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结 重生于康熙末年(雁九) 作者:肉书屋

    完结 重生于康熙末年(雁九)第374部分阅读

    安置完,再使人回来接,等到明年春暖花开,随同李氏同往。

    虽说是表兄弟,耳天佑与李诚并不相熟。

    天佑其实很些意外,没想到父亲会携这位李家表兄同往,不由地打量李诚。

    李诚面色苍白,双颊却带晕红,看着是孱弱,尚未及冠,却已经是中了举人,也算是少年才子。即便今科会试落第,再苦读三年,下科也未尝没有希望。

    只好不知,他为何会选择出来谋差事。

    天佑打量李诚时,李诚也在暗暗观察曹家这位小表弟。

    在天佑觉得意外时,李诚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曹颙几位堂弟虽都在京城,可曹家早已分府,如今西府这边。曹颙既离京,本当留天佑这个长子在京支持门户,侍奉亲长。若是身边要带儿女教导,也该是身为次子的恒生随父出京才是。

    对于恒生这位伯爵府次子,外头众说纷纭,猜测最多的,就是恒生是曹颙的私生子。因恒生身世,曹颙那个没有在世人面前露过面的“外室。”身份也就诸多猜测。

    有说是与曹颙青梅竹马的江南佳丽。有说是科尔沁草原的王府贵女。

    不管那女子是尊贵还是卑贱,定是曹颙心头所爱,所以这接回家的“私生子。”虽是养子名义入家谱,却是养在嫡妻名下,同嫡长子同出同进,不见庶子之卑。

    李诚早年也曾听信流言,所以才当曹颙是沽名钓誉的伪君子。

    家中不纳妾,外头却养出私孩子,这样的“洁身自好”岂不是笑话?

    这回进京,他方才自己见识何其浅薄。

    小孩子稚龄之时,还不明显,长成少年后,这容貌与身量就鲜明起来。

    恒生高颧骨,单眼皮,地道的蒙古人长相。

    他身边长随,亦是有两个蒙古人。倘若不知他身份的人见了,定会以为是哪家蒙古王公家的子弟。

    再加上,恒生的伴读身份。

    即便当时今上还在潜邸,弘历阿哥只是皇孙,可是遴选的是上书房伴读。恒生若真是是曹颙庶子,怎么有资格为伴读?

    多半是哪家蒙古王公寄养的孩子,宫里也知道身份,这才点了伴读。

    毕竟,曹颙每次往返蒙古不是随扈就是出皇差。

    他倒是真有几分真聪明,竟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可这次曹颙出京,留下掌家的不是长子天佑,而是恒生,这使得李诚又迷惑起来。

    这留在京城,不仅是看家、缘奉长辈的问题,还有应对亲朋往来应。

    若恒生是嫡次子,倒还好应说,可明显不是,为何曹颙还这般安排?真的视养子如亲生?

    要是换做前几年,李诚定要以人心之恶,猜测曹颙用意;现下,他经历的多了,心境反而平和许多。

    外头“挞挞”的马蹄声响,马车里却安静得不行。

    天佑想着怎么开个话头,要同车三、四天,也不好一个劲闷着。

    这时,就听马车外有人道:“大爷”。

    来人是天佑的小厮赵俊平,他是家生子,父亲是府里门房管事赵安,母亲是曹颙小时候的大丫鬟惠心。

    惠心早年在曹家老太君房里当差,是老太君拨给孙儿使唤的,算是主子身边的近人。配了人,做了内管事后,也多得李氏婆媳倚重,是内宅说得上话的几位管家娘子之一。

    赵俊平就是惠心长子,比天佑大两岁,打小跟在天佑身边。

    “何事?。天佑挑开车帘问道。

    “大爷,太太使人送了两个脚炉过来,说是给大爷与表少爷添使。”赵俊平靠近马车,禀道。

    天佑使马车靠边停了,看了看前面的马车道:“先留下一个……另外一个,送到老爷那边,请示老爷,给冯步生与宋师爷的马车送过去。

    ,

    冯先生,名传,字讷言,就是之前做曹府西席的那个致仕老翰林。他年近古稀,本当是荣养的年纪。在曹颙升任总督后,冯传却是主动相求,要随着曹颙,见识一番地方气派。

    宋师爷是冯先生的故交,曾在督抚衙门为幕,精通地方庶务。近些年,因年岁渐长,在京荣养,被曹颙礼聘而来。

    赵俊平应了,近前捧了个脚炉,而后骑马往前边寻曹颙的马车去了。

    李诚坐在马车中,看着主仆二人互动,挑了挑眉,似笑非笑。

    冬日出行,曹府考虑的周到,每辆马车里都有手炉、脚炉。舅母现下使人添送,也是拳拳爱子之心。

    天佑体恤同行中老迈之人,却注意分寸,没有越过曹颙。

    他是曹家嫡长子,就是众幕友书吏的少东主,即便直接以他的名义,给两位老人的马车送个脚炉,也不算逾越。

    他却不肯出头,只因他的“体恤”固然会让两位老人感动,却也显得曹颙有疏漏之处。

    如此这般,不过是维护曹颙体面。

    此时,天佑己经撂下帘子。

    他端了脚炉,放到李诚的脚下的毛垫子上,笑道:“正想着车里不甚暖和,怕与表哥身子有碍,太太就送了这东西过来,很是便宜。”

