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请神上身 作者:恺撒月

    第24节

    过了一炷香工夫,但见那潭水碧玉般水面波纹涌动,屠肆破开水面,手捧一块拳头大小、有十二条棱面的柱形石。那石块通体赤红,有若鲜血凝结,在阳光下愈发通透。

    单致远甫一见那石块,顿时心头狂跳不已,立时沉至潭水上方,自屠肆手中接过那石块。

    六甲亦察觉了异常,紧随其后,凝神打量,那石块非但色红如血,更隐含暴虐煞气,凝固在石中,熟悉异常。

    单致远牢牢握紧那石块,指节突出,颤抖不已,涩声道:“开阳……”

    屠肆一施法诀,散去通身水汽,又道:“这本是遗落凡间的补天神石,却不知为何,竟染了勾陈大帝四相之气。”

    六甲喜道:“不曾想得来全不费工夫!”

    单致远倏地起身,展开法咒,天方圣域却无半点反应。今日开启次数已毕。

    他便强压耐心,又询问屠肆,“为何先前不曾察觉?”

    屠肆道:“补天神石素来同先天壤伴生,先天壤能隔绝一切神识探查,令神石与普通石块并无二致,以微臣之力,不能穿透先天壤,故而……”

    单致远皱眉道:“这却如何寻其余补天神石?莫非要将这数亿方圆全翻个底朝天不成?这石中只有开阳之气,只怕其余三相,仍在别处。”

    屠肆面露愧色,拱手道:“微臣无能。”

    六甲道:“致远……咳咳天帝陛下,此事需从长计议,天无绝人之路,无论如何,总有对策。”

    单致远将那神石小心翼翼握在手中,仔细凝视,一面笑道:“是我急躁了……”

    话音未落,斜刺里陡然一阵狂风,单致远只觉劲风拂面,竟不及反应,手中陡然一空。

    竟是一头巨大的金雕杀出来,自他手中夺走补天神石,利箭一般风驰电掣飞走。

    单致远大怒,召龙牙在手,急追而去,六甲亦是追上,两道剑光呼啸袭向那金雕。

    不料那金雕身形陡然一折,直飞冲天,横空里又涌出成片鬼渡鸟,挡住二人去路。

    一剑修一剑仙不过花了数息工夫便将那团聚如乌云的鬼渡鸟杀了个干干净净。然则那金雕速度骇人,不过这数息工夫,身影已消失在天际。

    二人追了许久,寻不到金雕线索,只得停了下来。

    六甲神情凝重道:“那金雕应有鲲鹏血脉,这等速度,几近神尊。”

    单致远脸色铁青,一剑怒斩而下,将纠缠不休的鬼渡鸟斩为两半。那鬼鸟凄厉一吼,自半天坠落下去。

    81第八十一章 别天庭回人间

    天庭以东,青华殿毗邻之处,另有一座巍峨宫殿。结构古朴,厚重凝练,正是天庭最初建成的宫殿之一,名为道藏宫。

    宫中藏有十方三界,古往今来所有典籍。光阴荏苒,其中典籍已是无量之数,想要寻得所求之物,纵有神明法术加持,依旧难上加难。

    看守道藏宫的众仙官,这几日却是忐忑不安,唯恐惹怒天帝。

    只因天帝领了一众星官,要在这浩渺有若宇宙群星的典籍之中,寻得补天神石所有记录。

    待众星官整理出来,奉上天帝案头,那青年不过匆匆一扫,便露出失望之色。

    求而不得终是苦楚,天帝不悦,也难怪人人愁云惨雾。

    此时又是太上老君前来为众人解困。

    单志远起初不肯接见,独自困在书房之内。玉符典籍漂浮半空,无穷无尽,有若繁星浩瀚。

    道藏宫最深处,存有最古老的洪荒典籍,以兽皮、兽骨制成卷轴,再施以法阵保护,故而历经数万年不朽。

    单志远取洪荒典籍之时,恍惚听见勾陈呵斥,“你身为天命之子,不肯习道,整日里舞枪弄棒,不通庶务,不明纲常,成何体统?”

    那少年被训得垂头丧气,兀自不甘心,悄声道:“有你懂就足够。”

    勾陈脸色冰寒,用上古卷轴在少年头顶轻轻一敲,皱眉道:“胡闹。三界至尊,怎能不学会独掌大局。”

    那少年捂住脑袋,仍是不满反驳:“三界至尊也好,下界蝼蚁也罢,你在我便在,你若不在,我如何独自偷生?”

