傲然随君心 作者:火狸

    第38节

    黑发披散,眼神狂乱的男人对他说,“叫我煌湛。”

    南宫苍敖浑身一僵,自下而上的眼神直视着他的,那双黑眸似乎探寻他的反应,又在发现他的异样之后,眼底泛起同样的疼痛来。

    煌湛。

    他是煌湛,是当年本该殒命的四皇子,是殒于人人敬仰的南宫大将军南宫晋手中的一条亡魂。

    最终他活了下来。

    活下来,他可以傲笑江湖,可以争霸天下,但独独不该,结识南宫苍敖。

    是谁都可以,为何偏偏是南宫苍敖?

    “为什么偏偏是你?”墨玉似的眼,紧紧凝视,南宫苍敖对他的疑问,一时间竟难以用评语来形容他看到的是怎么样的一双眼睛,在其中又有着怎样的情感。

    胸口的窒闷令人想大喊,想咆哮,想愤怒的大吼,用尽所有可用的办法来宣泄这种无法言喻的心——南宫苍敖深深吸了口气,最终却只是笑了笑。

    “看来你我果真有缘。”

    故作轻快的笑,像什么都不曾发生,南宫苍敖的吻继续往下,君湛然仍旧看着他,仿佛洞悉了一切,“你——”

    说了这个字,便再也没有往下说。

    深邃的黑眸只是看着南宫苍敖,似乎看进了他的心底,君湛然一伸手,有力的手指撕剥开南宫苍敖仅剩的衣物。

    指尖从古铜色的肌理上划过,一直往下,毫不犹豫,在那因为征战而散发出野性之气的身躯上留下自己的痕迹,随即落下的便是吻。

    提醒对方,自己名为“煌湛”,却又在之后表现出如此的热情,南宫苍敖头一次发现自己猜不到身边之人的心意,但无论如何,他对这般的热情一点都不介意。

    这双拿暗器的手也许是天底下最灵巧的手,南宫苍敖很快便忘记了身外之事,他的眼前素来只有一个人,而这个人正如此积极的取悦着他。

    岩洞内的喘息声压的很低,二人的衣物早就散落一地,松散的发互相交缠着,相贴的唇索取着对方的反应,紧紧相叠的身躯之间传来细微的摩擦声,除此之外,还有交错的呻吟。

    仿若与世隔绝的岩洞内,渐渐弥漫起一股暧昧的情色之气,半空气息浮动,却又隐约透露出一种难言的意味。

    按住南宫苍敖,解开他所有衣物,吻遍他的身躯,也吻去他身上的薄汗,不容抗拒。

    君湛然时常也会很主动,这一次却又不同,他如同疯狂般的强硬的动作,像是一种惩罚。

    “倘若不认识你,知道你是谁之后我该杀了你才对!”低声说着,往下俯视,君湛然的双目发红,其中到底是欲望还是愤恨,南宫苍敖已然辨识不清。

    干涸的唯头上下颤动,南宫苍敖沉声低笑,手掌沿着君湛然背脊往下,却被人猛然按住,君湛然在对他微笑,“想都别想。”

    “这是你欠我的,南宫苍敖!”那多了几分癫狂和幽冷的笑容,在南宫苍敖眼里却有着别样的魅力。

    他眯了眯眼,在他耳边低语,“是我欠你的,你可以用别的方式要我的命……”

    南宫苍敖的话音才落,忽然被往下按倒,身后上方传来君湛然的语声,“如你所愿——”

    微凉的石壁贴上发烫的身躯,收缩的皮肤在嘴唇的舔舐下紧绷如弦,早已熟悉对方的反应,这一次就如同往日的第一次那般,互相拥抱,互相索取,仿佛唯有如此才能真正的将对方完全独占,再也不留一丝空隙。

    张开的手指抓紧了地面上散落的衣物,南宫苍敖低沉的喘息唤醒了君湛然心底的兽,他并没有因此而严重缓力道,反而更为变本加厉起来。

    他清楚自己的掠夺是为了发泄心中的情绪,却也从未如此明白的看清自己的心。

    “是南宫晋杀了我,南宫苍敖,父债子偿,这是你欠我的,你必须还我,你懂吗?”狠狠咬牙,重重咬上南宫苍敖的肩头,君湛然俊朗的面容扭曲着,是因为欲望,也是因为心底那爱快交织的情……

    “……倘若你当真那么恨,你也可以一刀杀了我……你动手,我不会怨你。”侧首挑眉,夹杂着情欲暗色和压抑的脸庞,南宫苍敖的目光与他相对,脸侧是被汗湿的黑发。

    遮日刀就在一旁,刀锋半启,照亮了那双鹰眸,君湛然看着他,“你分明知道我办不到,你是故意的是不是!”

    狠狠吻下去,他重重咬向南宫苍敖的唇,舌尖缠绕着,吞咽彼此的低吟,直到他放开。

    “死于你的和中,总好过从我手中失去你。”南宫苍敖的心里也有痛,转过头,他握了握君湛然的手,暗示他可以继续。

    “该死!”压上南宫苍敖的背脊,君湛然恨不能将他捏碎,“你是在用这种方式补偿我吗?!南宫苍敖!你……”

    还未说完的话,被身下之人挑逗的动作和抚慰搅乱,乱了心智,也乱了心神,君湛然根本无暇多言,尽管心有不甘,尽管心存怨恨,却不能改变他的心早就系于南宫苍敖身上的事实。

    纠缠的身躯交叠着,起伏着,激荡出如火的热度,烧灼了一切存在或不存在的情绪,留下的唯有最真的欲,与最浓的情。

    肌肤相贴,能听到如鼓的心跳,不知是谁的,交错起伏,汗水蒸腾在半空,岩洞内闪烁的迷蒙光晕之下,他们赤祼的身躯上仿佛笼了一层淡金色的光,几点殷红吻印如同血色绽放。

    犹如坠入网中,谁也别想轻易脱身,汗湿的身体翻覆着,张开的手指抓住了一切可抓住的,南宫苍敖颈边的汗水落下,落到君湛然的口中,尝到了苦涩。

    忽然想起先前一闪而过的念头,他固然是受害者,那南宫苍敖呢?在从纪南天口中得知那一切的时候,南宫苍敖又是何种心思?

