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励志人生 作者:暗夜流光

    第20节

    夏承启跟他们待了一阵,就像重新认识了一次唐青宏,看着他的眼光也大为不同,“嗯,你说得对,大道理其实是一样的。不管哪个圈子,都应该唯才善用,能做好这件事,就不拘一格让他上,如果他做得不好,那也是最高管理者用人的眼光不够,自己必须对此负责。”

    唐青宏早就知道夏承启为人很明白,抛开偏见与之继续说道:“当然了,最高权力还是归于董事会,这样权力分散,相互制衡,才会有很好的结构,支撑着一个公司良性运作下去。”

    这几个人都是出身于权力家庭,被他一点就纷纷想得透澈了,钱小天和夏承瑞也随之应声,大家的话题转往更加复杂的方向,但只是在他们的小饭桌上交流沟通,还得把包间门紧紧关上。

    这种讨论向来是敏感的,即使对于他们这群年轻人来说。本身坐在一起讨论这些问题,也已经是他们相互间表示亲厚的方式,合伙开公司根本只是个敲门砖罢了。这才是他那个亲爹当时那么震惊的原因。

    在他所处的这个年龄段,已经甩开父辈庇荫,独力建立属于自己这一代核心权力的人脉圈,实在是走得很早,步子也走得很大。看到那个自己弃如敝履的大儿子越来越聪明、越来越能干,贾思源当然会感到震惊和失意。

    他并非刻意为之,但不可否认心里面爽快,特别是贾思源装出那一脸慈祥来巴结他和爸爸的时候,他当时差点大笑三声。

    不过,这还只是开始,后面多的是贾思源后悔和吐血的时候。他虽然这辈子只为自己和在乎的人们而活,能顺便气到贾思源一家更是不错,就当茶余饭后的娱乐消遣,那可比看电视什么的来劲多了。

    唐青宏带着这群朋友落脚龙城,正好参加袁俊的新店开业,夏季适合清淡养生,他们把宣传做得很大,还聘了一大堆同校的漂亮女生,穿上花色统一的淡雅旗袍,在店门前派发宣传单和迎宾。

    他倒是没有对外宣称这个店有他直接参与,避免某些有心人借故走他的门路,但龙城毕竟发展得很快,药膳店开业当天异常热闹,送来花篮的本地及外地商人非常多,本地更是不少富人家庭专程上门消费。

    头三天的生意都是满堂红,多半因为宣传效应,可经过这三天的打折酬宾,店里的口碑也迅速传遍龙城。这种偏向于日常养生的药膳店在龙城还是第一家,价格也做得不是太贵,袁俊严格的控制着锅底的药材与干货来源,只用来自于云沟中药材养殖园的专供材料,其他的主菜配菜才在本地每天新鲜购买,风味自然与其他普通店铺完全不同。

    他还跟唐青宏一起对汤底的药材比例做了一些改良,以使其更符合本地人口味,药味决不能压过食材的鲜味。对于所有前来消费的客户,点餐前先由服务员询问过往病史,仔细记录后再由厨房为其推荐几个主菜以供选择,不接受客人自主指定主菜,以免产生错误的搭配,对客人身体健康不利。

    这种由大厨决定主菜的方式在龙城也还是第一家,客人们非但没有觉得受了怠慢,反而感到好奇和新鲜。也有脾气差的客人为此与服务员争辩,在这种少见的情况下,服务员就会请来驻店的中医师,对其进行一番苦口婆心的劝说,并且免费当场看诊,给出身体检查和治疗方面的一些建议,奉劝对方尽早去医院核实清楚,该忌口的还是要忌口。

    这么一来,脾气大的客人也往往被劝得静心熄火,店里的几位中医师年纪偏大,说话慢条斯理,那脾气也是一等一的好,无论你骂他吼他,他都是一副宽容平和的微笑样,搞得客人反而自觉不好意思了。

    至于真有专门来闹事的人……目前这家店还没有出现,倒是好几个同行老板在私下眼红,还悄悄散布流言,四处暗示这家店白黑两道都有人,靠潜规则才开得这么好。同行才是最“关心”同行的,一开张就生意火爆的店,在他们眼里存在感更强。

    这也在唐青宏意料之内,所以开张才刚到一周,他就找袁俊要求退股了。袁俊每天数钱数得正开心着呢,一下子就被打击得目瞪口呆,“怎么了?这才刚开张呀,你就不带我玩了?那我还是占了你大便宜!”

    唐青宏跟朋友不用遮掩,直接说了,“为了我爸,我必须避嫌,袁俊,换了你也会这么做的。店做得很好,方向是正确的,我退股不会造成什么影响。当然了,钱你就先留着,等流动资金足够宽裕了再给我。”

    这也是他的初衷,本来手艺就是谷家的,那些好的想法是袁俊跟他一起想的,对于朋友能慷慨就慷慨,他的收入不缺这么一份分红。看着这个店圆满开业,独特的经营模式也被消费者接受了,他是时候抽身把它完整的还给袁俊。

    袁俊虽然失望,但也理解,“那行,我们对外就说,你跟这个店一点关系也没有,可我每年还是要给你分红。你不要嫌少,那是必须的!不然我自己就昧了良心。这个店是我们俩一手一脚折腾出来的,大主意都是你出,现在全归我了是怎么回事?我还没有那么不知好歹!”

    唐青宏看袁俊挺激动,也暂且退让了,再提不要分红的事,袁俊就该跟他急了。

    第94章 葬礼

    这一天的下午,他送走了鑫城的那群朋友,他们虽然都想留下来陪他过生日,但他一想还有一周呢,招待这群爷们每天好吃好喝,也挺累的。

    “你们的心意我领了,九月初都要开学,咱们出来这么久了,你们也该回家陪一下亲人了,不然他们都会怪我的。生日年年有,咱们几个见面机会还会少呀?再说你们的生日我也都没去呢。”

    几个人一想也是,这从放假就出来了,快两个月没落家,再不回去整个暑假都完了,家里的老头子老娘都该发脾气了。

    这个晚上他终于可以好好的休息,最近忙得可真累。爸爸那边也传来喜讯,又往上提了一级,已经升至整个龙系辖区的二把手了,也就意味着往后管理的事情将会更多。

    他请爸爸去袁俊的店里吃了顿晚餐以示庆祝,两人坐在小包房里你一勺我一勺的喝汤,清淡的菜色配上漂亮的盅和盘子,连爸爸都对这家店给予了高度评价,“挺不错的呀,你和袁俊还下了点功夫,真不是小孩子闹着玩。”

    他乐滋滋地说:“那当然,谷爷爷对我那么好,袁俊又是我的好朋友,现在还是同学呢,我总要给他们出点力。怎么样,现在汤的鲜味比药味重吧?喝起来不会太明显?”

    爸爸微笑着注视他得瑟的脸,“看你美的……不过确实,比你在家里炖的口感更好。”

    他点点头也不生气,“那是当然,这里做生意嘛,材料多全啊?而且都是大盅隔水慢炖,条件比家里考究多了。我还跟袁俊说啊,以后不要接那么多桌,每天排多少就是多少,排不上的第二天再接,这叫饥饿营销。”

    爸爸会心一笑,“挺霸道的嘛,先让客户接受你们独有的营销模式,再缩减订单限量供应,每一步都让客户照着你们的规划来走。”

    他认真地为自己辩解道:“这种店当然是做口碑质量了,不跟其他餐饮店抢太多生意。这样时间长了,同行的愤怒也就平息了,客户群会细分出来,袁俊的日子才会好过,咱们以后只抢占高端客户。”

    爸爸顿时就反应过来,看向他的眼神带上一点疼惜,“是不是已经有其他同行业的人说你们的闲话了?你在爸爸眼皮底下做事业,爸爸不但不能帮你,还要成为你的绊脚石?”

