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李满宫堂 作者:木兰竹

    第16节

    凌蔚第二天下午就去了户部。户部侍郎领着他认识了同僚之后,就把他扔给其他员外郎。

    虽然说其他人对凌蔚还算客气,但并不算热络。他们指给凌蔚甘州的档案所在,然后就做各自的事情去了。

    凌蔚看了看满是灰尘的档案,摸了摸鼻子。

    好吧,这些人都是四五十岁了,才混到个员外郎。他十六七岁就有了人家四五十岁的地位,让别人心中不喜也是理所当然。

    本来他还以为凭自己这么受宠的地位,会有一拨人来讨好自己呢。结果居然被冷待了。不开心,说好的可以仗势欺人呢?

    凌蔚搬了把凳子,开始慢吞吞的看档案了。

    虽然作为一个文科生,地理上甘州的资料甚至矿产他都知道的一清二楚。不过时间不一样,其地理气候肯定也有所不同,风俗民情更是有很大不同。所以还是得好好看看。

    其他官吏看着凌蔚被冷待了也不摆脸色不吭声,只安安静静的看资料,心中对凌蔚的芥蒂去了几分。

    这凌状元似乎和传闻中的不一样啊。

    那些官吏冷待凌蔚,自然是有理由的。

    首先凌蔚的得宠,是了解皇帝,有资格陪伴皇帝左右的人才知道。

    毕竟凌蔚虽然挂了个天子讲读,但是既不上朝,也没有其他职位。听说只是在教殿下启蒙,给太子讲课,但是太子有太子讲读,怎么看凌蔚都名不正言不顺。

    而且按照正常情况下,有资格上朝的官员才是被皇上器重的官员。不上朝,就没有资格对朝政发表意见。不能对朝政发表意见,就证明这个官员没有权力。

    而连凌蔚之下的探花榜眼都已经上朝,凌蔚却不上朝,一般的官员就认为,凌蔚是不是得罪了皇帝。

    虽然说皇帝拉着凌蔚介绍,这是他的子侄。但这是对尚书以上的官员说的,连其他进士们都没听见,这些员外郎什么的,自然更不清楚。

    他们也就知道凌蔚是三元及第,是鲁国公和常乐长公主分出去的二儿子,有一个最低的爵位。

    而凌蔚得罪了谢家(虽然算是谢家自作多情,他纯属躺枪),谢荣是户部尚书,这户部就是他的“天下”。他对凌蔚不满,自然户部其他人对凌蔚也有所芥蒂。

    而谢家常在外传言,凌蔚恃才傲物,目中无人,所以不受皇帝重用。皇帝只是因为他是长公主的儿子,才给了他一个闲职,不让他参与政事,认为他有才无能,还容易得罪人。

    其他人甭管信不信,户部的人就信了。

    不过现在看来,这凌状元突然就兼任了员外郎,似乎不是不受重用的样子。连上一届的金科三甲还在修书呢,他都参与实务了。

    而看他模样,文文静静乖乖巧巧,充满书卷气,一看就让人新生好感,对其他人也不卑不亢,礼节周全,明摆着受了冷待也很平静。

    凌蔚坐在那里看了两个时辰的书,除了喝了点白水上过一次茅厕之外(他卖的茶叶还没供应六部官府),一直不言不语安静的看书。关于甘州的资料不多,凌蔚很快就看掉了大半。

    其他人见状,心中对凌蔚的评价有了改变。

    一些人想起来状元楼谢霖安被“折辱”的事,又想起来谢家在开科考试前信誓旦旦的传着谢霖安必定中前三甲,凌蔚三元及第的传闻实属狂妄的事,心中有了计较。

    不过谢荣是尚书,谢家又有贵妃和汉王,他们最多心里叹息一下,也不敢对凌蔚态度缓和。

    第四十八章 忘年交

    虽说没有人对凌蔚表示亲近,但也没人情商低到故意去为难他。

    所以凌蔚一坐就是一下午,也没人打扰他。

    并且在凌蔚手边的水时时刻刻都是满着的,虽然凉了,但凌蔚并不在乎这个,所以为难的人也无可奈何。

    凌蔚合上资料,见时间还剩下半个时辰左右,而周围人似乎也闲了下来,就开始找人攀谈。

    虽然档案还算详细,但毕竟纸质资料更新较慢,凌蔚决定找其他人请教一下。

    这人都直接来问了,他们也不可能装作很忙,不理睬。

    明摆着得罪人的事,只有傻子才会做。

    虽然态度稍显冷淡,凌蔚只当没感觉到。经过几番攀谈之后,凌蔚还真找到一个对此很了解的人。

    此人姓钱名琼,也是科举晋身。钱琼家乡在西北方靠近玉门关,年少时喜好游历,曾经多次去往甘州,并撰写有游记。钱琼三十来岁考上进士,因是辅政大臣钱琥同宗旁支,而钱家以武立功,正好缺文人,便帮他留在了京城,现在在户部担任主簿。

    钱琼因为背靠钱家,所以虽然对上司虽然尊敬,但并没有想讨好的意思。之前冷落凌蔚,也不过是因为不认识,而同僚都那么一副态度,他也就随大众而已。

    户部虽然人多,但去过甘州的人,也只有他一个。钱琥虽然已经成家立业,不能再四处游历,但对当初的景色还是记忆犹新。平时,也少有人和他聊这些。现在凌蔚聊起这些,引起了他的谈性。一来二往,他就和凌蔚熟络起来,聊的颇为尽兴。

