慢了时千,在灵药谷做事这么久到底是有些经验的,至少不会像刚开始那般分不清种类了,也不会因为弄不清采摘方式毁了灵药而导致自己本来就不多的灵石不断被克扣了。

    “是一只小狼,你见过的,我要半年的量。”时千慢慢说出自己的需要,并递出了断玉理出的清单,“还有这些灵药。”

    蓝田接过清单,上面数量庞杂的灵药让他表情僵了僵,随即很快恢复殷情的笑容:“师叔祖您先坐,弟子可能需要一些时间才能采好。”

    说实在的,若是摒去蓝田一些譬如好色、自大、小心眼等习性,他也算得上是个好的。蓝田性格中的豪气、懂得隐忍、审时度势都是被众多读者所推崇的,否则原著光凭升级种马爽文这个招牌也不会聚集了那么庞大的读者群。看着正在药田中挥汗如雨的少年,时千眼底的冷意有如实质,他错就错在联合寒露一起将他送了回来。

    不过现在还不行,他还太弱了,甚至让时千打击的欲望都没有。而且,时千可并不打算让这人死的这么干脆,他所受过的痛他得一道道还回去,背叛的滋味也得让这家伙尝尝,不知这家伙在看到自己最信任的人背叛时会是什么表情。哦,还有灭门之痛。他可没忘记蓝家和云家联合起来的将时家杀得一口不剩,或许是那少年灵魂中所残留的执念,时千竟也能够感觉到那种痛恨与绝望,他知道,若是没有报仇,那股执念可能永远也不会消散。

    “连元在灵药谷就事多久了?”等蓝田药采得差不多了,时千才慢悠悠喝了口蓝田贴心送上的灵茶,状似漫不经心的问道。

    “回师叔祖,三个月了。”听到时千的问话,原本一直考虑着该怎么向时千搭话而不会突兀的蓝田心不由快了一拍,努力压下上扬的唇角,再次采了一株灵草后才小心回道。当然,他猜以时千纯良的心思应该会继续问下去。

    “三个月?上次宗门大选也才不过三月吧?这是怎么回事?外门掌事竟会如此苛责一个新人?”正如蓝田所猜测的那般,时千继续问了,但他是否别有目的还得从头商议。

    “掌事师叔可能是觉得弟子需要锻炼。”尽管心里恨不得将其剖皮刮肉,但蓝田口上说的却是好话,他总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特别是在这一看身份地位就不低的少年面前,他绝对不能暴露。

    “锻炼?新入门的弟子何时需要这种锻炼了?我怎么不晓得还有这个规矩?”

    看着漂亮少年脸上染上的一层愠色,蓝田心道果然赌对了,但面上却是止不住的惶恐,放下手中的灵草躬身行礼,声音有些慌张:“师叔祖莫生气,都是弟子的错,弟子不争气,所以掌事师叔才会如此……”

    “行了,别采了!随我去天陆峰,我倒想看看他们想干什么!好好的一个弟子不让修炼给发配到灵药谷,真是不知所谓!”时千气冲冲的站起身,一挥衣袖就朝山谷外走去。

    “师叔祖,我,不是……”蓝田故作惶恐的跟在时千身后,似乎想要劝解什么,但却被时千狠狠瞪了一眼,只得呐呐的闭上嘴,低下头显得格外无辜,但眼底的那丝得意却怎么也掩饰不了,果然很好骗。连忙跟上因为生气而步子显得特别大的时千,却没发现他以为生气了的人背对着他的眼里的平静,哪里有一丝怒气存在?

    时千特意加快了脚步,他当然不可能因为蓝田的遭遇而生气。事实上他只是需要一个契机,一个可以让主角强起来的契机,毕竟身为这本书的主角,蓝田不可能一直这么弱下去,按照主角定律,就算之前被他破坏了一次机缘,主角也会找到新的强大起来的方法。这样一来还不如他亲自将机会送上门呢,当然,时千并不是烂好人,以德报怨不是他的风格,建造一座受他控制的空中楼阁显然是一个有趣的游戏,他期待有一天看到它崩塌的样子。

    一切都如蓝田所预料的那般发展,甚至顺利得让他觉得有些不真实。拿着时千给的高阶修炼功法和一瓶筑基丹,被向来用鼻孔看他的掌事毕恭毕敬亲自送到新的住处,蓝田还觉得有些恍惚。