    “你不专心……”南宫苍敖指责的话拉回了君湛然的思绪,他忽然发现看不透南宫苍敖的眼神,这双灼热的眸子里还有太多太多的情感。

    细密的吻沿着君湛然的脖颈一直延伸过去,“无论你是谁,是君湛然也好,煌湛也罢……我对你的心意不会改变,但我也没想到,事实竟会如此……”

    君湛然因为这个事实受到打击,南宫苍敖又何尝不是?他该如何面对,自己竟是所爱之人的仇人之人,这个事实?

    但他素来洒脱,即便心里有苦,也从来不言苦,他留给他人的只有他的狂态,他的傲气,他的潇洒不羁,君湛然本该是最懂他的人,却在此时才猛然醒悟——

    南宫苍敖比他更恨这个事实。他比他,更痛。

    “……如果我能杀了你就好了。”从一开始相识便一直说着这句话,直到今日,君湛然也只能说出这句话,伴随着自嘲的笑,和一个紧紧的拥抱。

    “湛然——”一声叹息,南宫苍敖收紧了手臂,见他落寞,忽然咬了他的耳廓,在他耳畔说道:“你以为这样结结束了?我还没开始呢……”

    他竟要在这般情境之下再兴云雨?君湛然双目一阖,“看来是我方才没有让你尽兴。”言下已有几分危险的意味。

    “你尽兴,我还没有尽兴,这该怎么算?”不谈爱恨,只论眼前,南宫苍敖又贴了上去。

    在这纠葛难清,恩眼难辨之时,一场欢爱已经弄乱了他们所有的情绪,南宫苍敖理当知道,却仍旧执意的拉近彼此之间的距离,仿佛若不如此,眼前的人不知何时就会远去。

    君湛然并非愚钝之人,岂会感受不到他的心思,心底渐渐涌上一股热。

    恨如何,爱如何,通通化作了肢体交缠之时沁出的汗水,直面自己的情感,他们都明白自己所需要的究竟是什么。

    当抛开一切,只剩下情欲之时,心底的本能和心之所向从未如此清晰。

    攥住南宫苍敖的发,君湛然忽的想起自己被南宫苍敖悄悄取走的那一截,指尖一划,一缕黑发落下。

    “这就是你的命,南宫晋欠我的,我收走了。”说完,将这缕黑发缠到了指上。

    第一百九十八章 君臣

    他突然的动作令人意外,南宫苍敖定定的看着他,像是不明白他这举动的含义。

    但岂会真的不明白?

    黑色的发,绕上之间,慢慢牵扯着断不了的情意,即便是无奈,就算是不甘心,也早已缠在了一起,哪里是说断就能断得的?

    但是当做什么都没发生,当真能做的到?

    仿佛看出他的疑问,君湛然收紧了手,“如果你是南宫晋,我现在便会杀了你,但你不是,南宫晋是南宫晋,你是你,他做的恶,若要你来背负罪名,对你而言未免有些不公平。

    公平?他何时讲过公平?世上之事又哪里有过什么公平?南宫苍敖知道这是借口,难得君湛然竟然也会找借口,这借口显然是用来放过他们自己。

    南宫苍敖本该高兴,但君湛然却没从他脸上看到喜悦。

    “这就是你的回答,你果然想清楚了?莫要忘了,如果纪南天所言是真,我父亲果真就是当年害你之人,那我确实是你的仇人之子,你说不用我来背这罪名,但往后呢?假若有一天你君临天下,你能忘记当日之痛?”

    南宫苍敖的眼底还留有情·欲暗色,直白的话却如裂帛的利器,不留余地。

    宁愿说个明白,也不愿纠缠不清彼此痛苦,面前的男人到底还是南宫苍敖,“君临天下之日?我没有想过。”君湛然哼笑,随手扯过地上的衣袍,随意披在了赤·裸的身上。

    “你是仇人之子,也是我放不下的人,就算不想承认,但事实如此,我总不能自欺欺人。”叹了口气,靠在岩壁上,君湛然仰起头,有些自嘲,“我从来不信命,也从来不信天,我只信我要的必须亲手去夺,现在却不得不信,冥冥之中自有天意,莫非这就是我的报应?”

    从昏厥到清醒,从混乱到冷静,一场云·雨过后,他好像忽然淡然下来。

    微微潮湿的黑发,松散的衣袍,还有那微微上挑,视天下如无物的眼睛,就好像从未有过先前的挣扎痛苦,矛盾纠缠。

    武魂他们如何交·缠,终究,无法不面对发生在他们之间的问题,“如果杀了你,为我自己报仇能令我好过的话,我一定会动手,但事实上,我再清楚不过,你的死绝不会令我好过……”

    渐渐放缓的语声似乎是在回忆,君湛然转过脸来,南宫苍敖竟从其中看到另一种痛,和当年的事全然无关。

    “你的死,我已经经历过一回了,不想再来一次。”君湛然忽然低头看自己的手。

    留有疤痕的手心,上面有南宫苍敖熟悉的印记,除此之外,手腕上经脉暴突,似乎稍微用一点力便会爆裂,上面还留有干涸的血迹。

    暗红的血,和玉石般的白,刺目的对比。

    要知道,这本来是一双几乎没有瑕疵的手,是老天爷亲手打造的一双利器,可是如今呢?