    他倒不会这样想,“爸,这跟你没关系,所有好点子都会招人嫉妒的。我早就从你身上看出来了,我们的出身就是一把双刃剑,我们不是没有享受到它的便利,也一定要承担它带来的阻碍。如果没有这个阻碍,我们也还会有其他各种各样的阻碍,能解决阻碍,把它变成一种助力,才是属于我们自己的才能。”

    爸爸听得心情很好,眉目完全舒展开了,“你真的长大了,爸爸很欣慰。这种阻碍和束缚就像诗词格律,能够用好它,反而能让你的作品韵律感更强,更抑扬顿挫、朗朗上口。”

    他苦着脸吐了下舌头,“诗词我可不懂,你就别考我了。咱们还是喝汤吧!”

    当晚回到家里,他破天荒地不到十点就睡了,全因为最近着实累得不轻。本来还想缠着爸爸来个浪漫之夜的,结果吻着吻着他就睁不开眼睛了,爸爸也没有怪他,而是把他轻轻放倒在床上盖好毛巾被,再坐起身去看文件了。

    他睡眼惺忪地看着爸爸朦胧的身影,心里头模模糊糊的想,爸爸才是真累啊……从工作开始多久没看过了呢?牺牲了自己所有的娱乐,只为那个宏大的理想,这样真的值得吗?他可能就是爸爸这辈子唯一自私和任性的选择了吧……

    这一年他的生日那天,爸爸出门在外,没有能赶回来。

    玉穹下属的一个小地方因为连日暴雨发生山体滑坡,造成严重事故,爸爸当天就奔赴现场去组织抢险和慰问受伤群众了。

    这一去就是两天,等爸爸风尘仆仆地赶回来很他说对不起,他看着爸爸憔悴的面容也很心疼,“先睡一觉吧,我没有生气。跟那么大的事故相比,我这个生日算什么呀。”

    爸爸哪里睡得着,当下就跟他说起这次事故的处理过程。之所以两天才回,也是从事故中发现了极大的管理问题。这不光是天灾,更是人祸,玉穹在孙家小弟之后换的那个一把手,特别会欺上瞒下,提起来的几个基层干部简直臭不可闻,专门做面子工程,每当领导去视察时就瞎捣鼓,什么木材厂啊、钢铁厂啊、绿化带啊……搞得热火朝天,当地的自然环境全都被破坏完了,否则不会有这么大的事故,那些亏损的厂家却始终生产不出像样的产品。

    不止如此,他还欺压那些做实事的基层干部,比如云沟的老许,这两年被他压得那是头都抬不起来,人都气病了。而且老许不想越级找唐民益哭诉什么,总是不愿意给领导找麻烦,这么一来唐民益眼前看到的只有那些虚假报告,加上对方背后还有龙系的另一个保护伞,平日里总是帮忙遮掩,竟然闹到出了事故的地步才全部曝光。

    爸爸说到后来,已经掩不住心里的疲惫,“人累不算什么,这种事情是心累啊。他们不是敌人,却胜似敌人,在赋予他们公共权力的位置上整天胡来,这次的事故还死了人,我绝对要追究到底。”

    唐青宏也听得很愤怒,但不得不劝爸爸一句,“爸,你还是要注意方式方法,不要太高调的为自己树敌。毕竟他背后有人,怕是要疯狂反扑。”

    爸爸冷然一笑,“该讲策略的时候用策略,该用武力的时候也不必手软。他们都只是为虎作伥,背后的老虎我也要揪出来。我不惹事,但我也不会怕事,怕的是他们不敢挑事。”

    唐青宏真心崇敬和爱慕这样的爸爸,仰视着对方轻轻点头,“嗯,我支持你……还有千千万万的人都会支持你。”

    爸爸脸上的表情是愤怒夹杂心痛,在他清澈的目光中接着说了下去,“我还抽出几个小时去看望老许,他病得很重,怕是活不过今年了。”

    唐青宏立刻震惊得睁圆眼睛,“怎么会?他才五十来岁!哎呀,前几年我去云沟的时候,就发现他身体很不好,还劝他去检查一下,他非说太忙没空。”

    “他得的是肝癌,医生说……三个月到六个月之间。”

    难怪爸爸的情绪波动这么明显,看着那些混帐在基层横行霸道,自己一手提起来的好干部却落得如此下场,圣人都忍不住要发大火了。

    这个晚上,父子俩躺在床上聊了很多,唐青宏回忆着老许这些年的转变,心里也一直很难受。

    过了几天,他选在周末单独跑了一趟玉穹,上门探望卧病在床的老许,看到对方已经全身都是肿的,脸上透着一股死气,他异常辛苦地忍着眼泪,还想劝老许去医院治疗。

    老许自己倒是很看得开,还笑呵呵地跟他说:“宏宏啊,你来看我,我真高兴。你爸前两天也来看过我,我还对他推荐了我的接任人选呢。不过这事也不归他管,我是太心急越权了哟……”

    他噙着泪水安慰老许,“许伯伯,您放心吧,这事我爸一定会管到底。真没有想到,玉穹会搞成那样,您早就应该给我们打电话说明情况了。”

    老许也听说了那个事故,异常自责地垂下头,“唉,是我的错呀。我不想给你爸添麻烦……再说也没看出来,他们能坏成那样!等我去了下面,再去向那位事故的受害者赔礼道歉,要是我早点找你爸,就不会发生那么大的事了……”

    唐青宏真不知道怎么说这个许伯伯,自己都病成这样了,还想着人家,“您就少想点吧,听我的,去医院做治疗!”

    “不用了,我就是从上面的医院出来的,连鑫城都去过啦……专家也会诊了,没有办法治,保守治疗也受罪,我何必再浪费钱。现在就是谷医生给我弄中药喝,最近我觉得好受多了。”

    老马坐在老许床前,连劝都不劝了,还对唐青宏使眼色,意思是别再折腾老许了,既然治不好,还是让他少受点罪吧。

    他从许家出来又跑了一趟谷老家,谷老说起老许也是连连慨叹,“太晚了!但凡还有一点办法我也要尽力救他。他啊,是太累了,心里又郁结,就落了个肝癌,一确诊就是晚期了,你说这……唉!我现在给他配的药就是减轻痛苦,能拖久一点是一点了。”

    他心情沉重的回到龙城的家,正看到爸爸在接电话,派到玉穹的调查组进展非常快,已经查实了玉穹和下面基层群众们反映的许多问题。才区区几年时间,玉穹就被搞成这个样,据说那位一把手的儿子还在警察局刑侦大队做队长,私下里却在开舞厅,还在里面默许和毒品交易。

    曾经在老戴管理下经济飞速发展的玉穹,烂下来只需要这么几年,唐民益深感痛心,也意识到了它的严重性。如果不下重手严抓严判,那么所有经济曾经飞速发展的城市,最后都有可能沦为这些吸血虫的极乐之地。

    挂完电话,唐民益对一直看着他的唐青宏露出坚毅的微笑,“看望过老许了?他怎么样?这两天没有恶化吧?”

    “嗯,他精神还可以……就是气色真的很差,脸上灰黑灰黑的。”

    唐民益伸出手摸了摸唐青宏的头发,“别伤心,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到爸爸老了,也一定会比你先走,这是爸爸的幸运,你的不幸,但你一定要能够承受得住。”

    唐青宏自己就经历过生死,却完全不能接受爸爸说起这个话题,“爸,你一定会活得跟我一样久!”

    唐民益还想说点什么,看到儿子脸上的难过和恐惧,又于心不忍了,转为一句温软的安慰,“嗯,爸爸尽量。”

    儿子毕竟还不到二十岁,太早跟他讨论这些过于残酷的话题,对自己而言也是一种痛苦,也许再过十年二十年才适合讨论。

    唐青宏几乎竖起全身的汗毛,抓住爸爸的手大声要求,“爸,你今年的身体检查做了吗?每年两次不准少,中医西医都要看,我陪你去!”