    第25章

    日已西斜,耸立在余晖下的高山被染上了一层金红,仿若要燃烧起来一般,玄鹰发出一声长啸,为山崖遍布的天承峰镀上了磅礴的生机。

    时千刚将飞剑停在落星崖上,便感觉到侧面一道劲风袭来,敏捷的闪身躲过,随即毫不意外地看到那已足半人高的银狼因为再次扑空而哀怨趴在石头上嗷嗷叫,间隙之余还在地上打了个滚儿企图得到主人的垂怜。

    疾影一边打滚一边看着时千的反应,最后发现自家主人完全不为所动的表情时,整只狼都蔫了,它开始怀念自己小时候,至少那时候它打滚儿主人会把它踢出去,哪像现在,主人都不理它了,越想越伤心的小狼浑身都散发着悲伤的气息。当然,若是它不再用那双墨绿色的大眼睛瞟向时千的话,也许它的悲伤会更加可信一点。

    “回来了。”几乎在断玉声音响起的一瞬间,小狼猛地恢复活力,嗖的朝断玉扑去!

    “嗯,回去吧。”朝断玉点了点头,将灵药袋交给他,没再理会被断玉摸了摸头开心得打滚儿的灵宠,率先朝居所走去。

    断玉再次拍了拍小狼,跟在时千身后三步,看着自己越发光彩夺目的小师弟,眼里是掩不住的欣慰。他本是烈焰狼王遗孤,与银狼一族属同源。从一化形便被景肃带回天承峰,跟在景肃身边两百年,从某些方面来说,他虽称景肃为师尊,身份却更倾向于灵宠。

    这么多年来断玉从未看到过景肃对一个人如此上心过,更准确的说,他是从未看到过景肃在意过任何一个人,那样的景肃冷漠得残酷。这让断玉一度不敢在任何情况下显露出自己的情绪,生怕惹得景肃一个不高兴就小命不保,毕竟他并不是真的人类,这个身份让他更加谨小慎微。

    起初在看到景肃将那个虽满身是血狼狈不堪却依然难掩满身风华的少年带回来之时,断玉本以为景肃只是一时兴起,但景肃却让他将消神丹给时千吃下去,这让一向对景肃唯命是从的他犹豫了。他自然是知道消神丹的功效是什么,虽然那丹药称得上是仙级丹药,也是世间少有能修复经脉的丹药,就连同是三大宗之一的气和宗内也无人能够炼制,但无疑,它并不是什么好东西。从良知的角度来说,断玉并不想将那东西给时千,但现实却是,他没有选择。

    在服下消神丹之后三个月内,服用者的神智将会慢慢消解,最终变成一个只会听从命令的傀儡,断玉不知道景肃为何这么做,那只不过是一个孩子而已。

    但接下来的一切都似乎出乎了他的预料,在消神丹的作用下,少年竟然没有任何异常,而景肃也对少年极尽重视,更是将天承峰孕育了上千年的所有灵药都用在了少年身上,这一度让断玉以为那个消神丹是假的,而若不是景肃的处世态度没有任何变化,断玉甚至会认为自己跟了两百年的主人被调了包。

    但他不知,那消神丹的确是真的,除了景肃,没有人知道消神丹的药性是可以化解的,只要在服用三月之内将那个后遗症化解,不但不会让服用者神智消散,甚至会使其资质更上一层,所以他才会那么干脆的给时千吃下。当然,给少年解药的前提是他通过他的入门测试,而这一点时千并没让他失望。

    对于自己的弟子,景肃绝不可能让其在灵根尽毁的状况下进行修炼,自是要将其灵根补回,故而这也造成了断玉误会。

    时千当然感觉到了断玉的视线,相对第一次见面那一片死寂的模样,断玉现在却是灵活多了,虽然大多时候都还是一板一眼的模样,但已不会给人这是一个死物的感觉,特别是小狼来了之后,断玉身上的生气更是浓郁了许多。看了眼过于活泼的小狼,在对比断玉,时千疑惑,真不知道师尊是怎么养的,把好好的人养成了这个模样。

    现在时千虽然已经知道了断玉的真实身份,但却是依然将断玉当做师兄,态度与之前并无二差,这也让断玉与他亲近了许多。

    回到住处绕了一圈,被主人冷落的小狼再次溜到断玉那儿去寻求安慰了,时千知道最近小狼在跟着断玉学习如何化形,也便乐得它去。

    如同每一天,时千盘腿开始调息吐纳,但不知为何却始终静不下心,如此便只得做罢,看了眼窗外月色,披上外套出了门。

    今日正是月圆之夜,银色的光芒将整个世界折射出一个诡异的弧度,重重的山崖诡石在月光下影影绰绰,显得鬼魅万分。这是时千头一次看到这样的天承峰,神秘而诱惑。

    他不太喜欢这样的夜,这种明亮得似乎能够照射出所有罪恶的夜晚总让他觉得说不出的烦躁,相对来说,时千更加偏爱那种不见一丝光线,犹如深渊黑夜,那样的黑暗让他犹如进入海中的鱼,说不出的自在。