    凌蔚也从他的话中了解到了甘州具体的一些情况,并且要了一本他写的游记回去慢慢看。

    这钱琼居然把自己写的游记带在身上,估计是遇见人有兴趣,就送一本。

    凌蔚回去之后说起这件事,黎膺道:“谢家是太嚣张了。”

    “不过谢尚书的办事能力很强,他担任户部尚书之后,户部的工作做的不错。”凌蔚很客观道,“而且他也没怎么为难我,排挤什么的……又不是小孩子,我不在意。”

    而且谢家这么作死下去,即使谢家许多人的才干都不错,皇上也用得上。但若他们在皇上心中的恶感超过了他们的能力,并且有其他人可以替代的时候,就是谢家倒霉的时候了。

    当今皇帝很仁慈,不杀功臣也不可能杀儿子。但不杀不代表不处理。汉王估计没多大事,大不了就是被训斥被降爵位,谢家可就倒霉了。

    也不知道谢家怎么想的,皇后深受皇帝敬重,太子深受皇帝宠爱,皇后和太子都十分稳固,他们怎么就一条道走到黑,非要做出一副夺嫡的姿态。

    就算夺嫡,那也要等皇帝年老的时候再说吧?皇帝陛下刚步入中年,身体强壮的很,不出意外,再活个二三十年绝对没问题。大皇子那时候,都五十左右了吧?说实话,谢家就算真的想夺嫡,再让谢贵妃生个小皇子,估计还靠谱些。

    无论怎么想,都觉得谢家如今的动作很神奇。只能说,被荣华富贵、从龙之功迷了眼了。

    凌蔚没把谢家当回事,黎膺却暗地里找了谢家许多麻烦,这是后话。

    当凌蔚进宫的时候,皇帝陛下虽然知道他在户部的事,但也没觉得多大不了。

    在他看来,这估计也是对凌蔚的一点磨砺。如果凌蔚这都受不了,那以后受不了的多得是。

    显然凌蔚做的比他想象中的还好,不然没有抱怨,还渐渐的赢得了户部一些中立的官吏的好感。除了铁了心想讨好谢尚书、以及本来就是谢尚书一脉的人之外,其他人对凌蔚的感观越来越好。

    这些人本来就知道凌蔚的才华,只是被人误导,对凌蔚有所误解。不想和他起冲突,便敬而远之。后来发现凌蔚的性格诙谐洒脱,和传闻中的完全不一样,而且确实是见多识广,学识渊博,和他的年纪完全不搭。在感慨少年可畏的同时,也对凌蔚越来越认可。

    虽然妒忌的人也有,但层次相差太远,年龄出身相差很大的前提下,这嫉妒也不敢摆在明面上。

    谢荣在知道凌蔚要去户部的时候,专门泄露了风声,让他的下属知道,这个人和他不和。

    他自认为做的悄无声息,并且认为凌蔚少年得志,肯定年轻气盛,肯定会产生冲突,到时候他就能跟皇上告一状。

    没想到,凌蔚居然不上当。

    谢荣心中又生一计。

    于是凌蔚再来户部的时候,就发现他临时坐的桌子上,堆了一堆资料。

    “凌大人既然已经来户部任职,还是要做点事的。”一官吏笑道,“尚书大人说了,光是看,是看不明白的。”

    凌蔚扫了一眼,做账?做账不是雇人来做吗?如果是一般的读书人,哪会做账?何况还是这么厚一摞。

    算术虽然本该是读书人必修的科目之一,但自从科举进士科不考这个之后,走进士道路的读书人基本上不学这个。

    考算术等科目的人,是直接经过各部门考试当小吏。而像是算账、技术指导什么的,都是这些人的事。

    大致上,相当于领导和普通员工的区别。

    凌蔚是户部员外郎,能上朝的正式官员,算账这种事,本来就不该他来。但谢荣打着让他学习的旗号,他要是拒绝,就是他不对了。

    若是凌蔚不会,那就更好了。虽然一般读书人都不学算术了,但算术确实是儒家规定的学习科目之一,你凌蔚不会,那就证明你其实也并不是那么厉害嘛。

    凌蔚看着那么厚一摞账本,问道:“大人可说什么时候完成?”

    那小吏道:“大人说,这账本本是五天的分量。凌大人不熟悉,就七天好了。”

    凌蔚沉默地点头。

    小吏看着凌蔚的脸色,非常高兴的回去禀报了。

    谢荣很满意,承诺给那小吏调个更清闲的工作。

    这下子凌蔚总该生气了吧?这是去告状呢,还是硬着头皮去做,然后怎么也做不好呢?

    无论是哪种,他都有充足的理由给皇上上眼药。

    什么?你说凌蔚能完成?怎么可能,这即使是熟练地小吏,也要花个七八天熬夜加班才看得完的账本。

    第一天,凌蔚如谢荣所料,非常暴躁的把账本都翻了一遍,还在纸上写满了奇奇怪怪的符号,看起来就像是在发泄怒气的样子。

    谢荣得知后,捋了捋自己的美胡须,非常满意。

    第二天,凌蔚带了一个奇怪的工具来。一个木头框子里面穿着木头珠子,这是什么东西?

