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大王的压寨夫人 作者:湖蓝阁

    第10节

    凌深和杨普二人虽不算寨子里的贵客,却也好歹算是个见证人,等日头升起后,便有人来请他们二人去前堂候着。

    这会儿前堂的装扮已和昨日截然不同,原先挂于上方的“义”字已换成了红艳艳的大“囍”,而下方的案桌上也摆着红烛贡奉,下方十张簇新的官帽椅两两相对,俱都是暗红色的,看着便颇为喜庆。

    凌深和杨普是没得坐的,只能站在右侧官帽椅后头等着,这等了一会儿,就有人来与他们说迎亲开始了。

    一般婚宴皆奉行“晨迎昏行”,意为上午迎娶,傍晚拜堂成亲。这毓秀山寨所要迎娶的人是早在寨子里的,但为了遵循这规矩,据说这山寨里的人特特一早将人送至半山腰,直到这个点才将人从外头抬进来。

    凌深跟着人群去瞧,就瞧见一顶挂满了俗气的红绸缎的轿子晃晃悠悠地从外头被抬了进来,不过只到了寨门口就停下了。

    又过了片刻,一身红色裙装的郁木秀从人堆里走了出来,她一手拿着把弓,一手持着三支箭,就那么英姿飒爽地站在圆形的空地上。她举弓对着天地各射一箭,接着又对准轿子顶端射出一箭,这才缓步向轿子走去。

    将这一切看在眼里,杨普抽了抽嘴角,终于没憋住低声说道:“这真是迎亲的架势,敢情还真把自己当男的看了……不过,啧,没想到那位书生先生也有这么一天,竟然坐在花轿里等着个女子去撩轿帘子……”

    凌深深以为然,都说十年风水轮流转,总有你倒霉的时候,这话果然不假。想当初他因这先生卜了一卦而穿上大红嫁衣,乘上花轿进了青峰寨,没想到一转眼,这位害他莫名其妙嫁人的罪魁祸首竟然也遭此一劫。

    凌深瞧着那轿子,待轿帘子一掀开,看到里头歪倒着的“新娘”,有一句话赫然跃上他的脑海——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的。

    当然也有不一样的地方,好比说当初大当家的就不是被作为新郎的当家的从轿子里头拉出来的,而先生此刻却是郁木秀亲自弯腰进去将他从轿子里拉出来。只不过郁木秀这手才伸到一半,原本瘫软在轿子里头的人赫然伸手擒住了她,一拉一拽间,已然扣住了郁木秀的咽喉,将她拿捏在自个手上了。

    这事发生地太突然了,别说寨子里的人了,就是凌深或杨普、亦或是郁木秀本人都没反应过来。不过等他们反应过来,那盖着红盖头的人已然从轿子里站了出来。待他站直了,所有人才发现这人身量稍高,至少比孟春和高了半个头,他就这么一手扣着郁木秀的咽喉,一手哗啦扯下头上的红盖头。

    ☆、第五十九章 安渡难关

    红似火的盖头从那人头上落下,凌深才瞧清楚这人是谁,可不就是许久不见的赵云洲。只是他是怎么也不会想到,这人竟然会扮作先生坐上这花轿,还出现在这众目睽睽之下,这要换做大当家的是绝对不干的,不过他更好奇的是,他们都将人掉包了,怎么不干脆带着先生逃到山下去,如此神不知鬼不觉的岂不更好么。

    但这显然是大当家的将事情想得太简单了,这下山的山路只有一条,其余便都是悬崖峭壁,想要神不知鬼不觉带个人下山那根本是异想天开。

    不过大当家的一时没想到这一点,还徒自猜测着赵云洲的用意,另一边郁木秀在看到自己成亲的对象换人后,显然也怒了,本就微微上挑的细眉扬起,斜着眼珠子狠狠怒视着身后的赵云洲。

    其实从郁木秀的角度往后看,看不大清后面的人,不过就一个大概轮廓,足够唤醒她的记忆了。郁木秀虽没记住赵云洲的相貌,但这并不表示她再度看到这人会不认识,而显然她还有点印象,知道这人便是青峰寨的二把手。一想到她看上的人竟然喜欢这家伙,郁木秀简直气得想杀人。

    “姓赵的,竟然是你。”她怒喝一声,接着便要挣脱这人的钳制。奈何男女有别,况赵云洲的本事本就比郁木秀好,这既然都已抓住了,便没有被她挣脱的道理。

    郁木秀挣扎扭动了片刻,直到将浑身的力气都用得差不多了,还是没能挣脱出来。

    围在周遭的毓秀山寨弟兄看到这一幕,终于从自家无所不能的大王竟然被人抓住了的震惊中回过神来,其中作为主事的中年男子上前一步,手指着赵云洲厉声喝问道:“你、你你这家伙想干嘛!”

    “我不想干嘛。”赵云洲的声音和他那张脸一样凛然正气,这么一句话自然也给人一种“他真的没想干嘛”的感觉。对面那中年男子刚准备松口气,却发现刚说没想干嘛的人赫然扣紧了手指,只见他们大王的脸越来越红,显然是憋气憋的。

    那中年男子见此顿时慌了,他跳脚地指着赵云洲继续问道:“你还说不想干嘛?到底所为何事竟要如此对待我们大王。”

    “你们抢了我们的先生,我们自然得向你们讨回来。”

    郁木秀知道这是赵云洲,不代表这中年男子也知道他的身份,不过中年男子是知道他们大王今日要娶的对象是青峰寨的先生,面前这人既然都这么说了,便肯定也是青峰寨的人了。

    中年男子自觉理亏,只是这种时候是打死也不能示弱的,便硬着头皮说道:“这人我们大王看上了,今日便是成亲之日,你们青峰寨的人来喝杯喜酒便是了,休要闹得婚宴办不成。”

    “我本就没打算让他们成亲,因为要和我们那先生成亲的人……”赵云洲面色凛然,眼神更是耿直得很,他嘴唇一张一合像在述说着承若一般,“是我!”