    任由自己的思绪沉入识海,漫无目的走在微凉的夜色中,回过神来之时时千发现原本周围浓郁的树木变成了山石,他竟是在去往落星崖的必经之路上。

    心中微微惊讶,但脚下并不停顿,既然来了,去看看也好。据原著形容,落星崖是因为每当月圆之夜都可看得到落星而得名。

    但显然已经有人比他先到了,看到这些时日来已经无比熟悉的修长身影,时千脚步顿了顿,随后走到了景肃身边。

    两人并排而立,少年身形比男人纤细许多,月光恶作剧般将二人影子拉得长长的,却并不突兀的重合在了一起。

    男人的面庞显得清冷而漠然,却在月色下柔和了许多,白色的衣衫被风微微扬起,并没有刻意束起的长发顺着风挑起一个恣意的弧度。

    落星崖翻腾的云雾在月影之下显得诡谲而隐秘,仿若一张择人而噬的凶兽之口,散发着血腥气。山崖对面峰顶的上,银色的圆月显得无比寂静。

    时千没有开口,静静的站了半晌,顺着景肃的视线看向对峰山陷处那片灰黑的天空,那片天空很小,小而狭窄,像是被缺口囚住了一般,却怎么也逃不脱那个禁锢住它的牢笼。

    但这样的想法尚未散去,突然一道闪亮的金色便撕裂了那片狭小而黑暗的天空,尽管只是一眨眼便消散,但那刹那间绽放的光华却是璀璨得刺眼,随即更多的流星在更宽广的天际的相继滑落,可直至结束,时千也再未看到一颗犹如那颗般震撼人心。

    时千觉得自己脑中似乎闪过了什么,想要抓住,却又无迹可寻。

    看向自己若有所思的弟子,景肃黑色的眸子格外幽深,清冷的声音此刻显得分外平和:“吾等剑道,虽以剑为道,却终是先入道,再修剑。”

    “为师希望你记住,道之一途,并非修剑而已,剑心虽重,切不可迷了道。”

    “弟子谨记。”时千心中微惑,却是并未多问。直至多年以后再次站在这里,物是人非,他才彻底明白景肃的告诫。原来,这几句话,景肃并不只是说给他听的而已。

    午夜的风越发烈了起来。时千面沉如水,看着似是被踩在脚下的云雾不断翻腾,随即似是听到一道轻声的叹息,却因为风太大而并不真切,“师尊?”

    “无事。”

    景肃平静的声音在时千耳边响起,宽厚而修长手掌再次覆上了他的发,却是时千并不熟悉的冰冷。

    “夜深了,回吧。”将手放下,景肃眼神温和,为时千拢了拢被风吹得略微凌乱的外衫,温声说道:“过几日为师要离开一阵,你便出山历练去吧,凡世因果还是早结的好。”

    “是。”时千垂首回道,景肃总是能猜中他在想什么,这种心事大白于人的感觉让时千有些不自在,但意外的,却并不让他排斥。

    天灵宗的生活确实轻松而惬意,但相对这样的生活,时千更加喜欢在危险边缘游走的刺激感,虽然总是以无害的一面显露在人前,但他喜欢鲜血绽放的炽热,喜欢黑夜中蔓延的绝望。黑暗与嗜血早已刻入他的灵魂,哪怕过了三世也未曾淡下,反而随着岁月的沉淀而越发浓厚。

    所以在景肃离开天承峰后的第二天,时千便准备下山了。在此之前,按照惯例,他需要到天灵峰去领一个宗门任务。

    “师弟!!!”

    时千飞剑刚落下,还未来得及收起,背后一道风声响起,似是有重物正破空而来。反射性一闪身,剑便袭了出去,不过幸好时千还记得这里是天灵峰,而刚才那个声音也有些耳熟,并没有掺上剑气与杀意。

    尘齐本来是想趁着时千不慎将他扑倒的,但没想到时千动作那么快。只好遗憾的躲开了自家师弟的剑锋,还没来得及继续扑上去,脚下似是绊到了什么,哎哟一声向前摔去,却正好是时千的方向,尘齐满脸幸福,这下师弟会英雄救美扶住他了吧!

