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之东宫 作者:涩涩儿

    第14节

    宁君榆却恼了:“从前瞧着二皇子,温文尔雅,带人挺和气的。可是自从大皇子……无咎大师去礼佛,二皇子就跟变了个人似的,人也变得有些张扬起来。虽然江南书院是二皇子的外祖家,可是小七是大棠的储君,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那江南书院也好,二皇子的外祖家也好,难道真的只会看二皇子的面子?而忽视当今太子?二皇子此举,太过让人生恼。”

    棠落瑾摇了摇头:“二皇兄也是急了。毕竟,科举舞弊一案发生在江南贡院。二皇兄的大舅舅,就是此次江南贡院科考的主考官,而科举舞弊一案一出,因江南学子大多是江南书院的学生,后来闹事的举子,也大多出自江南书院。二皇兄最骄傲的就是外祖家门生遍地和书院世家清贵的好名声,这次江南出事,他比谁都着急。”也正因此,急中出错,才忘了往日的温文尔雅,竟然说出那等话。

    宁君榆撇了撇嘴:“难道二皇子最该骄傲的,不该是皇子的身份么?怎么最骄傲的反而是外祖家了?”

    棠落瑾不答。与寻常人相较,皇子身份自然尊贵;可是,在一堆大大小小的皇子里面,这等身份,大家都有,那么这时候要比的,可不就是外祖家的身份了?

    宁君榆并非寻根究底之人,见棠落瑾不说,也不曾追问,只又赖在棠落瑾这里,说了一堆的话,又和棠落瑾打了场拳,成功把他的小外甥给打趴在地上,这才心满意足的走了。

    小径、长渠格外心疼,忍不住埋怨道:“承恩公世子下手也忒狠,每每都要把殿下真的给打趴下,才肯停手。”

    “就是。要不是咱们殿下年纪小,哪里容得承恩公世子每次都赢?”

    棠落瑾听了,道:“不急。四舅舅总要比孤先成亲。等他成了亲,生了孩子,把孩子送到东宫来,孤总比他们年长,迟早有报复回去的时候。”

    父债子偿,不过如此。

    小径、长渠:“……”

    棠落瑾在想着让宁君榆快些成亲生子的事情,宁君榆到了清宁宫离,皇后和越侯夫人,也在劝他快些成亲生子。

    宁君榆原本和棠落瑾聊天之后,心中都有些动摇,想要成亲生子,先留下子嗣再说,结果听到大姐、二姐分别举出的几个闺秀人选,宁君榆脸就黑了。

    “她们好虽好,可是、可是我恰好见过她们的人,个个儿都弱不禁风的,将来怎么做承恩公府的世子夫人?”更何况,他将来还要往疆场上去,这些女子柔柔弱弱的,如何替他把家里打理好,把他们的儿女养育成人?

    皇后皱眉道:“女子贞静为上,本就不该太过尚武,难道你还想要娶个武将家喜欢打打杀杀的女儿?到时候,怕是你们夫妇两个打了架,都没人能劝得住。”

    宁君榆:“……”他不打女人的,真的。

    “那也不成。”宁君榆虽不若宁君迟那般坚持,定要找个看对眼的人,然后一生一世一双人,可是他心里还是想要找个合他心意的人的。不过这话若直说,只怕两个姐姐都不会在乎,干脆破罐子破摔道,“反正,两位姐姐若要给我寻,就寻个和太子一样好看的。若是她比不得太子好看,那我娶她作甚?还不如和……还不如干脆自己一个人过一辈子得了!”

    宁君榆心中庆幸自己显显改了口,见门口五公主来了,干脆起身道:“两位姐姐慢慢寻,左右我是定要娶一个绝色的,若非绝色,我就干脆单着好了!二哥、三哥都不肯成亲,我也不成亲了!”

    然后做了个拱手礼,转身就走。

    五公主娉娉袅袅地走了进来,讶然道:“四舅舅怎的气成这般?”