    南宫苍敖的眼神无法从那道疤痕和那截突起的经脉上移开,他捧起这双手,想到君湛然的过去,想到他们之间的问题,想到得知他死讯赶来的君湛然是何种心情……

    “我真是个混账东西。”他吻了吻他的手,“但我不是有意骗你,更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若早知如此,我绝不会……”

    “不用说了,这不像你。”君湛然能感受到手背上的热,“南宫苍敖就是南宫苍敖,那个不可一世自信到自负的男人,绝不会说什么后悔。”

    “那是对别人,不是对你。”南宫苍敖听到他如此评价自己,摇头,“在你面前还有什么自信自负不可一世,我是当真后悔,不该让你受这样的苦。”

    “苦?还不算什么苦,至少你还活着。”和幼时的经历相比,而今这些又算得了什么,君湛然不以为意,“人只要还活着,就有希望。”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看着岩洞之外,一双漆黑的眼睛像在闪着光。

    洞外一片静谧,仿佛这个世界只剩下他们二人,但只要用心观察便会发现,在各个角落里都有人看守,就算是在这混乱的情况下,他们各自的手下也不曾忘记警戒。

    只要活着,就有希望。

    这便是他一直以来的信念,南宫苍敖舍不得从这个人身上移开眼,他不知道一个人怎能如此矛盾,偏激疯狂之时淡漠冷酷的像来自地狱的幽鬼,冷静理智的时候又孤傲尊贵如同天上的神祗。

    “这件事,暂且就当纪南天没有说谎,但真相如何总要调查清楚,至于你我之间,你必须答应我,不能擅自决定。”不舍得放手,也不想互相伤害,南宫苍敖最终这么说。”

    答案其实早就在心里,君湛然没有反对,“假如纪南天说谎,我会让他生不如死。”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洞外有人察觉到一股阴寒,但纪南天究竟是否说谎,其实岩洞内的两个人心里都很明白。

    假如是谎话,早晚会有被拆穿的一天,而到了被拆穿的那一日,合君湛然与南宫苍敖之力,无论是怎么样的高手,一旦被他们找到,真正是会生不如死,这点想必他清楚的很。

    纪南天又是个老江湖,加之混迹皇宫多年,所以他绝不是自寻死路的蠢货。

    也所以,纪南天所言,多半是真的。

    忘了一眼身畔的人,两人都感叹天意弄人,但无论他们之间有多少问题,该面对的还是得面对,除了纪南天揭出的过去,外面还有煌沐的追兵,若煌沐的人马在这里寻个十天半月,他们在里面没有干粮,早晚也只有饿死一途。

    两人在岩洞里的动静不是没有人察觉,只是大家都当起了聋子,无论是细碎的呻·吟低吼也好,争执的私语对话也好,都只当没有听见。

    待第二日君湛然和南宫苍敖一起出现,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们身上,等待他们给出一个决定。

    纪南天在人群里显得格外突兀,他没有离开,仍旧盯着君湛然,像是就为了等他做出个决定。

    没想到,穿着长衣都得男人竟半句话都不提昨日之事,“肖虎,带人去查探山腹外围,煌沐也不是傻子,他不会就此罢休。”

    他就像,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曾发生,众人愕然,肖虎也感到诧异,却不敢随便提起昨天的事,“是,属下遵命。”

    肖虎带人准备寻路探查,鹰啸盟的夜枭们都暗自觉得奇怪,就连阴鸠这个喜怒不形于色的刑求高手都忍不住了。“盟主……”

    抬起手,南宫苍敖并不打算多言,“这是我和他之间的事,你们无需过问。”

    “谁说这是你们两个人的事,难道还没看出来,这牵扯到大夏的社稷,甚至牵扯到整个天下?”纪南天在旁,冷声反驳,“四皇子煌湛非常人也,负有先皇遗命,本该为大夏的社稷不遗余力,可他为情所困,却局限于此,是你拖累的他,南宫苍敖,要不是有你,今日的大夏定是另一番局面。”

    纪南天此言一出,夜枭们的颜色都变得十分难看,就连雾楼的人也皱起眉头。

    “别这么看我,难道老夫说的不对?”纪南天仿佛没看到周围人的脸色,“想想看,加入煌湛成了夏国国君,你们这些人便都是护国的功臣,摆在你们面前的该是加功进爵,而不是被困在这山腹之地,躲躲藏藏,见不得天日……”

    “纪南天!”一声冷喝,打断纪南天的叫嚣,君湛然的眼神如冰,“谁准许你说这样的话?”

    他失血过多,内伤未愈,经脉受损,正是最虚弱的时候,纪南天却难以从她身上找到半点虚弱的模样,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竟然显得更为犀利,正冷冷淡淡的看着他。

    “谁准许你妄言?”分明是虚弱之人,那往来的眼神,竟如高高在上的王,君临天下。

    纪南天一愣,君湛然慢慢上前一步,“你口口声声称我为四皇子,既然我是主子,那你是什么?”

    他一步步走近,谁都知道他眼下不是纪南天的对手,却没有想去阻止,南宫苍敖甚至着迷的看着他此刻傲然的模样。

    “煌湛,你……”

    “住口!”纪南天想开扣,被君湛然再次打断,“既然你是奉先皇遗命要助我登基,那我是主,你是仆,你身为人臣却口出妄言,我还未治你的罪,你居然怪起别人?”

    没想到君湛然会这么说,纪南天感到意外,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番,竟不责怪,忽的跪了下来,“纪南天拜见湛王。”

    君湛然不语,受了他一礼,纪南天叩拜完了忽又站起,“老夫承认你是湛王,但南宫苍敖却是个叛国之人,他今日能为了私情叛国,谁知道他明日,湛王别忘了,他毕竟是南宫晋之子,是你的仇人之子!”

    纪南天狠狠的说着,显然对当年的事耿耿于怀,君湛然目光一冷,“他是仇人之子又如何,那是我与他之间的事,与别人何干?就算他是仇人之子,但是他助我对敌,是他情愿舍弃鹰啸盟也要助我报仇雪恨,是他为了我险些命丧沙场,也是他,知道真相之后情愿远离,也不愿令我为难。”

    说道这里他瞥了一眼南宫苍敖,南宫苍敖目光闪动,君湛然又继续说道:“要说为私情叛国更是荒谬,南宫世家之仇难道不是他离开夏国的理由?而你,身为人臣,你做过什么?除了几次三番陷我于为难,试探于我之外你还做过什么!纪南天,本王告诉你,没有了解你的性命是看在先皇的份上!”