    看着尘齐以诡异的表情朝自己倒过来,时千朝后退了一步。而尘齐脑袋正好摔在了他已经放下了一些的剑锋上……

    “……”看着造型诡异的天灵宗掌门,时千唇角的笑容僵了僵。随后毫无心理负担的将这事推给了刀剑无眼,完全忘了刚才是谁故意将剑锋向前伸了那么一公分。

    在地上滚了一圈儿,发现时千并没有伸出援手的意思,尘齐终于龇牙咧嘴的站了起来,随即感觉到头顶传来的特殊凉意,神色一僵,手指颤颤巍巍得犹如得了羊癫疯一般覆上了自己逞光瓦亮的脑门,头,头发呢?!

    第26章

    过了许久,尘齐终于哭丧着脸接受了自己脑门上缺了一块头发的事实,摸着光溜溜的脑门,突然想到这里平常还是有人经过的,神情一震,也顾不得伤心了,捡起自己丢失的那块头发,鬼鬼祟祟的朝四周看了一遍,发现没有第三人围观之后,终于松了口气,迅速在纳虚戒中翻翻找找,最后拿出了一块花头巾。

    时千嘴角抽搐的看着那个将自己脑袋裹得像个老太太的天灵宗掌门向他抛过来的媚眼,犹豫了一下是否将刚收起来的剑拿出来为民除害,最后还是决定眼不见为净,镇定穿过抽风的小老太,朝于世阁走去。

    “师弟,师弟,你看看我啊!师兄这个形象怎么样?这个头巾可是上次清阳下山的时候特意给你师兄我带回来的,师兄一直都舍不得戴,怎么样?好看吗?”

    有一瞬间,时千几乎想将一直在他耳边喋喋不休的家伙一剑拍死,但很快那丝杀意便被隐了下去。敛眉遮住眼底的黑暗,唇角的笑意却是不减:“如果它是绿色的话,可能会更好看一点。”

    “是吗是吗?”伸手摸了摸自己头上裹成一坨的烂俗蓝红头巾,尘齐傻乎乎的笑,“下次我让清阳给我带绿头巾好了。啊!师弟你不是要下山了吗?不如你帮我带回来吧!听说俗世很多漂亮的头巾,一样给我带一条好了!”

    时千突然觉得他就不该和这么一个在他面前显得傻透了的家伙计较。

    尘齐到底是不好意思在自己门人弟子面前裹着个大头巾晃来晃去,在将一个储物袋交给时千以后就依依不舍的离开了,当然,离开之前再次强调了他的绿头巾。

    于世阁位于天灵宗主殿百里处,说是楼阁,更确切的说是一个巨大的楼群,它是天灵宗弟子领取宗门任务与门内交易的地方,只要内门以上的弟子都可在其中领取任务,完成后便可获得一定数量的灵石,而灵石可换取修炼功法或者丹药等物品。虽然丹药灵石功法时千都不缺,但景肃离开之前特意嘱咐过他过来领任务,而景肃自是不可能害了他。

    整个建筑群都是以厚重的深红色装点,略高的门槛让于世阁显得庄重而严肃,门上三个古篆体刻出的大字似是有剑锋的锐利之感,因为内门弟子都尚在早课中,于世阁主楼中的人并不多,只有一个管理任务玉简的青衣中年人在打着瞌睡。时千迅速从记忆中找到这人资料,这中年人名为清延,内门弟子,筑基中期修为,形貌粗犷,资质平平,性格……诡异。

    “叩叩。”时千轻轻敲了敲被中年人趴着的红木大桌,清脆的响声在空旷的大厅中回荡着。

    清延本来正抓着一只鸡准备啃下去,突然听到一声惊雷轰的在耳边响起,还将他那烤得香喷喷的大肥鸡一下子烧焦了,“妈的!老子的鸡啊!”

    话音刚落,又是一阵地动山摇,猛地睁开眼发现自己竟然坐在地上,揉了揉还没清醒的脑袋,嘴里嘟囔了一句什么,然后摸索到旁边倒了的椅子,将它扳正后爬了上去,闭上眼准备继续睡,呜呜呜希望那只鸡里面的肉还没焦。

    时千兴致盎然的看着这人的反应,然后又一次将他椅子给踢翻。

    “谁!谁敢偷袭大爷!”瞌睡终于被臀部传来的痛感给赶跑了,清延猛地蹿起来,双手护胸,一脸惊悚的看向时千,“是不是你?!是你抢了我的鸡!”

