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励志人生 作者:暗夜流光

    第7节

    乐彦琳一听又担心上了,“这么小就洗衣服?民益怎么照顾你的!”

    唐青宏赶紧为爸爸辩解起来,“其实都是爸爸洗,我无聊,就跟爸爸说,我自己的衣服自己来!”

    乐彦琳这才舒展眉头表扬他,“宏宏是个好孩子!都知道自己做自己的事情了!”

    钱小天还在缠他,想要他跟自己回北京呢,被他无情的拒绝后才退而求其次,“那春节你一定要回北京过!我等着你哦!”

    几人在校门口粘了一会儿,终究在铃响之后依依不舍地挥手告别。

    唐青宏目送妈妈拉着钱小天,一步一回望的慢慢走远。

    这一别可能又要几年不见,但他并没有萌生过离开爸爸去美国的念头,哪怕连一秒钟的犹豫都没有。

    妈妈是他的亲人,与他血脉相连,不管隔了多远、过了多久,都不会背离他;可爸爸跟他的关系,并不靠血缘牵系,他就像一只已经被彻底驯养的小狐狸,不敢离开自己仰慕了两辈子的主人,唯恐或长或短的别离会让对方默默地忘记他。

    他小小的身体里想着复杂的心事,随其他同学一起领课本、分教室,度过他认为无聊烦闷的小学生活。

    而此时的唐民益正在办公室开小会,与会者只有他和马家父子,加上哪儿都能看见的许主任。

    三人自从吃过那顿饭,面对唐民益的态度都十分拘谨,许主任的口才变差了,只会唯唯诺诺;马镇长是特别谨慎,不敢轻易开口说话了,稍好一点的是马书记,但也不再跟以前似的什么都敢讲,他们看向唐民益的眼神,都变成随时等待领导指示工作般的仰视。

    唐民益却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对他们的态度一如既往,开口就向马书记汇报工作,请示对方关于那两百万捐款的处理意见。

    三个人都吃了一大惊,马书记跟做梦似的重复道:“两、两百万?白给的?”

    马镇长先是张大了嘴,随后看了一眼许主任,这位主任只得堆着笑猛拍唐镇长的马屁,“您真有能耐,两百万可不是小数目啊!”

    这种赞歌唐民益懒得多听,看马书记半天不出声,才用清朗的嗓音继续开口,“那我先说一下个人意见。镇上的小学、初中,我都有去看过,包括各乡村小学,所有的校舍教室都很破旧,还存在一定的安全隐患。镇上通往县里的那条公路,也没有修完,丢着一大截碎石路,很影响交通。把那截路修缮完成虽是当务之急,但花不了太多钱,剩下的我建议分摊到各个学校,不用修得多么美观,安全适用为主,顺便把从镇到乡村的每条主路修通。要致富,先修路嘛。”

    马书记的表情随着他的话变了,希望和向往在这张老脸上频频浮现。

    “至于具体工作,我提议成立一个领导小组专门负责,由马书记出任组长,主管统筹监督,马镇长和许主任在修路和建校两件事上,各选一条线来具体负责。至于他们原来负责的小组工作,可以另行安排其他同志代为主持。”

    许主任完全没有想到,唐镇长这么看得起自己,当下激动得脸都扭曲了,还在其他几人面前拼命强忍。

    马镇长都还没选,哪里有他先说话的份?

    唐民益微笑着看向马书记,“让马镇长先选吧?”

    马镇长的心情可算喜忧参半。他也没想到,唐民益会这么给面子,把这么大的事交到他爸和他的手里,而且还让他先选。那可是整整两百万啊!本来他想着这里头油水很足,那截破路补起来才要几个钱?修建镇上的小学和中学也花不了大头,但被唐民益这么一安排,钱就都得花在实处,他已经开始觉得肉疼了。

    马书记看唐民益还是这么尊重自己,连先前的拘谨都一扫而光,只剩兴奋和感动,“小唐啊!你真是个好同志!我支持你的提议,这两百万可要起大作用了!他们原先负责的工作也很好安排嘛,我看统收山货那个事情适合小袁,他上次协助整顿小组的工作,就干得很出色呀!而且这个事情嘛,跟他专业对口!至于许主任,办公室还有副主任在嘛,他抽调出来没有问题!”

    马镇长一看自家老爹的表现,也不好说什么,面无表情地选了修路,不管咋说,这条线总比修学校多一点油。

    第34章 前狼后虎

    许主任自然没有异议,对唐民益就差千恩万谢了:领导小组的副组长,管的又是修学校这种特别得老百姓爱戴的事,政绩呀!他一个小小的镇政府办公室主任,能揽到这么个事,简直是撞了大运。当然,他心里高兴,面上还是少不了一番推辞,说唐镇长才是劳苦功高,更适合做这个副组长。

    唐民益笑着摆摆手,“老许,你就不要客气了,我还得忙着筹备去广交会的事呢。而且你们几位都是镇上的老人,对本地情况肯定比我这个刚来的熟悉,把这件事交给你们俩,马书记跟我都能放心。”

    马书记一听自己被点名了,再次表示坚决支持,许主任这才把套话收了,对着三位领导展现自己的决心和忠心,“谢谢领导的信任,我一定好好干!绝不辜负领导的期望……”

    这一表就是好几分钟,连马书记都受不住了,挥手让他歇歇气,“小许啊,让我也说几句。”

    他此刻对唐民益才是真正的心悦诚服,有浓厚背景却不以势压人,处处只做实事而不揽权居功,这样的年轻干部他真是第一次见。他理着思路,组织了一下语言,未语先叹,“唉,我不适合做这个组长。作为镇上的党委书记,我多年来毫无建树,愧对老主席的教导,耽误了云沟镇的发展,对不住咱镇上的父老乡亲啊。”

    唐民益看他说得真心实意,出言安慰道:“您不必太过自谦,有您这样党性坚定、勇于自省的老班长主持工作,是我的幸运,也是云沟镇人民之福啊。”

    马书记苦笑着又说:“小唐啊,你就不必安慰我了,我有几斤几两,老头子自己心里清楚!咱们云沟镇的人民之福是你,自从你一来,咱们镇上可算有希望了。穷了这么些年,我们老说搞经济、搞改革,可是谁都不敢往前走,唯恐摸不准上面的政策,丢了自己的乌纱帽。前几个空降的愣头青,只想着夺权争利,要不是老头子手上那杆枪,云沟镇不知道会被祸害成什么样了。直到你来了,云沟镇的盼头才跟着来,现在大家都盼着你能带领群众脱贫致富呢,我这个无能书记也该退休喽。”

    这确实是掏心窝子的话,唐民益听得出来,也就认真劝道:“马书记,咱们镇虽然落后,但现在奋起直追还来得及,您能有这么高的党性觉悟,这个组长交给您是最合适的,您就别推辞了。咱们说正事吧,为了不影响孩子上课,您看新学校是不是另外选址?再有就是,无论新学校的选址还是公路的施工,都要做好安全和质量监督,这可是关乎民生的大事,您这个老党员必须站出来,乡亲们才能放心呀。”

    马书记听着听着,注意力就都跑到“监督”上面去了,在唐民益充满信任和期待的眼光下,老书记豪气干云的拍起胸脯,也不再推脱,“行!我老马今天就对你小唐、对云沟镇三万五千百姓发誓:谁敢在建学校和修路这两件事上弄虚作假,妨碍咱们镇发展致富,我就把自己这罐子老血倒给他!”