    言之灼灼,犹在耳畔。

    那神明如今却不知所踪。

    单志远抽出一卷洪荒典籍,顺保护法阵留出的通路,将神识缓缓沉入其中扫描内容,依旧是野史杂谈,记录补天神石种种妙用。

    幸臣又悄无声息入内禀报道:“太上老君仍在外头,只道他有补天神石的情报。”

    这一次单致远便允了。

    太上老君甫一入内,尚未开口,就听单志远开门见山,说道:“你若拿昔日女娲炼石补天这等寻常情报来糊弄,朕便治你个欺君之罪。”

    这凡人剑修竟不怒自威,生出几分魄力来。

    太上老君却也心知肚明,这凡人不过是一心要寻回勾陈,故而连向来抗拒的天帝之位也认了。忙躬身行礼道:“老道不敢,然则此事干系重大,老道受天道所限,却说不出口,还请陛下见一个人。”

    单致远毫不动容,问道:“什么人?”

    老君道:“那位大人在三清圣观中等候。”

    单致远见贵为三清之首的太上老君亦如此崇敬,心中有所猜测,也不耽搁,立时起身,“引路。”

    太上老君居所内,那华服男子身形高大,负手立在无边无际广袤厅中。遮掩面貌的光华渐渐散去,却是个中年男子,容颜清癯,依稀有几分眼熟。见单致远走近,便抬起手来,轻轻揉抚头顶,低声叹道:“你这痴儿。”

    单致远心中惊异,这人分明是初次见面,对他作出这等亲昵行径,却半分也不显突兀,仿佛往日已做得轻车熟路。

    他便后退一步,谨慎问道:“阁下是?”

    那男子含笑道:“我名昱圣,忝居先代天帝,姑且算作你的前辈。”

    单致远早已预料,此时倒不见如何惊诧,只是听他自称前辈二字,不觉有些异样。

    先代天帝微微抬手,两张红漆雕龙八仙椅自动浮现,他同单致远分别落座后,又一抬手,蟠桃献寿的茶几自发漂浮在二人手旁,两盏仙灵绿茶清远回甘,茶香淡雅。

    昱圣抬了茶盏,轻缓品茶,随后才解释道:“你应有所听闻,神界之中有两类生灵。”单致远颔首,他又笑道:“实则有三类,不过神国先民血脉凋零,最后遗孤飞翼如今也陨落,不提也罢。如我与圣阳,连同四御五老,皆自星辉中所生。三清圣尊与诸多神明,却是自凡人修行悟道而修得正果。”

    单致远听得不耐烦,却仍压抑焦躁,追问道:“这同补天神石有何关系?”

    昱圣仍是笑得气定神闲,“补天神石并非凡间之物,而是星辉碎屑,与我等原是同源之物。”

    单致远顿悟,无怪那神石能困住四相魂魄。“若是……集齐四相神石,是否便能重铸勾陈神魂?”

    昱圣颔首笑道:“好在你尚保存着万神谱,以耀魄宝为根基,熔炼神石,若能将勾陈召回,也未可知。”

    单致远眉头深锁,重复一次,“也未可知?”

    昱圣将茶盏放下,站起身来,缓缓踱了几步,“自星辉生者,归于星辉,本不应留半点痕迹。勾陈却违背天道,固执留存,本就前所未有,若能成事,便是开天辟地头一宗。”

    单致远手指紧握成拳,冷声道:“此事定要做成!”

    昱圣转过身,沉静视线落在单致远面上,过了良久,方才缓缓笑开,“那便祝你,马到功成。”

    “只是,尚有一事。”单致远又上前一步,“如何破先天壤隔离,如何寻其余补天神石?”

    昱圣张口待言,却突然停下,凝神仰头片刻后,方才长叹一声道:“补天神石受天道维护,便是我也说不得。不过寻石的法子就在你手中,好生思量。”