    “……”哪里来的鸡?看着这个明显还不在状态的家伙,时千也懒得多说,挥手一道夹杂着冰粒的冷风便朝他劈头盖脸的涌了过去。

    终于清醒过来的清延不由暗自懊恼自己竟然在景肃师叔祖的弟子面前丢人了,都是昨晚睡晚了的缘故!连忙抹了把脸企图将功补过让这位小师叔忘了自己刚才的糗相,麻利的从桌子后的巨大储物架上取下一个小木箱:“咳咳失礼了,你便是尘白师叔吧,弟子清延,师叔的任务玉简在这里,请挑选一个吧。”

    “这是?”时千记得挑选任务玉简可是自己决定挑选什么难度以及地点的。

    看着这位传说被无上长老宠到天上的小祖宗没有生气的意思,清延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笑嘻嘻的解释道:“这是前几日景肃师叔祖吩咐下来的,弟子特意给师叔找的任务,方便师叔挑选。”

    发现事实果然如同他所想的那般,时千挑眉笑了起来,“那多谢师侄了。”

    “不,不谢。”清延粗犷的汉子脸刷的红了,眼神怔愣,颤着嗓子回到,又看了眼已经低下头挑选玉简的白衣少年,小师叔真好看呀!难怪景肃师叔祖和掌门师叔那么喜欢他。

    “就这个吧。”选中了一个采取乌金石的任务,时千冲清延的点头。

    到底在于世阁中干了几十年,尽管依然在神游,清延手上的动作也并不慢,迅速将时千选中的任务记录下来,然后带着星星眼将时千送出了门,结果在时千走出许远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刚才竟然忘了说话,连忙扯开了嗓子朝时千的背影大声吼道:“恭送师叔!”

    听着后面传来的巨大吼声,时千脚步不着痕迹的顿了顿。

    灵市之上人来人往,不时传来修者们的叫卖声和讨价还价声。看来自宗门大选之后,明罗峰虽然已经清净了许多,但也还算得上热闹。时千习惯性将自己气息隐匿在人群中,却在走过那个卖糖人的小摊时不自觉的停下了脚步。

    “小公子,又来了啊,今天那位先生没有来吗?”小贩一眼便看到了时千,这位可是大主顾,而且长得又好看,想到上次的上品灵石,嘴角的笑容又热情了几分。

    “嗯。”朝小贩点了点头,看了眼摊位上已经做好的糖人,没有发现上次景肃给他买的那种,便抬步离开了。

    来到上次看热闹的那个酒楼,径直上了二楼,因为此时不是用餐时间,酒楼中竟是一个客人也没有,还是上次那个位置,时千端了杯茶慢慢品着。

    他在等人,却不是上次那个。

    一盏茶很快就尽了,刚放下茶杯,便听到街角处传来的低声争吵声,两个声音都熟悉无比,时千眼神幽深,唇角向上挑起了个冷凝的弧度,来了。

    蓝田觉得他最近鸿运当头,先是遇上了那个纯良的好少年,让他解脱了灵药谷的悲惨生涯,还得到了那个少年的额外帮助,不但给了他上好的修炼功法,甚至还给了他整整一瓶筑基丹,里面足足装了十粒丹药!

    真是大方得可以,虽然他也怀疑过少年的目的,但每每想起他那单纯到极致的无害笑容,最终还是决定将他当做一个冤大头,毕竟哪有将筑基丹和高阶功法随便送人的,就算别有目的他也认了。不但如此,他还邂逅了他的仙子,少女虽然脾气有些傲,但这样显得更加可爱,长得也是少有的漂亮,和他的梦中情人简直一模一样,而更重要的是,她竟然是天灵宗长老的女儿!所以在她的央求之下,他就答应带她出去见见世面。

    新添的茶水冒着浅浅的白雾,将时千唇角的浅笑衬得若隐若现,那张精致得漂亮的脸竟是显得有些妖异。蓝田并未让他失望,仅七日便已筑基中期,想必其中筑基丹出力不少,修炼的也是他给的功法,修为也在快速提升,现在他应该是外门弟子中的第一人了吧。

    不过曾莹会出现在这里倒是让时千有些意外,她看起来没受到任何影响,练气三层的修为说高不高,却也不是普通资质几日能够修来的,清口之刑似是被提前解了,否则哪还能容得她这般闹腾?

    这些显然都是她那个长老爹的功劳。时千眼底满是寒意,看来这小小的教训是无法让他学乖了,实刑期间竟然还敢把女儿放出来大摇大摆出来乱晃,这不是打掌门脸吗?想到这里,时千眼里闪过一道冷芒,他记得尘齐似乎对那个长老挺不满的,白皙修长的手指轻轻滑过杯壁,指尖轻点,一只银白色散发着寒意的纸鹤从时千凭空出现,迅速消失在天灵峰的方向。

    第4节

    恋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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