    李诚见状,不由怔住,好一会儿方俯身,拿出脚炉,送到天佑脚下,道:“这是舅母慈爱之心,表弟还是自用方显恭敬。”

    天佑忙拦住,道:“这本就是母亲给表哥添的,我的那只,不是方才使人送走了么?表哥别同我推让,我在京里生活的年头长,倒是耐寒不耐暑。表哥从南边过来的,不耐北方苦寒也是有的”

    李诚开始以为天佑只是客气,可见他执意给自己,也只有受了。

    一天下来,表兄弟两个都彼此熟悉许多。

    李诚心中,各种滋味,无法言表。

    天佑今年十三岁,他自己早年也有过十三岁的时候,留在京城,在内务府官学读书。自诩为聪明人,便不将世人看在眼中。

    对于崛起的曹家,他是看不上;对于没落中的孙家,他也瞧不起。

    他背着父亲,自作主张,设计嫡亲舅舅。现下想想,实是背了道理伦常。

    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他枉费多少心思,就是自己的妻子,也是经过谋算,与自家结亲的。

    结果算起来,算计去,也没有阻挡李家被抄家破族的命运。

    十三岁的天佑,却是性子敦厚,与人为善,眉眼间都是温煦从容。

    李诚慢慢闭上眼睛,难道自家一直错了么?

    曹颙既能收拢满府的孤寡,十数年如一日的照看,可见并非是心狠之辈,却同李府疏离至此。

    与李诚不同,这一日行程下来,初入曹家的众幕友书吏,感受最多的,是曹家女主人的大方与周到。

    每辆马车有手炉脚炉不说,每人还有皮毛大氅一件。

    只说是仓猝准备下,送与诸位先生,路上御寒之物,可是每个人手中的氅衣,颜色样式都不尽相同。

    只这样一件氅衣,就值三、四十两银子。

    有的书吏,一年的薪银也不过几十两。即便离京前,曹府都预付了半年的薪银,可舍得花几十两银钱置办皮毛衣裳的有几个?

    家里富裕的尚好,家中清贫的,不其是添件新棉袍,换下旧袄,让自己出门不丢人罢了。

    世人多长了副势利眼,衣帽取人者众。

    即便晓得,这随着曹颙赴任的几十人往后都是总督府的同僚,可穿棉袍的,看到穿皮毛衣裳的,两下里都有考究。

    如今一人一件簇新的新皮袍,大家都觉得要鲜亮几分”

    此时的曹颙,没有在自己的马车中,也没有在初瑜郡主规制的华车中,而后去了冯传与宋师爷的马车。

    这个宋师爷,是三天前才答应随曹颙为幕的。

    今日出行,是两人第二回见面。头一回见面,自然是曹颙亲自随冯传去宋家那趟。

    宋师爷早年曾在噶礼治下,与两江总督衙门为幕。后见噶礼行事荒诞,督抚渐成对峙攻讦之势,宋师爷就请辞,从江南脱身。

    后经人介绍,去了湖广总督衙门为幕。这一呆便是十年,期间换了好几任湖广总督,可宋师爷却一直没有挪地方。

    在随行众人中,为幕经验丰富的,不止宋师爷一个,可在总督衙门待过这些年的只有宋师爷一个……

    第十三卷 雍之始 第一千一百一十章 炼心

    马车外雪花飞扬,马车内曹颙正虚心请教。

    宋师爷,名厚,字定山,既以应聘出山,见曹颙相询,便不藏私:“天下总督,守牧一方,多有军功。四川总督、陕甘总督,西北边陲,有防为犯之责;湖广总督、云贵总督。则要镇压诸苗、诸彝;闽淅总督、两江总督要安抚遗弃民,禁止水匪海盗作乱,皆不缺军功建树。唯有直隶总督,宿卫京畿,以稳为主。”