    因为谢荣明显的为难,又开始和凌蔚保持距离的户部其他同僚,看着凌蔚拿着那奇怪的工具,都忍不住往他那边瞟。

    凌蔚摊开写着奇怪符号的纸,拿着那奇怪的工具,就噼里啪啦一通拨弄。整整一天,房间里都响着那拨弄木珠子的声音,扰的众人好奇的就像猫爪子在心里挠一样,痒的不得了。

    凌蔚第二天,还是拿着那奇怪的工具噼里啪啦一通打。然后,下午的时候,他叫来给他抱来资料的小吏:“都算好了。你核对一下。”

    “好……”小吏愣了一下,“什么?!”

    凌蔚微笑:“都算好了,核对一下。”

    “凌大人,你开玩笑吧?”小吏忍不住惊呼。

    凌蔚继续微笑:“是不是开玩笑,你核对一下就知道了。”

    小吏看着那一堆账本发愣。难道凌蔚让其他人帮忙做了?但是他专门守着,以这些都是机密为由,连一张纸都不准凌蔚带出去啊。

    他可以确定,凌蔚确实没有把账本带出去,也确实没有带任何纸进来。他可是冒着得罪人的风险,死死的盯着凌蔚啊。

    难道这账本是乱写的?

    “既然瑾堂都说做完了,那就核对一下吧。”

    凌蔚一抬头,就看见皇帝陛下似笑非笑的走了进来,身后跟着满面寒霜的黎膺和神情如常的谢荣。

    凌蔚咂舌,不愧是做到尚书的人,除了和自己过不去以及铁了心支持汉王显得很蠢之外,至少喜怒不形于色这一点,就像一只老狐狸。

    不过若是普通人,估计也真的被谢荣给坑了。

    可惜面对我,就是他被坑了。凌蔚颇为自恋的想着。

    “参见皇帝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屋子里的人立刻诚惶诚恐的跪了一地。

    他们当中能上朝面视天颜的只是少数,大部分人要么第一次近距离见到皇帝,要么自恩荣宴后就再未见过皇帝,其紧张和惊喜可想而知。

    “平身。”黎隶拿着算盘拨弄了一下,道,“瑾堂,在户部学得如何啊?朕来检查检查,你有没有给朕丢脸。”

    凌蔚麻利的爬起来,笑道:“哪能给陛下丢脸呢。户部的大家工作都很认真,臣学了不少东西。陛下可以问问诸位同僚,臣学得可快了,绝对没有丢脸。”

    “这是你做的账?”黎隶又翻了翻账本,“检查一下,要是错的太多,朕可是会好好教训你的。”

    凌蔚笑了笑。

    他可是作弊了的,绝对没错。

    ……谢尚书带着人查账,凌蔚就陪着皇帝陛下在旁边聊天喝茶。

    黎隶笑道:“你受了欺负怎么自己不来告状,还要鹰飞心急火燎的来告诉朕?”

    凌蔚看了黎膺一眼,然后也跟着笑道:“说实话,臣还没觉得被欺负到了。”

    黎隶点头:“说的也是,这次就算朕不来,估计你也被欺负不到。不过你那工具是什么?”

    “算盘。”凌蔚所在的贵族幼儿园为了开拓孩子们的思维,算盘课就是其中之一。凌蔚虽然不是授课老师,但也去玩过几把。

    算盘如果背下来口诀,就是一个熟练工的问题。背口诀什么的,对凌蔚而言就不算事。他听一遍就记住了。

    看见那教算盘的老师,用起算盘来,那计算速度不亚于计算器,凌蔚也挺好奇,自己买了一个算盘经常拨弄着玩。

    到了古代之后,计算器什么的是不可能找得到了,凌蔚看账本看的头昏脑涨,就想起来算盘。

    算盘其实制作很简单,他跟木工说了大致形状和用途之后,木工就做了一个十分精美的、边框和珠子都雕了花的算盘给凌蔚。

    他觉得那完全是工艺品了。

    不过在他教授下,家中和王府的管事及账房先生都学会了算盘,那计算的效率大大提高。

    凌蔚也在古代这艰苦的环境中,成功的从只会背口诀的算盘新手,变成了估计和当初那教算盘的老师差不多的熟练工。

    凌蔚介绍了算盘的用途之后,黎隶立刻觉得这很有推广的价值。

    无论是凌蔚之前用的表格和数据图,还是现在的算盘,都能让工作效率得到很大提高。

    黎隶不由感叹,另一个华夏国度的智慧,也不容小视。这样强大且璀璨的国度,居然因为内忧外患灭国了,真是令人叹息。

    不过黎隶稍稍有些郁闷的是,这些东西都很有用,但凌蔚似乎完全没意识到。他似乎一点都没有拿这些邀功的意思,都是自己默默的使用。

    听着凌蔚说他第一天看账本就把计算都用异国的数字记录下来,晚上回去就让下人们加班加点用算盘算好。第二天他就是拿着算盘,把之前算好的账本再检查了一次而已。凌蔚对自己机智的作弊表示十分自豪,并闹着要让皇帝陛下给点奖励,以鼓励他的机智。

    而他完全没想到,把算盘这好用的东西先给皇帝陛下。

    真是抓不到重点……

    “成成成,你要什么,说吧。”黎隶被他闹着心烦,忍不住对着他的脑门胡了一巴掌,遭到他弟的瞪视。

    黎隶拍了拍大腿:“反了你了,居然敢瞪你哥!”