    唐民益无奈之余也有感动,“我会准时检查的,不需要你随时监督。爸爸想得很清楚,我的身体不只属于我自己,一定要保持好它的健康。”

    不管爸爸的身体有多少一点属于他,总之唐青宏的心暂时往下放了一放,“嗯。”

    玉穹事件很快就调查得水落石出,一大批“鬼”都被调查组揪了出来,移交检察和法院进一步处理。

    接近年底时,在国外求学的木愚也回到龙城,准备在唐青宏这里落脚两天再去允州的家中过年。

    一对好朋友几年不见,特别热络,爸爸也不再莫名其妙地乱吃醋。三个人相处甚好,两父子正要送走木愚的那天却接到云沟打来的电话——老许去世了。

    冬天的云沟很寒冷,加上参加葬礼的时候又是雨又是雪,气氛格外凄迷。来参加老许葬礼的人很多,远在临湖的袁正峰和竞州的老戴准时赶来,袁俊、木愚是和唐家父子一起动身的,就连木愚的父母,闻讯后也从允州赶回云沟。

    送葬的路上,街两边站满了当地的普通民众,鞭炮一路没有停过,花圈源源不绝地送进队伍,云沟本地的花圈几乎都被卖空了。这样一个万人空巷的葬礼,充分证明了老许这些年在百姓们心中的地位,恸哭声此起彼伏,大家一直跟在车队后面,唐青宏也掉了好几次眼泪。

    当年离婚远去的虞小兰,也带着儿子张灿灿回来送老许一程,甚至她的前夫、一直在玉穹坐冷板凳的老张都在葬礼上落了泪,哽咽着承认老许是个真正好人,还在不肯叫爸爸的亲生儿子面前流下悔恨的泪水,低声下气向虞小兰两母子赔礼道歉,只希望儿子张灿灿能够理睬他。

    虞小兰的弟弟虞小栓早已不再是小司机,这些年的成长让他变得成熟,如今已经是综办主任,正是以前老许待过的位置。看着姐姐在外面做生意做得很好,虽然并没再嫁,也不需要靠男人来养,他欣慰地劝了姐姐和外甥几句,说这个场合还是宽容一些吧,也不用老死不相往来。

    张灿灿是个成年的小伙子了,但很听舅舅的话,也就跟自己的父亲非常冷淡地进行了几句交谈,随后上前拉住唐青宏寒暄,“宏宏!我想死你了,我们好久没见了。我那时候还小,不太懂事,现在才知道你和唐叔叔对我和妈妈真好。”

    唐青宏跟张灿灿也有点同病相怜的意思,都有那么个堪称极品的亲爹,于是一点不见外,“灿灿,你这些年过得还不错吧?现在在哪上学呢?”

    张灿灿恨不得什么都跟他说,“在汝城上大学!我妈妈在那边做生意做了好多年了。前几年经济情况不是很好,这两年她生意做顺了,我们日子才好过了。她听舅舅说了许伯伯的事,还回来看望过许伯伯一次,答应他回云沟做投资呢,唉……没想到许伯伯这么快就……”

    说到这两个年轻的人眼睛都红了,一旁的木愚和袁俊也过来跟张灿灿打招呼,袁俊还说起他爸爸已经对临湖撂挑子了,自请平调回玉穹来把这边好好地管一管。临湖那边也知道玉穹最近发生的大事,好多人都私下劝他爸不要冲动,不是谁都有魄力和勇气主动奔赴一个到处是洞的地方补窟窿的,很容易得不偿失。不过他爸爸心意已决,报告都打上去了,老戴也给予了肯定支持。

    唐青宏眼睛往前一瞄,唐民益、袁正峰、老戴和老马那四个人正在低声交谈,估计也在讨论玉穹的事。

    第95章 挑衅的后果

    等到午饭的时候,他悄悄问了下爸爸,爸爸果然应声道:“嗯,已经决定了,让袁正峰回玉穹,去收拾那个烂摊子。他对玉穹和云沟的感情太深了,换别人接手我跟老戴也不那么放心。只有把玉穹重新理顺了,我们才能对得住老许,他这几年真是苦啊。”

    连爸爸这么理智的人,说到老许也眼睛发红,少有的自责起来,“我当初那么磨练他、鼓励他,真不知是成就他还是害了他……如果没有我在云沟待了那两年,他就不会变化这么大。”

    唐青宏转头看了眼遗像上老许质朴的笑容,轻声安慰爸爸,“那也是因为他本质好,才能够受你的影响。如果我是他,绝对不会怪你,还会感谢你为他指路,让他拥有了真正的理想和信仰。人活一辈子,还是要有点精神的,不然虚度一世,临到走的时候都是一场空。爸,老许是不会后悔的,他这些年做了多少实事啊?云沟的民众这样爱戴他,他活得很充实,比某些祸害长命的人有意义得多。”

    唐民益也只有当着儿子的面,才会表露出比较深的个人情感,说出自己真实的感慨,“世事就是这么的不公平,那些时时只想着自己的人,活得长命百岁,为理想和信仰奋斗付出的人往往英年早逝。我真想让他们活上百年,可他们这么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劝也劝不听,不过也确实都太忙了,唉。”

    唐青宏很满足于爸爸愿意把这些话都跟他讲,认真又细心地回复道:“这是肯定的,为了理想愿意抛头颅洒热血的人哪个时代都有,何况只是含屈受累呢。咱们这二十年发展得多快啊,那些数据的丰碑可不是白来的,而是奋斗者们用青春、热血和生命铸就的。至于那些混日子的、只为自己谋私利的,不是不报,时候未到,只要你们下功夫抓,他们都笑不长的。”

    唐民益微微眯起眼睛,“对,要靠天意去惩治他们未免太飘渺,还是要靠法治和人治。这二十年成绩是有目共睹的,问题也是不少的,去芜存菁、逐步解决吧。”

    既然说到了解决,那就不仅是说说而已。老许的葬礼结束后,袁正峰立刻调回玉穹,在唐民益的大力支持下使出雷霆手段,把几年来暴露的大问题一个接一个的揪出来,因此撸下一批大大小小的管理者,原先那两个已经抓了的也在上级法院公判重型。

    本身那些根基未深的关系网就是盘根错节,揪出一个两个便能顺藤摸瓜,加上长期座冷板凳但资历很长的老张这次发挥了大作用,不知是为了讨好儿子还是前妻,竟然亲身上阵实名举报,把这几年耳闻目睹的各种消息都卖了个遍。

    自从昔年老李下台,这个人受到冷落,一直没有安排在什么正经职位上,向来都是无所作为、唯唯诺诺,谁也没想到就这么一个人,居然知道班子里几乎所有的八卦密辛,可能正因为看起来老实懦弱、嘴巴又紧,时间久了大家都对他没什么戒心。

    袁正峰却是很了解他“辉煌经历”的老相识了,看他在这个关键时刻再一次把握住机会,心里头非常防备,专门打电话跟唐民益取经。

    唐青宏听着爸爸在电话里跟袁正峰聊了十多分钟,挂断后才主动问道:“老张?张灿灿他爸?他又想立大功了?这个机会抓得准呀,他根本没什么风险,利益却是大大的。”

    唐民益不温不火地笑了一下,“嗯,不管他的目的是什么,该用就用。用完了怎么安排,那是袁正峰的事。不过这次以后,他很难再在玉穹待下去了,必须挪个地方,就跟当年他自己在云沟、小冯在临湖的情况一样。”

    唐青宏心里有数,微笑着接口道:“那是,可以挪个合适的地方考验考验他,如果真要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他也算是个人才。”

    “嗯,考验期可以适当加长。这个人……心机很深哪。不过他也是有弱点的,人到中年混得这么不如意,身边没有老婆和儿子。”

    “对,我看他对张灿灿……那是恨不得流口水了,这么大个儿子了,长得还挺帅,成绩听说也不错的,难怪他现在老缠着虞阿姨和张灿灿,想要求得原谅,回到他们身边呢。最近张灿灿老跟我抱怨这事,我还劝他别太撕破脸,那毕竟是他血缘关系上的爹,冷着就行了。”

    自从葬礼上重新见面,张灿灿就老给唐青宏打电话,抱怨那个亲爹很不要脸,对回云沟做投资的妈妈死缠烂打,还老是电话骚扰他,企图软化他。听到唐青宏说起在汝城有一家和朋友合开的公司,兴致勃勃要去打暑期工呢,唐青宏倒是欣然答应了,年轻人尽早多磨练一下挺好,还让他直接联系黄真。

    这两人同在汝城,年纪相差不远,黄真又在公司里干得很卖力,上上下下都很喜欢那个眉清目秀的年轻人。名义上是个小打杂,什么事都得跑腿,其实也没谁舍得欺负他,聚餐吃饭老是别人请他,一来二去快变成全公司的吉祥物了。黄真有这种得天独厚的地位,暑期带一带张灿灿挺容易,到时把他们安排在一个宿舍住,顺便给老板省了培训费,何乐而不为?