    马镇长冷眼旁观自家老爹激昂的神情,虽然也跟着点头,两只眼睛却眯了起来,心里只顾着猛打自己的小算盘。

    当天下午,乐彦琳给唐民益的办公室打来电话,说那两百万捐款已经打到云沟镇财税所的农行账户。唐民益对她说了领导小组对这两百万的具体安排,表示近日将会整理书面材料给她寄去。

    乐彦琳当然不会有什么异议,只拜托他多照顾下儿子,就算工作再忙,也要随时记挂着家里有个孩子等他,不要在忙碌之余忽略了对儿子的关怀和教育。

    唐民益郑重地回答她,“我会的,宏宏是我的儿子,你要相信我能照顾好他。”

    到下午唐青宏放学、唐民益回家,两父子吃着简单的晚餐,聊起今天都有些什么重要的事。

    唐民益告诉儿子,乐彦琳已经安全到达省城,那两百万也打过来了,让他待会记得给妈妈回个电话。他一边咽菜一边点头,吞下嘴里的东西才开始说。

    他首先就抱怨了明天要代表一年级新生发言,老师从众多小萝卜头里硬是一眼相中了他,但他一点都不想干这事。

    唐民益笑着问他,是不是因为要写发言稿呢?他撇撇嘴摇头道:“老师写好啦,让我照着背!哼,全是假大空的套话,太形式主义了!”

    这番话把他爸爸听得直乐,“那你想要真情实感?自己写啊。”

    他毫无兴趣地继续摇头,“那还不如照着背呢!我都背完啦,真浪费我时间!”

    今天他还认识了马镇长的小儿子,那位正在毕业班的小学生恶名远扬,堪称校内一霸。马镇长的老婆接儿子放学,顺便把他送回家,还笑眯眯地让儿子跟他做朋友,以后要在学校里多照顾他,每天放学都要送他回家什么的。

    小霸王满脸不情愿,还跟他妈妈闹了一场,说唐青宏是个瓷娃娃,又这么小。唐青宏自然也很客气礼貌的拒绝了,心里头完全看不上这个熊孩子,镇长夫人吼了自家儿子,对他则是连夸带哄,甚至还想为他们父子俩准备晚饭,这也太露骨太不知分寸,被他更加客气礼貌的婉拒了,理由是:“阿姨,对不起,我只吃爸爸做的饭”。

    唐民益听得欣慰又受用,这孩子确实是个鬼灵精,知道不该跟这些人走近,还拒绝得很漂亮,不让爸爸被人从儿子身上钻空子。

    这份懂事比唐民益当年甚至还要玲珑两分,他心里高兴,俊脸却板起来,嘴上管教唐青宏,“以后不准在人背后说长短,知道吗?”

    唐青宏看爸爸脸是板着,眼里却隐有笑意,顿时明白爸爸口是心非,放下碗筷撅起嘴“哼”了一声,“我这还不是为你好!”

    这老气横秋的口吻,让唐民益的冷脸撑不住了,笑着拿过他的碗给他盛饭,“别闹了,今天多吃点,你都上小学了,不能像以前那样只吃半碗饭。”

    他食量确实小,身板也一直不壮实,本来真的只吃半碗就饱了,可是听到爸爸安抚他的话,知道爸爸在变相的哄他别生气,拼着吃撑也得点头,“嗯!那我多吃半碗!吃完了你要奖励我,唱一首没听过的新歌给我听!”

    唐民益给他又盛了半碗,还给他夹了不少菜在碗里,“吃吧,细嚼慢咽哦,不准吃太快瞎吞!奖励嘛……等你吃完了我检查,摸摸小肚子是不是真的饱了再说!”

    第二天一早,唐民益记挂着儿子要复习“新生讲话”,一睁眼就叫唐青宏起床。唐青宏抱着小枕头翻过身,各种赖皮撒娇不肯起,被爸爸不轻不重地拍了下屁股,“快起来!把那个讲话再背两边,可别当众忘词了。”

    唐青宏烦得在床上直打滚,就那么几百字的小稿子算什么,爸爸这个专做大事的人,竟然比他还紧张。

    他成功的赖床十分钟,最终还是撅着小嘴屈服了,爬起床闭着眼睛就去穿拖鞋,差点没在床前跌一跤。唐民益手快地扶住他,皱起浓眉就开训,“你看你,太不注意安全了,要是爸爸没在这儿,你肯定得摔!”

    他这下彻底清醒了,眨动着大眼睛拍马屁,“不就是因为爸爸在这,我才敢大意的嘛。爸爸牌保护伞,值得信赖!”

    唐民益顿觉无奈,“你少来,这是个很严肃的问题!快点去洗脸刷牙,爸爸送你上学,路上把那个新生讲话再给我背两遍!”

    他只得苦着脸照做,天刚大亮就被爸爸带出门,还把那个枯燥无味的新生讲话从头到尾重复背了好几遍。爸爸听得特开心,微笑着帮他整理好衣服,目送他走进校园里。

    如果不是因为要去县里,唐民益就可以亲自去欣赏儿子上台讲话,这是个小小的遗憾,但这样的遗憾会很多很多,唐民益骑在自行车上轻轻地叹了口气,就回家带着材料坐上镇里唯一的那辆车,紧急奔赴县委驻地,向李书记汇报云沟镇建校铺路的计划。

    李书记这次没有让他久等,第一时间就让他进了办公室,粗略地翻完材料后,立刻严厉地批评起他来。

    “你们这些下面的同志啊,大事不报、小事天天报!这么大一笔款子,你们镇上也敢先斩后奏!搞改革谋发展要有大局观,别整天就盯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像乐女士这样有投资能力的爱国华侨,到了县里为什么不通知县委领导?”

    这笔款项的来源,唐民益还没来得及交代,材料里也根本没有提,李书记却早得到风声,气得一肚子都是火。

    唐民益还是那副老实样,扶了扶眼镜耐心解释,“我认为乐女士到云沟镇只是私人原因,并没有明确的投资意向。这笔款子也是她为了感谢谷医生为她的家人治病,以私人名义捐赠的,她指定款项要用在修路和建校上,特别强调了专款专用。”

    这番“解释”把李书记噎得够呛,沉下脸语气铿锵地痛批他,“你认为?什么都是你认为,啥时候轮到我认为啊?你眼里还有没有组织观念!讲不讲党性原则?”

    唐民益还想再多解释两句,并请示李书记是否能参加工程奠基剪彩等事宜,却被直接摆摆手阻止了,“行了行了行了,赶快去给戴县长汇报吧!别误了你们云沟镇的发展大计。”

    这话说得不可谓不重,明指他这个镇长眼里没有县委书记。唐民益也不再浪费时间,这李书记正在气头上,现在说什么都是多余,站起来鞠个躬就走出门去。

    戴县长那边自然没法再去了,否则会火上浇油,把李书记彻底得罪。

    唐民益在姜伟家吃过午饭,再聊了些家常,便直接坐车回到镇上。

    走到办公室门口,他才发现有群不速之客,一个染了黄毛的年轻人姿态不雅地坐在他的位子上。

    貌似狗腿的一个小青年抬起下巴问他,“你是哪根葱?这里是镇长办公室,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可以乱闯的!”

    唐民益眯起眼睛审视这群人,可不正是阿猫阿狗乱闯了他的办公室?

    占着他位子的黄毛倒还有几分眼力,虽然没从椅子上起身,嘴里却轻佻地问道:“你是不是那个新来的镇长唐民益?我听我叔说过,新镇长就是个带眼镜的。”

    唐民益皱了皱眉,刚要开口,许主任急急忙忙地从外面跑进来,拉了一下他的胳膊,堆起笑脸为他们相互介绍,“这位是李辉,县委李书记的侄子,县建筑公司的经理。李经理,这是咱们的唐镇长,唐民益。”

    李辉鼻孔朝天、表情跋扈,“也就是个代镇长吧。”

    唐民益皱起的眉头又舒展开了,完全不理睬对方幼稚的挑衅,客气地说了声,“李经理,幸会。请问你们今天来是?”

    许主任赶紧解说道:“李经理打算承包咱们修路和建校的工程。”

    唐民益当即对李辉表示了欢迎,还跟对方握了手,接着又问许主任,“马书记是领导小组的组长,他今天怎么不在?”

    许主任抹了一把额上的汗,“马书记一大早就下乡,忙着给新学校选址去了,还有下面各乡的路况和村小学的现有情况,他说都要去实地了解。”

    马书记看来是真的鼓上劲了,唐民益不动声色地点点头,许主任说着话就去端茶倒水,亲自伺候这一屋得罪不起的大爷。

    李辉却十分嚣张,开口就让许主任去忙自己的事,他们跟唐镇长谈。许主任只得灰溜溜地走出办公室,临走前忧心地看了唐民益一眼。

    第35章 办公室大战

    不光是态度上不礼貌,李辉谈起事情的方式也很粗暴,连场面话都不说一句,直接跟唐民益命令式的要求,“那两个工程,我都包下来了!”