    话音落尽时,自天顶落下一条银色光柱,将昱圣全身笼罩在光芒之中。单致远急忙起身,召龙牙在手,飞身跃上,龙牙玄金光芒暴涨,硬生生劈在光柱上。

    锵——震耳巨响中,玄金剑刃嵌入光柱正中而力竭,单致远立时拔剑,大喝一声,灵力奔涌,龙牙清吟,玄金剑光暴涨近丈,反手又狠狠劈在光柱另一侧。

    那银色光柱被连番攻击,竟裂开蛛网般裂纹,刺耳声音里轰然爆炸,块块碎片有若飞雪,一面坠落一面消融,最终消失无踪。

    昱圣神色僵硬,许是未曾料到单致远竟陡然出手。立在原地,光尘散去,只顾牢牢盯住单致远面容。

    单致远得手后落地,缓缓站起身来,龙牙犹自颤动不已,战意高昂。

    适才同贯彻三界的天道那逆天一战,竟令这神兵深受感应,隐隐有突破之感。单致远亦是心跳如鼓,热血沸腾,对剑意领悟,又深一层。

    他这般气息急促时,便听见一个短促笑声响起,随即化作爽朗大笑,在寂静大殿中激昂回荡。

    昱圣一甩衣袍,迈步坐回八仙椅中,单手支颐,笑容满面,愉悦看向单致远,“好身手,好剑法,好大胆!”

    单致远气息稍匀,将龙牙收入丹田,方才拱手道:“过奖。”

    昱圣道:“你将我强留下来,是何居心?”

    单致远道:“天帝乃独一无二的三界至尊,如今却有两人。”

    昱圣眼神稍冷,又道:“我已禅位于你,如今三界安危,尽系于你一身,同我再无干系。”

    单致远便一撩衣袍,跪在昱圣面前,“草民斗胆,恳请天帝复位。”

    昱圣微微敛目,掩住眸中错愕,在八仙椅中直起身来,“你可知三界至尊可号令苍生,使御群臣,掌三界资源,当真要舍弃不成?”

    单致远笑道:“我不过凡界的金丹修士,连己身之道尚未寻得,力有未逮,忝居上位,非己之幸,更非三界之福。”

    昱圣仍是苦口婆心劝道:“你不过百世轮回,做凡人久了,故而又这等想法。待召神仪式后,一切自然水到渠成,不必烦恼。”

    单致远正色道:“召神仪式后,圣阳回归,单致远却去了何处?”

    昱圣一怔,迟疑道:“圣阳便是单致远,单致远亦是圣阳……并无不同。”

    单致远扬眉笑道:“同也好,不同也罢,任由他去。还请容草民坚辞不受。”

    昱圣皱眉道:“为何强人所难?”

    单致远笑道:“前辈若当真不肯,又岂会此时与我援手?”

    昱圣微愣,只得叹气道:“早被你看穿……竟伪装这许久。”

    单致远笑容愈发柔和,“多谢前辈处处照拂。”

    昱圣又一声长叹,站起身来,“天帝归位绝不可能,我却可为你执掌数百年,且看你能修炼到什么地步,再从长计议。”

    单致远心头大石落地,喜道:“多谢天帝,拜谢天帝!”

    昱圣又抬手轻轻揉他头顶,温暖掌心,几令他错觉丛生,仿佛勾陈回归一般。代掌天帝又叹息道:“你这痴儿。”

    单致远了却心事,自是百般讨好,膝行上前,又道:“求天帝派遣几位星官,助我寻补天神石。”

    昱圣自然应允,又道:“你与勾陈同在我眼下长大,形同子侄,惟愿你俩能得善果。”

    单致远再度握拳,轻轻颔首。

    天帝之位既定,单致远行事再无顾忌。昱圣遣了一队星官助他搜寻勾陈下落。天方圣域承受不住如此众多星官穿行,单致远便只带屠肆与六甲随行。

    代掌天帝又允诺,待天庭之乱平息,便可徐徐开启天门,彼时乱象终将平息,三界恢复如初。

    单致远便潜心在凡界搜索。

    与此同时,真仙派举派搬迁在即。全派上下,连弟子与仆从,总共三十余人,虽不过微末之数,相较真仙派百年潦倒,却已算作长足进步。

    自妖皇覆灭,群龙无首,游兵散勇不足为据,七福城中已陆续有门派外迁回原址,要重建家园。城中压力骤减,故而众人亦是乐见其成。

    岳仲便修书一封,命大弟子送往关城主府上。

    城主关荣在大战后便已闭关,万渡城由关鸣山全权代掌。被开阳擒获又释放之后,单致远便不免对关鸣山生了愧疚,亦不敢同他联络,故而不再用传讯灵符,而是带了两名弟子,亲自将掌门书信送上门去。

    关府大门紧闭,许是因关鸣山荣任代理城主,防备看守愈加谨慎。单致远只在门外自报师门,送上书信,那侧门方才开了一线,一个陌生的小厮收了书信,却只叫他在门外等候,自己入内通传。