    这话一落下,简直平地一声雷,炸得所有人都惊呆了,尤其是这毓秀山寨的小弟,个个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男男成亲这并不是什么稀罕事,只是这放到自己身边来就有些微妙了,更遑论这男子说要成亲的对象还是他们大王的心上人。

    这是逼着他们大王和个男子抢人的节奏啊。

    毓秀山寨的小弟们看向郁木秀的眼神顿时充满了怜悯,这要是和个姑娘抢人那万没有抢不过的道理,要知道这溯北三洲他们大王也算叫得上名的,估计没哪个姑娘如此不识好歹敢跟他们大王作对的。可和个男子抢男人,这就是抢回来了,万一是个弯的,到时可怎么调教啊。

    那中年男子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不过有过人事的男子和从未有过的小青年想得事情总是不一样的,那中年男子想着那先生万一是个对女子硬不起来的,难不成还让他们大王守活寡不成。

    不行!他眉头一拧,心里便盘算起将那先生还给青峰寨的念头。只是堂而皇之的还,是肯定不行的,那多丢脸啊,所以只剩下提出点交换条件了。

    “那书生还你也行,但不管怎么说,他也是我们大王抢回来的,是我们大王看上的人,也算是我们的人了。”中年男子无视郁木秀射过来的锐利眸光,继续拱着手说道,“既是我们的人,你总要拿出点东西交换才行吧。”

    赵云洲却对这话无动于衷,只扣紧了手上那并不细白却还是很纤细的脖子,稍加用力,仿佛就会将那脖子掐断似的。

    这动作威胁意味太过明显,那中年男子想要当做没看见都不行,顿时惨白着张脸阻止道:“慢!你这是做啥,我们有话好好说,动手动脚的成何体统?”

    但赵云洲并不想跟他说话,毕竟赵总管并非一个善言的人,于是沉默寡言的赵总管抿着嘴,继续扣着郁木秀的脖子,直扣得这人翻起白眼来,才在对面那中年男子的喊话中减缓了力道。

    中年男子发觉和这人说不通,只得直接了当道:“我们现在给人,你放了我们大王。”

    赵云洲看着那中年男子,也不知在想什么,迟疑了片刻终于开口道:“人已经在我们手上了,就不劳费心了,现在只需你们提供一辆马车,待我们安全下了山,我自会将人还给你们。”

    中年男子乍听了第一句话,就有种喘不过气来的感觉,敢情这是在耍他们啊,人都到手了竟然还给他玩神秘。

    中年男子一口气没上来,抖着手指着赵云洲怒道:“你们太过分了!”

    旁边有小弟凑到中年男子身边,低声问道:“陈叔,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中年男子憋住怒气,想了下最后叹了口气:“就照着他说的做……”

    “不可!”郁木秀被掐着咽喉,这一声算是她憋足了力气喊出来的,声音嘶哑无比,痛苦不堪。

    那中年男子听了,心里可心疼了,眼眶顿时就红了,他拱着手劝道:“秀秀,听叔叔一句话,算了,天下男子何其多,又何必纠结于这么一个文弱书生呢,况这人也是个不识好歹的,你这成个亲还需要迷晕他,往后是准备怎么过日子。”

    郁木秀咬着唇,却是倔强地不肯松口。

    那办事的小弟看看郁木秀,又看看那中年男子,犹豫了半响,最终还是着手去准备马车了。

    凌深旁观这一切,没料到事情变化如此之快,这不过片刻功夫,赵云洲不仅将先生弄到手,还将退路都给找到了。而那些个毓秀山寨的人,个个眼睛喷火地死盯着赵云洲,一副想上却又不敢上的表情,也是憋屈的。

    不久,那小弟就回来了,告之山下已备好了马车,就等他们下山了。

    赵云洲继续扣着郁木秀的脖子,亦步亦趋地往山道走去。

    凌深自然也紧步跟上,不过未免暴露了自己,他和杨普还是保持着低调的姿势,跟着人群往前走去。这个时候,凌深还在找当家的来着,这人应该是和先生在一块,可直到现在都没瞧见这人的身影。

    不仅大当家的在找,就连那中年男子并着几个贴身小弟也在找昏迷的先生,他们并不清楚赵云洲带了多少人,但可以肯定的是这些人必定还需要保护那昏迷的先生,如此或许只要逮住那先生,他们还有扳回一城的希望。

    就这样一群人各怀鬼胎地往山下走去,不过没走多久,众人就瞧见了自己要找得人。凌深一看到于狁顿时眼前一亮,但碍于周遭都是人瞧着,他还是默默闭上了嘴。至于那中年男子眼睛里同样闪过一丝光芒,他背着手摆了摆,招呼身后的小弟们随即应变。

    不巧凌深和杨普就站在他们身后,瞧见这家伙这一动作,眼神一对,便知晓这人又在打什么鬼主意了,当下也跟着行动起来。

    那中年男子对自己身后毫无所觉,还嚎着嗓子喊道:“让路让路,给这位赵公子让路,也给那位公子让路,都听到了没!”