    唐民益不气不燥,端起茶杯轻抿一口,微笑着应允道:“没问题,只要能保证工程的质量,我代表镇政府欢迎县建筑公司参与云沟镇的建设。”

    李辉倒是愣了一下,按照惯例自动忽略掉前面那句,只听那个最后的结果。他没想到这个代镇长这么好说话,很多敲打拿捏的话到了嘴边,也只能吞回肚子里,果然还是畏惧他叔叔的权势嘛。这么一想,他脸上多了轻蔑,态度却亲密起来,笑呵呵地拍了拍唐民益的肩膀,“这就好!以后都是自己人,我会在我叔面前经常提到你的。”

    本来就只是个代镇长,领导小组负责的还是马书记,李辉也知道,这个镇长其实没有什么发言权,只要不跟他唱反调就成。

    唐民益果然回道:“我这里是没有问题,毕竟马书记才是领导小组的组长……”

    李辉毫无惧色,笑着挥挥手,“马家父子那边我会解决的,谅他们也不敢叽歪。以后啊,你就跟着我混,过阵子还可以考虑帮你挪个地方,保证比呆在这个穷山沟强!”

    唐民益笑而不语,李辉心花怒放,觉得这个代镇长实在很听招呼,是个绝不会阻挠自己办事的“好同志”。

    这时马镇长从办公室门口探进头来,肯定是得了许主任的消息,跑来跟李辉对阵了。李书记上次就在常委会上埋汰过他老子,这次又想把工程包给李家侄子,这事情他可不会答应!

    听着李辉那不知天高地厚的话,马镇长倚在门边阴阳怪气地“哼”了一声,走进来跟唐民益打过招呼,就冷淡客气地看着李辉,“哟,李经理,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要说李辉以前也见过马镇长,那态度可不像现在这样。

    这货是吃错药了吧?以前不是一副奴才样,生怕得罪自己吗?

    马镇长这就算打完招呼了,跟唐民益说自己还要下乡,工程招标的事明天上班再谈,迈开腿往门口走。

    李辉向来跋扈,被他的表现气得脑门直冒火,“姓马的,给老子站住!狗日的是不是不想要头上的乌纱帽了?刚才乱说什么呢?什么招标!”

    马镇长这下更来劲了,终于可以英勇地强硬一回,停住脚回过身就沉着脸说:“狗日的说谁呢?我的乌纱帽留不留得住,得由县委常委决定,你操哪门子心……”

    他后面的话还没说出口呢,李辉已经气得忘记招标这事了,抬起一根手指就往他脸上戳,“你、你……”

    跟在李辉身后的小狗腿赶紧凑上来拉住他,在他耳边细细说了几句话,李辉这才想起自己的主要目的,忍住气愤逼问马镇长,“好,老子是文明人,不跟你一般见识!你刚才说的招标是怎么回事?别说你不知道,县建委给你们当天批下来,就是为了让我来包这两个工程!”

    马镇长一脸的正义凛然,把李辉那根手指强拨了回去,“这种事关人民生命安全的工程,我们领导小组必须严格把关,我打算去市里甚至省里公开招标!欢迎所有有实力、讲质量的建筑公司参与竞标。李经理如果有足够的信心,也可以来公平竞争嘛。”

    李辉听得咬牙切齿、双拳紧握,他身边的狗腿仗着主人的势冷笑起来,“这只是马镇长和马书记的意思吧?”

    马镇长特别严肃地强调道:“我们可不搞任人唯亲这一套,这是云沟镇党委会开会决定的!两个工程都必须公开招标!”

    李辉气得头顶冒烟,实在听不下去了,随手抓起桌上的茶杯,“砰”一声狠狠砸在马镇长头上,“招标!招你妈的标!谁给你的狗胆!”

    唐民益完全没想到李辉会来这一手,简直就是流氓地痞做派。

    马镇长顿时惨叫一声血流满面,血里面还混着茶水和茶叶。他摸了摸自己的额头,一看全是血,不顾唐民益的劝阻就冲了上去,跟还在叫嚣的李辉扭打在一起。马镇长也是从小打架长大的主,真揍起人来拳拳到肉,李辉一时间还手不及,吃了好几下狠的,也使出打黑架的本事连捶带踹。

    马镇长打得畅快,连痛都不怕,现在正是他报仇雪恨的机会,李书记上次的仇他一直记着呢!李辉才是先动手的人,这事说到哪都不理亏。以前每次在这个小衙内面前都跟孙子似的点头哈腰,今天可算新仇旧恨一起结帐了。

    两人打得难解难分,还边打边喊今天非要单挑,不让其他人帮忙。

    李书记两个女儿,却没有儿子,对唯一的这个侄子惯得要命,平常到哪都是横着走。但马镇长也不是吃素的,在云沟镇这么多年,他又何尝不是横着走?如今云沟镇有唐民益这种背景深厚的镇长,而且戴县长和唐镇长都明显跟李书记不是一条心,打这场架他还怕个什么!

    唐民益在旁边劝了几句,许主任和其他办公室的人也都跑来劝架,两边各自拉各自的人,好一会才把李辉和马镇长分开。

    两个人喘着粗气,还在相互叫骂,马镇长骂得相当粗俗,李辉却骂得含混不清,没一句能听明白的——他从脸到下巴都肿了,连牙都松了。

    唐民益继续劝他们冷静,十二万分的苦口婆心:靠打架是解决不了问题的,还是先送去镇卫生院包扎下伤口。

    他们俩谁也不肯走,还在骂战不休,这时马书记终于带着人回来了。老书记闻声走进这间办公室,看到儿子被打得一头血,气得差点晕了过去,缓过精神来就捧胸跺脚,“没有王法了!竟敢公然殴打国家干部!还在镇长办公室!这还是党的天下!不是某些人的家天下呀!”

    等马书记气冲冲地喊完这番话,视线才转向那个打人的暴徒,一开始没认出来,脸肿得跟猪头似的。仔细看了几眼,才从那头黄毛上揣测道:“这是……李书记的侄儿,李辉?哎呀!李书记也太以势压人了,竟然让亲侄子来镇政府公然殴打国家干部!儿子啊,我们得去向李书记讨个说法!”

    马镇长哼哼唧唧地附和道:“唉哟,爸,我浑身疼!你看我的脑袋,都被他打破洞了!我们赶紧去县医院验伤!去派出所报案!”

    李辉正是全身上下到处疼呢,嘴巴肿得话都说不清楚,但还是气得直咧嘴,“泥……泥打我……打册借样!我苏……苏苏弄屎泥们!”

    好几个镇政府的人都忍不住露出笑意,李辉带来的人却骂骂咧咧,唐民益则态度温和地给他们做工作,还把放下狠话的李辉一行送出办公室。

    事情闹成这样,马书记和马镇长都不肯善了,商量着到底先去县里验伤告状呢,还是先稳住这边的大局,以免让某些企图染指工程的混帐趁虚而入。

    马镇长摩拳擦掌就要往县里奔,马书记则指望着唐民益拿主意,经过捐款事件后,老书记简直把这个代镇长当成主心骨,什么决策都想听这个年轻人的。

    唐民益在老书记殷切的目光下说了四个字,“大局为重”,毕竟这事情闹大了双方都不好看。虽说是李辉先动的手,可马镇长这个国家干部毕竟在办公室里跟人打架了,真传到普通民众的耳朵里,那像什么话。

    马书记也明白这个道理,把一直嚷嚷着的儿子拉住了,“咱们听小唐的,你还嫌这事不够丢人啊?”