    皇后道:“他气?本宫比他更生气!真真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和那个……待得久了,竟也要寻一个和那个一样的绝色?绝色?呵,他也只有姿容两字,能让本宫称道了。”

    五公主不明所以,茫然站着。

    越侯夫人忙拉了皇后的衣袖,皇后这才不再说这些。

    而宁君榆出了清宁宫正殿,就见殿外院子里,正站着馨妃和蒋寒漪。

    宁君榆虽不喜欢这位蒋家小姐,但是馨妃是他表姐,蒋家小姐又是铁板钉钉的太子妃,他也只得摸摸鼻子,硬着头皮过去打了个招呼。

    “这佛经,绣的可真好。”馨妃和蒋寒漪俱都没看到宁君榆,馨妃拿着蒋寒漪绣的佛经,赞叹了几句,忽而又蹙眉道,“只是这字,绣的未免也太小。这般看佛经的人会费劲,绣佛经的时候,怕是也会伤眼睛。”

    蒋寒漪只得抿嘴笑道:“这是皇后娘娘的吩咐,说是只得了一团金丝线,怕臣女把字绣得太大,恐金丝线不够,这才令臣女把字绣的小一些,如此才能正正好好把这本佛经绣完。而且,皇后娘娘说,她也喜欢精致小巧的字。”

    馨妃闻言,知晓皇后是蒋寒漪未来的嫡亲婆婆,皇后要为难蒋寒漪,太子都不便开口,她这个庶母,也只能心中叹一声气,转而说到那些对眼睛好的药膳。

    宁君榆听了一会,想着二姐何时喜欢小字了?还有金丝线,四妹不是才刚从宫里拿了不少回家么?

    只是不等他想明白这些事情,馨妃和蒋寒漪的侍女,就提醒二人,发现了他。

    宁君榆客客气气地行了礼,好心提醒道:“二姐身边,如今只有我大姐和五公主,想来很快就会召见二位了。”

    馨妃和蒋寒漪亦客气了回去。

    只是直到烈阳晒了头顶,皇后才叫了人,先请蒋寒漪进去。

    蒋寒漪微微迟疑:“抚桂姑姑不知,是馨妃娘娘在我之前到的,按理,该是馨妃娘娘先去见皇后娘娘的。”

    抚桂道:“蒋姑娘还是快些进去罢,若是迟了,怕是不单单是您,馨妃娘娘也要等到皇后用了午膳,才能见一一见二位了。”

    蒋寒漪这才不再开口,冲馨妃微微福身,就进去了。

    蒋寒漪和抚桂一走,馨妃身边的紫烟才愤愤开口道:“若非为了五公主的亲事,咱们又何必来这里受她的磋磨?可恨五公主糊涂,明明是娘娘的亲生骨肉,竟然反而跟在皇后身边,像是宫婢一般,鞍前马后端汤送药的伺候着。五公主这般不愿和娘娘亲近,非得和皇后亲近,想来皇后定会许五公主一个好前程,娘娘来这里受这几番磋磨,怕也是白受。”

    “休得胡言。”馨妃斥责了一句,就不说话了。

    紫烟的话,她又何尝不知?五公主不肯与她亲近,馨妃心里,是最难过的一个。可是,那又如何呢?骨肉血亲,五公主是她十月怀胎生下的孩子,还是她的第一个孩子,哪怕是五公主不肯认她,馨妃心里,也是把她放在最重要的位置的。

    “待她成了亲,为人母,或许就知晓了。”馨妃喃喃道,“五公主只是年纪小,等再过几年,她会知晓我的好的。”

    紫烟忍了又忍,被香炉看了一眼,终究是没再开口。

    眼见着太阳越来越晒,清宁宫里依旧没有人出来请她们哪怕去耳房等着,馨妃沉默许久,才开口道:“香炉,过几日,你就回沈家罢。小妹活泼,又出嫁在即,合该有个人时时劝着她才好。”

    况且,香炉自小跟着她,本就感情极深,后来又因她而瘸了腿,如今为着九公主,又在宫里跟随她,受了不少嘲讽,馨妃总想着能让香炉将来过得好一些。

    香炉怔了怔,正要说甚么,就见蒋寒漪走了出来,她们也要往正殿里去了。

    香炉便将拒绝的话咽了回去,同时心中想着,娘娘只想着把五公主嫁到娘家,省的五公主受气,可是,皇后会愿意么?五公主……又会愿意么?

    棠落瑾在知晓馨妃想要把五公主嫁到宁家的消息后,脸立刻黑了。

    连翘猜不到棠落瑾心中所想,只得垂着脑袋,站在一旁。

    良久,才听到棠落瑾开口,声音比以往更加清冷。

    “大公主若是再有消息传来,就让河柳跟她约个地方,孤到时,会去见她的。”

    连翘忙忙应是,又问:“殿下要去江南的行礼都预备好了,不知殿下到时,都要带那个奴才去伺候?殿下是不是确定了时候,十天后就走?”