    这年的春节,两父子都没有回鑫城,一来是爸爸升职后公事太忙,已经到了走不开的地步,二来唐青宏还要抽空去汝城视察下公司的运作情况,假期本来就很短,两个人一商量,就让唐奶奶和唐欣雁来龙城过年了。

    年夜饭在他们的小家里吃,唐欣雁都可以给哥哥打下手了,两兄妹聊了一些学习上的事,唐青宏还特地关心了一下妹妹在感情上有没有什么动向。

    好歹是十六岁的大姑娘了,他这个大哥本能地为妹妹担心。可唐欣雁还真是一心向学,在感情那方面尚未开窍,“哥,放心吧!同学里没有我能看得上的。我选男朋友是很挑的,不能比爸爸或者哥哥差。”

    他听得心里很舒服,欣雁的眼光果然很高。在她眼里不比爸爸和哥哥差的男孩子肯定特别少,而且事实上也是如此呀。要有爸爸的才貌人品,还要有哥哥的善解人意……这种组合踏破铁鞋也难有觅处,恐怕不是学校里就能完成的任务喽。

    翻过年后,妹妹和奶奶初八一起返回鑫城,唐青宏和唐民益又回到忙碌的生活之中。

    正月十五那天,唐青宏煮了一大锅汤圆,两个人根本吃不完,最后抚着肚子相视而笑。

    唐民益质问儿子是不是想把他撑死,唐青宏挺不好意思的为自己辩解,“我哪知道会那么多啊……看起来小小的,一煮就全发大了,唉。要不……咱们运动运动?消消食呗?”

    这个提议没有被反对,但爸爸只是站起身拉他出门散步。他无比失望地跟在爸爸身边,眼神幽怨得都在飞刀子了,爸爸才揽住他的肩膀低声说:“吃太多了,得走动走动……消化一点再激烈运动吧,不然我怕你颠吐了。”

    这还差不多……他眼里立刻射出贪婪的光,表情乖巧的连连点头,“嗯!散步半个小时?”

    “看看月亮,多美啊。”爸爸指着天上又大又园的月亮,在一片寒冷的空气里对他说话,呵出的热气落在他脸上,把他的心薰得暖暖地。

    所以他也没舍得煞风景,提醒爸爸这其实并不浪漫,正月的天气冷死人了,何况还是晚上……

    在院里走了快二十分钟,爸爸看他搓起手来,才把围巾解下来披在他的脖子上,“你很冷啊?冷就说嘛,看看你,身体还是弱,吃的东西都不知道去哪了,总不长肉,光长心肝。”

    他傻乎乎地笑着看向爸爸,“我要是真长胖了,你就抱不动了。”

    爸爸伸手在他头顶比了一下,“就你这身板啊,再重二十斤我也抱得动,怎么,现在就嫌我老了?”

    他伸伸舌头笑得很调皮,“是呀,你都好久没有背我抱我了!要是你敢背我回家,我就不嫌你老!”

    爸爸偏过头瞥了他一眼,微微往下一蹲,“来啊,谁怕谁。”

    他左右一看,好像并没有别人跟他们似的,大冷天晚上还有闲情雅致在风里面瞎逛,也就放开胆子往爸爸背上一趴。

    爸爸的肩膀还是那么宽厚,背着他似乎并不吃力,但才走了不到一分钟,拐过弯就遇到院子里另一栋的住户,人家全家三口都笑了起来,把唐青宏笑了个大红脸,挣扎着想要下来。

    爸爸却一点都不慌,面瘫着对人家说:“这么大的儿子还不听话,把脚扭了。”

    人家哪里会怀疑什么,恍然大悟地说起热心话,“难怪,要不赶紧带他去看个急诊吧?”

    唐青宏也装出一副痛苦样,唉哟哎哟了两声,“是啊,爸,脚好痛呢,快背我去看跌打损伤!”

    唐民益跟那家人打过招呼,就加快脚步背着他往家走,还一直背上楼,进门后才把他重重地扔在沙发上,额前明显冒出汗珠,呼吸也有点喘了,“行啊,我来看看你到底哪扭了?还要看跌打?要我亲自给你按摩吗?”

    他故作天真地眨眨眼睛,“要啊……我哪都扭了,爸爸来给我按摩。”

    爸爸低骂了一句什么,他也没听清,接着就被爸爸一把抱起来往卧室里走。

    那张又大又软的床质量果然很好,他整个人被丢上去还感觉挺爽。爸爸俯下身来,看着他的眼睛特别亮,“你要按摩哪儿?”

    他的脸一下子就热了,咬住下唇伸手抓住爸爸的手腕,慢慢往自己身上带,“哪儿……都要。”

    趁着爸爸拥抱他的姿势,他赶紧用双臂挽住对方的脖子,迫不及待把自己的嘴唇凑了过去。刺刺的胡渣让他心里发痒,身体也随之变得很软,就像一只无尾熊般拼命往爸爸身上缠,恨不得双手双脚都紧抱住不放。

    他觉得自己是火辣辣的投怀送抱,爸爸却抚着他的背轻声笑了,连热暖的亲吻都因此暂时断开。他很不满地撅了一下嘴,清晰地听到了爸爸的声音,“真是个奶娃娃……”

    他简直懵了,睁开眼睛一脸的委屈,爸爸又接着在他脸上快速的啄了好几下,虽然还是在微笑,但声音低了好几度,还变得有点沙哑,“不过我喜欢……你这么需要我,没有我就不行的样子。”

    这到底是在笑他,还是在别扭的表白呢?反正他不管了,继续双手双脚都缠上去,还翻过身来坐在爸爸的腰上肆意撒欢。

    在他连亲带摸的攻势下,爸爸很快就皱起了眉头,这种时候爸爸总是这种表情,带着一点隐忍、一点压抑,看过来的眼神却带着浓浓的征服欲。

    他只要被这种眼神一看,就觉得体温升高,嗓子也热得快要冒烟,脑子里什么都无法再想了。

    所以每一次到了最后,都是起初张牙舞爪的他老老实实躺在床上,软成一滩橡皮泥任由爸爸随便拿捏。

    第二天早上起来,他的腰都快断了,只怪昨晚他太嚣张,被拿捏成那样了还敢挑衅,喘得跟要断气似的反问爸爸,“你是不是……真的老了?才……才这么点时间?”

    这句话造成的后果是……他今天不但腰疼,嗓子疼,其他地方也……

    嗓子想要撕裂的感觉很可怕,走路要扶墙更可怕,他丢脸地贴着墙一路走到客厅,就已经腰颤腿抖好多回。

    看到爸爸从外面推门进来,手上还提着早餐,对他笑得异常温柔,“今天星期天,爸爸不上班,你也不上学,你还要按摩吗?”

    哈?原来今天是周日,难怪爸爸昨晚那么放得开!他只得黑着脸主动认错,用暗哑难听的声音说:“我……再也不敢了……”

    爸爸似笑非笑地坐在沙发上,把早餐袋子打开,拿出里面热乎乎的小包子和豆浆,“吃吧。我还以为你今天都不想出门了呢,准备舍命奉陪。”

    “呃……是不出门了。”他喝一口豆浆,感到嗓子舒服了些,怯怯地挪动了一下屁股,眉心立刻皱起来,随后沮丧地撇撇嘴,“喉咙疼、腰疼、屁股疼、腿酸……只能在家休息了。”

    第96章 以德报怨,何以报德?

    这一年里,部分a国人接触到新兴的玩意儿——互联网,但是还只能用电话线拨号上网,速度慢得像爬。

    唐青宏倒是在家里安上了网络,还教爸爸学用电脑,反正现在网上没啥丰富内容,处理个文件、看个新闻还是绰绰有余。至于他自己,也就是无所事事地随便浏览一下,那些简陋的软件和界面让他兴趣缺缺,有种从现代世界退回远古时期的感觉。

    钱小天自从上过网之后,一下子沉迷了,还老给他打电话海吹又出了什么游戏,几个同学去网吧对阵之类……他笑着回复钱小天,“这就开眼界了?才刚开始呢,以后网络游戏才是主流,网吧对阵算什么呀。”

    钱小天惊奇地反问,“你怎么知道?你的意思是,可以连上大网,所有能上网的人都可以同打一个游戏?相互对战之类的?”