    黎膺默默望天。

    黎隶顿时心塞,也不管讨要赏赐的凌蔚了,对着黎膺就是一顿数落,从他小时候尿床开始说起,一直说到他在边关怎么叫都叫不回来。皇帝陛下话里话外都是满满的辛酸感,把弟弟辛辛苦苦拉扯长大,结果长大后那软萌的弟弟就变成了高冷面瘫。明明小时候跟在自己后面哥哥长哥哥短要抱抱不抱就哭,长大了居然连听自己唠叨都要嫌烦。真是不孝顺!

    凌蔚看着唾沫乱喷的皇帝陛下,又看着皱眉黑脸的秦王殿下,忍不住后退了一步。

    啧啧,黎膺小时候还尿床!还和皇帝陛下求抱抱!黑历史,真是黑历史。求皇帝陛下继续多多爆料,这些黑历史他可以嘲笑一辈子,哼哼。

    黎隶估计是最近经常被黎膺郁闷道,所以这话匣子一打开,就停也停不下来。

    凌蔚给他添了两次茶水。

    当谢尚书带着查完帐的人出来的时候,皇帝陛下还在苦口婆心的教训他一点也不可爱的弟弟。直到黎膺那张脸黑透了,皇帝陛下才住嘴。

    “怎么?有错吗?”皇帝陛下抿了口茶水,皱眉。

    刚才说得起劲,没注意到茶水的味道。现在喝起来,怎么这么难以下咽呢。

    新的散茶喝惯了,这磨成茶叶沫混了其他调料煮的茶水,就喝不下了。

    “凌员外郎高才,没有错误。”谢荣微笑道,“恭喜陛下得一英才。”

    “算账而已,什么英才。”凌蔚还没谦虚呢,皇帝陛下就先谦虚了,就跟被人夸了孩子的长辈一样,听得谢荣表情终于有了一丝波动。

    他满意的拍了拍凌蔚的肩膀,道:“户部可不是只算账就成了,好好学学其他的,特别是律例什么的,不然让你收个税你都不知道怎么收。”

    “有劳尚书大人了。”凌蔚微笑着对着谢荣拱手道。

    谢荣也微笑道:“瑾堂不用客气,老夫也算瑾堂半个师长了。”

    凌蔚:臭不要脸!

    明明是在为难人,居然敢大言不惭的说是半个师长!凌蔚觉得自己的脸皮已经够厚了,比起谢荣来说,似乎自己还差得远。

    真不愧是尚书……而且还是死要钱的户部尚书……

    凌蔚觉得,自己不能这么被比下去了。于是他抹了一把脸,笑容满面的开始和谢荣两寒暄。他们从诗词歌赋谈到话本,从琴棋书画谈到柴米油盐,从人生哲学谈到今天晚上吃什么。看着那和乐融融的样子,任谁都说,这铁定是一对忘年交,铁着呢。

    “咳,两位爱卿果然很合得来。”黎隶忍不住,差点笑出来,“不过现在时辰也晚了,还是明天再聊吧。”

    两人意犹未尽的遵从皇上的旨意,不再闲扯淡了。

    “你明天就教教户部的人,怎么用这个算盘。”黎隶吩咐道。

    “算盘只是小技,诸位大人若是乐意学,臣自然惶恐的倾囊相授。”凌蔚答道,“谢大人,那明天见?”

    “凌员外郎慢走。”谢荣和蔼可亲道。

    恭送皇帝带着黎膺和凌蔚走远,谢荣脸色才沉下来。

    现在他只得承认自己确实小瞧了凌蔚。

    若凌蔚不是和太子走得近,已经被太子收做心腹(胖太子进化美太子:茫然回头,谁叫我?),他一定会很欣赏这个人。

    凌蔚不但学问好,而且为人处世也比同龄人强太多,并且见识渊博,似乎阅历不浅,和他聊天聊地也不落下风。

    谢荣想起来自家输给凌蔚后就怨天尤人的侄子,天天说自己是绝对能赢过凌蔚,只是因为太子暗箱操作。现在看来,谢霖安输的不冤。

    或者说,谢霖安比起凌蔚来,差了一大截。若不论学问只论为人处世,更是连拍马都赶不上。

    谢荣低下头,拿着凌蔚遗落下来的算盘,拨了拨里面的木珠子。

    本来想让凌蔚在户部吃瘪,让皇帝看轻这个人其实并没有什么大用处。但是现在看来,凌蔚不但不会吃瘪,反而在户部混得风生水起。现在皇上还要让他教户部的人用这个叫算盘的东西,就算这是小技,但沾上一个“教”字,那就是人情。

    不过说起来,这东西确实是神奇。熟练的小吏七八天才能完成的账本,两天就能做完,户部效率就可以大大提高了。这样等忙碌起来,他也能快点得出东西,免得其他部门天天堵上门要钱。

    拽着国家的钱袋子,谢荣也是很累的。

    若是户部效率能够提高,对谢荣来说也是一件好事。

    “凌瑾堂确实是不错的人。”谢荣起了惜才之心。不知道这人能不能拉拢到自家船上?