    纪南天的脸色数变,南宫苍敖一挑眉,想到他方才的话,“湛然……”

    “别告诉我你没有那么想过。”暮然回头,君湛然知道他想说什么,“昨夜我就察觉,这件事对你的影响比我更甚,你自始至终以强者自居,想帮我助我,却没想到自己竟是罪魁祸首的儿子,你敢说你没有动过离开的念头?”

    他看着南宫苍敖的眼睛,“你敢说,你从未想过斩断你我之间的关系?”

    众人诧异,鹰帅素来敢爱敢恨,任何事都不轻易放弃,竟有过这样的念头?

    南宫苍敖语塞,两人对视,随即一笑,“我只是不想看你痛苦,情愿放你自由,虽然这么做我并不甘心。”都说他观察入微,君湛然却比他更懂得人心,还是说,他只懂他的心?

    “你果然这么想过。”所以昨夜他对他们的问题避而不谈,“要不是我今日告诉你我的想法,你还准备做什么?准备什么时候离开?”

    谁也没有想到遇到这件事,最先考虑放弃的竟然会是南宫苍敖,君湛然却似乎懂得他的心意,虽然质问,却并没有大怒。

    “我只是想想,还没有什么打算,要说的话,我不过是不想看你痛苦,不想让你难做,所以情愿走的远些。也说不定,过几日我会后悔,后悔了便又回来,再来缠着你,把夏国打下给你,让你欠我一辈子。等你登上帝位美人环绕,我便助你建功立业,平定天下,让你得到一切,待你坐拥天下独缺知己之时,你就会想起我,我会远远看你,但我不会再接近你……我要让你这辈子都想着我,忘不了我。”

    看他微笑着说出这番话,君湛然深吸一口气,“果然是个混账。”言罢一把拉住他的手,“没有我的准许,你敢!”

    南宫苍敖见他恼怒的模样,哈哈笑了起来,回握住他的手,轻轻拍了拍,“不过是说说而已,不要当真。”

    第一百九十九章 马蹄扬尘

    只是说说而已,不可当真?不必当真?君湛然回视南宫苍敖,微笑之中眼眸渐敛。

    他与南宫苍敖因意外而相识,他们之间可以是对手,也可以是知己,虽然不敢说对他心里所思所想了如指掌,但也能猜得大半。

    君湛然双眸微阖,若有所思,他这般摸样南宫苍敖并不陌生,众人旁观至此,如释重负,南宫苍敖却又紧了紧掌中的手,低声问道:“湛然是否不信我的话?”

    “哪有不信直说,为何我要不信?”回答南宫苍敖的是微挑的嘴角。

    掌心里的手很稳,微冷,南宫苍敖的手指摩挲着,从君湛然的指背上抚过,“我知道,因为当年的事,你心底始终有结,你什么都看在眼里,却什么都不会放在心底……其实,你一直怕人离开,所以情愿什么都不要,无所得,便也无所失,是不是?”

    君湛然一震。

    掌中的手变得更冷,就如君湛然看他的眼神,南宫苍敖的眼光却如火,坦荡而纯粹,“我确实想过离开,这么一来便不用你难为,但我若是离开,还有谁能住进你心里?少了我,你的心里还剩下什么?”

    仇恨。

    倘若没有南宫苍敖,他便只剩下仇恨。

    君湛然的手蓦然收紧,死死看着对面的男人,“……你未免太自以为是,除了你,这世上难道就没有别人了?!”

    “别人都不是我。”他戳到了他的痛楚,南宫苍敖知道,“除了我,这世上没有人能懂得你的心,没有人。”

    他说的那么肯定,那么理所当然,似乎完完全全看透了他,君湛然忽然笑了,“既然你懂,你就该知道,倘若你真的擅自决定,我会怎么做……”

    他的面容平淡不见波澜,眼底的威胁却是实实在在,南宫苍敖却是懂他,所以又怎会不知,“以你有仇必报的个性,定然将这视为背叛,定然不会让我好过,我说的可对?”

    “知道就好。”君湛然莫然的回答,与南宫苍敖交握的手却攥的很紧。

    南宫苍敖被抓的发疼,神色却是一片安然,他确实懂得君湛然,他在恨,恨为何事实如此,他也在怕,怕他们之间的关系就此完结,那么到头来,他还剩下什么?

    他不是冷漠,不是无情,而是太过多情,太过深情,因为儿时的经历,受不得离散,也禁不起失去,他选择复仇,因为那是他唯一可抓在手里的东西。

    除此之外,什么都不需要。

    可偏偏,他遇上了他,至此,爱与恨,从未如此矛盾。

    猛然间心疼起来,在旁人看来君湛然是寡情乖僻,在他眼中却截然不同,世上可还有人能倔强的如此令人欣赏,又叫人怜惜的吗?

    南宫苍敖的手突然松开,在君湛然静雅的目光中将他环抱,这突然的拥抱谁也读不懂,众人还未回过神来,便又陷入茫然之中。

    “你干什么?”就连君湛然也感到不解,搂抱在他肩头的手臂却并不为他的疑问而有所动摇,只听耳边轻语说道:“果然,还是放不下你一个人,如果没有我你该怎么办?”

    君湛然哼笑,还未等开口,却听南宫苍敖又说,“如果没有湛然,我又该怎么办……”

    吐了口气,君湛然静默片刻,也张开手臂抱住了他,“在胡说什么,难道没听见我方才所言嘛?南宫晋是南宫晋,你是你。”

    “就算如此,事实如何还是要差个清楚的。”放开他,南宫苍敖回过头,犀利如鹰的眸子正对始终观望的纪南天。

    一个人站在角落,纪南天在此地并不受欢迎,尽管是他将他们带到这个隐秘之地,暂时躲开追兵,但纪南天的一席话和他造成的影响,已经令他成为一个不受欢迎的“客人”。

    似乎知道他们要问什么,纪南天嗤笑一声,“恩爱够了,准备一起对付老夫?湛王倒是与传言所说的不同,并没有那么绝情。”

    拉住君湛然上前的脚步,南宫苍敖抱起双臂,“不必废话,纪南天,既然你还留在这里,不如把当年的事说个清楚,我父南宫晋究竟是奉谁之命?他的死又是怎么回事?”