    在门外枯等片刻,那小厮又匆匆赶了回来:“这位仙长,我家少爷正同几位长老议事,无暇□□。只叫小的转告,天下无不散的筵席,还望仙长一路平安,若有需求,务必叫我家少爷知道。”

    单致远一拱手:“多谢关公子厚谊,他日定当来报,告辞。”

    那小厮亦是长施一礼后,方才将侧门关上。

    单致远心不在此,故而也不介意被拒之门外,只转身欲走。随行的两名弟子不过十四五岁年纪,瘦高一位忿忿不平道:“这代理城主好大的架子,往日造访时和颜悦色,如今人未走,茶就凉,竟连见也不愿见上一面。”

    另一位略矮的少年却道:“七师兄请慎言,代理城主日理万机,若个个送行,哪里还有闲暇?何况我真仙派往日倚仗公子颇多,断不能做忘恩负义之人。”

    那排行第七的弟子怒道:“我自然明白,只是大师兄千里迢迢赶回来,却也被拒之门外,未免……”他终究忍了一忍,未曾口出恶言。

    单致远听他二人讨论,不由多看两位师弟一眼。一位行七,一位行九,那位九师弟虽年少,行事却极为笃定沉稳,若加以培育,日后定能独当一面。

    三人回了真仙派,见门中人人忙碌,收拾行囊。这许多人手,自然要堂堂正正自城门离去,方不至于惹人疑心。

    胡满仓却奉命留守,立志要将这真仙派阁楼建成一处大商铺。如此一来,清闲了许久的岳仲又重掌庶务,忙碌起来。

    众门人弟子列队在前院,胡满仓率了其余仆从相送,一时间浩浩荡荡众人离了阁楼,便往城外行去。

    到得城外,与守城卫兵登记完毕,岳仲便取出一艘浮空船来。那浮空船乃是大路货色,速度平庸,却胜在平稳坚固,防御力极佳。

    他将浮空船放出,众弟子纷纷祭出法宝,飞身入船。修为低者,便借助同门之力,一道入了船。

    浮空船缓缓前行,此去有近二十日路程,一路无话,单致远便在自己船舱中休息。

    修炼百周天完毕,放松入眠后,单致远却隐隐在睡梦中见到一间牢房。

    那牢房黝黑坚固,通体虽是土石所建,却坚固难侵。高墙上只有一扇不足尺余的气窗,隐隐透出一点橘黄光芒。

    单致远靠近看时,便见麒麟白衣白发,安坐牢房正中,身边一盏油灯上,豆大烛火若隐若现,飘飘摇摇,仿佛一阵轻风就能吹熄。

    麒麟却仿若气息全无,面容毫无血色,被白衣一衬,仿若雪堆上一片羊脂玉璧。

    单致远便忘记这是梦中,一面唤道:“麒麟!”

    一面祭出龙牙,狠狠斩在那牢房墙上。

    那土石墙壁对上能斩天道的龙牙,竟然毫无损伤。

    单致远又惊又怒,再补上一剑,铛一声闷响,剑意竟遭反震,单致远胸口沉闷,气血翻涌,险些呕出血来。

    他又再唤道:“麒麟?”

    麒麟终于听见他呼唤,慢慢睁开双眼,银丝如冰雪,双瞳如寒星,望向单致远时,便缓缓勾起一抹笑容,又轻轻摇头,一指墙壁。

    单致远倏然睁眼,才发现方才不过南柯一梦,如今梦醒,那土石牢房、那牢中摇摇欲坠的灯火、麒麟那浅淡柔和笑容、对墙壁一指……尽皆历历在目。

    单致远心跳如鼓,焦躁在舱中来回踱步,终究按捺不住,去隔壁找了随行的幸臣,将梦中种种细节一说。

    幸臣沉思道:“你日日在思索搜索补天神石之法,只怕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又或是同勾陈大帝心有感应。”

    单致远口述一遍,自己也理清思绪,“那土石牢房只怕就是护住补天神石的先天壤,只是为何偏偏梦见麒麟……”

    单致远顿时悚然一惊,刹那间狂喜若悲,狠狠一砸船舱,“原来如此,果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我明白了!”

    浮空船被金丹剑修这般一砸,船身猛烈晃动,惊得众人以为敌袭来临,白白忙乱了一通。

    作者有话要说:差点直接这样发上来:

    单致远顿悟,“若是……集齐四相神石,便能召唤神龙,呸,是否便能重铸勾陈神魂?”