    曹颙边听边点头,很是赞同宋厚的话。

    直隶总督,说的好听,总督直隶军政,可直隶有八旗兵丁,这些人都是八旗都统治下,轮不到曹颙插手。

    曹颙能管的,只有绿营事。

    地方绿营,要剿匪,要防止土人作乱,本不乏练兵的机会。

    直隶却是天子脚下,满清入关百年来,将直隶梳拢了多少遍。在这个三十人以上汉人集会,都能以逆反罪皆杀的年代,想要在直隶寻个山贼林匪实是不容易。

    许是正因为如此,直隶的绿营才败坏的最厉害。

    “依先生看,我当如何操兵?”曹颙问过心中疑惑。

    按理来说,他岳父淳亲王、姐夫平亲王、至交好友完颜永庆,都上过疆场,对于军中之事不能说尽知,给曹颙解惑却是能的。

    曹颙却晓得,不当将他们扯进来,所以忍到现下才开口相问。

    “皇上最初点大人左迁总督位,并非为是练兵,而是为北河道之事,所期是大人丰盈地方银库。而后追加练兵一条,所期也当不过如此。毕竟,大人之前并未涉足军中,皇上也不会想着大人会成将成帅。”宋厚摸着胡子,慢悠悠道。

    曹颙听了,只觉得心头迷雾散去,渐渐清明起来。

    “多谢先生指点!”曹颙甚是真诚地俯身谢过。

    这两日,他心里乱糟糟的,一会儿觉得踌躇满志,一会儿又觉得心里没底。

    只因身在局中,一叶障目。

    如今被旁观者点清,去了心头犹疑,他便淡定了。

    见他展颜,宋厚与冯传两人相视一笑,随后齐齐望向曹颙。

    两人望向曹颙的眼神,虽不含恶意,却都带了探究。

    马车里就这丁点儿地方,被两个须发皆白的老头这般盯着,饶是曹颙素来镇定,也有些坐不住,看着二人开口道:“两位先生。可还有教导曹某之语?。

    宋厚没有说话,冯传笑眯眯地开口道:“是这老东西惦记大人“善财童子”之名,好奇大人是否有富民之道。大人可别忘了,这回外放,可不单单是总督职,还要行巡抚事。”

    提及此事,曹颙也带了几分振奋。

    自打接了外放旨意至今,他每晚都在书房筹划此事。

    疏通北河道,关键要两点,银钱与民役。

    “摊丁入亩。推行下去。民役不会缺,银钱也会有些进账。

    可他不能将希望都放在新政上,以史为鉴,历来新政的推行,都充满阻碍,难求朝夕之功。

    曹颙想了想,道:“为强直隶赋税,曹某有几点粗浅计划,不外乎富农、兴工、引商

    马车中,曹颙一点点讲述着心中的计划;马车外,雪势渐大。

    京城。曹家,东府,西跨院。

    “看这雪势汹汹,你大舅舅他们路上怕是要耽搁。”曹项摸着茶盏,透着玻璃窗,往外看去。

    孙礼顺着他的眼神望去,脸上露出羞愧之意:“甥儿早些出来,便能给大舅舅送行了。”

    东府曹颂三兄弟,今早都出城送堂兄。

    随后,曹颂与曹睿芏嫉敝等チ耍砝匆徊降乃锢窬团龅叫葶逶诩业牟芟睢?

    曹项看了孙礼一眼,道:“你前日已经随你祖父过来给你大舅践行,今日即便没赶上也没什么。”

    曹颖为夫求差事被拒之事,曹项已经知晓。

    因这个缘故,前日李氏寿辰,曹颖都托病没到,只有孙礼兄妹随着祖父过来。

    曹项想要劝外甥一句,不要因此事对舅家生怨,可想着疏不间亲之故,话到嘴边又咽下,说起翰林院内部之事。

    孙礼经过庶吉士考试,初五便要入翰林院。

    孙礼仔细听了,神情恭敬,不似作伪。

    曹项见状,不由一阵晃然。

    若非自己入了翰林,是从四品的官位,外甥还会这般恭敬么?

    因他是庶出,与早已出嫁的嫡长姐关系并不亲近。

    孙礼见他沉吟不语,还当他倦,起身道:“是外甥不是,四舅早起送行,想来也困乏,还是先歇歇,外甥这就回去了。”

    曹项见他面容俊朗,眼神清明,却是心头一软,道:“既是过来一趟,就不必急着回去。你外祖母那边请了安,西府那边你也过去请个安。大老太太待尔们母子良多,做晚辈的,要记得感恩。”

    孙礼听了,没有应答,而是慢慢地低下头。

    曹项怕他想不开,道:“虽说为尊者讳,我不该在你面前说你母亲什么,可你也渐大了,当知晓是非。不可因父母糊涂,就跟着犯浑。你大舅舅不缺一个外甥,你往后的前程仕途,却离不了你大舅舅的照拂。

    ”

    孙礼涨红了脸,低声道:“外甥并非不敬长辈,只是羞愧难安,才踌躇不敢…”

    曹项笑道:“谁还能迁怒你不成?刚好午饭时间将到,我与你同去。你大舅舅刚走,大老太太那边怕是正觉得冷清,咱们去凑凑热闹。”

    同春华吩咐了两句,曹项与孙礼舅甥两个边冒雪走了西府。

    看到孙礼,李氏神情一怔,露出担心来,唤了他近前,道:“可是你母亲有什么不好?请了太医没有,还是药材上有什么不足?”