    马镇长这才消停下来,捂着额头去了卫生院包扎,等他弄完回来,三个人又凑在一起开会,许主任则老实旁听,顺手把唐民益的办公室收拾了一下——墙上的地图都被扯了一半,地面上还沾着血呢,简直跟凶案现场似的,太不体面了。

    这时李书记的电话打了进来,一听接电话的是唐民益,就沉着声音让他找马书记来接。马书记接过电话还没开口呢,李书记就对他展开了一番干部素质教育,强调组织里稳定团结的重要性,对于自己侄子先动手打人的事轻描淡写地一并批评。表面上各打五十大板,说李辉太年轻太冲动,但云沟镇干部的工作方式也粗暴离谱,还让他们兜好自己裤裆里的屎,这事按原则来讲,当事人应该要受党纪政纪处分的。

    被李书记“手下留情”,马书记气得鼻孔都在冒烟。明明他侄子先打人的,这会儿他倒居高临下地批评教育别人来了?什么东西!可是气归气,马书记总还记得李书记比自己高了不止一级,不过听到李书记指责他们搞招标是做花样文章、不顾大局之后,简直气得差点把电话都摔了。

    唐民益在旁边听得仔细,看马书记也要冲动了,才摁一下他的肩膀,摇着头对他使了个眼色。马书记这便生生忍住怒气,挂完电话才看向唐民益,“小唐,李书记这种搞法,咱们真是没法活了!”

    唐民益不动声色地微笑着说:“不管哪家公司来承接工程,对我们来说其实是一样的嘛。只要保质保量的完成,不偷工减料就行。”

    “保质保量”四个字被他加重了发音,小心思正活络的马镇长立刻心领神会,“对呀!要是偷工减料,保证不了质量,咱就狠狠地罚!反正工程是在云沟镇的地盘上,咱没事天天去盯着,半点纰漏都不许出!否则……嘿嘿!唐镇长,你真精啊!”

    马书记这下也领会到了,愤愤表态道:“就应该这么办!咱们要对云沟镇三万五千百姓负责,对人民的生命安全负责!决不能让老百姓戳我们的脊梁骨!”

    马镇长摩拳擦掌,笑得很贼,“合同上一定要多制定几条罚款措施,进度、质检都要按照合同条款严格执行,我去市里请个专家来做顾问,免得我们不懂行被蒙了!”

    唐民益对马镇长赞他太“精”只是付之一笑,这种制衡手法并不如何精巧,但也算正大光明,很适合用在这个地方,这些人的身上。在马家父子和李书记叔侄的矛盾与冲突中,他只需要花费最少的时间、最小的精力,就可以让两个工程最大程度的保证质量,他们的利益竞争能够客观上带动云沟镇的经济发展,实际改善人民的生活质量,那又何乐而不为呢?

    他快速的思考着,表情严肃地对马家父子说道:“那就遵照马书记的指示办,在具体实施上,我建议发动群众力量,让宣传科安排各广播站跟紧,本地的老百姓也一起监督,还可以联系市报、省报积极报道,进行媒体监督。建校、修路,都关乎云沟镇的发展大计,同时进行媒体宣传,也是对外地的投资者抛出橄榄枝:云沟镇已经做好经济改革的准备,正在努力改善投资环境,敞开大门欢迎来自社会各界的资金和项目。”

    马书记听得满脸激动,连马镇长也觉得滚滚钱财近在眼前,收拾完办公室的许主任停下手来,心悦诚服地带头鼓掌,马屁拍得震天响,“唐镇长!我真的服你了!咱们云沟镇从此要富起来了!”

    第36章 再遇困阻

    领导小组的工作就此紧锣密鼓的进行,唐青宏发现爸爸并没有太忙,每天还是准时接他上学放学,看来做官的关键在于会用人,这比什么事都亲身上阵要好得多呢。

    这个周末放学前,唐青宏被老师请到校长办公室,跟他同班的袁俊还挺担心,因为一般情况下学生最怕的就是被“请”,尤其怕请家长。可唐青宏自己没啥担心的,入学的这周他不知道有多乖,老师根本没有理由责罚他,更别说惊动校长。

    果然,才走到校长办公室门外,他就听到里面好几个声音长吁短叹,正在诉苦教师工资长期发不下来的事。

    连老校长本人也叫苦不迭,“各位校长,我也没办法呀!当初我就不想做这个校长,老师们非说我资格老脾气好,硬推选我做。因为工资的事情,我都不知道跑过多少次教育组,老腿都快跑断了,他们也当着我的面给财税所打电话,但财税所说上面没拨款,一口一个没钱!实话跟你们说吧,我多次跟领导们反映想辞职,是他们一直不让!”

    唐青宏听得心下恻然,镇小学都穷成这样了?那其他乡村小学不是更惨?他不由抬头看向身旁的班主任,在这个年轻的女老师脸上也发现了满满的尴尬和委屈。

    他停下脚步,站在办公室门前继续听,班主任也没有出声催促。

    有个中年男人的声音带着期盼,“您运气还是好的,唐镇长的儿子在你们学校念书呢!您就去找找唐镇长,代表大家反映反映这个情况呀,教师们家里都揭不开锅了!”

    他听得差不多了,小手轻轻在门上敲了几下,班主任推开门带他进去,把他介绍给里面的各位校长,有镇初中的、乡小学的,甚至还有村小学的。他嘴巴很甜的一一叫人,众人都夸他聪明懂事,可一张张布满愁云惨雾的脸仍然笑不出来。

    老校长在众人的目光下只得开口,“宏宏啊,唐镇长明天在家不?我……我想去你家做个家访。你今天回去可以先问问他,看他有没有时间。”

    唐青宏估计老校长真是被逼得没办法了,又不敢贸然去政府找他爸,才想把他这个小孩子作为突破口。

    他当然是乐意帮忙的,老校长为的是教师们的工资,又不是什么个人私利。唐青宏歪着小脑袋想了想,一本正经地回答道:“爸爸很忙,休息日也不一定有时间。您能不能今天下班就跟我一起去?”

    校长们听着他前半句都特别失望,听到后面那句,脸上齐刷刷地露出喜色,那眼神饥渴得,像是饿久了的人看着大肉包子。

    等他回到班上,袁俊紧张兮兮地问他,“什么事?会不会被请家长呀?要不我陪你一起回家吧,你爸爸看到我,就不好打你了!”

    爸爸才不会打自己呢!这个袁俊真是的……在家不少挨他爸爸的打吧?

    唐青宏也没法跟袁俊说实话,只皱着小脸交代袁俊,“我没事,待会你自己回家吧,不用跟我一块。”

    放学后他跟老校长一起在校门口等爸爸,隔老远就看到袁俊拦在他爸身前上蹿下跳,跟个小猴精似地,叽里咕噜不知道在说啥。爸爸一边带笑听着,一边推着自行车往这边走,袁俊还急得拉住爸爸,不让他继续往前。

    估计这小鬼还真以为他要被请家长,生怕他爸爸发脾气,唐青宏哭笑不得,带着老校长迎了过去。

    他简单的给两个大人做完介绍,就把袁俊拉到一边,“真的没事!你回去呗,校长是找我爸谈正事,不关我啥事。”

    听到他这么解释了,袁俊那一脸焦急才瞬间消散,机灵地笑着对他挥手,“嗯,那我先回去了!你明天来我家呗?”

    他点点头表示会去,袁俊立刻笑咧了嘴,转身蹦蹦跳跳地回家了。

    老校长随他们一起回家,一路上夸了唐青宏不知多少次,唐民益听得高兴,也跟老校长聊起建新校舍的具体计划,并向他征询了不少意见。老校长听得很感动,愈发觉得这个新来的唐镇长靠得住,简直拉不下老脸来再给这位做实事的镇长添麻烦了。

    可是他身负着校长们的委托,如果一句不提就走了也不好,只好杵在客厅又夸起唐青宏,都夸到没词了还不肯走。

    唐青宏早就在自己房间做作业了,根本没想到这位老校长现在还没入正题。唐民益见老人欲言又止的神情,微笑着主动问道:“您是不是还有什么情况想反映?有什么工作上的难题需要政府协助吗?”