    所有小弟们一听,竟“呼啦”一下乱作一团。

    赵云洲冷眼瞧着,松了扣着脖子的手,却加重了力道在捏着郁木秀双腕的手上。他微一上抬,郁木秀背在身后的双手立刻呈现出一种别扭的姿势,紧接着便是一声哀叫响彻山林。

    尽管郁木秀很快咬住了唇,阻止自己哀嚎出声,可方才泄露的惨叫却足够让在场的人打住早先的企图。

    中年男子眼中闪过一丝不舍,他正准备让所有人退开——这次是真心的,不过没等他开口,一抹冰凉赫然贴上了脖颈。

    不知何时杨普已手握着刀,趁乱将刀横在那中年男子脖子上了。凌深信步走过去,一把按住他的脑袋使他更贴近刀刃,这才悠然自得地说道:“哎,我也趁火打劫一下算了,可否将我兄弟二人的马匹交还给我们,这风景也看了,婚宴也有幸目睹一二,现下无事可做,便想着该回去了。陈叔,你就通融一下吧。”

    中年男子顿觉眼前一阵晕眩,他不明白今日这是怎么了?说好的黄道吉日怎么就变成了灾星高照之日了。

    “好、好好……你们你们……”中年男子语无伦次地喃喃几句,最后重重叹了口气,答应了凌深的要求。

    这会儿,这位被称作陈叔的人尚不知道凌深和赵云洲及青峰寨的关系,日后得知这几个人是一伙的,气得吐了一大口血在地……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凌深得到了满意的答复,却仍旧没松手,而是推着这位中年大叔往山下走去。

    因着有了方才那次教训,山寨里的小弟再不敢造次,咬着牙憋着屈直到将这几人送下山去。

    马车就停在山脚下,而昨日凌深和杨普所骑的两匹马也在边上,等看到了自己的马儿,凌深也没为难那中年男子,松了手便直直走到那马儿身边。他顺了顺那显得暴躁的马儿,结果转个身便将缰绳递给了杨普。

    “你牵着,我要去驾马车。”然后便也不管嘴角抽搐的杨普,径直坐到了马车上。

    ☆、第六十章 护短

    说要驾车,但实际上这说话的人压根不会这玩意,他会骑马,甚至他还会开车骑机车,尽管后者在这古代并无用武之地,而这马车以往却从未有过接触。凌深坐到马车上,看着身后那简陋的车厢,内心顿起感慨。以前凌家少爷开跑车,骑机车,那时候风光无限啊,没想到这一年不到的光景,他竟然沦落到驾这种马车的地步。

    从奢侈跑车到破陋马车,这种改变实在是让人唏嘘不已。

    他又拎起搁在车辕上的马鞭,瞅瞅和车辕绑在一块的高头大马,觉得这玩意操作起来应该不难,便淡定地继续坐着。

    没一会儿,于狁就过来了,他扛着孟春和,身后跟着依旧拿郁木秀做人质的赵云洲。

    看到凌深坐在马车上,于狁倒也不惊讶,只微抬了眉示意他开门。待大当家的帮他开了车门,他利落地进了车厢,将先生好生放置在里头。

    郁木秀侧头也是瞧见了凌深,起先她愣了下,但转念就明白了个中缘由。

    “原来你们是一伙的。”郁木秀冷哼了声,丝毫没有自个做人质的自觉。

    “好说,好说。”凌深懒懒地调侃,“话说女大王要不要去青峰寨做客一下,那边风景也不错的。”

    面对凌深的邀请,郁木秀很不客气地送了他一声冷哼。

    凌深自是不会在意,就像当初青峰寨里那小弟兄说的,一个大男人跟个姑娘计较也忒丢面子的。

    郁木秀又将目光从凌深身上转向于狁,在这位女大王的记忆中,青峰寨除了没凌深和杨普这两号人物外,像于狁这样的也是没有的。她就想不通这青峰寨怎么突然增加了这么多成员,没道理这些个厉害的角色都往那山寨去了啊。

    郁木秀又仔细瞧了从马车上跳下来的于狁,这人在下来后就吩咐赵云洲将她放回去,而赵云洲领了命,便要压着她往他们寨子的人群而去。

    郁木秀却并未动,而是盯着于狁问道:“你是于大山。”

    这虽说是问话,用得却是肯定语气。于狁瞧了她一眼,既没否认也没承认,至于她会怎么想,实在不是他所关心的了。

    之后郁木秀就被赵云洲押着去了人群围聚处,到了那儿才知道一直维护她辅助她的陈叔,在被放开后竟是气晕过去了。这事可刺激到了郁木秀,也不管自己方才还是人质,眼下又有多狼狈,冲着正要离去的赵云洲放下狠话:“从今日起,我毓秀山寨和你们青峰山寨结下不共戴天之仇,他日必当双倍奉还今日的耻辱。”这话完了,才带着人上山回寨。

    赵云洲却没将这话放在心上,转身回了马车。

    马车上凌深和于狁已坐在外头等着,见赵云洲回来了,凌深主动让出道来,让赵云洲进去陪先生,自己则和于狁在外头赶马。大当家的本就是如此打算了,看着赵云洲一声不吭地进去了,心里自然是欢愉的,当下拿着马鞭把玩起来。

    “你会驾车?”于狁很自然地问了一声。然而这听在大当家的耳朵里就跟质疑他的能力似的,大当家的自尊心可高了,挥了挥手里的马鞭豪气云天道:“不就是挥挥马鞭的事儿么,简单。”

    见大当家的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儿,于狁挑挑眉,揶揄道:“我真怕你吓到先生。”