    她不知曹颖“生病”只是托辞,前日便曾预备了一包人参,让孙礼给曹颖带回去。

    今日见他过来,还当曹颖病重,才引得她担忧。

    孙礼闻言,越发羞愧,勉强笑道:“母亲已经渐好了,是孙儿想着大舅舅出京,过来相送,却是迟了一步。”

    李氏闻言,这才松了口气,招呼着曹项与孙礼到跟前坐下。

    “前日人多,不好相问,听说你祖父给你议亲,到底要相哪家的姑娘,可是有准信?”李氏问道。

    孙礼倒是没有像寻常少年一听亲事便不好意思,甚至平静地回道:“是内务府董总管的孙女,只是听祖父提过一次,还没有相看。”

    李氏听了,眉头微皱。

    并非是嫌董家不好,以孙家现下的境遇,与董家结亲也算是高攀。可要是董殿邦的孙女,那就是素芯的妹妹或是堂妹,辈分不对。

    虽说旗人结亲素来只论年纪,不讲辈分,可孙家同曹家一样,行的是汉家礼法。

    不过,怕孙礼不自在,她转瞬又松开眉头,道:“娶妻是大事,门第倒没什么,姑娘贤惠方是最好。你祖父精挑细选了这许久,定是不错的。”

    曹项头一回听说此事,也跟着皱眉。

    他想的不是辈分问题,而是孙礼的前程。

    孙家与董家都是内务府世家,结亲是能加强两个家族的往来。可对于孙礼的前程却助益不大。

    十七岁的庶吉士,前程在朝堂地方,绝不会是在内务府。

    就算受父祖所累,不能结亲显贵,可在翰林院里找户清贵人家结亲,也不是难事……

    在李氏处用了午饭,孙礼没有久留,便告辞而去。

    自打曹颖回曹府开口被拒,便同婆母安氏的关系恶劣起来。

    安氏恨曹家人势利,不肯提挈自己的幼子,对于自己这位姓曹的长媳便更是厌恶,每日里都要往长子院子里转一圈,将儿子、媳妇都骂两顿心里才能舒坦。

    孙珏自从城外归来,毒瘾倒是戒了,每日里除了口腹之欲,便是拉着婢子妾室在房里鬼混。

    如今每日被母亲念叨,他也跟着头痛,开始还老实听着,实在受不住就早早躲起来。

    当孙礼回家,到自己的小院子时,就察觉出不对。

    这院子本就是为他读书预备的,只有两个十三、四的小丫鬟服侍。

    往日他回来,早有人迎上来,今日却是没动静。

    孙礼挑了帘子,便觉得身子一僵。

    屋子里传来“呜呜”之声,还有喘息声。

    孙礼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手上一紧,扯下棉帘,推门进去。

    他没有停留,三步两步到了里间卧室,冷冷地看着炕上。

    炕上,有个男人背对着门口,褪去裤子,正压在孙礼的丫鬟文儿身上,尚未入巷。

    文儿满脸惶恐,使劲挣扎着,看到门口的孙礼,哭着哀嚎道:“少爷,救命!”

    不用那男人回头,孙礼就认出他不是旁人,就是自己的父亲。

    孙珏听到动静,回头看到儿子,眼中的尴尬一闪而过,剩下的就是被撞破好事的羞恼。

    他提起裤子,冷哼一声,半了眼拢着衣裳哭泣的文儿,也不看孙礼,跃拉着鞋子下地,道:“我身边正缺人侍候,这婢子不错,就跟了我吧!”