    老校长这才如释重负,红着一张老脸,把大家的要求小声提了出来,“唐镇长,镇上和几个乡小学、村小学都有工资发不下来的情况,您看是不是……可以从那笔捐款里提一些出来,给我们解解燃眉之急?我们本来不想麻烦您,可真的是……没有办法了。”

    唐民益吃了一惊,这事他还是第一次听到。穷地方拖欠教师工资是很常见,可一般不会太久就能拿到财政拨款来解决啊。

    他沉吟着回复道:“那笔钱已经拨给两个工程专款专用,不能动,工资的事,咱们另外想办法解决。这事您已经向相关部门反映过了吧?教育组和财税所是什么原因才没有处理?”

    老校长说起来简直想哭,“都去求过了,教育组也求了财税所很多次,可财税所那边说,县财政局不拨款,他们也没有办法。这找来找去、拖来拖去,日子就过去了。”

    接着老校长说了很多教师家里的穷困程度,真的已经达到断电断油,连粥都快喝不上了。可就是这种情况下,老师们依旧坚守岗位,都在尽量理解镇领导们的难处,饿着肚子继续上课,不曾把牢骚不满发泄在孩子们身上。

    一席话听得唐民益陷入深思,唐青宏跑出来上厕所,还顺便给老校长帮腔,“是啊,爸爸,我班主任几个月没拿到工资了,给我们上课还那么亲切认真呢!”

    唐民益看他出来插嘴,马上赶他回房间做作业去,他还双眼贼亮地狡辩,“您要多听取群众的意见嘛!我难道不是群众的一员?”

    “你这个小群众最重要的事就是写作业!快点进去,爸爸待会还要检查的!”

    把儿子赶回房间后,唐民益又对老校长说:“您反映的情况我会尽快核实,镇党委和政府一定会给大家解决问题的。不过,专用款项不能挪用,就算是我这个镇长也不能开这个头,否则以后可能会出大篓子,教师工资还得找县财政局……”

    话还没说完呢,老校长就急了起来,以为自己又被踢皮球了,“唐镇长!去年拖欠的三个月工资,财税所当时承诺开学就给,我信了,开学后跟教育组的同志一起找他们,他们又说县财政答应拨款但一直没拨下来!我们多去了两次,财税所的干部还很不耐烦,骂我们是吃白食的,是赖着政府的吸血虫啊!”

    说到这里,老校长的眼眶都湿了,声音也哽咽起来,“唐镇长!我真是没办法,不能再让老师们饿着肚子上课了,我听说您是个为民办事的好官,您一定要救救我们啊!”

    老校长说着就要给唐民益跪下,被一双坚实有力的手臂牢牢托住。唐民益自己也蹲了下去,平视着老校长真诚而歉疚地说:“是我工作没有做好,让我们的广大园丁们受苦了。您别着急,我先了解一下情况,少则三天多则一周,我一定给大家把问题解决,好吗?”

    得到这个准确的承诺,老校长半信半疑。犹豫片刻,最终还是点点头,决定相信这个新镇长一次。

    做完作业的唐青宏又探出头来,把作业往爸爸面前一放,在听到爸爸嘴里重复“已经拖欠三个月了”的时候,他忍不住开口纠正道:“才不止三个月呢!那是五月打的欠条,后面的也没给。我听到那些校长都喊揭不开锅啦!”

    唐民益微微皱起眉头,心里头一阵难受,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老校长在他面前只提工资欠了三个月,也就是只指望他能解决这三个月,后面的估计是不敢多做奢想。情况到了这个地步,教师们还是不罢课、不上访,只私下找他反映情况,这是多么淳朴善良的一群人啊。

    唐民益赶紧当着老校长的面,给财税所所长马二姐打电话,询问这笔欠款的具体细节,马二姐也是一肚子苦水牢骚吐给他,说早就给县财政打过报告,跑的次数也不少,本来那边都松口了,答应最近给他们解决,结果前两天又改口,说县财政困难得不得了,这笔款暂时拨不了。为这事她还亲自跑去县里,在财政局白受了许多闲气,可没有任何作用,那边说不给就是不给,任你求破天也是不给。

    他留意到财政局转变态度的时间,正是李辉跟马镇长打架的第二天。马二姐发完牢骚也说到她弟弟打架的事,还说县里刻意刁难,以后财税所的工作没法干了。

    等他安抚完马二姐,老校长才委委屈屈地揭发,马二姐并不是自己主动去县里跑的,是镇中学校长找马书记反映过情况后,马书记逼着她才去的。

    唐民益初步了解完情况,心里头已经有了对策,劝校长放宽心先回家等消息,他会在承诺的时间之内彻底解决这个问题。

    第二天是星期日,两父子一早就去了县里,唐民益下定决心立刻搞定这件大事。

    到了县里,他们就发现到处都在修路,这才一周多的时间,县城简直变成了大工地,交通严重堵塞,老百姓出行都很困难,一副乱糟糟的景象。

    唐民益把儿子托给赵兰照顾,一个人去了李书记家。赵兰还特意提了几盒烟酒给他带上,以免吃到李夫人的闭门羹,对他交代说那个李夫人挺在意面子,不提点好烟好酒连门都不给开的。

    唐青宏乖乖跟爸爸道别,等他一出门就向赵兰打听城里最近的趣事。赵兰一边做饭、一边陪聊,很关心他们两父子在镇上的生活情况。

    唐民益赶到县委家属大院,敲了李书记家的门,果然是李夫人拉开半截门堵在门口,眼睛朝他手上的提兜一扫,看着东西似乎不多,再看看这个年轻人穿得也挺朴素,以为是乡镇上的穷亲戚又来麻烦她丈夫,语气就不怎么和善,“找谁呢?”

    他斯斯文文地笑着回话,“您好,我是从云沟镇来的,姓唐,想跟李书记汇报一下工作,就是我们镇上建校和修路那两个工程。因为今天周日,只能来家里麻烦他,有劳您帮忙问问,看李书记现在是否有时间。”

    李夫人正想说李书记不在家呢,听到“工程”两个字,眼睛突然亮了,再加上“建校修路两个工程”,心里立刻盘算起其中的油水,刚才还冷到掉渣的面孔顿时堆起笑容,一下子把门彻底拉开,“哎哟,是小唐呀?快进来快进来,他在书房看报纸呢。”

    他换了拖鞋坐在客厅,把手里的东西放下,李夫人偷偷瞟了眼他提兜里的内容,那笑容就更亲切了,还热情地给他倒来茶水,“我马上去叫他,你先坐一下!”

    第37章 风云突变

    李书记被夫人叫出来时,脸上带着浓浓的不悦,看到坐在客厅的唐民益就更加阴沉了,跟他手都没握就重重坐在沙发上,“有什么事不能等周一再说,周末都不让人休息,还提着东西火急火燎的跑到我家里来?这样影响很不好。”

    李夫人没敢插嘴,只陪着笑说了句“你们慢慢聊”,就退到厨房不管男人的事了。

    唐民益低眉敛目,虚心接受领导批评,等李书记说完了才为自己的来访道歉,又代马书记承认错误,云沟镇领导班子的党纪作风教育确实不够云云。

    李书记被切中了这个堵心事,觉得他在自己面前给马家父子上眼药,是向己方靠拢,就顺着他的话借题发挥起来,“只是教育不够吗?老马那爷俩好歹也是党员干部,却一点党性原则也没有,简直是骄横霸道、蛮不讲理!直系亲属本来就不允许在同一个班子任职,当初县委也反对让老马的儿子当云沟镇的副镇长,这是严重的违纪违规!他老马倒好,扛着那杆老枪往县委领导面前一放,根本不跟你讲什么组织原则,把组织部闹得鸡飞狗跳,差点把老王的头都打破了。大家怕他闹到上面去丢县里的人,才违心通过那个提议,现在好了,闹出麻烦还得我们来兜!”

    这番话怒气冲天,唐民益估计李书记也憋了很久,于是认真地听着,偶尔为老马解释两句,说他们已经认识到错误,一定会做深刻检讨。

    李书记正骂得畅快,抬起手阻止他,“不用帮他们讲好话!你今天来找我,该不是就为了给他们说情吧?这个事提都不要提,没门!青天白日的就在政府办公室殴打普通群众,把人打得住了院,两父子一个都不来探望?要是真认识到错误了,他们自己怎么不来?至于你,辉子倒是说过,确实是个不错的同志,可就你这么一个通情达理的,救不了那一窝子白眼狼!”