    凌深对他这再明显不过的鄙视嗤之以鼻,不过嘴上还是回道:“先生还晕着呢。”言下之意就是吓到也不打紧,因为他压根不知道。

    于狁没在说话,因为某人已经去扯缰绳了,只可惜那马儿似乎并不想理会这陌生男子,用力打了个响鼻,就闲散的原地玩踏前蹄去了。

    “呵!”于狁这一笑,简直是在拉仇恨,嘲笑大当家的技术不行啊。

    这怎么行?凌深不满地斜眸瞟了他一眼,而后大当家的为了正名,又用力挥动了几下缰绳。马儿被催促地快跑,抬起前蹄嘶鸣了几声,这才迈开蹄子奔跑起来。岂料这匹棕马跟疯了似地跑得极快,在凌深和于狁都没反应过来之际,竟然就追赶上了在前面慢慢走着的杨普。

    杨普本骑着马儿慢慢走着,而凌深交予他的马则被他牵着走在他身侧,后头那棕马拖着马车追赶上来,着实把这两匹悠闲散步着的马儿给吓着了,一时间只听闻马匹嘶吼尖叫,乱作一团,尤其是凌深那匹枣红色马儿,更是在惊吓中乱冲乱撞起来。

    杨普没能抓紧那缰绳,不慎中竟是让那马儿逃脱,直奔向不远处的官道。

    于狁好不容易坐直了身子,见着眼前的乱景,一时也来不及去怪某人,只抢了他手中的缰绳,将面前这匹暴躁地乱窜的马儿拉停下来。而那马儿得了正确的指示,渐渐地也安静了下来。

    待马儿终于站定了,凌深这才回过神来。自从来到这古代,他貌似就没遇到过如此惊险刺激的事儿了,这种感觉约莫和当初陪邻家小弟去坐那云霄飞车差不多,都惊险刺激得大当家的久久不能回神来着。当然这种丢人的事情他自个知道就行了,就不用告诉别人了。

    当下凌深暗暗深吸两口气,顿时面色淡定地就仿佛方才什么事儿都没发生一样,结果他刚偏头看向他们当家的,就见这位用一种略无奈的眼神望着他。

    “不会驾车就不要逞强了,我又不会笑话你。”于狁说得颇有些无奈。凌深听了,刚想说方才只是失误来着,没成想身后的车门忽得打开了,赵云洲从里面探出脑袋,一双眼睛凛然地望着他。凌深被他那种仿佛什么都不放在心上,却又好似什么都能看穿的眼神看得浑身不舒服儿,接着就听他一字一顿地说道:“若你早说你不会,换我来便是了。”

    凌深:“……”

    那啥大当家的是真不知道这一挥动缰绳会造成这么严重的后果,若是知道,打死他也不会这么干的……真的!

    凌深被他们一人一句话损得脸面全无,自然也不愿意再驾什么马车了,不过这种话太过直白的说出来实在太丢分了。他轻咳了声,假装自己对这驾马车之事没兴趣了,便去问杨普借了马来,准备去官道上寻自个的马去。

    对凌深这种再明显不过的借口,于狁并没戳破。不止于狁,就是赵云洲和杨普也没说什么,只是看了看他们大当家的,之后便干自个的事去了——赵云洲头一缩,回去继续抱先生;而杨普则接替他们二人的任务,替他们去赶车。

    因着只有一匹马儿,凌深和于狁暂且共骑一骑往官道而去。只是未等他们抵达官道,便听远处一声嘶鸣,混着人声一道传了过来。

    凌深骑在马上,一听到那熟悉的嘶鸣,知定是自己那匹枣红色马儿出事了,赶忙驱马跑向声音传来的地方。只是饶是他们跑得够快了,过去的途中却仍听闻两三声凄厉的嘶鸣。

    “在那边。”于狁不用驾马,所看的地方和范围自然比凌深更多更广,四面一瞧这一眼便瞧见了右前方的小林子处,有一人两马站着,此时,那身负包裹之人举着马鞭,正狠狠抽打着凌深那匹棕红色的马儿。

    凌深经于狁这一指点,虽视野还有些模糊,却也将鞭马这一幕看在眼里,这心里自然是不痛快了。大当家的从来是个护短之人,自己的手下、自己的宠物坐骑,那就是再不好也只有自己能教训、自己能欺负,别人若要欺负,却是万万不行的。

    大当家的憋着一股气,更快地驱马向前,待马儿抵达了小林子,立即飞身下马,一声“住手”后,一把握住了那没来得及收起的鞭子。

    拿着马鞭的青年没料到会有人阻止自己,顿时拧着眉,喝问道:“你是谁?干嘛阻止我教训这一头畜生。”

    凌深一手持着马鞭,先冷眼打量着面前这人,也不知是不是这人腰背有些佝偻,看起来身高竟不足五尺,他身着一身青色麻布衫,背背一个同色的包袱,虽则一切都极普通,然他的面色却充满了戾气,似是常年杀人所渲染出来的。

    不过凌深并未将此放在心上,只冷哼了声,反问他:“你抽打的是我的马,你说我干嘛阻止。”

    青衫青年听了这话,原先板着的脸竟然咧着嘴露出笑来,他生得一张瘦长脸,大嘴白牙,一笑起来尤为渗人。接着就听他厉声说道:“你这匹马害得我跌下马来,现在左边肩膀还疼着,难道我不该好好教训这畜生?”