    孙礼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掩住心中的厌恶,回道:“怕是不能随父亲心意,文儿……是儿子的房里人……”

    这会功夫,孙珏已经整理好衣衫,板起脸来端着严父的谱。

    听儿子回绝,他恼意更胜,等着孙礼道:“混账行子,毛长全了,就同老子抢女人?什么吊玩意儿……”

    第十三卷 雍之始 第一千一百一十一章 记之戒之

    看着满口污言秽语的父亲,孙礼被骂得怔住。

    孙家虽不如在江南时显赫,可在经历变故后仍是官宦人家,孙礼从小又苦读圣贤书,鲜少涉足市井,哪里听过这些污言秽语。

    孙”因吃鸦片染上毒瘾,被孙文成送到房山庄子圈了一年多,接触得都是农户奴仆。他端着大爷的架子,却无人应和,最后为了每日饱饭。只能与佃户奴仆混迹一处,种田掏粪,学的粗鄙起来。

    他恼怒之下,口不择言,说得到是痛快。

    见儿子敢抬头看着自己。想着儿子十七岁就中了进士,入了翰林院,自己考到三十岁也依是举人,如今连举人的功名也革了,孙珏看他就越发碍眼起来。

    他随手拿起炕边的小方凳,就冲孙礼的脑袋砸下来。

    凳子将到孙礼身上时,孙礼下意识地抬起右臂拦住。

    “碰”的一声,凳子砸在孙礼的胳膊上,真是痛彻心扉。

    孙礼的脸一下子就白了,孙珏看着手中折了凳子腿的凳子,眼神闪烁。

    不是想起父子血缘的牵绊,而是想起父亲孙文成对长孙的重视。

    孙珏晓得,自己闯祸了。

    不是睡了儿子房里丫鬟的错,而是下手伤了孙家前途最好的子孙。

    他很是心虚,不敢去看儿子的眼睛,可是想到自己为人父,别说管教儿子一下,就算要打死他,又有什么。

    想到这里,他挺了挺腰身,底气又足了,怒气冲冲地道:“逆子,不过是侥幸过了翰林院考试,就当自己是个玩意儿,忘了根本,真他娘的不是东西。原本看在你读书还算用功的份上,要给你说门好亲,没想到你翅膀没硬,就敢忤逆亲父,没了人伦!别以为是长孙,就当自己当成个物儿,明日休了那不贤惠的妇人,看你还端什么嫡长孙的谱儿?。

    他越说越激动,想起自己当年丢官后,被妻子逼迫别居之事,咬牙切齿看着儿子,跟看着仇人一般。

    手臂上的疼痛,使得孙礼冷汗直流,可看着这名为父亲的男人的唱作俱佳,孙礼却忍不住笑了。

    “哈哈!”

    “哈哈哈”。

    他早知父亲品行不佳,可是身为人子,即便不去亲近这个父亲,也不过是避而远之罢了。

    现下,他却觉得深深的厌恶,只觉得看一眼都觉得恶心。

    为什么,这个男人会是他父亲?

    这虚伪败德、是非不分、无耻至极之人,竟是他的父亲!

    这一刻,孙礼只想笑。

    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

    自己会不会以后也成这个样子?

    看着儿子狂笑不停,状似疯癫,孙瑟倒吸了一口气。

    他不过是逞口舌之快,哪里又有胆子去休妻?更没有资格去插手儿子的亲事。

    见儿子不对劲,孙珏连骂也不敢骂了,仰着下巴,硬装作很有气势的模样,大步出门去了。

    “哈……哈,”

    “哈哈……哈,”

    孙礼目光空洞,还在笑着,却是满脸泪流,模样比哭都难看。

    父子相对峙时,文儿怕的不行,不敢开口。

    现下见少爷为自己的缘故,挨打挨骂,受了这些委屈,文儿实是忍不住,侧身几步,跪在孙礼脚下,哭道:“少爷,都是婢子不好,都是婢子不好 ,少爷别在哭了,婢子愿意 ,婢子愿意去侍候老爷,……”

    孙礼状若未闻,仍是笑着流泪。

    文儿哭了一气线,半晌方睁开眼,就见孙礼脚下的青石板地面上,殷红一片的血清。

    一滴,一滴……还有源源不断的血液顺着孙礼的袖子流下。

    “少爷”文儿唬了一跳,顾不得哭。颤悠悠地扶着孙礼的胳膊。急匆匆地道:“少爷受伤了,婢子去喊人请大夫”

    在她转身的那复,孙礼用没受伤的左臂拦下她,轻声道:“算了。”

    这一刻,很累。

    他不是要保全那个人的脸面,而是不愿多事,使得母亲伤心。

    母亲近日早晚被祖母斥之事,孙礼已经知晓,只是身为晚辈,没有他说话的余地。他不想因自己的缘故,使得母亲伤心。

    “少爷,那怎么办?”文儿看着孙礼脸色越来越白,扶他到炕边坐下,很是焦急的问道。

    右臂因痛疼的缘故,已经麻了,连带着右半身都僵硬。

    孙礼已经冷静下来,他知道自己这样要是想瞒住全家人,怕是不成。

    他长吁了口气,道:“寻个由子,请姑娘带药箱过来。”