    黑衣半敞,长刀在鞘,南宫苍敖冷声之吻,与君湛然说话之时的语调判若两人,其他人都已经习惯,纪南天却免不了有所不悦。

    “这便是你求人的态度?”他打量了南宫苍敖一眼,“既然人称鹰帅,我想,不用老夫再多言,你听了前面那一半,便该知道后头那一半才是,但你却要我亲口再说一次……”

    他的眼神一转,转向君湛然,“莫非是为了说给湛王听。”

    他的话中有话,君湛然没有理会,“你若知道,就说。”因为他知道南宫苍敖的本意。

    南宫苍敖断不会亲自对他说,其父南宫晋会下杀手是奉命而为,并非本意,更不会告诉他,南宫晋死于沙场便已是报应,他与他一样同是此事的受害之人。

    这些话南宫苍敖是无论如何不会说出口的,他不像撇清与此事的关系,却想让他释怀,所以便只能由纪南天来说。

    不知是因为君湛然的命令,还是纪南天本就不想隐瞒,也不再卖关子,“当年,南宫晋奉命铲除四皇子,一刀毙命,将尸首呈给了如今的平康王,也就是当年的大皇子煌德。此事煌德自然满意,但兔死狗烹,向来如此……”

    说道这里,他看着南宫苍敖,“煌德怕他有一日会将此事说了出去,到那时不仅他的颜面不保,更将威胁到他好不容易多来的地位。”

    “毕竟,若是按遗照,继承太子之位,登上皇座的理当是四皇子煌湛,而非他煌德。”陷入回忆,及盐田看着岩洞深处,仿佛看到了过去。

    “南宫晋不愧是南宫晋,这件事在当年做的干净利落,没有被任何人知道,只可惜,他死的太早,煌德不会留他太久的,南宫大将军忠君爱国之名名扬天下,在煌德想来,就算他听命于他一时,也不会听命一世,这么一个祸患,怎能就留?”

    所以南宫晋死了,死于战场,威名永存,却没有人知道,死亡背后的真相。

    其实大家都想到了原委,却还是在纪南天说完之后深深叹了一口气,不胜唏嘘。

    “南宫苍敖,你就准备在此地等死?我的话已经说完了,该做的也都做了,你和湛王准备怎么办?”纪南天忽然发问,在他蓬乱的灰发之下有一双格外精明的眼睛,正盯着面前的两个年轻人。

    他不问君湛然,是因为君湛然已无法动手,南宫苍敖回首,视线中是君湛然垂在身侧的手腕。

    见他担忧的目光,君湛然也不觉皱起眉来,“煌沐还未离开,若不找上十天半个月,将此地翻遍,他不会罢休。”

    说话间他看着自己的手,像是在打算什么,南宫苍敖摇头,“你想都别想,除非你要废了自己的双掌。”

    “那你说还有什么办法?”君湛然却似已做了决定,“更何况还不能肯定我的双手会废,不过是暂时不能用内力而已,我还可以制毒……”

    他的视线朝着洞口之外,莫凉山中草木茂盛,岂会没有药草,只要有了药草,还怕制不出毒物?

    “那要多少时日,何况要先出去再说,但眼下……”话还未说完,忽听隆隆马蹄声,震的潭中之水涟漪跌宕。

    “有人找到了附近!”肖虎警觉的说,另一头殊衍跪在地上听了片刻,起身说道:“听蹄音已在山中,距离这里不远!”

    夜枭们是最有追踪的经验,自然不会有错,看来煌沐的人已在近处,这几日搜山已搜到他们的藏身之处来。

    岩洞之外马蹄声声,煌沐来过这里,没有找到他们,却并不代表他再次搜山也找不到,他是铁了心要翻遍此处每一寸土地。

    洞外的嘈杂声已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

    “要是被擒,老夫也没有办法了,请湛王自己小心。”纪南天的这句小心不知是真是假,还是准备看他们的好戏,君湛然已不在乎。

    南宫苍敖就更不会在乎了,拂了拂衣摆,他抽出遮日刀,“被擒?这种事怎么会发生,输在煌沐手中?更不可能。”

    与其他人焦急中显露的镇定不同,他是真的很平静,甚至可以说是很笃定,君湛然不知道他是哪里来的自信,“你遇事一向从容,但到了这时候还能冷静,难道……”

    南宫苍敖哈哈一笑,不紧不慢的擦着不知染过多少人血的刀锋,双目微阖,“算算时日,也该来了。”

    一抬眼,注目洞前,“肖虎、阴鸠听令,战!”

    君湛然对肖虎点了点头。

    “遵命……”跟随南宫苍敖,肖虎没有迟疑,也已经不需要君湛然再次下令,雾楼的守卫半数由南宫苍敖带了出去。

    纪南天没想到南宫苍敖竟然这么快就做出判断,居然没有半点犹豫考虑,就做出这样冒险的决定,“他难道不怕输?!”

    “若是输了,大不了同归于尽。”君湛然早在当年死过一回的时候就已不在乎生死,但只要活着,他就不会放弃希望。

    从南宫苍敖的决定来看,他定然早就有了什么打算,举步往前,君湛然站在岩洞之内,机关已经打开,洞外天地被树荫遮挡,仿若全都成了绿色。

    天地一色,绿意浓浓,间隙中露出几丝半空微蓝,只见刀光闪过,红芒乍现,一声大笑伴随着另一批马蹄声震动天地。

    “阳嶙,你再不来,便枉为凛南大将!”

    山下,阳嶙带着兵马正在上山,铁骑在日色下寒芒闪耀,马蹄扬尘。

    第二百章 求助

    “你怎么知道我回来?阳嶙也是经验丰富,一眼便知道眼前局势,却不知道南宫苍敖怎么会猜到他要来。

    回答他的只是一声长啸,刀光如鸿,“杀完了再说!”