    “你自己骑术不佳,倒好意思怪我这匹马惊扰到你了。”大当家的因护短这一点,早已点满了颠倒黑白这技能,此刻自然是要将全部责任都推到对方头上,总之千错万错都是别人的错,自己的人包括一只老虎一匹马而那绝对都是不会有错的,“你且想想,若是你骑术精湛,就是有千军万马从你身边经过,也不至于吓得你跌落下马。”

    “你这人颠倒是非,看我连你也一起教训了。”说罢那青年用力抽回自己的马鞭,

    ☆、第六十一章 成亲那些事

    凌深自然不将这一鞭看在眼里,身子一偏便闪过了这条横扫而来的马鞭。

    “我说你骑术不佳,你这还恼羞成怒了。”他说着,没等那青年收回马鞭,反手将他这碍事之物夺了下来。

    那青年被夺了武器,面上尽显阴狠,他剜了凌深一眼,也不语,转身却拔出缚在马鞍上的大刀。那大刀蹭亮蹭亮的,在太阳底下仿佛依旧透着一股阴气,那青年手提着这刀,当空劈砍了两下,随后才再度看向凌深,放话道:“既然你今日偏要惹我,那我只能不客气了。”

    凌深瞧着他,再瞧了眼那把刀子,依旧不以为然:“哦,我说你恼羞成怒你还不承认了,不就是从马上摔下来么,我看你也没怎么样,竟然连刀子都用上了。”

    此时于狁也已从马上下来了,瞧见这情境,眉头就拧了起来。当家的是不欲因这种小事闹得你死我活的,又何必呢,便上前一步,挡在凌深面前,冲提刀的青年说道:“这位兄台,不过是小事一件,又何必舞刀弄枪的,扬言要伤人性命呢。”

    于狁这话才说完,却听“哐当”一声,对面这青年手中的刀竟应声而落。

    面对这一幕,可惊到两位当家的了,尤其是凌深,从没想到他们当家的还有这用场,光说句话都能吓得对面这人握不住刀子。

    于狁也是疑惑,心想他这就说了一句话吧,对面这人需要用见鬼的神情看着他么?

    “……于……”好半天,那青年终于挤出个字来,但也只是一个字。况青年发声轻,凌深和于狁并未听清他这个字具体说得是什么。

    “你想说什么?”凌深微微扬着下巴,想要催促对面的人说话。

    奇怪的是这青年在听到凌深的话后,忽得浑身一哆嗦,就像才反应过来似得。他惊慌失措地瞥了眼于狁,转眼就收起了落在于狁身上的目光,转身飞快骑上了自己的马,甚至于连手中的刀都来不及收起来,然后就这么一声不吭地骑马跑走了。

    “莫名其妙。”看着那人飞快逃离的背影,凌深觉得奇怪极了,还真是怪人年年有,今天特别多,光是走在官道上都能被他们碰到一个。他摇了下头,随后替自己那匹枣红色马儿松了绳索,一边抚摸着他的鬃毛安抚他焦躁的心,一边回头去看于狁,却见他紧蹙着眉,一脸凝重。

    “怎么了?你认识那个人啊?”凌深原是随口一问,于狁却极为郑重地摇摇头,半响问道:“你觉不觉得他好像认识我?”

    “认识你?”凌深拍着马儿的动作顿了下,想了想倒也觉得方才那人的神情的确像认识眼前这人的。起先凌深并没觉得这有什么,于狁曾经是将军,许是游街的时候别人见过他,所以才认识他;但转念一想他现下的身份,顿时觉得不好了。

    仅是一瞬间,凌深的脸色就变得极差。于狁看在眼里,也猜到他想到了什么,开口安慰道:“或许是我们想多了。”

    话虽如此,凌深却怎么也无法安下心来。

    因着两人在路上这一耽搁,回到山寨的时候,赵云洲早已带着先生回了院子。

    赵云洲今日一身红衣从外头进来,手里还抱着披风裹着的孟春和,这在别人看来怎么都有种新郎抱着新嫁娘的错觉。

    等凌深和于狁一进寨子,就听八卦的人将这一幕绘声绘色地说了一番,说到最后,那小子弯着眉眼,笑眯眯地询问道:“当家的,这是不是又要举办婚宴了,这先说一声,省得又像上次那样仓促,好多东西都没备齐呢?”

    这话中的上次不言而喻。于狁一听面色微动,转而就看向一旁的凌深。其实就是现在想来,那场婚宴也未免太过儿戏了。两个当事人一个昏迷不醒,一个压根就不知情,更甚至到了第二天,他们还一致当那场婚宴没发生过。

    凌深懒散地坐在椅子上,看着于狁那神色,想到他可能在想些什么,忽得勾起嘴角笑道:“怎么?还想再成一次?倒也不是不可以,不过这次得是我娶你嫁才行。”说完还比了比自己和于狁。

    于狁瞧着觉得这人实在有些欠揍,垂着眸子当他在放屁。不过既然别人都提起赵云洲和孟春和的事儿了,他自然记下了,准备回头去问问赵云洲。

    于狁没有对凌深这问题做出回答,凌深倒也不甚在意,左右他们都已经成过一次亲了,尽管他们起初并不承认,但到了现在却觉得有甚于无,至少大伙都是承认他们两人的关系的,至于凌深自己,还真不是太在意这种形式上的事儿。

    另一边,赵云洲在抱着孟春和回了屋子,就一直守在床边。先生因为两度被迷晕,即便第二次药效不猛,却依旧昏迷了老长一段时间,一直等到了亥时,先生才从昏睡中苏醒过来。

    孟春和一睁开眼睛,看到的便是坐在床边,居高临下地望着他的赵云洲。乍然看到这人目光忧虑地望着他,见他醒来,那忧虑的目光转瞬变作了欣喜,孟春和也是怔愣了好久才从他的眼神中回过神来。他环视了一圈,发现这是自个的房间,大约也猜到自己是被他们救回来了。

    “你救我回来的?”孟春和晃了晃脑袋,慢吞吞地撑起身子,未有焦点的视线往下划去,一眼就瞧见了赵云洲还未褪下的红袍。那明亮鲜艳的大红,即便在昏黄的灯光下也丝毫未有逊色,孟春和看着这件熟悉的红袍,转念就想起之前那郁木秀送到他手上的那件。

    赵云洲说:“是我和当家的一起救你回来的。”

    孟春和却仿佛没听到这话,紧蹙着眉头,刚醒都没来得及喝上口水的嘴巴顿时得理不饶人起来:“怎得穿这么红?还是今儿个你成亲了?”