    82第八十二章 戏猴悟道寻石

    麒麟与单致远初见时,曾如此叮嘱于他:“……堪舆术会随你修为进步而愈加精确,日后还有大用。好生修习,可受用终生。”

    古墓中,堪舆术曾助他寻到隐藏宝库。

    天门前,堪舆术曾透过圣锁禁制,查出涅槃牒下落。

    如今又焉知不能用来寻访神石?

    单致远难掩雀跃,见一众师弟们惊慌奔来,立在舱门口朗声笑道:“不必惊慌,师兄俗事缠身,待抵达师门驻地,再同各位师弟好生见礼。”

    那入门弟子皆仰慕大师兄威名,一时间个个两眼放光,神色激动,忙道:“不敢耽误大师兄清修。”

    单致远只同众人匆匆一叙,便同幸臣一道行至船尾甲板,将堪舆术施展开来。

    六色细密符纹自指尖涌出,编织成繁丽法阵,外圆内方,渐渐形成球体,乍然光华大放,堪舆术无数细丝飞速往四面八方飞去。

    金丹境界下,堪舆术范围何止千里,这一施展,眼前堪舆图有若泼墨一般大幅展开,密密麻麻,皆是五颜六色光点色影。单致远一时看得眼花缭乱,只得静心以神识细细扫过。

    很快便辨明了各色指示,深浅青绿为活物,蓝紫为矿藏,赤红为危险至极之物。深浅等级,不一而足。

    唯有两点薄弱如萤火的银光,仿若即将熄灭的暗淡星光,在堪舆图两处若隐若现。若不仔细查看,轻易便会忽略了过去。

    浮空船缓慢西行,近处一点星光在不足百里的北面,远处一点则位处东面,正缓缓靠近堪舆图边界,眼看就要越过探查范围。

    幸臣同他一起看向近处那点黯淡星光,低声道:“可要前往一探?”

    单致远略一颔首,“自然。”

    他将六甲一同唤来,叮嘱道:“请两位星官护送真仙派、剑圣门前往奇荟谷,安置妥当。”

    六甲皱眉道:“我等受命保护你周全,不如叫幸臣同众人同行,留我随扈。”

    单致远笑道:“这全派上下,修为最高不过凝脉,若遇上妖魔残党,只怕不敌。这船上众人不是我师尊便是我师弟,况且还有六甲门派后人……还望两位星官多多照应。我有阿桃龙牙,纵使不敌,也能全身而退,不必为我挂心。”

    他见六甲幸臣还欲再劝,又笑道:“勾陈未回,我如何肯轻生,自是有万全把握。”随即又为两位各留一个天方印记,有了这印记,本尊便可自行出入天方圣域,如此纵使不返天庭,亦可补充耗损法力,省去了两位星官隔绝天庭的后顾之忧。

    两位星官见他坚决,只得随他。六甲道:“我知你法宝众多,当用则用,切莫心疼。”

    单致远失笑,“你当我是师父不成……咳咳咳师父!徒儿拜见师父!”

    亏得他如今神识灵敏,岳仲尚在船舷边就已被察觉,急忙止住了话头,几步上前,行礼道:“师父,徒儿又要辞行。”

    岳仲这些时日威势日隆,与往日那为生计奔波,时时犯愁的老道截然不同。此时仍是慈爱拍拍单致远肩头,却不多言,“不可轻易涉险,为师等你回来。”

    单致远笑道:“是,师父。”

    他便拜别掌门,请幸臣开了浮空船禁制,只身跃下。青衫飘荡时,一缕剑光在足下闪现,刹那间整条身影皆罩在剑光之中,飞遁远去,不见了踪影。

    岳仲望向无尽青空,半晌方才叹息道:“儿孙自有儿孙福,致远,你可千万要平安无事。”