    谢荣转念一想皇帝对凌蔚的看重(现在他是真承认那是看重了),心中越发觉得,这人应该为己所用。

    改天和汉王见面的时候提一提。毕竟汉王比起太子那个未长大的孩子,应该和凌蔚更有共同语言才是。

    ……那边谢荣打定了拉拢的主意(虽说不一定行得通),这边凌蔚已经开始絮絮叨叨的抱怨,这个老狐狸真是太不好相处了。

    “如果谢荣不是老狐狸,皇兄也不会让他掌管户部。”皇帝人走了,黎膺的话也开始多起来,“虽然谢荣在一些事上不太清醒,但作为户部尚书,他还是很尽职尽责的。”

    凌蔚了然的点头。就跟自己那脑子不好的渣爹,是一个合格的将军,一样道理吧?

    “可惜了。”凌蔚叹气,“他们怎么就那么不清醒呢?这让陛下多难过啊。”

    黎膺愣了一下,微笑道:“若是人人都和瑾堂这么想,就没那么多事了。”

    夺嫡啊……经过先帝的事,怎么还会有人撞这个枪口上呢?

    曾经被宠妃和庶子折磨的皇兄,怎么会容忍夺嫡的事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发生?

    第四十九章 没得逞的阳谋

    自从皇帝跑到户部来了一趟之后,凌蔚就在户部如鱼得水,没人再冷落他不说,连谢荣都对他和颜悦色,经常找他聊天套近乎。

    凌蔚也不计前嫌,没对冷落他的人态度有什么不同,对讨好他的人也态度依旧。

    一来二去,那些人也知道凌蔚虽然年纪小,但是心眼不小,气量也不小,也就老老实实,不再想东想西了。

    只是谢荣一改往常态度,对凌蔚很是亲近,天天“瑾堂瑾堂”的打招呼,时不时就要拉着凌蔚开小灶,教授一些官场上的小常识,或者是户部工作时需要用到的经验。

    凌蔚表面上淡定无比,回头就惶恐的找黎膺询问,谢荣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黎膺虽然年轻,外表也看着冷酷不近人情,但对官场上的人心却是挺了解。他听了凌蔚的疑惑后道:“谢荣之前错估了你的才华和受皇兄赏识的程度。现在明白了,自然不会得罪你。况且他认为你是太子……嗯,心腹,如果他和你走得近,说不准太子会忌惮你。”

    黎膺这话说的很直白。谢荣这做法也算阳谋。第一不得罪人,就算凌蔚没对他产生亲近感,但之前的不快也会被抹消掉;第二。他这个户部尚书有意对凌蔚好,凌蔚无论乐意不乐意,都得表面上高高兴兴的接受了。而太子对凌蔚和谢荣这个铁杆的大皇子支持者走得这么近,心中会不会有意见,那就不好说了。

    凌蔚听了之后直咋舌。这人怎么想的这么多,真可怕,他果然还是老老实实的抱皇帝大腿,然后当个游离于官场之外的闲臣就好。

    至于会不会惹得太子猜忌……凌蔚想着那个因为已经长成半大少年不让再抱,但是还是会吊着他的脖子,攀在他背上耍赖的熊孩子。嗯,谢荣把熊孩子想得太高深了,目前熊孩子还处于傻白甜状态,什么结党什么多疑什么的,和傻白甜少年不搭边啊。

    不过太子这样才好,皇上看着才开心。汉王就是想的太多,把自己套进去了还不自知。

    凌蔚在知道谢荣意图之后,也就放心的和这位尚书大人学习了。

    别说,谢荣虽然使了阳谋,但所教授的还是有些真材实料的,凌蔚听了也是受益匪浅。

    这户部的工作,除了人事管理之外,其实务性的工作,大概就和现代的会计有些许类似。但凌蔚虽然耳濡目染,知道一些会计知识,但毕竟他学的并非这个专业,从事的也并非这项工作,实际上也就是个门外汉。谢荣在这方面浸淫多年,自然有独特的心得。

    凌蔚认真学习之后,再结合现代社会一些先进的会计和经济方面的意识,总结出自己一套方法。

    不过目前,他还没有实施的机会。等到了甘州,就可以好好试试了。

    凌蔚把自己的方法也好不藏私的拿给谢荣讨论,谢荣在实务方面,可不是什么固执保守的人。他在和凌蔚讨论之后,觉得凌蔚那一套方法可行,便率先在户部开始试着运用,最后虽然有些小问题,但经过不断改进之后,取得了不错的效果。

    而凌蔚关于后世琢磨出的开源节流的思路,以及一些便利的小工具的运用,对谢荣产生了很大的启发。

    户部,顾名思义就是死要钱加死抠门。掌管钱袋子的谢荣,对于怎么赚钱特别感兴趣,但对于其他部门天天要钱表示特别心烦。

    其实国库又不是他私人的钱袋子,按理说他不至于那么纠结。但他就是对于数字特别敏感,即使是国库的数字,入不敷出他就天天吃不香睡不好。

    这样的人,不在户部任职真的是浪费。所以即使黎隶对谢家已经很不满,谢荣还是坐稳了户部尚书的位置。

    若不论暗地里心思,凌蔚对谢荣是越相处越觉得敬佩。无论是办事能力,还是其对新思想的接受程度,谢荣要混成一代名臣,都是十分容易的事。

    而且就算官风和人品,在这个官场上来说,也还算可以。官员们很少没有小贪小徇私的,谢荣自然也不例外。但是他的处事都在一定界限内,算是一个十分清醒的人。

    凌蔚特别难理解,这样的人,怎么就在夺嫡这件事上死钻牛角尖?难道说从龙之功就真的这么有魅力?