    文儿应了一声,急匆匆地出门请人去。

    孙娴的院子,离孙礼的院子不远。她早先与姑母同住,姑母进宫后,便自己住了一个小院。

    她已经及并小选撂了牌子,在家待嫁,只因长兄尚未定亲。亲事才耽搁下来。

    文儿到时,她正坐在绣棚前绣一副幔帐。玫红色的底,上面绣着碧绿的荷叶,还有粉红色的花苞,荷叶边。已经绣好一只彩鸳。

    她同胞兄本就亲近,祖父一家进门。使得家中与氛抑郁许多,兄妹两个也渐大了。不好像以前那般往来。可即便这样,兄妹两人的感情也是最深。

    对于兄长身边的丫鬟过来,孙娴很是欢喜,下了炕,道:“平日也不见你串门子,今儿怎么得空?。说话间,笑吟吟地望向文儿。

    文儿与另外一个婢子书儿,是曹颖给儿子挑的,都是温婉柔顺的性子。

    这一望之下,孙娴却是觉得不对。

    文儿虽笑着,可眼睛红红的,明显是才哭过。

    孙娴疑惑不定,不解道:“这是怎么了,”

    屋子里除了二人,还有孙娴的丫鬟在,文儿不好多讲,只带了几分恳求,道:“婢子厚颜,来求姑娘,是书儿姐姐才磕着了,少爷怕请大夫惊动老爷、太太不便宜,使奴婢来请姑娘走一遭

    书儿、文儿两个并不是孙家的家生子,而是曹颖陪房的女儿。书儿的姐姐秋色,早年曾是孙娴身边的丫鬟,前年才放出去配人。

    因这个缘故,孙娴同书儿也是相熟的。听说她磕着了,很是担心道:“那我过去瞧瞧,要是不好,还得请大夫才是说话间,她吩咐人找了药箱出来。

    这药箱,是他们兄妹小时候,见母亲被打后置备下的,多是些伤药。不过是儿女对母亲的关爱之心,有备无患而已,这些年来并没有用过几遭。

    说话间,孙娴的丫鬟竹青已经寻了药箱出来。因外头雪还没停,她又寻了孙娴的披风出来。

    “走吧,别让哥哥等急了。”见文儿神情恍惚、眼里含泪,孙娴很是担心书儿那边,让竹青提了药箱,道。

    “姑娘,大爷说,最好请姑娘一个人过去。”文儿见状,忙道。

    孙娴的言。狐疑地看了文儿一眼,见她满眼焦急、恳求不似作伪,点了点头。

    文儿担心孙礼那边,也不耽搁,从竹青手中接过药箱,急匆匆在前面带路。

    外面因下雪的缘故,道路湿滑,她情急之下,险些摔倒。

    还是孙娴在后头扶了她一把,才使得她站住。

    “谢过姑娘”文儿没有止步,只侧过身哽咽着谢过孙娴。她既担心孙礼,又感怀自身,越想越是绝望,眼泪已经簌簌落下。

    孙娴见她如此失态,心中越发担心,想着那书儿怕是伤了厉害,要不然不会是的文儿惊恐如此。

    两个院子相隔不远,一会儿功夫,两人就拐进孙礼院子,进了孙礼屋子。

    孙礼已经躺在炕上,炮边湿湿咕挞的,都是半干涸的血液。

    “哥哥”孙娴的声音发抖,飞奔两步近前。

    看着哥哥双眼紧闭,面色青白,殷红一片的炮毡,孙娴只觉得眼前一阵阵发黑。

    孙礼听到声音,慢慢地睁开眼睛:“劳烦妹妹了。”

    孙娴浑身战栗,一时还醒不过神来,还是文儿拉了她的袖子,道:“姑娘,少爷伤了右臂,需要包扎

    孙娴使劲点点头,却是身子战栗的厉害,连手指都动不了。还是文儿打开药箱,取出素绢,又寻了止血的药,强作镇定地给孙礼右臂流血处包上。

    这会儿功夫,孙娴已经醒过神来,流泪道:“哥哥,可是被人欺负了?还是先请了大夫,等祖父落衙回来,再请祖父大人给哥哥做主

    孙礼已经坐起身,看着妹子道:“妹妹,你要记得,天下男人,好色无耻、寡恩薄幸者众……要是祖父挑花眼,让妹妹遇到这样的男人,切莫像母亲那样忍着,直接合离便是,哥哥养你一辈子,绝不让你受半点委屈。”

    因担心兄长伤势,孙娴也顾不得害羞。道:“平白说这个作甚?哥哥还是先想想请大夫之事,要是平外伤还好,要是骨科还得请正经大夫,可不敢耽搁,”