    棠落瑾先前自是这般打算的。

    虽然天元帝说过,若是他想留到蒋寒漪及笄之礼后再走,也未为不可。可是江南事急,棠落瑾唯恐迟则生变,就推拒了这件事,想着将来再补偿蒋寒漪好了。

    可是上次听到宁君榆所说的蒋寒漪绣的佛经后,他令人去查,才发现皇后常常从一些小事上为难蒋寒漪。

    偏偏这些“小事”做的有理有据,光明正大,棠落瑾也好,蒋家也罢,明知皇后故意为难,可是也只得哑巴吃黄连,把这些为难统统都吃下去。

    “不必了。”棠落瑾沉默片刻,道,“蒋家小姐的及笄礼后,孤再出发。”

    “那江南的事情?”

    “路上走得快些,想来不会耽搁那些事情。”

    连翘忙忙应是不提。

    如此又过了三日,棠落瑾一大早就出宫游玩,在青楼楚馆又画了几个美人儿,直到傍晚,这才回宫。

    第45章

    大公主是秦淑妃之女。

    天元八年,平王联合秦淑妃的娘家秦家共同叛逆,秦家上下,一个不留。秦淑妃被幽禁冷宫,因生育了大公主,天元帝保留其封号。

    而大公主在奸人挑拨之下,害陈宝林小产,因此被太皇太后下旨,同当时还不到周岁的五公主一起,去了庵堂修行。

    从天元八年到天元十四年,大公主在庵堂里从七岁长到十三岁,才得以返回宫中。其中女儿家最该肆意受宠的年纪,大公主都是在青灯古佛的庵堂里度过的。

    庵堂的确是清静。

    五公主年纪太小,不曾见识过外面的风光,又被身边的宫人吓住,因此虽然无趣,倒也能呆的下去。

    可是对大公主来说,庵堂苦修,无异于是一种折磨。她记得她公主的风光,记得众人对她的奉承吹捧,记得那些金银珍珠翡翠首饰,记得各种各样的布匹华服,甚至记得那些她不爱吃的那些点心饭菜……可是庵堂里,甚么都没有。

    早课经文,木鱼青衣,光秃秃的脑袋,无一丝肉沫的饭菜,这些就是大公主在庵堂的全部了。

    那样的苦修,大公主不愿去回想。而对那个和她一起在庵堂的五公主,大公主既嫉妒又不屑。

    同在庵堂清修,大公主母族死了个干干净净,母妃住在冷宫里,太皇太后和太后也只逢年过节才会记得她;而五公主呢?那个轻易就被宫人愚弄的五公主呢?沈家牢牢记得五公主,隔三差五,总要送些东西上来,五公主的生母馨妃自不必多想,亦是常常送了东西来,五公主身上的衣服,都是馨妃亲自缝制的,而皇后不知为何,竟也格外在意五公主。

    若是五公主和她一样,都是被幽禁庵堂,一样的孤苦伶仃无人问津,大公主或许还会对五公主有些感情。可是,凡事就怕比,大公主被冷落至此,母族全死,如何又能看得惯五公主过得好?

    因着这心中的种种怨恨,五公主在被养歪的路上,大公主没少插足。

    虽然大公主丝毫不明白,为甚她对着五公主如此算计,五公主竟还是像从前那般,对她一惯的信任?

    甚至五公主自己起了那等心思,对十二公主下手的事情……五公主谁都不敢告诉,却偏偏告诉了她。

    大公主坐在马车里,想到这些,神色古怪的笑了起来。瞧,嫉妒之心,人皆有之。皇后不许五公主认亲母,又把五公主当成嫡出公主那般养着、宠着、护着,可不是就把五公主的心给养大了?为了能独得皇后宠爱,做皇后膝下唯一的女儿,甚至做出那等事情,生生将一向健康的十二公主给弄死了?

    大公主唇角勾出一个嘲讽的笑容——虽然说,若是换了她,被以嫡出公主的身份养了那么久,心中多少也会有所妄想,甚至嫉妒得狠了,说不得也会像五公主这般真的动手。可是,至少,她不会那样糊涂,把消息告诉给一个明显对她不怀好意的人。

    有了五公主的命门,大公主想,将来若是五公主不听话了,她要拿捏她,简直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还没到?”