    恕他这个对皇权没什么太大崇拜感的现代人无法理解。

    反正皇帝不猜忌,太子不在乎,凌蔚就认认真真学,只把谢荣当上司当同事,甚至真的当半个师长来看,就成了。

    想通了之后,凌蔚对待谢荣就更加自然,逢年过节还送了自家产的茶叶和冰糖,让收到礼物的谢荣好一顿惊吓。

    为此,太子倒是有些小吃醋。因为凌蔚所做的冰糖水果糖之类是太子最爱的小零嘴,他每次找借口跑凌蔚府上“学习”,那都是连吃带拿坑走凌蔚挺多糖的。

    某天太子兴高采烈的来到凌蔚府上,一翻糖罐子,没了!

    询问之后,凌蔚居然为了省钱,把糖连同茶叶当稀罕物送给谢荣府上当年节礼物了(谢府先送,凌蔚得回礼,不能装鸵鸟)。

    太子那个气啊,凌蔚居然这么小气,为了省那么点钱,居然拿他的零食当礼送,简直不能忍!(凌蔚:这明明是我家的……)所以太子气呼呼的和凌蔚生了整整五六天的气,等凌蔚下一批水果糖做出来之后,才原谅凌蔚。

    谢荣在得知这一件事的时候,还以为自己的阳谋得逞了呢,高兴的喝了两小盏黄酒。虽然太子很快就和凌蔚和好了,但是他相信,只要争吵一旦发生,那裂痕就已经出现了。就算和好,也不能恢复如初。

    接下来,就要看汉王能不能将凌蔚拉拢过来了。

    嗯,谢荣料的没错。只要争吵一旦发生,那裂痕就已经出现。所以太子表示,为了安抚他受伤的小心肝,让凌蔚多做点糖给他吃,他还要分给弟弟妹妹呢。

    凌蔚表示这种压榨实在是太过分,他就把房子交给了皇帝陛下,让皇庄也可以做糖果。至于太子殿下会不会吃糖吃得牙疼,凌蔚表示,这是熊少年的父母该关心的事。

    真是的,都十岁的小少年了,居然这么爱吃糖,简直幼稚。凌蔚腹诽,腹诽完之后,还是拿新做的蛋糕哄好了从熊开始往傲娇发展的小少年。

    若论起宠孩子,凌蔚真的和帝后不须多让。

    对此,黎膺表示更不开心了。每次太子携弟弟妹妹来玩耍,凌蔚的注意力就全被一群小孩子给带走了。他也就杵在旁边当个布景板,偶尔给凌蔚搭把手,照顾这群精力旺盛的小孩子。

    黎膺就纳闷了。他小时候无论自己还是自己见过的小孩子,都没这么上蹿下跳的,一个个早熟稳重的很。难道皇兄是因为自己没享受到童年,就让他的儿女们享受?也不对啊,除了太子和锦阙在宫里也是横着走的小霸王之外,其他皇子公主还是一个个早熟稳重的很,怎么到了凌蔚这里,就跟猴儿似的?

    黎膺看着凌蔚身上挂了一堆孩子,就像是凌蔚说过的海外那什么圣诞树一样,更加不开心。

    还好接下来他们将要远离京城,过二人世界了。

    黎膺想到这,心里才稍稍好受点。不过每次熊孩子们一走,当晚黎膺就要以不高兴很心塞为名,找凌蔚讨要安慰。

    摸摸抱抱亲亲蹭蹭,甚至像一只大狗狗一样,把凌蔚浑身舔一遍。凌蔚每次安慰黎膺,都安慰的腿软。而每次他一腿软,就会被黎膺以身体不够好为名,拉到训练场上训练骑马射箭。

    这骑马是同骑,这射箭是抱在怀里,弄到最后凌蔚倒是挺享受的,下人们纷纷表示被闪瞎了眼睛,开始想找对象了。

    还有些下人表示,自己也是伺候过其他主人的人,从未见过如此黏糊的夫妻,真是恩爱的让人都看不下去了。

    咦,你说这不是夫妻?

    嗯,好吧,夫夫也成……反正见得久了,也无所谓性别了。反正也不管他们的事,除了眼睛闪瞎了心也被闪荡漾了之外。

    这一年四季都是春天啊……

    ……凌蔚日子过得很舒畅,但谢荣这边过的却一点也不舒畅。

    不知道怎么回事,汉王铁定心思认为凌蔚就是个跳梁小丑,不值得拉拢也不足为惧,所以对谢荣的提议表示不予采纳。

    除非凌蔚向他投诚,他才稍稍考虑一下怎么表示出欢迎的姿态。要他自己放下身段去结交,那绝无可能。

    而汉王说自己选定的肱骨之臣,谢霖安就很好嘛。才华又好,又是母族的人。

    谢荣表示无话可说。他总不能说自家人不好吧?虽然看来这么长时间,谢荣知道谢霖安比起凌蔚差远了,但总不能在汉王面前这么说吧?汉王重视自家人是好事。

    但是谢荣怎么就觉得心里这么不舒服呢?

    他扔了一颗冰糖进嘴里。唉,嘴里甜滋滋的,心里怎么这么苦呢?