    “我当然知道了,我妈在那个方向有一些投资。现在咱们国内就是网速不允许而已,以后速度起来了,带宽高了,电脑软硬件也会不断更新换代,几年一个大变样。”

    “哎哟唐青宏,你说,咱们以后也做点这个生意怎么样?”

    唐青宏对钱小天倒是不藏私的,“有什么不能做的,反正这一行迟不如早。不过,你是打定主意了吗,要走商界?你家里对你没期待吗?”

    钱小天也什么都不会瞒他,“我家里不缺我这一个呀。我小叔现在混得那么好,全家对我都放得很宽。你看我这样,心直口快的,也不合适走那个路子嘛,家里已经答应我了,以后不管我做什么,做哪行,娶谁家的女儿,都让我自己做主,只要不作奸犯科就成。”

    唐青宏一想也是,钱家上上下下对钱小天那是真宠啊,给他的压力向来很小,性格养得乐观直爽,估计早就决定不强迫这个孩子接受家里安排,一切随他高兴了。

    “小天,你挺幸福的,要珍惜呀。多听你爸妈和叔叔的话,有什么难处就跟我讲,别在学校里乱交朋友。”

    钱小天跟他那是多少年的兄弟了,答应得很顺口,“一定一定!我最听你的话了,其次是我叔。至于我爸妈嘛……只要是有道理的话我也会听。我叔也把以前那个谁的故事讲给我听过,李……李什么来着,让我吸取他的教训,在学校里交朋友要小心。”

    唐青宏记得很牢,一听就知道那说的是谁,“李波,对吧?他是个野心家,诈骗犯,当初是我爸和你叔的同学,还没毕业就拼命攀附他们,还差点把一群老同学都给害了。”

    钱小天咋呼道:“对对,就是这个人!我叔说当时这事让他可后怕了,一辈子都会记得。”

    唐青宏笑了笑,“连我都记得他,你说呢?所以啊,咱们现在都得谨慎一点,大学是个很重要的阶段,如果做错事情交错朋友,可能一辈子都坏了。你别嫌你叔啰嗦,也别嫌我多话。”

    钱小天笑道:“这哪能呢!我知道你们都是关心我,我会注意的。”

    挂断电话之后,唐青宏觉得自己像个操心的老妈子,但还是又跟其他几个朋友联络了一下。自从一起开了那家宏天地产,朋友们彼此间的联络非常频繁,他除了要管着公事,还得时时关心朋友们的私事,避免粗心失察而发生什么错漏情况。

    既然已经是关系紧密的朋友了,他就有一份责任在,这是他从爸爸的身上汲取的、最珍贵的为人经验。

    接下来的几个月,玉穹那边捷报频传,袁正峰身为唐民益一手提起来的得力干将,对玉穹的整治效率很高。一窝子蛀虫和吸血鬼被大力清除之后,整个玉穹有了一副新气象,云沟被老许生前推荐上任的几个人做起事来也没有阻力,这样上下一心,把几年来被人为戳出的烂窟窿迅速修复,在执行力上的透明度也增强不少。

    这几个月里,爸爸亲自下去突击视察许多次,不光是玉穹,辖区内每个地方都被爸爸转了个遍。爸爸对他说,只有这样才能看得清楚明白,不至于再出现之前有大问题被隐瞒不报的情况,让管理者化被动为主动,掌握大量翔实与准确的信息。

    光坐在办公室听报告是靠不住的,时间长了必然要出问题的。以前爸爸手上的权力还没有这么多,现在主管整个辖区,操的心自然也要与之成正比。

    他看着爸爸长期在下面跑,脸都晒黑了,只能劝爸爸劳逸结合,忙归忙,休息也是要保证的,否则累坏身体就要变成下一个老许了。

    爸爸倒是挺配合他,身体检查从来都按时去,还让他陪着一块儿去,这让他安心不少。但是他拿出妈妈寄来的面膜要给爸爸贴在脸上时,遭到了爸爸的顽强抵抗,“这是什么?女人用的化妆品吧……我都按照你的要求每天擦乳液什么的了,出门还得抹防晒霜,你不要得寸进尺啊!一个大男人脸上贴这个也太过分了。”

    他笑眯眯地一边撒娇一边劝,“来嘛……我陪你贴。贴了皮肤好,你看你晒得,脸上嘴上皮都裂了,小心再过几年就不帅了。”

    爸爸对他怒目而视,“不帅了你就不喜欢了是吧?你现在就嫌我老了?还逼我贴这个东西……跟鬼似的。”

    他姿态软软地解释加苦求,“没有的事,我怎么可能嫌你老?你是天下第一大帅哥好了吧?我是关心你……哎呀,你知道这一片得多少钱吗?你要是不贴,我就把它们全扔到垃圾桶去!”

    爸爸有点被他唬住了,“一片多少钱?”

    他转动着眼珠说了实话,“十块钱吧……国币。”

    爸爸顿时瞪了他一眼,那痛心的表情,恨不得打他屁股,“那不就是八十块钱……一片?唐青宏!你知道八十块能干多少事吗?普通人家吃饭都能买一个礼拜的菜了!穷一点的可能还不止!”

    唐青宏垂下脑袋虚心接受教育,其实心里还蛮享受的,“是是,我错了,我有罪……我不知人间疾苦,何不食肉糜了。但是爸……你要是不用,那我真扔了哦?”

    爸爸用鼻音冷冷地“哼”了一声,从他手上把面膜抢过去撕开,眯起眼睛用两根手指夹着看了半天,“这要怎么用?都粘成一坨了,还湿乎乎的……”

    唐青宏忍住笑意,一本正经地为爸爸进行服务,“你先仰躺下,我来伺候你就好了,很舒服的……”

    当他把那张满是精华液的面膜平整而缓慢地贴在爸爸脸上,还帮爸爸即时放松,力道适中的按摩头部和肩颈,爸爸倒也受用,小声说了句,“还挺舒服的……嗯,再用点力。”

    他听话地加大指腹的力度,在爸爸耳边轻轻提醒,“贴着这个东西别说话,会长皱纹的。”

    爸爸果然不说话了,闭着眼睛享受他的私家服务,才短短几分钟,他就发现爸爸的呼吸变得非常平稳悠长,似乎是睡着了。

    他是真的心疼,减小手上按摩的力度让爸爸好好睡,等到面膜满了十五分钟再把它轻轻揭下,随后去卧室拿了一床薄毯给爸爸盖上。

    这一睡就是四十多分钟,还是电话打进来的铃声把爸爸吵醒的。爸爸一听到铃声就猛然坐了起来,拍拍脸彻底清醒才把听筒拿起来,声音一如既往的威严正派,“嗯,嗯,我知道了,马上到我家楼下接我。”

    又是爸爸的贴身助理打来的……他每次看到对方的脸,听到对方的声音,都有一种想揍人的冲动,因为那个家伙每天都要骚扰爸爸无数次。可那是合法骚扰,为了工作而已,他也绝对信任爸爸在感情上的忠诚,所以只能在心里想象一下权当自娱了,他从不对爸爸找那种不可理喻的麻烦。

    爸爸本来就被公事闹得很累了,回到家再被他使点小性子,那日子就太难过了。虽然他知道即使自己任性一下,爸爸要么会耐心哄他,要么会严厉的管他,这两种状况都是他所喜欢的,但他就是不忍心刁难爸爸。