    “公主莫急,这就要到了。只是,咱们得换身行头,才好往那地方去。”

    大公主想到太子跟她约的地方是长安城近两年才开的一家倌倌馆,就忍不住一默,半晌才道:“换身行头,再拐个弯,绕道过去。”

    大公主的侍女自是答应不提。

    大公主坐在车厢里,心中想着,就算是太子拿到了五公主害死十二公主的证据,可是对她来说,她充其量只是个知情不报的罪——然而十二公主是她的妹妹,五公主也是她的妹妹,若真有事情被捅开的一日,或许她可以用“已经失去了一个妹妹,不想再失去另一个妹妹”的理由,用来博取父皇的信任?

    如此一来,就是太子,也奈何不得她。

    大公主微微定了定神,有心想让自己安心,奈何太子威名,响彻整个大堂,百日宴上传出痴呆名声,抓周时和开国皇帝武帝抓了一样的东西,周岁后就被送到福建百佛寺下学习佛道,三岁回长安,神智不但清醒,而且还能过目不忘,举一反三,令人闻之赞叹,七岁时,便能以幼龄上得朝堂,将缠足之风彻底掰了回去,使得除了一些贱籍女子为生存不得不缠足,其余贵族和平民女子皆以缠足为耻……

    如此太子,哪怕只有十二岁,寻常人这个年纪,也只是个不懂事儿贪玩的孩子而已。可是在太子这里,却显然不能这般看待。

    大公主将手中的手帕攥的更近了一些,她想,她或许要好好想一想,待会要怎么和太子讲条件,让自己作为掌控一方。

    奈何到了倌倌馆的一家包间里,大公主见到了在画画的太子,犹豫片刻,正欲开口,就被对方先打断了。

    “大公主金安。”连翘福身一礼,然后把大公主引到一张桌前,指着桌上的东西,道,“太子说,让您先瞧瞧这些。等他为清欢公子画完了画,再来跟您说话。”

    清欢指的就是年纪渐长的那个小倌了。

    大公主心中微微厌恶,却又不好说棠落瑾的不是,只得坐了下来,尽量定下心神,看桌上的东西。

    结果她刚刚随意拿起桌上的折子似的硬纸,打开一看,登时就愣住了。

    十二公主的死,大公主的的确确只是没有阻止五公主而已。如果棠落瑾那这件事来要挟她,至多她也只是被责骂一番而已。

    可是,十二公主的死和她几乎没有关系,但是,六公主和七公主呢?

    六公主和七公主是天元十年,棠落瑾正式回宫那一日没的。

    那一天,大公主还和五公主一起待在庵堂修行,自然没有出手。可是,大公主的母妃还在。

    秦淑妃当日为了给唯一的女儿大公主寻找靠山,带着平王叛逆留下来的党羽,选中了湘贵妃和大皇子。然后作为“投名状”,秦淑妃安排那些人,在棠落瑾快要回宫的时候,开始让六公主和七公主生病。

    六公主和七公主本就是皇后接连生育产下的孩子,身子比寻常孩子要弱上一些,皇后彼时心中想的最多就是如何处置棠落瑾以及在庵堂吃苦的五公主,对这两个不是她期待中出生的女儿并不是那么看重。上行下效,皇后这个生母都不那么看重了,下面的宫人难免偷懒,照顾起来不够细心。

    因此秦淑妃的人很快就做成了这件事情,让两位小公主在棠落瑾回宫的时候接连病了起来,甚至在棠落瑾回宫当日,两位小公主一同去世。

    秦淑妃再无娘家,人又被关在了冷宫。心中唯一惦念的,就是大公主的将来。她知晓天元帝厌恶秦家勾结平王一事,太皇太后和太后对大公主也不喜欢,于是只得投靠大皇子和湘贵妃,妄想有了这般的靠山,将来大公主出嫁的事情也有了着落。

    因此种种,秦淑妃才果断出了手,让两个小公主都没了性命。

    这些事情,在秦淑妃把平王余下势力交到她手上的时候,大公主就都知道了。

    只是她双手微微发抖,心中却在想,棠落瑾……他是怎么知道的这些事情?他若是知道了平王势力在她手里,那、那五年前围场接连三次遇袭的事情,棠落瑾是不是也猜到这其中有她的手笔了?