    不过这糖真好吃,到底是怎么做出来的?听闻凌蔚是从海外归来,这海外制糖技术已经达到这种地步了?制糖也是能给国家增加收入的,得向皇上说说,把制糖方法推广出去,然后就可以增加卖糖的税收了。好事啊!

    不过这么草率的跟皇帝说去要凌蔚的独家方子,是不是不太好?要不要先跟凌蔚沟通一下?让凌蔚自己去献?但是若是凌蔚更得宠了,汉王又不愿意去拉拢凌蔚,那是不是会对汉王更不好?

    谢荣表示很头疼,却不知道皇帝陛下已经得到了制糖的方法,已经暗搓搓的在皇庄试验,准备训练好一批熟练的工匠后,就派他们四处推广来着。

    而谢荣自己都没发现,他虽然一颗红心向着汉王(再加上皇帝陛下),但是已经因为凌蔚的事渐渐对汉王心生不满了。

    他明明要施展阳谋,挑拨凌蔚和太子之间的关系,却反而让自己对汉王产生不满,这可真是挺讽刺的。

    ……时光如梭,凌蔚在宫里户部里浪着浪着,就到了该启程前往甘州的时间了。

    《尚书·禹贡》曰:雍州之域。自六国至秦,戎、狄、月氏居焉。汉初为匈奴右地,武帝元鼎六年,使将军赵破奴出令居,乃分武威、酒泉地置张掖、敦煌郡,断匈奴之右臂,自张其掖,因以为名。初属张轨,后凉末段业亦尝据此地,后业为北凉沮渠蒙逊所杀,据之,后又迁理姑臧。后魏太武帝平凉,以为张掖军,废帝二年改军置甘州,因州东甘峻山为名。或言地多甘草,故名。隋大业三年罢州,为张掖郡。

    现在历史发展和凌蔚穿越前不一样,但是地方没变。

    甘州虽然属于大陆性气候,常年降雨量不多,但境内有四条较大的河流,以及二十六条季节性河流。因此甘州城内甘泉遍地,泉水清洌甘甜,所以得名“甘州”。甘州地理位置十分重要,历来为兵家必争之地,晏朝自然也在此建立了州府。

    因着水资源丰富,甘州在河西走廊中,也算是产粮大州,其产出的粮食,可供北方驻军粮饷之用。但也因为其河水充足,所以无论是落草为寇的、还是北方民族打家劫舍的,都喜欢往这地方跑。这地方各民族混居,特别是在战乱时候,那更是被争抢的厉害,导致虽然土地肥沃水也充足,但民不聊生,还不如周围较为贫瘠的地方。

    但现在晏朝建立了,国内也稳定了,这地方也该发展起来了。

    平定匪乱是第一步,而怎么把这个地方治理好,才是最重要的。

    黎膺直接被任命为甘州提督,凌蔚以中央官员的身份下去,不设地方职务。

    而甘州刺史则是甘州一当地人,碰巧是凌蔚的熟人,钱琼的堂兄,钱捷。

    凌蔚知道这件事的时候还愣了一下。他没想到钱琼不显山不漏水的,居然背后势力还不小。他和辅政大臣钱琥连了宗,堂兄还是一省大员。平时看他闷不吭声,除了谈论起自己游历之事和家乡之事话多一些,简直不像是家中多辉煌的人。

    不过凌蔚又想起钱琼的年纪还不满四十,他考上进士的时候也只是二甲中等,若是普通没背景的人,估计也就外放了,而他却户部当主簿。在普通人眼中看来,中央的官员总是比地方官来的高贵些。所以这也是家中有能力的表现?

    钱琼已经和凌蔚混熟了,得知凌蔚要去甘州后,还专门让凌蔚带了些东西给他堂兄。

    “下官幼年丧父丧母,被伯父带大,因此和堂兄如同亲兄弟般。”钱琼说起来也是满脸唏嘘,“只可惜下一次见面,不知何时了。”

    这封疆大吏可不是那么好回京的,而他也不是那么好外调,还正好调回家乡的。

    凌蔚带着钱琼给的东西和书信,乐了半晌。

    这钱家在当地肯定是望族,他还正愁要收税要帮忙发展经济,不知道从何入手。这真是瞌睡就有人送枕头来,有了钱琼书信的引荐,想必刺史大人也会好说话一些吧?

    “有什么不好说话的。”黎膺皱眉,“谁敢得罪你?”

    凌蔚看着黎膺一副你说谁得罪你,我就撸袖子带人揍谁的态度,笑的直不起腰。哎哟,我的秦王爷哦,怎么感觉越来越可爱了呢?

    而凌蔚这开心的态度,在出发之后,就荡然无存了。

    当然,这古代的长途旅行实在是很折磨人的。无论是骑马还是坐车,那劳累感都不是现代人所能想象得到的。

    骑马骑久了大腿疼屁股疼,那马车坐久了,整个人更是都快散架了。

    不是马车不好,而是那路啊……啧啧,不说了。古代的路,铺了青石板的那是城里,所谓的官道,那也最多是弄平整并且铺了碎石子。有些连碎石子都没铺,就是土路。

    这种路,走起来的酸爽,可想而知了。

    如果路上遇到下雨,那就更让人浑身舒畅到想要上天了。

    凌蔚坐一会儿马车又骑一会儿马,轮换着来,才不至于把自己折磨的太过。

    而太子殿下已经表示来不起了。

    是的,你们没看错,同行的还有太子殿下。

    凌蔚:“……我说太……长庚,陛下怎么把你放出来了?”