    别人刁难爸爸,他都会气得要死,又怎么能够自己出手无理的刁难爸爸呢。爱一个人除了向他索取关心,更要舍得心甘情愿的妥协和付出,这样他们的感情才能经营得当、长久不衰。

    他忘记是在哪本二流杂志上看到的这句话,从前只觉得这些鬼话全是瞎说,编出来哄骗无知少女的,现在真的亲自去爱了,回头想起这些话来,他还是承认它们确实有那么点道理在。

    到了这年他的生日前夕,妈妈带着混血弟弟来a国看他了。暑假里他和爸爸分别忙着公事,也是这两天才聚在家,就一起去机场接妈妈。

    他那个不到三岁的小弟长得好漂亮,睫毛长得跟扇子似的,脸上的皮肤又白又嫩,深眼窝双眼皮、高鼻子浓眉毛,但毛发和眼睛都是黑的。他和妈妈本来就白,弟弟比他们俩还白,一副西方轮廓配上黑亮的头发和眼珠,说起话来还奶声奶气的,让路过的所有人都会多看一眼。

    小弟早就看过不少次哥哥的照片,一见到哥哥就嚷着要抱,唐青宏赶紧把他抱起来,发现小家伙还挺重,身上到处肉嘟嘟的,把他累得够呛。

    才把妈妈和小弟安顿下来,他接到了一个意外的电话,贾思源竟然来了龙城要跟他见面,还说专程来为他庆祝生日的。

    他当时就冷笑起来,直接回绝对方,“不好意思,贾伯伯,我生日那天已经有约了。”

    贾思源语气挺急切的,“那不要紧的,我们可以早一天吃饭。唉,宏宏,我就是想见见你……你今年不是没回鑫城过年嘛?我心里很想你。对了,你妈妈是不是也来龙城了?我想也请她吃个饭……没有别人,就咱们一家三口,多少年没在一起吃过饭了,唉。”

    还一家三口……咱们……谁跟你是“咱们”啊!他恶心得笑着对妈妈猛使眼色,把手机的免提给开了,“哦?我就说您怎么想起来找我吃饭,原来是想找我妈吃饭啊。您先跟我说说,有何贵干吧?”

    贾思源的声音是那么悔恨,那么深情,简直堪比专业演员,“宏宏,我知道你恨我……可我毕竟是你的父亲,我们血浓于水,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

    这话说得,连坐在儿子身边的唐民益都皱起眉头,越过他私下联系宏宏,这个贾思源到底想干什么?

    唐青宏转转眼珠,倒是对这事有一丝好奇,“哦?那我得看看我的行程表,再联系吧。”

    说完这句他就把电话挂了,转而跟唐民益和乐彦琳讨论这事,“他说给我庆祝生日,这鬼才信呢,这么多年不记得给我庆祝,今年想起来了?不过妈,您想不想去打他的脸?我是说……嘿嘿,我们一起去看看他到底想干什么,然后您就狠狠的羞辱他一番!”

    乐彦琳脸上很矜持,眼睛却是亮了,“哼,我管他到底想拉什么……想干什么,羞辱他都降低我的格调!”

    他一看妈妈的眼神就知道,其实妈妈还是很记恨当年的,被背叛的羞辱与痛苦都是那个男人给她的,说不想报复也只是摆高姿态而已。

    “妈,就去吃他这顿饭好了,要是他动了什么害人的心思,咱们也好提前刺探防备嘛。”他并不说破妈妈的心思,微笑着劝道。

    乐彦琳也就顺势答应了,“嗯,去就去,老娘倒要看看他还想翻什么浪。”

    唐民益把一切都看得通透,晚上睡觉前才跟唐青宏说:“你其实是为了你妈才答应的吧,你自己真的想去?”

    他点点头偎进爸爸怀里,很小声的说:“嗯,我根本就不想听到他的声音,看到他的脸……可是,我永远都忘不了他们那时候的嘴脸。我也不想就这么算了……都这么多年了,我还是恨他们,妈妈比我更恨吧。”

    他说的是自己的上一世,唐民益却以为他说的是小时候,不禁心疼地搂住他,“是啊,你那会才三岁多,都能把事情记清楚,可见有多么刻骨铭心。”

    他睁大眼睛看着爸爸,突然很想把自己的秘密说出来,但转念就又压了下去。那些秘密就成为永久的秘密吧,爸爸这样爱他,何必让爸爸再为他痛苦一次。他只担心他想要做的事,会让爸爸不高兴。

    “爸……我想报复他,你会觉得我很坏吗?我是不是不够宽容?他毕竟是我血缘上的父亲。”

    爸爸沉默几秒,把他搂得更紧了,“以德报怨,何以报德?你心里很想做的话,就去做吧,你已经长大了,有了自己的能力,爸爸不会阻拦你。但是爸爸要提醒你,注意自身安全,不要伤人一千自损八百,那是感情用事,不是得胜之道。还有就是,不要做出会让自己后悔的事,你也知道他毕竟是你血缘上的父亲,这个关系束缚的不是他,而是你自己。”

    他一下子就听懂了,弯起嘴角轻笑道:“爸,你放心吧,我才不会喊打喊杀的,那叫什么报复,还得把自己搭进去。我现在过得这么好,至于为了他们那一家三口搭上我们的幸福吗?既然有血缘关系的束缚,我肯定逃避不了他们的纠缠,现在我长大了,他也想来摘你的果子了……呵呵,爸,他的算盘打得真好,你心里其实也很介意吧?”

    爸爸倒也坦率的承认了,“当然介意,他越过我私下找你,这件事做得太过分了。不过这个果子,我相信他摘不走,我的宏宏不会那么容易上当。”

    唐青宏被爸爸夸得魂都酥了,“对,我绝对不会上当的。他想摘果子也得舍得投入,我就让他舍了孩子还摘不着果子,反而把自己的屋子搞塌了!”

    在他二十岁生日的前一天,他和妈妈一起去了贾思源早已订位的西餐厅,这个所谓想念他的亲爹明显有求于妈妈,才会选在西餐厅投其所好。

    其实乐彦琳身处国多年,每次回a国都喜爱吃中餐,贾思源难得讨好她一回还没做对,唐青宏心里头笑得不轻。

    乐彦琳一眼看见这位衣冠楚楚的前夫,就想起往日离开a国时的狼狈和伤心,那会儿贾思源可不是这幅温文儒雅的笑容,而是从骨子里透出的厌恶与鄙弃。

    她到底都会记得贾思源说过的那些话,“你简直就是个扫把星,我要不是娶了你,会那么倒霉吗,一霉还霉全家!你赶紧签字,孩子想都别想跟我争!你也知道孙家现在混得好,你要敢跟我抢孩子,成凤家里会整死你的。我这是为你好,一日夫妻百日恩嘛,你虽然是个扫把星,我总得念一点旧情。”

    现在的贾思源也不显老,身材并未走形,还是那副人模狗样,加上一套合体的西装,看起来不到四十的样子,头发还精心打理了一下,看在两母子眼里却都有着淡淡的恶心。

    这男人肯定又有什么目的,才会请来被他抛弃已久的前妻和大儿子,非但亲自跑到龙城来,纡尊降贵地求见面吃饭,还一脸温柔地帮乐彦琳拉开椅子,做出虚伪的绅士派头。

    第97章 噼啪打脸

    三个人都坐下之后,乐彦琳斜睨着贾思源开门见山,“说吧,到底有何贵干?”