    这便是死而复生的南宫苍敖,被困此间,竟没有一点颓然之色。

    阳嶙心里也算佩服,只是嘴上不会说,说实话听到起初那声高喊,他心里还颇感惊异,他本是奉安嘉王之命监视南宫苍敖的行动,毕竟南宫苍敖麾下所带的大多是他们凛南国的兵马,自然不会任他胡来。

    可没想到,这人称鹰帅的男人带兵不按常理,他虽说是暗中关注兵马的动向,却偏是看不出南宫苍敖行兵的用意。

    直到近些日子,一连串的噩耗传来,快的任何人都来不及反应,先是失去南宫苍敖的行踪,继而又传说他丧命于临天谷,再后来,君湛然行踪乍现,南宫苍敖死而复生……

    阳嶙本来不该出手,但这么多事之后,他实在没法子继续旁观下去,非要弄个明白不可,这才带了人马前来,并且还选在煌沐发难的时候。

    虽不是刻意,但也有几分是存心为之。

    凛南是他们凛南人的凛南,岂有叫外人掌握国运存亡,而他们自己却袖手旁观的道理?

    从山下疾驰而来的人马扬起飞尘,远远看去,声势浩大,煌沐瞪着血红的眼,咬牙切齿,“好你个南宫苍敖!!”

    方才南宫苍敖那一声大笑,一声高喊,远远传开,仿佛一切早有安排,别说煌沐,就连当事人阳嶙都忍不住怀疑,自己的行动是否早在他的计算之中?

    但这又怎么可能?摇摇头,阳嶙直指山上,“弟兄们,那就是夏国皇子,只要杀了他,必能重创大夏!加官进爵,更是不在华夏!”

    “杀了他!”

    “杀——”

    尽管人数不多,胜算渺茫,但这番话还是齐了作用,更何况将士们都知道山上还有什么人,一时间喊杀声震天,从山下袭卷而来的这股杀意,气势惊人。

    南宫苍敖已带人冲出山腹,上下夹击,煌沐倒成了进退两难的那个,他还有种感觉,一开始这就是个阴谋,什么被困,什么假死,都是南宫苍敖的阴谋!

    “君湛然——你使的一手好棋!为什么你不出来!你就准备龟缩在里面让你的情夫替你出手吗!堂堂夏国皇族竟靠出卖色相才能换得他人助力,你不配生于大夏!”煌沐气急败坏,一边指挥人撤退,一边叫骂。

    敖薇也在一侧,仍是一身戎装,她不明白煌沐说这些话还有什么用,这只能显出他的无能而已,但这种想法并没有维持多久,在她瞥见煌沐眼底冷光的时候倏然想到,要是这时候君湛然出现,无疑会成为南宫苍敖的最大弱点。

    在场的人只要多半都已知道,君湛然受了不轻的伤,他为南宫苍敖之“死”已付出了代价,如今,他还有集成能力能够自爆,只有他出现才能判断。

    煌沐打的就是这个主意。

    敖薇眼神一转,暗暗心惊,就算这煌沐无德无能,但他毕竟身在帝王之家,绝对不是个草包。

    煌沐的叫骂声越来越难听,越来越不堪入耳,换了平日,南宫苍敖定然早已出手,说不定一刀就了解了他的姓名,但现在却毫无反应,别说他没有反应,就连君湛然也没有反应,好像他的话是对着空气说的,谁都没有听见。

    山腹之中,岩洞之内,纪南天捋了捋胡子,对君湛然的反应搞到奇怪,“湛王没有听见?”

    “听见什么?”君湛然看了他一眼,眼神又落回到自己的手腕上。

    “夏国皇子辱骂于你,你不生气?论起辈分,湛王还在他之上。“何况那些话那么难听,一个那么有傲气的人,岂会听而不闻?

    纪南天开来对他的态度很感兴趣,君湛然抬了抬眼,“生气如何,不生气又如何?我现在能出去嘛?他举了举手腕。

    “我出去便会成为苍敖的弱点,便会如了煌沐所愿,一点好处都没有的事,我为什么要做?“感到可笑似地,他挑了挑眉,与发狂时候截然相反,这时候的君湛然冷静而冷漠,好像所有污言秽语和他没有半点关系。

    纪南天不着痕迹的点了点头,自语道:“能忍又能狠,确是帝王枭雄之相,先皇没有看错人。”

    君湛然这会儿好像又没有听见,举目看向洞外,砍杀声和烟尘已将绿意遮蔽,就连天上仿佛也被此地杀伐之气遮蔽,盖上了一层厚厚的云层,灰蒙蒙的,不见天日。

    “奇怪,南宫苍敖竟也不恼。”从身后传来纪南天的话,有意无意的表达着疑惑,君湛然虽然听见了,却并不答话,专注的看着战局,这么一来纪南天倒是有些摸不到他的想法。

    洞外有人也同样疑惑。

    “鹰帅!他竟敢这么说楼主!”肖虎在外,对南宫苍敖毫无反应的反应感到不解,“这话楼主定然听见了!”

    “他听见了,我也听见了,你急什么。”默默的观察局势,南宫苍敖知道眼下最不能失去的就是冷静。

    “难道就由得他胡言乱语!”肖虎一向忠心耿耿,处事稳重,但只要遇到攸关雾楼或者雾楼楼主君湛然声誉的事,他便容易着急起来。

    “我问你,眼下什么最重要?”没想到南宫苍敖不回答,却这么问他,肖虎一愣,“脱困突围,离开此地,解决煌沐的人马。”

    “不错。”只有两个字,南宫苍敖继续专心杀人,专心的指挥人手与阳嶙的人马配合。

    肖虎心急,便没有细想,刚想请战,让他去杀了煌沐,目光一动,却看到南宫苍敖从容不迫的申请之下,有一丝微不可觉的狠厉和杀意。

    厉色如冰,杀意如针,尖锐的冷芒一闪而过。

    他不是不在意,而是不让自己去在意,否则便无法冷静,无法摆脱今日的困局。

    一刀砍去敌人的头颅,南宫苍敖忽然转过头来,“肖虎你多虑了,你们楼主虽然性情有些偏激,当冷静的时候却是冷静的很,和性命比起来,区区辱骂算得了什么,忍得一时之气,待到来日……”