    单致远自是不知晓师父如此担忧,只展开堪舆术,往北而行。

    那浮空船委实缓慢,他同幸臣六甲、掌门等人说了这许久,如今折返到星光所在之地,却也不过盏茶工夫,正落在一片苍翠竹海之中。

    竹林中根根绿竹笔直刚劲,青翠欲滴,地面竹鞭纵横交错,散发湿润潮气,腐殖土层层堆积,不知有多少年无人问津。

    单致远只得御剑而行,在竹林半空穿梭,堪舆图中星光亮了些许,他自是按图索骥,一路穿林越海,顺利行进。

    进得深了,眼前显出一片开阔林地,满目绿意被白雾遮掩故而稍减,湿润热气扑面而来,令人疲倦尽消,身心舒畅。

    那林地中红岩高耸,竟自发形成了两层台阶,一上一下有若砚台一般,岩中竟溢满温泉。

    泉水上白烟如纱,灵力充沛,犹如仙境,那白烟又有隔绝之效,竟令人看不穿内中景象。

    他察觉泉中有活物隐藏,便召出龙牙,横手挽了一个剑花,顿时剑气旋转,引得狂风大作,飞沙走石,轻易将两眼温泉上的白雾吹散得干干净净。

    清澈泉水中,顿时一片沸腾,水花泼溅,伴随声声尖啸,无数条灰褐、棕黄影子惊慌乱窜。

    单致远自是看得清楚,这分明是一群泡温泉的猴子。

    有金丝猕猴,有白眉棕猴,有大如巨人的黑背猴,亦有小若拳头的银冠猴,不分种族,相亲相爱,浸没在温泉之中。

    方才一逃便是大半,如今唯有孤零零四五只仍留在温泉之中,瞪大双眼,惊恐直瞪过来。

    单致远见这些猴子眼神灵动,便不忍杀生,垂下龙牙,一对比堪舆图,便发觉那微弱星光位置,正在泉中。他便柔声道:“诸位不必惊慌,在下贸然造访,只为寻一样重要之物,寻到便走,绝不打扰。”

    众猴似是听得明白,便尽数自泉中起身,披着湿漉漉皮毛蹲在岸边,依旧两眼瞪圆直视于他。

    单致远便收了龙牙,按堪舆图指示步步为营,朝下方砚台的温泉靠近,白雾又渐渐凝聚过来,视野愈发狭窄。好在寻找并不费事,那星光正在泉中。

    他正欲迈入池中打捞,却惊觉雾中一片激荡,堪舆图上那点淡薄星光亦随之移动起来。

    单致远先是错愕,随即听见群猴阵阵喧哗,嘎嘎尖啸声仿若大笑。那星光偏移方向竟同笑声远去方向一致。一时大怒,再吹散白雾,便见一只白眉棕猴单手将一颗头颅大小的黑黝黝物事抱在怀里,一路在竹林尖梢挪腾跳跃,离得愈发远了。

    他不禁呵斥道:“泼猴哪里走!”一面腾身追上,龙牙威力委实太强,他不忍伤这些灵猴,便随手摘了根竹枝,就往那白眉棕猴的红臀抽去。

    破空之声乍起,白眉棕猴被去势如电的绿竹枝抽中尊臀,喳喳惊叫中捂住后臀,却不忘先将那黝黑石头扔给同伴。

    那同伴亦是头白眉棕猴,朝单致远一通挤眉弄眼,两条白眉毛在空中连连抖动,极尽招摇,随即怀抱石头,又往竹林密集处窜去。

    眼见要被追上,那白眉棕猴立时再往别处一抛石块,这次竟被头娇小银冠猴接住。那拳头大的银冠猴努力将比自己大了数倍的石块顶在头上,颤巍巍往前蹦跳,才行了几步,便被巨大黑背猴连石带猴一同抄起,往别处荡去。

    那银冠猴坐在石头上,头顶银毛同尾巴一起竖得笔直,满脸得色,朝单致远吱吱吱直叫。

    单致远又是好气,又是好笑。若非他素来仁厚,念这些灵猴并无戾气,故而不忍残杀善良无辜,否则早已血洗竹林,哪里还有这些泼猴耀武扬威的余地?

    如今却眼见那星光时而在左,倏忽在右,被一众猴子抛来扔去,不由动了杀心,重将龙牙抄在手中,往林中一斩。剑意咆哮涌出,那一剑轰然,将竹林中地面斩出条深沟,森冷杀气四溢,猴群亦是受惊,个个皆停下动作,再度睁大眼惊恐瞪视。单致远冷喝道:“若再捣乱,便受我一剑!”

    话音未落,地面裂痕两侧的柔软腐殖土一路坍塌,将那裂痕填埋得七七八八。猴群顿时轰然大笑,桀桀桀沙哑刺耳,又个个抓耳挠腮,上下翻滚蹦跳,好不活泼。

    单致远面红耳赤,他堂堂金丹剑修,今日竟被一群灵猴嗤笑,若传扬出去,颜面何存!

    他亦是怒道:“泼猴,若被小爷捉到,决不轻饶!”

    竟收了龙牙,同一群猴子捉起了迷藏。

    第2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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