    贾思源在灯光下微笑着示好,“彦琳啊,我们一家三口多久没聚在一起过了?我就是想念你们,难得有这个机会,趁你回国请你们吃顿饭,你不要想多了。就算往日有什么龃龉,都是我对不住你,现在我正式对你道歉,再见亦是朋友嘛。”

    一番话说得倒是挺合理,但两母子都知道这番话从贾思源口中说出来不值得相信。唐青宏对妈妈使了个眼色,让她不要焦躁厌烦,急着找他们的是贾思源。

    “贾伯伯,既然人都到齐了,就点餐吧。”他根本不去刺探贾思源,稳坐钓鱼台就是。

    贾思源一听到“贾伯伯”这三个字,脸上就显出难过的神色,“宏宏,这里没有外人,你能不能叫我一声‘爸’?你这样就是折磨爸爸啊,爸爸多伤心……你一直恨我,我心里有数,可爸爸心里也有苦衷,我都是为了咱们贾家啊……”

    唐青宏微微抬手阻止贾思源,“这里是西餐厅,请您注意用餐礼仪,不要大声说话。既然是请我们吃饭,那我们就好好吃完这顿饭吧,不要东拉西扯,让我们吃不下去。”

    贾思源立刻一脸的无奈,欲言又止地深深看着他,那眼神别提有多委屈、多么的忍辱负重,可还是颓然叹了一口气,通知服务生可以上菜了。

    看来今天对方要演一场大戏,论年纪也差不多到了“忏悔期”——抛妻弃子的男人们往往都是这样,年轻时再狠心的事情也做得出来,老婆孩子很轻松地丢掉,然后数年不闻不问,与别的女人逍遥快活,再生几个孩子就更完美。如果被抛弃的前妻过得不错、被抛弃的孩子也长大成人有所成就,才会眼巴巴地跑到他们面前一阵忏悔,用廉价的哄骗与眼泪求得谅解,再让他们为自己的余生倾力奉献。

    唐青宏弯起嘴角心情不坏,能够观赏一场精彩的表演也算没有白来。

    果然才上了前菜,贾思源一口都没吃,又开始“深深地”、频繁地看向他们两母子,不出一分钟,眼眶里都在闪着泪花了。这酝酿得可真快,不愧是专业级大师,唐青宏也放下叉子等着对方出招,但就在这时……一个不速之客闯了过来。

    这个人的出现让贾思源脸都黑了,沉下面色小声质问对方,“你是怎么进来的?你过来做什么?我不是让你老实待在酒店房间。”

    个子高高的贾青涵恨恨地看了贾思源一眼,两手撑住餐桌横眉怒目,“我才不想来,是妈打电话让我来的。她让我盯着你,跟着你!看看你找这个女人到底要干什么!”

    贾思源气得手都抖了,“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贾青涵翻着白眼闷声闷气地回答,“你一出门我就跟着了,我妈说跟上了就奖励我一百块钱。拐过弯以后找不到你,我还沿路问了半天。爸,我饿了,快叫东西给我吃!”

    他一边说着,一边拉开椅子坐了下来,贾思源咬牙盯着这个不省心的蠢儿子,酝酿已久的计划被就这么被破坏了,“你还想吃东西?快给我滚回去!”

    贾青涵也是一肚子火,抹着汗当面回嘴,“我怎么不能吃?你可以请他们吃,就不能请我吃?你还是不是我爸?我为了跟着你,都快被太阳晒化了!这个鬼地方热死了,要不是我妈让我一定要帮她看严你,我才不来龙城呢!”

    这家餐厅在龙城也算有格调的,环境和灯光都比较优雅,里面的客人交谈声音相当小,自觉遵守用餐礼仪。这张台子交谈声越来越大,四周台上的客人纷纷皱眉看了过来,就连一旁的服务生都不得不轻声提醒,“两位先生,请你们小声一点,不要影响到其他客人用餐。”

    因为灯光打得暗,看不出来贾思源有没有脸红,他起身对四周的客人做出道歉的手势,又坐下来狠狠瞪了儿子一眼,压低声音教训道:“别吵了,给我老实点,有话待会回去再说,想吃什么自己点。”

    贾青涵这便放开怀抱,大大方方地点了一堆贵的,存心跟他爹对着干。贾思源也不便发作,对唐青宏和乐彦琳表示了好几次歉意,又瞪着儿子让他叫人,“青涵,你这是第一次见到青宏的妈妈,叫她乐阿姨吧。你哥在这坐着,你也不叫人,真是丢我的人。”

    贾青涵才不会配合他爸,刻意斜着眼睛瞟人,“我没有哥哥,我妈只生了我一个儿子。”

    贾思源气得捏紧叉子就想往儿子脸上戳,这个不会看眼色的!他深呼吸了几口空气,勉强压下恼怒假笑着继续对唐青宏和乐彦琳道歉,“唉,这孩子就是不懂事,不过咱们都是一家人,还请你们多多包容。”

    听着亲爸这么埋汰自己,贾青涵可就不依了,“爸,你到底找他们干什么?别被我妈说中了!你要是敢背叛我妈,我晚上回去马上就打小报告!”

    乐彦琳的表情彻底冷了下去,身子一冲就想站起来,唐青宏却拍了拍妈妈的手背以示安抚,转而微笑着看向贾思源,“贾伯伯,看来今天这顿饭是吃不成了,您有什么话就直说吧,我们洗耳恭听。如果真的没什么事,那我们感谢您的款待,下次有机会再聊。”

    贾思源一看他们要走,不禁有点急了,今天舍得本钱把这两母子请到这么贵价的西餐厅,可不能白白折本。

    “咳……青宏,彦琳,我确实是有点事情想求你们,你们看啊,a国这些年发展得很快,我今年又调到南城工作,很需要你们的支持。南城那边投资环境很不错的,我保证给予你们最优惠的条件。咱们怎么说都是自家人,不管于公于私,我心里随时想着你们呢。青宏就不说了,这孩子热血爱国,能力也强,肯定不会错过这么好的机会;彦琳啊,我只希望你能看在大情大义上原谅我个人的过错,不要因为我们过去的纠葛而迁怒于国家。对不起你的是我贾思源,不是a国的这片大好河山呀!”

    这番话讲得那是声情并茂,可惜因为急躁而加速,效果大打折扣。唐青宏两母子听得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真佩服这个男人对着被自己亲手辜负的两个亲人,竟能讲出如此义正词严的大道理。

    他们俩震惊和恶心得没能笑出来,正在大口吃东西的贾青涵却“噗”地一声笑喷了菜,还有几滴汤汁飞溅到贾思源脸上,一下子破坏他爸苦心营造的伟大气氛,只显得这两父子异常滑稽。

    经过这么一闹,他们这边的声音又变大了,四周的客人纷纷出声谴责,连经理都亲自过来劝解,“两位先生,请你们小声一点,再这样就只好请你们出去了。”

    乐彦琳这次再站起身来,唐青宏就不阻拦了,还牵着妈妈的手一起动身直接往外走。

    贾思源懊恼地随着他们站起来,急匆匆付完账就跑出餐厅,总算在下台阶的地方把他们拦住,“彦琳,你还是太恨我了,我知道是我对不起你,可那时我真没有办法,谁叫咱们贾家走下坡路了呢?为了贾家,我什么都可以牺牲,甚至是自己的感情和婚姻,你不知道这些年,我心里有多痛苦难受啊!”

    看来真是黔驴技穷了,贾思源放出最后一个大招,不顾场合地动情飙泪。

    唐青宏两母子看着他保养得当的脸上流下一长串泪水,在大街边哭哭泣泣的老男人真让人恶心,唐青宏还在维持自己的形象,乐彦琳终于爆发了,躲开贾思源抓过来的手掌往后轻轻一退,以居高临下的口气埋汰对方。

    那都是她早已埋在心头数年的话,从来因为顾及颜面和儿子没有说出来过,“贾思源,你以为你是谁?你值得我恨吗?我当初嫁给你只是因为年少无知,没有见识过真正的好男人是什么样的。等我有了比较,才知道嫁过你这件事多么掉价,我在自己的社交圈里从来不提我前夫是谁,因为我觉得太丢人。那是我一辈子做得最愚蠢的一件事,幸亏这件蠢事让我有了宏宏这么一个好儿子,才没有让我厌恶得再也不来a国。你以后不要到处去说,我是你的前妻,就跟人家说你前妻死了吧,我是真真正正、彻头彻尾,不想再跟你扯上任何关系!”

    跟在贾思源后边走出餐厅的贾青涵,也正好把乐彦琳这段话听进耳朵,脸上顿时出现放心的表情,非但没心没肺地笑了起来,还大声挑衅乐彦琳和唐青宏两母子,“这敢情好!乐阿姨是吧,你得记住你今天说的话!别以后让你儿子回唐家来跟我抢爸爸!也别跟我妈抢老公!”

    贾思源本来被前妻这么羞辱就又气又恼,心里想着大事才能忍着不发作,可他儿子这么不懂事,简直让他今天的气都白受了。他眼睛一转,回过身冲前两步吼起贾青涵,“你给我闭嘴!你敢对乐姨和你哥这么没礼貌,我今天就好好的教育教育你!”