    唐民益扶了扶镜架,诚恳地谢过李书记对自己的信任,又替马家父子解释,他们知道要将功补过,都在按照李书记的指示,一心忙着建校和修路的事,也确实抽不开身。看着李书记脸色还是不好,就把话题集中到那两个工程上,说镇上已经开过党委会,一致否决了马镇长关于招标的提议,大家绝对信得过李书记的推荐,决定把工程交给县建筑公司来做。

    李书记脸上的表情这才舒展一点,摆摆手纠正道:“这可不是我个人推荐,是由建委整个班子大力推荐的,县建筑公司连续几年被评为先进集体,质量口碑都是过硬的嘛。还是唐镇长懂政策、顾大局,把组织团结的原则吃透了。”

    唐民益还是一脸真诚地笑着,顺势向李书记发出邀请,“两个项目即将同时启动,我们已经联系了市报和省报的记者参加,准备在几家媒体上都做个报道。届时还希望您和县委其他领导,能抽空来参加奠基以及竣工后的剪彩等活动,给我们打打气。”

    李书记此时才眉开眼笑,尤其听到市报和省报记者都要来采访,那双小眼睛立刻射出贪婪的光,可随即就矜持地咳了一声,压下喜色故作平淡地回道:“支持基层干部的工作,解决基层干部的困难,是县委必须做的,我就算工作再忙也会去。小唐,组织就需要你这样敢干事能干事的好干部啊。中央一再强调干部要年轻化,你又是名校毕业的高才生,县委会考虑在适当的时候再给你加点担子。”

    唐民益听着李书记对他的称呼都变了,知道火候已至,站起来又说了一串对组织表忠心的话,还感谢党的栽培,云沟镇能有发展的机会,离不开县委的正确领导。自己才刚来,很多方面都需要进一步熟悉,有些工作还做得不到位。就说教育方面吧,镇上的教师大半年发不了工资,他这个新来的镇长竟然昨天才知道。现在就不多打扰李书记休息了,他还得去财政局长家反映反映情况,也不知道财政局长在不在家。如果每一位上级领导都像李书记这样,他们这些基层干部的工作就好开展多了。

    李书记听他苦水倒得哇哇的,自然闻弦歌而知雅意,按一按他的肩膀示意他先坐着,当着他的面拿起电话,直接拨给财政局局长。

    电话那边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李书记劈头盖脸一阵训斥,“云沟镇的教师工资怎么还没有拨下去?县委不是早就批了吗!你是怎么做事的?”

    “啊?李书记?我……这个事,我不太清楚啊。”

    可怜财政局长也不知道怎么了,明明是李辉私下招呼他不要拨那笔款子,当时打电话问李书记,也没得到明确表态,只说他也是县委常委,局里的事情“自己看着办”,他才这样处理的呀。

    李书记看了眼唐民益,继续痛斥那位局长,“你这位同志啊,也太不了解百姓疾苦了,整天坐在办公室抽烟喝茶,一股子的官僚作风!你不贴近群众,不听取群众呼声,组织怎么敢把你放到更重要的岗位上去?你这样是很危险的,是要犯错误的!”

    财政局长这会儿品出了点意思,赶紧认真回话,“是不是有人在您面前说了什么?哎呀,这个事我其实早就交给下面的人去办了!他们也没有向我汇报,我还以为早就办了呢!这些人是怎么做事的啊,我一定会狠狠地批评他们,马上亲自去办,尽快给您一个满意的答复?”

    李书记冷笑一声,“不是尽快,是必须马上办妥!也不是给我答复,而是要给人民教师们一个满意的答复。为人民服务就只喊口号,为群众办事就推三阻四,还有没有党性原则?你听好了,就算我们机关干部吃不上饭,也绝不能让辛勤的园丁们饿着肚子上课!”

    “是,您批评得对,我保证三天之内把款子拨下去!唉,下面的人也太不象话了,也就三个月的工资款嘛,还闹到您这来,是我工作没做到位!”

    李书记再看了唐民益一眼,发现这个年轻的同志轻轻摇了摇头,带着一脸的苦相伸出两根手指,给他比了个“八”字。

    “什么三个月?都欠了八个月了!你别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告诉你,我眼力还好得很!”

    财政局长吓了一跳,这才感觉李书记确实在较真,只得顺着领导的意思果断应承,“您明察秋毫,我马上去核实情况,保证所有欠款,包括本月的工资,一分不少全部拨下去。”

    唐民益心里明白,领导训斥下属也是有讲究的。被训得最凶的,一般都是领导心腹,升的也最快。所以,李书记的训斥敲打是假,对这个听招呼的财政局长给甜枣是真。但机关里的位置,可是一个萝卜一个坑,这位局长如果要往前进一步,除非前面有位置空出来。

    李书记摆着官威又训了几句,才挂断电话看向他。他回以微笑,跟李书记热切握手,代替云沟镇的所有教师衷心感谢县委领导,李书记简直就是人民群众的及时雨啊。

    打着官腔哈哈几句,李书记才装模作样地叹起为官不易,真是累啊,要抓要管的事情实在太多,某些下面的干部阳奉阴违,稍不注意就要给自己捅篓子,再强调小唐以后在工作上有什么困难也要多向他汇报。唐民益也劝李书记注意身体,有个好身体才能更好的为人民服务,人民也需要您这样的好领导、好家长。

    两人“相谈甚欢”,说了半天场面话,李书记还要留他吃个便饭,被他礼貌的拒绝了,“李书记,您在周末还帮我们解决困难,我不能再打搅您休息了。而且,我儿子还丢在朋友家呢,他都该跟我发脾气了。”

    李书记呵呵笑着责怪他应该多陪儿子,不该只顾着工作,下次来可以把儿子也带上。

    唐民益敷衍完李书记,走到他家楼下时竟然忍不住来了个深呼吸,那屋子里的空气和人都太过浑浊。不过,不管怎么说,问题成功解决了。

    唐青宏在姜家早等得不耐烦了,频繁地看向墙上的钟,赵兰做好的菜也热过两遍,姜伟也下班回家半天了,唐民益才敲门进屋。

    看到唐民益带着疲惫的神态走进来,唐青宏扑过去就抱住了爸爸的腿,“爸爸,你去了好久!那个狗官是不是不好说话呀?”

    听着儿子稚嫩清脆的嗓音,唐民益心中的疲累一扫而光,还想绷都没绷住,先是短促的笑了一下,随后收敛笑意严肃地训道:“别乱骂人。”

    唐青宏眨眨眼睛,指向坐在餐桌前偷嘴的姜伟,“是姜伯伯说的,李书记那个狗官!”

    姜伟赶紧为自己辩白,“我可没乱教你儿子!是上次吃饭他自己听到的吧?”

    赵兰又埋怨自己的丈夫,“你看看你,我就说别讲粗话,你还在孩子面前讲,教坏孩子民益都该怪你了!”

    唐民益顺手把儿子抱起来,往餐桌那边慢慢走,唐青宏在他耳边悄悄说:“爸爸,我有最新敌情向您汇报!不如您猜猜是什么重量级的?”

    说是悄悄地,可姜伟两口子都能听到,顿时一起笑了起来,唐民益也笑骂儿子,“你啊,在哪里学的这些乱七八糟的怪话?”

    唐青宏加大声音,也不避讳那两个亲密战友,“就是那个狗……李书记呀!他到处乱修乱建,原来是为了往上爬!您这位同志可别脱离群众,不听取群众意见是要不得的,是要犯错误的!”