    太子有气无力的抬头:“什么叫做放出来了,孤……我是狗狗吗?”

    凌蔚:“你想象力太丰富了,我什么都没说。”

    太子趴下,继续装死。

    凌蔚无奈:“要不休息下再走?”

    太子叹气:“我可不能拖累你们的行程。父……父亲说了,我是来给你当小吏的,如果因为我而放缓行程,那岂不是露馅了?”

    凌蔚哭笑不得:“陛下到底为什么会放你出宫啊。”

    黎膺打起帘子,走了进来:“皇兄认为,作为皇位的继任者,只留在宫中学习,是不能了解民生大事的。皇兄当年不但带兵打仗,也曾治理过一方土地。启辰只在宫中,对宫外的事只从书本上了解,是没办法体会民生之艰辛的。”

    “那也可以去京郊啊。”凌蔚给太子喂了一杯水。平时看着太子的身体还是蛮好的,结果居然晕马车,简直太悲伤了。

    “可是王叔和瑾堂都不在京郊啊。”太子喝了点水之后,精神好些了,“我跟着其他人,哪能学到东西。”

    虽然太子说的很对,但是凌蔚还是觉得皇帝陛下这决定太草率,太乱来了。皇后居然也不阻止陛下,难道是陛下先斩后奏?(这词用的不对啊。)

    凌蔚从史书中读到的,太子到各地历练也是有的,但那都是光明正大,而且也都是担任了不小的官职。

    哪有像陛下这样的,让太子偷偷摸摸出京,还隐姓埋名,给自己当助手。要是其他人,敢用这个助手吗?

    按照陛下这种方法,还真的只有黎膺和他才能扛得住。

    “我还以为,出宫会很好玩呢。”太子嘟囔,“没想到这么辛苦。我想我都不用到了地方再去体会民生艰难了,就是这路,我就知道百姓有多苦。瑾堂,海外就没有把路修的更好的方法吗?”

    凌蔚想了想,好像还真有。他脑子里好像有水泥的配方呢。

    嗯,还是初中化学课上教的。感谢他过目不忘,而这些知识还能从脑子里搜索出来。

    当然,如果他不故意去想,就是怎么也想不起来的。就跟电脑搜索一样。

    “用青石板铺路的话,价格就太昂贵了。”太子撑着下巴,沉思,“这修路也是民生吧?”

    凌蔚当然知道太子是因为路途太辛苦在胡扯,他笑道:“华国有句话,‘要致富,先修路’。这路的确关系的民生。”

    “此话何解?”太子好奇道。他刚才真的是胡扯呢。

    “长庚还记得我曾经讲过的,农业、工业、商业和国家之间的关系吗?”

    “记得。”太子点头,对于凌蔚所讲解的,和其他人完全不同的观点,太子记得最清楚,不知道这算不算叛逆的一种形式。

    “简单来说,这路修好了,老百姓的东西才能卖出去,国家才能收到税。”凌蔚道,“农业是国家的基础,所以在海外很多国家,农业已经不收税,反而会进行扶持。而国家的税收,都是来自于工业和商业。当然,这得国家繁荣到一定地步才可以,现在是不可能的。”

    黎膺最关心的还是军事上的事,所以对海外经济方面的事情并未和凌蔚讨论过。这种言论,他还是第一次听说。

    毕竟现在主流言论是重农抑商,甚至儒家一些人,认为商业还会扰乱国家,甚至连商人都看不起。

    虽然晏朝还没有重农抑商的政策,也没有歧视商人,但社会上大风气是这样。而为官者不能经商虽然只是限制了官商勾结(其实这政策并没有什么用),但也被一些人认为是商人地位低的象征。

    但听凌蔚说来,海外是重视商业的?

    第五十章 甘州

    “海外确实是重视商业的。”凌蔚见太子打起精神来了,觉得转移注意力是个好方法,“什么税收啊什么经济发展啊这些太复杂了,之后再说吧。我先说说作为统治者,最关心的事。”

    “长庚,你觉得陛下最关心的是什么?”凌蔚问道。

    太子道:“不是民生吗?”

    “陛下确实关心民生,但陛下为什么要关心民生?”

    太子愣了一下。这他还没想过呢。

    黎膺倒是若有所思的看着凌蔚。

    凌蔚摸了摸鼻子:“别这样看着我,估计敢说这么直白的也只有我了。”

    黎膺道:“所以皇兄才让启辰跟着瑾堂学习啊。”

    “不是跟着王爷您吗?”凌蔚道。

    “王叔,瑾堂,别打哑谜了。你们知道,我还不知道呢。”太子不满道,“还有王叔啊,叫我长庚,别说漏嘴了。”

    “那你也不能叫我王叔。”

    “王爷!别打哑谜了!我还不知道呢!”太子嚷道。

    凌蔚笑道:“好。太子你真的没想到吗?那我换个问法,民众生活好了,社会就安定了对吧?陛下为什么要关心社会安定?”

    “当然是因为……”太子眨了眨眼睛,一脸促狭,“瑾堂你该真敢说。”

    “过奖过奖。”

    第1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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