    随着贾思源的语声落地,贾青涵就吃了两个大耳刮子,噼啪两声脆响听着都疼,贾青涵脸上顿时显出重重的巴掌印。贾思源可没留手,这是打给唐青宏和乐彦琳看的呢,他也不敢留手。

    他想着唐青宏往日里还理睬过贾青涵呢,毕竟是有着血缘关系的亲兄弟,这会看到亲爹打弟弟,做哥哥的心里总会有点怜惜之情吧?

    谁知道唐青宏神色淡然,彬彬有礼地对他笑了笑,“那我们就不妨碍您管教儿子了。”

    说完这句,唐青宏还转头劝了一下贾青涵,“青涵,我对你来说是外人,不过我也是关心你的。你爸管你都是为了你好,你要多听他的话。子不教父之过,你爸管教得严是你的福气,你应该珍惜呀。好了,你们是亲父子,没有隔夜仇,我也就不多说了,贾伯伯再见,青涵再见!”

    贾青涵被爸爸打得脸都麻了,随后是一阵火辣辣的痛感,哪里听得进哥哥的劝告,只觉得爸爸可恨,这个哥哥也是故意讽刺他,“谁要这种福气!珍惜个p!唐青宏,你少说风凉话了!你不是我哥!你没有资格劝我!”

    唐青宏点点头大方承认,“也是,我都不是贾家的人,确实没有资格劝你。”

    说到这里已经足够了,他转身挽着妈妈就去招计程车,贾思源还想迈步去追呢,被贾青涵从身后用力拉住,“你打我!你在大街上打我?我要告诉妈妈!你为了这个女人和她儿子打我!”

    唐青宏坐在车里看着那对拉拉扯扯的两父子从视线里逐渐远离,心头是真的没有什么难过情绪,就像隔着回忆的纱再看一次前世的自己,所有创伤都被时间的久远慢慢抚平。

    哪怕是曾经以生命作为代价所受的伤害,当自己已经不爱,也就不会再感到疼痛。往事留下的疤痕再深,不过就是条疤而已,走过去了往回看,才发现曾经的铭心刻骨都变成无关紧要的人与事,这才是真正的放下和成长。

    乐彦琳并没有往回看,她闷闷地不知道在想什么。唐青宏握住妈妈的手之后,听到她幽幽的声音,“宏宏,妈妈觉得你要防备他……妈妈留不了几天就会走,但他肯定还要找你的。”

    他表情平静地安抚妈妈,“没事的,妈,我防备着呢。我想得很清楚,他只有一个儿子,我也只有一个爸爸。”

    当天晚上回到家里,他对爸爸详细地说了晚餐时发生的事情,讲着讲着肚子还响了起来,因为之前恶心得根本没怎么吃东西。

    爸爸看他饿得慌,就要去给他下个面条,他起身跟爸爸一起走进厨房,“爸,你洗葱摘菜就行了,我来管火下面。你也陪我吃一点?”

    “行啊,我是外面应酬回来的,也没吃什么饭。”爸爸微笑着注视他的脸,似乎在其间探寻某种隐藏的情绪,“你心情好像还可以?心理素质很强大了嘛。”

    他回头瞄了眼爸爸,得瑟地自吹自擂,“那是当然!也不看看我师承于谁!我是你教出来的高徒,对付那种级别的心计太大材小用了。今天贾青涵被我搧了那么一把火,晚上回去还得跟他爸吵架呢,嘿嘿,我是不是挺坏的?”

    爸爸严肃地思考了一下,“是有点蔫坏。”

    他对着爸爸眨动眼睛,“都是你教的。”

    爸爸把洗葱的手抬起来,猛然甩出几滴水在他脸上,“叫你蔫坏!绕着弯子骂我是吧?”

    他哈哈大笑着抹了一把脸,“本来就是呀!我只不过说了实话!你就恼羞成怒啦?”

    爸爸也不恋战,就干脆让他笑了个够,到他主动偃旗息鼓时才低低说出一句,“小东西,上了床再收拾你!”

    他立刻就觉得眼晕腿软,心里是又想又怕。

    当晚入睡之前,他洗完澡磨磨蹭蹭了老半天,才慢慢走进卧室,还特意穿了套扣子很严实的纯棉睡衣。

    爸爸一看他就惊到了,“今天温度挺高的,你穿这么多睡觉?”

    他其实热得直冒汗,想到接下来这样那样就更多汗,可他着实都有点害怕那档子事了,爸爸上次把他弄得太惨,事后连吃了好几盅店里的特供药膳,才把他可怜的小腰和蔫掉的小萝卜挽救过来。

    “呃……我今天想早点睡。”他红着脸挤眉弄眼的暗示对方。

    爸爸的笑容变得深沉而玩味了,“提前索取生日礼物?那我们现在就睡?”

    他这才意识到自己给出了错误的讯号,赶紧苦着脸补救道:“不是,我是说晚点睡!”

    爸爸这下笑得更神秘了,“没问题,从现在到十一点都陪你。”

    他冷汗热汗一起流了,“不是……我……爸,我是说真睡觉!那个,你明天还要早起的吧?我也要去陪我妈逛街呢!”

    爸爸看着他紧张又窘迫的样子,伸手一拉就把他搂进怀里,“好了,不逗你了,穿这么多也不怕热。明天都有事,爸爸心里有数。”

    原来只是逗他的……原来他对爸爸并没有那么大的魅力,完全不足以让爸爸这样一个形象严谨禁欲的好男人,变身为中的那种爱妻狂魔……

    他不知道自己有什么好失望的,总之莫名其妙的撅起了嘴,凑过去在爸爸脸上和唇上狠狠地追逐起来。

    第98章 许多事

    经过贾青涵那么一闹,贾思源游说唐青宏和乐彦琳在南城投资的事情变成泡影,他还死心不息,过后打了许多电话过来。

    给唐青宏热热闹闹地庆祝完生日之后,乐彦琳就回了国,对这事眼不见心不烦。唐青宏并不跟贾思源翻脸,态度冷淡疏远,每次说个几句就推说事忙挂掉,把贾思源吊得够呛,又不舍得就此打消念头,还坚持着联络下来,看样子是想放长线钓大鱼,花心思长久的修补关系了。

    他不知怎么哄贾青涵的,或者是用逼的,贾青涵也开始隔三差五给唐青宏打电话,先是因为那天的“不懂事”赔礼道歉,后来还慢慢地叫起“大哥”来。唐青宏对待这个“弟弟”的态度跟对待贾思源又有点差异,偶尔还劝劝贾青涵,让这货多听父母的话,不要叛逆,说他们其实对他期望很高,是非常宠爱他的。

    可越是这么劝,贾青涵对父母的怨念就越多,少年期的反叛心理使其完全听不进去这些中肯的劝告,反而在他面前数落了不少爹妈和其他亲戚的坏处。唐青宏不是没有给他路走,如果这个“弟弟”听得进忠言,那么还可以向正确的路子转变,只是事实证明,贾青涵仍然跟上辈子一样,一心向着最窄的那条黑路上走。

    贾青涵一次又一次的极端表现,让唐青宏不得不承认:这个跟自己有着血缘关系的亲弟弟,也许确实是无可救药了。

    连爸爸都觉得,他对贾青涵态度其实挺不错的,很有亲哥的模样,还说他这样真是够宽容,是不是因为那层血脉牵连才如此心软?

    他是这样回答爸爸的,“因为他现在年纪还小,我愿意给他走上正路的机会,但也要他自己争气。就现在的情况来看,他是在浪费所有的机会,也在消磨我对他的宽容,这样其实挺好的。对于任何一个人来说,机会都是有限的,当他消耗完了,也就走到人生的尽头了。”

    爸爸一下子就懂了他,非常认可他的处理方式,“你确实成熟多了,做事情都留有余地,爸爸不用再为你操太多心了。”

    他被夸得又兴奋起来,凑过脸去要求奖励,“那你多亲我几下,我这么善解人意!”

    爸爸越来越不吝惜对他的体贴宠溺,捧住他的脸一阵轻啄,胡渣刺得他脸和心都痒痒地,“这个周末我们去渡假村玩吧,钓钓鱼、泡泡温泉什么的?”

    只有说到预约行程的话题,爸爸才不能果断,有所保留地回复他,“到时候再看,没有公事才能去嘛。”

    第2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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