    一席话说出来,笑得姜伟两口子前仰后合,唐民益无奈地让他们别介意,这个小皮猴跟他在家里就闹惯了,看起来乖巧懂事,其实淘气着呢。

    几人坐下吃饭,唐民益又问他们县上到底是怎么回事,赵兰先说八卦:原来是市里面有个副市长出了作风问题,可能还有超生问题,已经被停职检查了,于是咱们这位县委书记心思就活络了,想要更上一层,于是拼命凑政绩做面子工程,搞得县里到处坑坑洼洼。

    姜伟也在一旁抱怨,这个狗……某些人只顾着往上爬,不管老百姓死活,四处乱拆乱修,不光是出行困难,日夜彻响的噪音也在严重扰民,县城里的居民已经怨声载道,而李书记居然还交代他这段时间严防死守、整顿治安。再这样下去,他担心会出乱子。老百姓要说顺服也顺服,只要能满足温饱平安过活,谁来做官都没有异议,可你要是让他们连最普通的生活都过不下去,那他们怕是要让你过不下去了。

    唐民益听得眉头紧锁,有这样的一把手简直是玉穹县之大不幸,如果继续往上爬,只会成为更大的害群之马。

    唐青宏已经吃完了饭菜,看到爸爸皱眉思索的样子,就伸出小手去给他慢慢抚平,“爸爸别生气了,小心长皱纹。”

    唐民益被儿子轻柔的抚触哄得轻松了些,暂且把这事压在心底,笑着抓住儿子的手跟姜伟两口子聊家常。

    饭后两父子窝在沙发上一起看电视,打算晚一点再回去,龙其浩的电话打了过来。听到唐民益的声音,龙其浩语气沉重,一反平时的吊儿郎当,“民益,真不容易找到你啊,办公室和家里都没人接,值班的说你去县城了,我就估摸着你在姜家。你赶紧把别的事都放下,马上跟我一起回京,夏老总病危,恐怕就是这几天要走了,大形势肯定有变化。机票我已经订好了,你来省里跟我会合。”

    唐民益一听,面色也凝重起来,镇定地“嗯”了几声,挂完电话就跟姜伟两口子道别,“姜哥、赵姐,我有点急事要办,就先带宏宏回去了。你们近期要注意,工作需稳扎稳打,多下基层了解情况,我回来再向你们取经。”

    他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夏老总如果真的熬不过,核心权力圈又将新一轮洗牌,更会牵涉到方方面面,特别是军方。这种大事连姜伟两口子也不能提,知道了未必是福。

    他先给镇上的值班室打了个电话,安排下午三点钟领导班子临时开会,再带上赵兰匆忙塞给他的两个面包,跟儿子坐上最早的一趟班车赶回云沟镇,把儿子送到家就去了政府办公室。

    会上他简单的说明家里有亲人病重,需要暂时离开几天,把重要工作交接完毕,又当着老马两父子的面让马二姐给老校长打了个电话,告诉对方事情基本已经办妥,过个三天就可以派人来财税所领取工资款,顺便代他替儿子请几天假。

    在老校长充满震惊和感激的道谢声中,马二姐放下电话,唐民益在老马的脸上看到了感激和愧疚,在马镇长的脸上看到不以为然,马二姐则是一脸尴尬。其他干部也都把头低了下去,不敢正面迎向他的眼光。他没有责备大家,也体谅镇上的工作不好做,可“为人民服务”并不是空话套话。只要有决心、讲方法,再大的困难也能解决,县里跑一次解决不了就跑十次,不要因为觉得受气丢人就跟上面一样拖。老百姓是要过日子的,有困难不积极解决,拖下去是要出大问题的。

    第38章 夏家长孙

    话说到这儿就差不多了,唐民益点到即止,拜托大家都打起精神,云沟镇的好机会已经来了,请大家胆大心细、谨慎果断、坚持原则、同步向前!

    一番动员使得这些人放下心来,一起为他鼓掌,许主任还提议搞个送别宴,被他笑着抬起手拒绝了,“我又不是不回来了。请大家安心工作,我很快就会回到咱们这个齐心协力的大队伍!”

    他也确实没有时间吃饭,回家匆匆收拾行李就跟儿子又坐上班车,老马两父子都叫他坐那辆吉普,他哪里肯占这点公家的小便宜,“我这是私事,用公车送我影响太不好了。”

    到达省城时天都黑了,唐青宏坐车坐得整个人发蔫,还好有面包稍稍填下肚子,不至于饿得太狠。唐民益却是什么都没吃,两个面包都给儿子了,说自己不爱吃面包,就连带的水也是大半都给儿子喝。唐青宏知道爸爸是心疼他,想分一个给爸爸也没被准许,这俩面包吃得他心里暖乎乎的,长途坐车的疲累委屈也消去大半。

    龙其浩带着司机等在车站,晚餐也早就订好了,不过非常时期非常事件,规格难免马虎了点。唐青宏一看桌上堆满的精致菜肴,他们四个人哪里吃得完,这个龙其浩啊……不过他也没什么立场去看低,上辈子他自己也是这类纨绔,现在跟爸爸一起生活,心里随时都富足,才不贪恋这些了。

    记挂着明天一早要赶飞机,唐民益连酒也没让龙其浩喝,免得到了京里被人看着宿醉未醒的样子不好。

    龙其浩心情激荡,压低声音在唐民益耳边嗡嗡不停,对京里那番风云变故很是焦急上心。唐民益倒没有太在意,他如今在基层工作,不管上面的风怎么吹,他还是脚踏实地继续做事,就算龙其浩并不是个废太子,他跟对方也不属于一类人。他们是谋人和谋事的区别,为人也就有着根本的差异。

    唐青宏看着龙其浩那副急迫的样子,不禁在心里埋汰,还让不让人好好吃饭?这么一大桌子菜都堵不住那张嘴。

    “龙伯伯,这里的菜真不错,您也多吃点东西再聊嘛。”

    真是的,就算京里会有什么变动,也轮不上龙其浩这尊大佛,就他现在的身份地位……只能是个吉祥物了,还哪有什么翻天覆地的能量?不知道瞎急个啥,总把自己当庄家。

    龙其浩这才注意到自己有点失态了,笑着提起筷子给唐民益夹菜,“咳,我都忘了,你路上也没吃什么吧?”

    唐民益点点头,专注地对付面前的饭菜,即使真的很饿,也细嚼慢咽并不猛吞,处处显示出良好的自律和教养。

    唐青宏也跟他爸一样,端坐在桌前慢慢吃喝,几乎不发出任何声音来,吃完了拿个小勺子喝汤都不露齿。

    这一大一小,不烦不燥的,看得龙其浩真受不了,无可奈何地耐着性子也陪他们慢慢吃。

    次日清晨下飞机后,一辆日产皇冠轿车在机场迎接,车上走下来的是zy办公厅副主任曹阳,他从二十几岁就跟在龙老身边,被整时下地种田七八年,立场一直坚定不移,熬到龙老再次主持工作才得以提拔,如今也是五十多岁的人了。

    曹阳跟龙家的关系那是特别亲近,就像龙其浩的大哥哥一样,对唐民益也熟悉得很。

    几人匆匆用完早餐,车直接往军区总医院开去,龙其浩刚开始还算收敛,过一会就开始忘形,跟唐民益随口瞎聊,“来接我们就给安排这么个车?听说那些老家伙现在都坐奔驰呢。”

    唐民益并没回话,曹阳就已经表情严厉地说,“其浩,你也太不注意了。”

    龙其浩嘻嘻哈哈地回道:“我也就是在你们面前自在嘛,又没当着别的人。”

    曹主任才不会让他糊弄过去,语气郑重地要求他,“你这几天就老实一点,多陪陪老领导,别到处乱跑,免得不太平。你爸烦心事已经够多的了。”

    连唐青宏也能听出来,曹阳是怕这个不省心的老弟无心闯祸来着,估计以往闯过不少了。何况这次夏老总病危,政坛正值多事之秋,搞不好有些关键牌局都得重新洗牌换庄,对他监管严格也能起到保护作用。

    龙其浩没敢当面说不,眼睁睁看着车停在医院门口,曹阳把唐家父子一放下就吩咐司机开车,直接把龙其浩载回他老爹那边去了,不给他任何搞风搞雨的机会。

    唐奶奶早就等在医院,一看到乖孙子,恨不得老脸开花,但这毕竟在医院,而且是在临终病人的病房外面,只能忍着喜色把唐青宏抱在怀里,狠狠亲了他的小脸蛋几下。

    亲完孙子,她又轻声责怪自己的儿子,“你看你,也太不会照顾人了,怎么把宏宏也带回来?这慌忙火急的,孩子连着坐车赶飞机怎么受得了?”