    先生这是调侃来着,毕竟他就是见不得这人背着他穿这么喜庆的颜色。哪想赵云洲点点头,正儿八经地应了下来:“我却是想要成亲了。”

    孟春和一听,倒抽了口气儿,好半响才闭上大张的嘴巴,心想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啊,没想到他才被掳走几天,世界都变样了。他冷笑一声:“那敢情好了,你还坐在这儿干啥?”

    赵云洲知道这人误会了,心下也暗叹了口气:“你难道不知道,我想成亲的对象是你啊。”

    孟春和继续冷笑连连:“对,你想成亲的对象……”他忽得瞪大了眼睛,那双又黑又大的眸子瞪得跟个铜铃似的,随后他木木地指了指自己,“我?”

    赵云洲抿了抿嘴,一时没有接话。

    孟春和见他不语,却是急得跟什么似的,忙不迭又问道:“你再说一遍,你想成亲的对象是谁?”

    赵云洲也没故意吊人胃口的坏习惯,沉吟了片刻,道:“我们寨子的先生。”

    孟春和面色不变,然心中提起的巨石却是彻底放下了。不过他怕这会儿的话语只是镜中花水中月,忍不住又催促:“再说一遍。”

    赵云洲再度叹了口气:“是你。”

    孟春和哼哼笑了下,微昂着下巴道:“算你有眼光。”

    先生也是个面薄的,心里想着要与赵云洲互述衷肠,然而这种事说说简单,做起来却颇有些难度。先生从某人身上一身红衣问起,一直问道今儿个是何日子,如此说了半会儿,却还是没将心底的话说出来。而更让先生郁闷的,方才这人都说成亲的事儿了,可眼下却仿佛方才的对话不存在,再没提成亲不成亲的。

    孟春和这急在心里头,却不敢在面上有所表示,若被面前这人知道了,多丢脸啊,搞得先生恨嫁似得。

    赵云洲早将先生的反应都看在眼里,也猜到这人在想什么,可就是故意不说不提。好几次,面前这人都重点说道成亲啊之类的事儿,赵云洲还是硬朗地将话题转开了。

    这样一直到深夜,先生又困了,这才放弃对这人的逼问,顺便在心里糊了这木桩子一脸泥。

    却说赵云洲在回去后,第二日就与于狁说了成亲的事儿。赵云洲的本意是与先生今日成亲,不过如此一来,原先他要启程赶往西北边境的任务就得放弃了,毕竟不管是谁,都不会愿意刚成亲就离了心上人往外面去。

    于狁昨日也考虑过这事儿,赵云洲今日和他说起了,他自然将原先想好的付诸实际,至于这西北边境的勘察任务,便交给杨普去办了。

    六月初六,是个黄道吉日,当日青峰寨里一片闹腾,继一年前当家的迎娶了个男妻后,他们寨子的总管和先生也历经险阻,成了一对儿。

    据说先生起初是不同意的,结果竟在某日醉酒之后,禽兽地将赵总管这样那样了。最后为了负责,先生只好勉为其难收了赵总管。这事儿是不是确有其实,没人知道,总不过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最后凑成一对也是造化,大伙儿可都乐见其成的。

    ☆、第六十二章 路遇大军

    自从先生和赵云洲成亲后,凌深能看到先生的时间越发少了,尤其是那成亲后的第二日,足足一整天他都没能见着孟春和。倒是发现那一日,赵总管拿了不少东西回房去。凌深回去后一想,倒也能想通一些,赵云洲这人好说歹说是个练武的,而先生一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怎么可能在这人身下坚持上几回,怕是洞房花烛夜被吃得过头了,第二日才下不了床。

    不过这些到底是别人家的事儿,凌深本也是不在意的,只是遇到自己有事找孟春和,这才稍微关注了下这对新婚燕尔。

    话说凌深这次回来本意是想看看于狁,顺带押解一车茶叶北上去雁鸣来着,只是眼下北地洪涝刚过,夏国朝廷虽已开仓救济,却也扛不住难民数多,即使国库丰裕也显得有些力不从心了。据尚还留在雁鸣的沈奇报信来说,雁鸣的余粮大多都被朝廷收购去了,以高于市场价两倍的价格。

    这实在是个好消息,凌深心想:早先为了应付大旱而储备的粮草,可算是有了用武之地。

    在得到这消息后,凌深还挺高兴地将这事告诉了孟春和,结果可想而知,对自己卜卦极具自信的先生,在得知自己算到了结果却没选准过程后,很是郁闷了一番,没差又将自己关进小黑屋去了。

    又过了两日,等孟春和终于过了心里那道坎,并且能毫无障碍的骑马后,凌深这才和先生一道去了千和城。两人这是去找余一的,不仅为了卖粮的问题,还有同让他入手的茶叶的事儿。

    凌深一到余家米仓,就被余一领着去看之前收购的粮草。

    一说起粮草的事儿,领路的余一似乎就特别兴奋,喋喋不休地念叨了好一会儿这些粮草有多来之不易,但他却还是圆满搞到手之类的,一时又问这些粮草什么时候派上用场之类的。

    凌深倒也没瞒着,就说了自己的打算。

    不成想这余一一听这些粮草是要卖给夏国大赚一笔来着,脸色霎时就黑了。凌深不理会他,继续跟着他渐渐缓下来的脚步去了仓库,不过等他看了仓库里的粮食后,脸色也跟着黑了一半。