    孙礼苦笑道:“我知道,只是不好惊动母亲,我一会儿避出去几日,到时再请大夫瞧。

    孙娴只当哥哥在外与人打架。怕祖父严厉,才瞒下此事,虽是担忧,仍是点了点头。

    孙礼看着已经亭亭玉立的胞妹,轻声道:“父亲无耻败德,母亲怯懦糊涂,妹妹与我是父母骨血,要时时记得提醒自己,莫要承继父母身上缺失之处,失了德行,成为世人轻蔑嘲笑之人。”

    对于自家父母的德行,孙娴自是心知。却没想到兄长会述之于口,还是正经八百地告诫。

    她只觉得心里惶惶的,像是哪里不对,惴惴道:“哥哥……”

    大兴,驿站。

    因雪势渐大,下午众人便在官驿歇下。新任的直隶总督出京,驿承自是使出十二分的心思巴结,杀了两只羊,给预备了热气腾腾的羊肉火锅。

    曹颙想着儿子与李诚,便使人叫他们两个过来同自己用饭,

    第十三卷 雍之始 第一千一百一十二章 督宪

    因雪大的缘故,曹颙一行在大兴驿站耽搁了一日,等到初四雪停,方再次启程。虽说雪已经歇了,可道路上深达半尺的积雪,使得众人还是放慢了行程。“今年的雪可是有些大,看来不用担心明年的春旱。”蒋坚挑起车帘,向外眺望,带了几分欣喜道。

    旅途无聊,曹颙就使人请蒋坚过来,说起直隶军政之事。

    尽管蒋坚没有在督抚衙门为幕的经验,可多年相处下来,曹颙最信赖之人还是他。看着外头银装素裹的世界,曹颙也松了口气。北方十年九旱,朝廷差不多年年都要求雨,百姓年景如何,就看大旱小旱。多下几场雪,就算明年春天少雨,也有河流溪水,灌溉农田。

    按照后世说法,当地表水丰富,易行成积雨云,开始水循环,形成降雨。瑞雪兆丰年,大致就是这个意思。

    雍正既开口,给曹颙两年功夫,这时间紧巴巴的。而交代下来的差事,又都是烧成的差事。

    若是明年直隶大旱,别说是敛银子,怕是正常的税赋也收不齐。

    要是明年收成好,曹颙则会从容许多,不至于上来就焦头烂额。

    京城到保定府三百里路,一行人初八才到。

    虽说曹颙并没有摆出仪仗,可途径的府县地方官,还是恭迎恭送。

    等到了保定府这日,曹颙也见识了一番“郊迎”。

    他是下来守牧一方的,自不会像年羹尧那般不可一世,可是也没有像在六部当差那般温煦可亲。

    已过而立之年的他,嘴上留着短须,穿着 簇新的仙鹤补服,眼睛从众人身上扫过,带了几分压迫与威严。

    直隶这边,是权贵子弟最爱外放的好地界。既不会像京官那样清苦,又不会像其他省份的官员远离朝局。

    曹颙宁愿保持距离,也不愿给这些官油子登鼻子上脸的机会。要不然彼此家族都在京城住着,拐上几个弯,都能扯上关系,往后要有瞧着不合适的地方,不好处置。与那日迎年羹尧不同,今日的官员更多,气势更森严。

    曹颙的履历,这半月间已经传遍直隶官场。看了直让人咂舌,这般青云直上,只能称之为“幸进”若不是得皇上隆恩,也不至于这般年轻就成为封疆大吏。

    曹颙有幸进的资本,虽说父祖已故,家族中并无官场上的长辈指教,可是姻亲份量足。几位堂弟,一个御前侍卫,两个科班出身,家族已呈腾飞之势。

    加上曹颙年轻,以后在官场上还大有作为,想要攀附他这棵大树的地方官,不是一个两个。只有原直隶巡抚李维钧,笑着带众人出迎,嘴巴里却直泛苦。

    到手的总督飞了,他的肠子都要悔青了。虽说怙亲王没有明说,可也点出来,皇上因年羹尧之事蚀了他。

    不过想到同为巡抚官的范时捷调回京城“候缺”实技还不知什么时候,他又觉得庆幸。他已经打定主意,抱紧怙亲王大腿,对年羹尧避而远之,总要战机会让皇上看到自己的“忠心”。