    唐民益也轻声回道:“您不想宏宏?我要是不把他带着,丢下他一个人才更担心呢。再说,宏宏是我儿子,这么大的事他肯定要回来亮个相,您说是不是?”

    唐奶奶自然也明白,这种大场面孙子理应公开亮相,作为他们唐家嫡系的第三代。只是她现在还拿不定主意,宏宏以后到底该不该走进圈子里来?孙子的身份尴尬中带着微妙,她也担心会被有心人利用。

    她想了一想,凑在儿子耳边交代,“你以往受夏老总照顾也不少,这次来医院就别回家了,待在医院里伺候吧。把宏宏也带着,父子俩多陪陪病人。你们肯定只待几天的,一回家欣雁还能放你们走?还有贾思源那两口子,肯定得缠过来看宏宏。”

    唐民益一想也是,女儿那么小,看到哥哥和爸爸,肯定高兴得不得了,然后又很快就走,孩子得而复失,没准要哭天抢地。贾思源那对夫妻也够烦的,宏宏每次看到他们总要生病。现在跟宏宏相处久了,就算是他也会生出一些私心——这个孩子是只属于他的,绝不让任何其他人抢走,包括乐彦琳都是,更何况贾思源?

    于是他对老妈点点头,唐奶奶还不太放心,“就待在医院,别到处乱跑,记住啊。”

    他懂老妈的意思,是叫他别瞎掺和上面的事,别接触不该接触的人、别理不该理的事。他拍拍老妈的手表示他明白,唐奶奶才安心地叹出一口长气,敲响病房的门带着他们进去。

    高干病房的外间坐着许多人,看到唐家三口进来,夏老总的几个子女都起身相迎,简单的寒暄之后,夏家长子领着三人往里间走。孩子们也好奇地瞄向唐青宏,有一个跟他差不多大的男孩已经跑过来跟他搭话了。

    这种场合悲怆肃穆,唐青宏眼睛只顾着看床上形容枯犒的夏老总,心里面正一阵难受。他想起了前世,爷爷临终前他都没能陪伴在侧,哪还有心思跟小孩搭腔。

    夏老总瘦得皮包骨头了,看到进来的唐家三口却十分高兴,打着手势要坐起来,握住唐奶奶的手嗫嚅半天才说出几个含混不清的字。大家完全听不明白,老人颤抖的手又伸向唐民益,他稳稳地反握住老人,对老人轻轻点头,“夏伯伯,我们来看您了,有什么话慢慢说,不要急。”

    老人坚持了一会儿,把他的手捏得很紧,终于说出了一个比较清晰的“好”字。接着老人看向了站在唐民益身后的唐青宏,对这个一脸难过的孩子勉力笑了下,唐民益把儿子拉到老人近前,唐青宏摸了摸老人骷髅般的手,眼眶里就有泪珠儿在打转了。

    紧跟在他身旁的那个小男孩猛然眨眨眼睛,眼泪珠子跟着掉了下来,突然开口大声叫,“爷爷!你快起来呀!明天带我逛公园!”

    大人们都被这孩子吓了一跳,夏老总守在床前的女儿也开始掉泪,这个幺孙还太小,又被养得很天真,根本不懂什么是病危,嘴里老念着让爷爷起床,带他到处去玩呢。

    躺在床上的老人眼里流露出遗憾和唏嘘,招招手让小孙子站到面前,把两个小家伙的手抓在一起,“去……玩。”

    爷爷是不能再陪他了,但他还会有同龄的小伙伴,唐青宏知道老人的意思,乖顺地握住那个孩子,“我们去外面玩,好不好?”

    孩子立刻就不哭了,挂着泪珠的脸蛋上浮起一个傻气的笑容,“好,我们走!”

    被夏老总安排了这个重任,唐青宏只好跟着这孩子出了里间,陪他去外边跟其他家属好友的孩子们做伴。

    唐奶奶跟夏老总说了几句话,也出来跟亲属道别,她还有许多事要忙,龙老那边缺不了她。唐民益则跟夏老的长子一起留在病房陪老人,贴身伺候打算守夜了。

    唐青宏坐在外间的沙发上,有一句没一句的陪人讲话,眼睛老是看向病房,心里头不断回忆着日后的一些情况。

    自夏老去世之后,军方的格局会发生很大变化。当初裁军时夏老作为龙老的铁杆支持者,带头作出表率,几乎交出全部兵权,长期病退休养,无意让后代继承权力。但夏家的人口很多,生活得比较清苦,好几个子女频繁接触军政两界。等老头子一走,他们的步伐还会加快,龙老也处处施予助力,夏老的长子日后会是二代里第一个陆军少将,长孙夏承启将会在若干年后成为海军大校。

    另一个夏家也不容小觑,昔年双夏一唐都是龙老的亲密战友,夏老一死,龙老为了避免局势动荡,会跟郑孙系结成临时战略同盟,让双夏后人大量进入军方,集中力量制衡熊何贾老派。昔年的老总们如今死的死、病的病,还活着并且身体强健的,就只有老派的熊贾还剩两位,按人头来算也必须积极制衡。贾老爷子地位尴尬,腹背受敌,好在老爷子也并不在意这些,心早就淡了。

    唐青宏回头一想,不由觉得渣爹当初的处心积虑,还有爷爷同意把他过继,确实都是深思之后才作出的决定。如果把他留在贾家,就算他治好了身体,也会是老派的嫡系接班人,跟着爷爷走下去,绝不会跟随渣爹倒向后妈那边的派系。

    爷爷与贾思源的立场和选择完全不同,当时让贾思源娶了妈妈,其实就是为了保护儿子,觉得日后会由龙系当权,与龙系走近才是理智的抉择;可贾思源却看中郑孙系在政界的人脉能量,那时候龙唐夏几家都才刚挨完整,唯有郑孙系手握大权,目光短浅地选择了与妈妈分开,另娶孙家的女儿。

    贾思源应该一直怨恨着爷爷,如果不是贾唐两家私交太近,那贾家不一定会跟着挨整,以他的思维模式,肯定认为是唐家连累了贾家,绝不想与唐家继续结盟。唐青宏直到此刻,才把这些过往看得清楚起来,许多以前想不通的事情也得到了答案。

    在他默默想着心事的时候,病房的门又被推开了,一个十几岁的少年走进来,眉目间英气逼人,五官跟缠着他的小男孩有几分相似。他一看到这个少年,身体就有短暂的僵硬。他认识这个家伙——未来的海军大校夏承启。

    上辈子他曾经见过对方,可从来没有真正接近过,最后却是折在这人的手里。

    第39章 自作自受

    那些消失的巨款就是被夏承启紧追不放,一直摸到他这里来,任由他背景再深,也紧咬着他一路追截,最终无处可逃。

    客观的说,夏承启是一个非常出色的男人,但他无论如何欣赏不来。那是间接要过他命的人,让他本能的觉得反感,不说报复刁难,起码避而远之。

    可这个年纪的夏承启却对他挺感兴趣,坐下来就问弟弟,“这是谁家的孩子?我看人家比你懂事,都知道爷爷在里面休息,不吵不闹的。”

    也确实是这么回事,夏小弟早忘了爷爷重病,跟其他几个孩子一起缠着唐青宏玩呢,孩子们都在没心没肺地说啊笑的,只有唐青宏一个人没笑,精致的小脸上挂着一副难过的表情。

    夏小弟看哥哥也对这个漂亮弟弟很好奇,就献宝似地介绍起来,“他叫唐宏宏,是唐叔叔的儿子!”

    夏承启愣了愣,“唐红红?女孩子吗?”

    唐青宏实在受不了这种误会,才冷着脸反驳道:“我叫唐青宏,绿草青青的青!宏伟的宏!”

    夏承启眼中闪过一丝笑意,随后点点头,“嗯,名字不错。青云之志,宏图伟业!”

    第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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