    “怎么那么多?”凌深沉着声音问道。

    “我原以为是当家的需要,毕竟干什么事儿粮草都得备得充足才行。”余一继续黑着脸解释,心想亏他还那么尽力,没想到竟是要卖给夏国的,早知道他就买些发霉的粮食回来了。

    凌深可不知道余一心里所想,听他这么说了,脑子一转脱口而出:“给你当家的起兵造反用么?”看着余一露出你竟然什么知道的神色,凌深嗤之以鼻,低声讽刺道,“亏你想得出来。”

    话这一说完,凌深忽然觉得这想法也不是毫无根据来着,虽说不至于起兵造反那么严重,但用在养兵上却也不是不可能。

    站在边上的余一则是被这人的厚颜无耻给震慑到了,竟然能面不改色地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结果却又在说了以后转身将这话推到他身上,这路过听到的人不该以为是他心里在想起兵造反的事儿……真是太无耻,太可恶了。当然这些话余一是不会说的,等凌深说到正事上,他便又恢复成尽职尽责的余掌柜了。

    凌深所说的正事还是有关这些粮草的。他在看了仓库的存粮后,便让余一拨出一部分送往丁二镖局处,让他们押解送往山海城——这个最靠近夏国的城市,剩下的便继续留在仓库里。溯北雨水少,常年干燥,粮草屯放在仓库里并不至于会发潮发霉。

    凌深和孟春和一直在余家米仓待到午后,这才带着几个丁二镖局的押镖人,拖着一车茶叶往青峰山寨而去。

    这茶叶和粮草的事儿都解决了,凌深留在寨子里的借口终于用尽了。

    离开前一日,凌深就拉着于狁没离开过房间,就是在大白天也可劲地欺负着当家的。

    对于这种白日宣|淫的行为,当家的曾试图反抗过,但反抗无效,照样被压。最后大当家的吃饱喝足了,舔着嘴儿餍足地下山往夏国去了。

    凌深并不是独自一人出发的,不说一直跟着他的腓腓——这只肥肥的小老虎,在寨子里将养了一段时间后,体型终于又大了一圈,凌深觉得这大猫仔儿再大上一点,估摸着可以荣升成坐骑了。抛却这只黑色的大猫仔儿,一起上路的还有丁二镖局的十来个人。

    这十来个人都是上次从穆州一道回来的,凌深对他们有印象,所以比起其他全然陌生的自然就多了几分亲近。

    一行人从青峰山山脚出发,沿着官道走的,因着有货物要押送,行路间自然慢了些。一直过了三日,他们才拖着慢悠悠的步子抵达了汉陵关。

    今日这汉陵关口明显闹腾得很,城门是大敞着的,不过却暂时不允许有人进去,于是便有好几伙人只能干等着站在城外等着。

    许是等得久了,其中有人喊道:“官爷,什么时候才让进城啊?”

    守关的将士冷冷地瞟了他一眼,大着嗓门应道:“你若不怕被马蹄踩死就进吧……”

    这话一出,竟还真没人说话了,毕竟大伙儿没人知道里面是个什么情况,也不知这人是纯粹吓唬人的还是确有其事,贸然行动实在不是明智之举。

    凌深也不着急,就靠着腓腓倚坐在一边。

    不多时,城门处传来隆隆作响的马蹄声,犹如雷鸣般震得所有人都屏住呼吸,侧头看向那大敞的城门。而这一看,所有人才发现原先守着城门的将士也都退避到一边,不过却依旧身姿挺拔地镇守在墙角那儿。

    随着那雷鸣声“轰隆隆”靠近,只见一匹通体全黑的马儿从城门处一跃而出,骑在马上的厚实男子一身白衣黑铠,马上一把大刀横陈,看起来极是英气勃发、威武雄壮。而在其后则是一大队的兵马,统统身着黑铠,浩浩荡荡地奔出这汉陵关,统共五百骑左右。

    “是屠戈所率的黑字军。”待这队军马全部出城往南而去,凌深身旁才有一人轻语道。

    凌深闻声瞧了他一眼,就见他有些惊讶地望着那绝尘而去的大部队,至于其他人也都诧异地望着那边灰尘四起的官道。

    “屠戈?是谁?”凌深将目光落回到站在边上的人,低声问道。

    这时候,关口那边已经恢复通行,原本候在两边的人都陆陆续续向着关口涌去,唯有凌深这队人马依旧候在原地没动。

    站在凌深边上的人看了眼吵闹的人群,犹豫了下终是回道:“是夏国的守关大将军,麾下十万人马皆是骁勇善战之辈,在溯北这一带可算是精锐之军了……就不知道他们这是打算去哪里?”

    “你们跟他有过节?”凌深边让大猫仔儿站好了,边问道。

    “……嗯……”那人还有些犹豫,毕竟不知道眼前这人究竟知道多少。

    “别支支吾吾的,爷们点不行么。”凌深拧眉瞥了他一眼,知道他在顾虑什么,便又说道,“你们将军都跟我说了,好了,快说说是你们欺负别人还是别人欺负你们的。”

    “自然是我们欺负别人的。”那人松了口气,语气明显轻快了不少,“当年将军可是打得这人哭爹喊娘的好不狼狈啊,你刚瞧见没,那人脸上那条横贯了半张脸的疤,就是将军砍的。”

    “那他该恨死了。”凌深应和了一声,然后继续等下文。

    “那是自然,不过他根本不是我们的对手,和我们打了数十场,没一场是让他占到便宜的,所以他至今也只能守在这汉陵关。”

    “既然他都输成这样了,为什么还让他守在汉陵关?”让凌深来说,这种人该早早的撤掉,留在这里岂不是边关不保。

    “那是因为……”那人忽得感慨起来,叹了口气。

    正逢需进城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了,凌深也让人收拾东西准备过关。

    等进了城,凌深抄着双手继续问他:“快说说是怎么回事?”