    来日如何,他没有往下说,只哼哼冷笑几声,听的肖虎后脊发凉,一阵悚然。

    能不惜自残来保全自身的人,怎么会在乎区区辱骂,忍一时之气,笑到最后的人才笑得最好。这个道理君湛然懂得,南宫苍敖也懂得。

    他们的性情不同,在很多事上却看法一致。所以谁都没理会煌沐。

    煌沐骂了半天,不见君湛然的反应,倒是激起了雾楼上下的愤慨。

    而同时,阳嶙所带的人虽然不多,却个个都是凛南的好汉,骁勇善战,豪爽耿直,哪里容得下煌沐这般骂战的做法,在他们眼里,战场之上胜负凭的就是实力,靠嘴说的人无论实力如何,都会被人看不起。

    煌沐没有料到,他想激出君湛然的做法竟不成功,反之,不知为何两头夹击他的人马还像疯了似地更为凶猛起来,衡量轻重之后,当下准备撤离。

    山上山下早已是一片混乱,刀光剑影之中,马蹄嘶鸣阵阵,鲜血满地,这一战其实若能坚持到最后,赢面最大的仍是煌沐,但他定然会付出惨痛的代价,何况他重伤未愈,伤口一阵阵发疼,让他再也无心恋战。

    “走——”他和他的人马要突围还算不难,骚乱之中敖薇趁乱潜到人群里,要接近南宫苍敖距离太远,她瞥见阴鸠,将手里的东西弹了出去。

    以为是暗器,阴鸠不敢大意,卷起袖子一接,到了手里才发现是个轻飘飘的东西,随便捏了捏,与其说它是什么古怪的暗器,倒不如说像个纸团。

    “给鹰帅!”耳边听见敖薇传音过来,阴鸠不解。

    此人既然是北降将领,已听命于大夏,为何有这么奇怪的举动?

    敖薇穿的还是男装,但到底是个女子,眉眼传意,就算是不解风情的阴鸠,也读出了其中的心焦,虽然不解,还是点了点头。

    煌沐的人撤的很快,阳嶙和南宫苍敖在山上会和,准备稍作休息,即刻下山,所有人马都开始休整,也有人开始默默的为同伴收尸,挖起坟来,掩埋尸首。

    战死沙场的人,总是葬于异乡的,他们都已经习惯,气氛并不沉重,因为他们还活着,还有明天要过,还有下一场仗要打。

    在离开这里之前,阴鸠抖开衣袖,里面果然是个纸团,不知其中有什么玄机,上前低声与南宫苍敖说了。

    “那位敖将军?”南宫苍敖接过纸团,没等打开,有人已经从山洞里走出,将纸团接了过去。

    “不知其中有毒无毒,还是我来。”君湛然对这一战的结果并不意外,和南宫苍敖对视一眼,确定他无恙,随即打开纸团。

    里面并无异样,只见几行刚劲中隐透娟秀的字迹,君湛然一扫而过,除了所书的内容,也看出写这封信的人对南宫苍敖的信赖。

    “煌沐手里有北绛的软肋,怪不得他们倒戈的这么快。”把纸笺给了身边的人,君湛然沉吟起来。

    阳嶙闻言大感意外,“你是说北降倒戈不是自愿,而是被迫?”

    南宫苍敖合起纸笺,“如果这上面所言不虚,那煌沐手中定然有个十分重要的人,令北绛不得不听令于他。”

    第二百零一章 暮色之光

    “里头到底写了什么?”阳嶙听书其中另有内情,迫不及待的问南宫苍敖要来那方纸笺。

    要知道战场上局势变化千万,任何一个消息都可能扭转局面,更别说是敌方将领亲自递来的书笺。

    只见再寻常不过的纸张上写着几个字,寥寥数语,看的出写的十分仓促,而其中的内容却叫人大为震惊,竟然是那位敖将军相求他们去救人。

    “到底是谁落在煌沐手上,能让一国之将这么紧张的,定然不是普通人,莫非……是那敖卫的相好?”阳嶙皱紧了眉头猜测。

    君湛然不知在想什么,沉思了一会儿偏头过问南宫苍敖,“你知不知道那敖将军可有相好?”

    他的目光很直接,南宫苍敖被这双似乎在发亮的眸子盯着,隐约察觉到一股别样的意味,君湛然只是看着他,深深的眸子里看不到任何情绪。

    但没有情绪岂非也是种情绪?有人从来都很擅长隐藏自己的心思,而且一旦有所怀疑,便又会往坏处去想,心思一转,南宫苍敖便回视那双眼睛,微微一笑,“敖卫是个女人,她有没有相好的怎会告诉我,更何况女人的心思也不是那么容易猜得的,我与她非亲非故,又何必去猜。”

    “敖将军是个女人?!”阳嶙等人听了这一句,惊讶低呼。

    君湛然却对着那一笑别开眼去,心下莫名的有些窘迫,不禁皱起眉头来,他自己也知道眼下不是在意这些的时候,无论是他和南宫苍敖之间将要面对的问题,还是这场战局,又或是大夏,北降,凛南……

    “何必去想太多,世间之事,无论为何,总有水落石出尘埃落定的一天,凡事尽我所能便是,到了当断之时,自然会知道该怎么做。”仿佛知道他心中所想,他的肩头被揽一手揽住,手臂的主人正望着山下,神情是一贯的潇洒从容。

    在他们之间有过那么激烈的争执,甚至还横着一道名为“南宫晋”的坎,但这个男人竟然一点都不在乎,君湛然注视着南宫苍敖的侧脸,不知道世上还有谁能和他一般洒脱。

    这种洒脱正是他学不来的,也学不会,是否正因为南宫苍敖身上有他缺少的特质,所以他始终放不下他?君湛然微微阖下了眼,哼笑。

    “如果有你的说的那么简单就好了。”