    曹颙虽对旁人展露“官威”可看向李维钧的时候,还是带了几分客气。

    今日能有这般场面,是李维钧给他面子,他自然回之以礼。

    新督抚旧总督,和和气气,一直持续到傍晚的接风宴上。

    接风宴,就设在保定府最大的酒楼“隆戍楼”。

    酒楼附近,已经由出动官兵戒严。

    酒楼里,楼上楼下摆了二十多桌。除了 来迎接新督抚的地方文武官员,还有保底府有头有脸的乡绅代表。

    因曹颙是顶头上司,主动上前敬酒的官茛,神态越发恭敬,这就包括平素里那李维钧头疼的那些权贵子弟、王府奴才什么的。

    李维钧贡生出身,从知县熬起,在仕途熬了二十多年,才到巡抚位,并没有什么根基,所以早年才会依附于年羹尧。

    虽说当着年羹充的面,大家都恭敬,可京城权贵,背后说起年羹充也都带了瞧不起。汉军、庶子,加上运气好,在皇上门下当奴才,迳才有今日体面。

    曹家包衣出身,虽也为人 诟病,大家背地里也要说唱的;可同李维钧相比,则是实权权贵。

    得罪李维钧没什么,大不了丢了差事回京便是;要是得罪了曹颙,过节说不得就要延续要京中,给家族惹祸。孰轻孰重,众人心里有底,酒桌上便高低立下。李维钧虽挂着笑,可是已经带了不自在,望向曹颙的时候,带了几分迁怒。人走茶凉,令人心寒;人未走,茶就凉,则令人着恼。

    曹颙察觉出气场不对,回过头吩咐了两句,制止了接下来的敬酒。他可不想闹一出新旧督抚不合的笑话,那样的话很是麻烦。针锋相对的话,显得气量小;退后一步的话,显得性子怯懦。

    雅间中,只剩下几位品级高的陪客,主管民政的直隶守道,执掌司法的直隶巡道,还有分管直隶军政的几位提督、总兵、副将们,若是没有旁人在,曹颙愿意给李维均一个台阶,再说说十三阿哥将他们两个官职互调,这“摊丁入亩”又是李维钧弄出来的,保持良好关系,有个询问的地方,也不是坏处。

    可眼下,桌上这几位,都是四品以上官员,其中提督为从一品,与曹颙同品级。

    这些武官,本不是曹颙能辖制的。偏生曹颙这次下来,有练兵旨意。要是这个时候让他们看了笑话,往后打交道就失了先手。

    曹颙只能端着新总督的谱儿,少说少作。

    不过他这番架势,还真将同桌上这几位地方大员给镇住。

    连原本想要说两句酸话的李维钧,都带了几分小心,生怕自己方才的情绪被曹颙嫉恨,端着杯子,很是客气一番。

    两个道台是巡抚衙门直属官,对于上峰,只有恭顺的。

    那几个武官狐惑不定,他们品级高,手中收集到的曹颙与资料与巳下官芝麻官的要详细的多。除了曹家的亲戚关系外,还有曹颙这些年为京官的政绩与口碑。

    政绩这边,太仆寺、内务府、户部皆 有建树,一路升官,倒也不单单是靠长辈余荫。

    口碑的话,待下宽泛,与同僚和气相交,待上峰敬而不媚。怎么寻思,都是温文儒雅、老好人的做派。

    众人都以做好准备,如何与新总督打交道,没想到传言有误,这新总督并没有传言中的那般平和。几位武官,面上不动神色,心中都暗暗思量。

    曹颙挂着兵部尚书,提馈俱听其节制,就是与曹颙平级的两位提督,也要以曹颙为尊。地方军政,岂是那么好插手的?这里面的猫腻多,最是不能细究。看着曹颙不冷不热的,众人心里就没底。一时之间,酒桌上的气氛倒是热络许多。

    方才还都坐着看热闹的众人,现下都堆了笑,开始端着酒盏,往新总督身边敬酒。

    迟了一步,没凑上前的,也没有闲着,笑盈盈地对李维钧说些“恭喜”的话,说的很是动听,仿佛李维钧不是去任副堂,而是就要封阁拜相。曹颙已是瞧出这几位武官的打算,是想要在酒桌上套套交情,好探真正负责练兵之人,皇上还没派下来,曹颙自不会同他们几个掺和。

    约摸桌上的人都差不多敬过自己,曹颙站起身来,主动提起酒盅,敬了全桌,而后以“不胜酒力”、“旅途困乏”为由,离开酒楼,回了驿站。

    因早年总督衙门不在保定,所以这边没有专门的总督衙门。上一任直隶总督兼巡抚事,所以总督府也是巡抚衙门。

    为了给曹颙腾地方,李维钧已经将巡抚衙门内宅腾了出来;前面的话,因还没有交结,巡抚印信还在李维钧手中,相关书吏幕僚也依旧在府中。曹颙虽说中午就到,可他没有从李维钧所请,直接入住巡抚衙门,而是将车队停在官驿这边。

    巡抚交接,不比下边的知县、知州,涉及一省庶务,没有三、五日交结不清,现下就算内眷住进去,其他人等依旧要在驿站等。与其折腾两次,还不如等几日,一起进府。接下来,就是繁琐的交结手续。

    还好,需要曹颙直接露面的时

    完结 重生于康熙末年(雁九)第374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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