    “唉,那是因为他的黑字军还是很厉害的,又因常年镇守汉陵关,对这一带地势熟悉,贸然撤换反倒对大局不利……吧……”

    “为什么用这么犹豫的口气,实际上是什么原因你也不清楚吧。”凌深斜睨了他一眼,用“我就知道”的语气说道。

    那人一时竟无言以对,默默地点了点头。

    “那时候你们在干嘛?”凌深问道。

    “我军大获全胜后,自然是班师回朝了。”

    听到这个,凌深有点儿印象了,记得他们当家的出事就出事在那会儿了,可既然大获全胜,那没道理转个身就被降罪啊。

    “来,跟我说说那时候究竟发生了什么?”凌深对这个好奇死了,又见天色不早,索性找了家客栈住了下来。

    等一切都收拾妥当了,凌深要了一桌子菜,然后拖着这小伙子进了自个房间。

    凌深拖着那人的场景所有人都看在眼里,却没人说话,但他们的眼神中满满都是“我们要去告密、我们要去告密、我们要去告密”。不过大当家的压根不在意,将那人按在椅子上后,自顾自就坐到了对面。

    那小伙浑身僵硬地坐在屋子里,脸上的表情别提有多精彩了,这一刻他尤其想冲出去解释一句,他跟这位大当家的真没什么。

    ☆、第六十三章 出兵的理由

    屋子里静悄悄的,唯有一头老虎啃着鸡腿儿,不时发出吧唧吧唧的声音。而坐在屋子里的两人,一个紧张地不知道干什么说什么才好,另一个则好整以暇的坐着喝酒。

    凌深喝了几杯,见对面的人仍没有说话的意思,终于开口说道:“怎么不说话?我还等着你跟我说说你家将军的事儿呢?”

    那小伙原是低垂着头的,闻声小心翼翼地抬了起来,瞟了凌深一眼又迅速垂了下去,好久才弱弱地说道:“你说将军不都跟你说了,怎么还来问我?”

    小伙终于发现自己似乎被人坑了,不过既然发现了这一点,他就决定不再受人坑蒙拐骗来着。

    凌深挑了挑眉,便拆招道:“你家将军是什么样的人你不知道?你觉得他会如此详细每件事儿都跟我说,尤其还是入狱差点被砍头这种事?”

    那小伙听了点点头,表示赞同,话说这种事儿的确不好说,怎么说?难不成说自己因为怎么怎么样,所以变成了逃犯,这种事儿说出来总不大光彩,更何况也是伤心事一件。

    那人深以为然后,想了想就颇为气愤地说道:“其实是这样的,当年我们在班师回朝的途中,遇到了埋伏,军中损失惨重,上头说要严惩,结果就有几个小人一口咬定是将军指挥不得当,一时又有朝中大臣弹劾将军里通外国,和夏国朝廷有所往来……”

    “就因为这?”凌深一拧眉,觉得这种原由实在有些不可理喻。

    “你懂不懂里通外国的严重性?”小伙有些无奈,偷偷瞧着凌深的眼神里都充满了鄙视。

    “可问题是你家将军并没有通吧。”就这点凌深是无条件相信于狁的,就他的了解,那个人是不会干这种事的。

    “自然。”小伙收起了那份鄙视,好好说道,“可问题是皇上不信啊。”

    “你说皇上不信?”凌深觉得奇怪,这与他往日里听到的有些出入呢,按理说于狁这个竹马竹马的该是那种“全世界都不信你,唯独我还信你”的。

    “是不信的,不然怎么会给将军按上这莫须有的罪名。”小伙是坚定的帝王黑,在他看来,下令抓了他们将军的人就是坏人,这是毫无疑问的。

    凌深对这话表示怀疑,毕竟若真如他所说的,他们当家的没道理还袒护那皇帝,就是竹马竹马也不会。不过这种话他是不会说的,就让这群无知的人继续讨厌那皇帝吧,大当家的最喜欢这种所有人都站在自己这边,一起鄙视唾弃自己情敌的事儿了。

    “听你这么说,你家将军出事的时候就没人帮他么?”

    “该是有的,不过那些人都远在边关,远水救不了近火。”小伙老实答道。

    凌深听了这话却是嘴角一抽:“你家将军人缘这么差?”这是在朝的文武百官都落井下石的节奏啊。

    “那是因为朝廷里全是奸吝,以何相为首的那一批老不死的整天就想整死我们将军,要说里面还有谁不错的,武官里面就只有中郎将,文官里面有一些,但大多人微言轻,没什么大用。”

    “这些事你挺了解的啊。”凌深快要对这小伙刮目相看了。

    小伙有些不好意思,挠挠头坦言:“其实这都是宋镖头说的,他还说侯大人是百官中唯一肯替将军说话的。”

    “侯大人?”凌深挑眉。

    “就是中郎将侯月滨侯大人。”

    凌深“哦”了声,不动声色地将这名字记下了。

    小伙见凌深兴趣挺大的,于是又将一些自己知道的事说了些,无外乎他们将军如何如何厉害,如何如何了得之类的。

    凌深坐在对面,听得津津有味的,这可比大当家自己说的有趣多了,毕竟当事人说的话总不如旁人说得那般精彩。

    从这小伙口中,凌深对自己家这位又有了新的了解,这个人他英明神武,用兵如神……总之是个相当不得了的人,却因不善交际还是被一□□臣给坑了。

    第1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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