    “何谓简单,何谓复杂?是你的心想要复杂,便无论如何也做不到简单和清明了。”有时候南宫苍敖喜欢说教,这种说教和他的外形一点都不符合。

    看他严肃的模样,君湛然摇头笑了,南宫苍敖见他神情放松下来,便不再多说,下令准备下山,先寻一处地方好好休整,再决定下一步。

    煌沐不会就此罢休,所有人都知道,这场仗还得打下去但若是能救出煌沐手中的人质,兴许形式会有大的转变,要是能让北降再度站于他们这一边的话……

    莫凉山,战事已毕,天色渐黯,一行人有序的自上而下,整齐而安静。

    站在山头,南宫苍敖一一安排人手,如今多了阳嶙带来的人,虽然人数不多,多少却也有些激励士气的作用,尤其阳嶙原本就是凛南的大将,是安嘉王的亲信,对凛南的将士而言,他的存在便如安嘉王,代表了王的期许,也代表着故土。

    尽管阳嶙本是为了监视他而来,但是这一点上南宫苍敖并没有找他的麻烦,甚至还巧妙的利用他的存在,令凛南的将士们安了心,他们知道,他们的王并没有忘记他们,故土的百姓也在等待他们带回胜利的消息。

    尽管外形健硕,男子气十足,但南宫苍敖绝非一个粗心的男人,相反,心思还细腻的很。

    阳嶙将这一切看在眼里,不得不再次承认鹰帅之名所传不虚,一个观察入微又擅察人心的人,在战场上会是最可怕的敌人。

    而君湛然,他总是独来独往,不知是不擅于和人相处,还是不愿和其他人相处,他的身边除了他雾楼的手下,便只有南宫苍敖。他绝不和其他人多话,也不会站在人群中和他们共处,他确实有股子皇族的贵气,还有种由内而外散发出的疏离。

    他不会显露太多情绪,令人难以猜测他的想法,但每每出手,便又会叫人惊叹,见识到他的狠辣之后,谁都不会认为他是好相处的人。

    这个人,便是夏国下一任的君主……假若煌德垮台,下一任帝王,便会是他,也理当是他。

    阳嶙暗自观察,默默的在心中将这两个人的言行记下,虽说这二人眼下站在他们凛南这边,但谁也不敢保证以后。

    夏国永盛帝的遗照一出,一石激起千层浪,天下局势在变,他不得不考虑凛南的将来,尤其,以安嘉王眼下的身体状态,还不知道能支持到什么时候。

    想着想着阳嶙就头痛起来,他实在不想和这两个男人为敌,也实在不希望在这次合作之后和这两人反目。

    “其他人都走了,也不管我这个老人家,喂,我说你………就是你,来扶我一扶。”蓬头垢面的老人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阳嶙前后左右张望了一下,老人叫的好像是他。

    不知道这个老人的身份,但既然是与那两个男人一道,总是他们认识的人,阳嶙正在心烦,不想多话,姑且上前,却被老者一把抓住了手臂,那力道之大,绝非普通老人。

    他顿时一惊,纪南天见前面的两个人已经走远,古怪的笑了笑,“阳将军,君湛然固然是心思难测,但莫要以为南宫苍敖就是个好商量的角色!”

    “你到底是谁?!”阳嶙蓦然瞪视,目光转到臂上,之间那只铁钳似的的手上赫然有着六个手指。

    心里音乐想到个名字,老者却不容他多想,须发之下一双闪着暗光的眼睛正看着他,“南宫苍敖与煌德也有仇,却无人察觉,他能继续夏国大将之位,却自创鹰啸盟,他能利用君湛然的雾搂复仇得利,他却偏与他谈起情爱,他能籍机掌控凛南,却只要了兵马……”

    “你到底想说什么?”阳嶙不解其意。

    纪南天冷声发笑,“老夫只想说,世上哪有这样的人,无欲无求,这样的人若非圣人便是隐藏心底真意的枭雄,你看南宫苍敖是哪一种?”

    阳嶙沉默片刻,南宫苍敖绝非圣人,但要说他是所有图谋的枭雄……

    阳嶙摇了摇头,“不管你是谁,你说的不对,谁说南宫苍敖无欲无求,有眼睛的人都看的出,他要的不就是君湛然?”

    “一国之君,岂能屈于人下!”纪南天怒声冷斥,放开他说道,“湛王是要为帝的人,他与南宫苍敖不可能!洒脱?哼,那不过是南宫苍敖的伪装罢了,无欲无求的人才是真的可怕,因为他没有弱点,他什么都不在乎,你便永远找不到他的软肋!”

    他的软肋岂非就是君湛然?阳嶙不知为何想要为他们辩解,话到了嘴边,还没来得及说,老者身形一闪,已不见了踪影。

    留下阳嶙一个人暗自思忖,这老人看似疯疯癫癫,但话里确有几分道理,君湛然固然让人看不透,但南宫苍敖难度不是一样难测?

    他看起来对什么都不在乎,也无人能管得住他,他行事随心肆意,似乎有一套自己的准则,但这准则为何却也无人知道,似乎只是看他的心情喜好而已。

    相识至今,阳嶙不敢说对南宫苍敖有十分的了解,却也不禁怀疑,这样的一个男人,为何一度会成为惩奸除恶的夏国神捕,他抓捕那些恶人,究竟是为了良心和公义,还是只因为有趣?因为挑战?又或是,还有更深一层的打算?

    陡然间,阳嶙想起近日听到的传闻,有一群“恶鬼”在夏国为祸,有好些人,当初似乎是被鹰啸盟擒下的,如果说,这些人一开始便是为了……

    摇了摇头,阳嶙不敢再细想下去,世上理当没有城府如此深的人才对,更别说还要有这样的耐性。

    恶鬼为祸,那是平康皇咎由自取,而今夏国境内的鹰啸盟已不复存在,有人说是平康皇毁了鹰啸盟,无意中破坏了关押恶人的一座塔楼,才会导致今日这般后果。

    第3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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