    大公主抖着手,把桌上的另外的东西看完,只觉心下一片冰凉。

    完了。

    这是大公主心里头一个想法。

    他都知道了。

    不但知道,还把这些证据都拿了来,给她看,显见是甚么都知道,甚么都明白。叫她来,不是为了向她再次求证,而是……大公主眼睛忽然亮了起来。

    若是棠落瑾想要她死,又何必这般大费周折的再把她叫到这里来?虽然她不知道棠落瑾叫她来,究竟是要她作甚,但是,她显然已经没有退路了。

    这里是倌倌馆,还是棠落瑾常来的地方。可是,棠落瑾能来,外人最多参上几张不痛不痒的折子,叹一句“太子风流”,还能作甚?可是若她不答应棠落瑾的要求,那么等待她的,怕不仅仅是这些证据曝光,就连这次她来倌倌馆的事情,大约也会被传扬开来。

    大公主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棠落瑾……他根本没有给她留任何的退路。

    房间的另一边,棠落瑾终于收了笔。

    清欢如今已经二十七八岁了。这个年纪,在倌倌里,已经算是老的了。好在他自从被太子“包养”,除了偶尔上台弹琴吹箫,闲了教教后辈,早已不再接客。

    清欢自知他今日的悠闲,都是拜眼前的小小少年所赐,自是棠落瑾说甚么,他就眼睛都不眨的去做甚么。

    现下见棠落瑾为他做了画,清欢走过去一瞧,就笑了:“我原本还想着,若是殿下画的不好,我也要佯作殿下画得很好的样子,好生夸奖殿下一番。却不想,殿下画技,竟是越来越好,把清欢画得竟比真人还要好看。”

    清欢明明是在房中半躺,可是棠落瑾的画里,却被地方换成了桃花树下。

    漫天的桃花瓣,衣衫半截的迷醉的白衣青年,还有倒在地上的酒壶,可不正是一副悠闲落寞的美人图?

    棠落瑾对这幅画也甚是满意。

    他穿越一次,不但记性变好了,学起那些琴棋书画的东西,倒也快了不少。尤其是这画艺之上,棠落瑾每每都能画出让人赞叹不已的画作。

    “你收着罢。”棠落瑾大方道,“清欢为孤打理这里,甚是辛苦,这个,清欢收着罢。”

    清欢一愣,随即低眉道:“既是殿下所增,清欢却之不恭,就赧颜收下了。”

    棠落瑾微微颔首,然后净了手,看一眼摆在一旁的琴。

    清欢便走过去,开始弹琴,清淡悠然。

    棠落瑾最喜清欢的琴,听了一会,才往里间走去,正巧看到大公主浑身发抖的模样。

    “大皇姐?”

    大公主脑袋里正在想着这样那样的事情,被棠落瑾一唤,转过身去,见棠落瑾身边只剩下平日伺候的人,咬了咬牙,登时双膝一软,跪在了棠落瑾面前。

    “大皇姐,这是何意?孤虽是太子,大皇姐也是我大棠公主,还是孤的皇姐,不必如此见外。”棠落瑾明知大公主是因何而跪,但他不急。急的是大公主。因此淡淡地问了一句,就端坐下来将桌上的东西拿起来悠然翻开。

    大公主原本能跪在比她年纪小了六岁的皇弟面前,已是拉下了一张脸,再闻得棠落瑾还在装作什么都不知的模样,心中既恼又恨,偏偏又甚么都反抗不得,只得开了口。

    “那些事情……”饶是大公主脸皮厚,此刻也只得道,“那些事情,是我母妃和我的错。我们母女,从前识人不清,只当大皇子母子是好人,将来会护着我,给我许给好人家,所以才会做出那等事情,害、害六皇妹、七皇妹没了性命,害七皇弟当年在围场几番受惊。”

    “错就是错,我自无可辩驳。可是,错了的事情,六皇妹和七皇妹的性命,七皇弟如何惩罚我,对她们来说,都毫无用处。”大公主道,“可是,若七皇弟肯给皇姐机会,将来赴汤蹈火,皇姐都在所不惜。只求七皇弟饶我一回,平王留下的人也好,我和母妃的性命也好,我夫家人,统统都交给七皇弟。七皇弟说一句往东,我等一概连西面瞧都不瞧一眼!七皇弟与我终究是血脉至亲,还请七皇弟,定要好好考虑。我与母妃,死不足惜。可是,那平王留下的人呢?我的夫家人呢?七皇弟虽是皇储,然而自古太子难为,咱们诸多兄弟之中,二皇兄和九皇弟家世最好,三皇弟和八皇弟唯二皇兄马首是瞻,十皇弟母子投靠了九皇弟母子,朝廷之中,虽如今不显,然而朝中大臣,谁人不赞一句二皇兄温文尔雅、端正有礼?朝中不少大臣,都以与二皇兄相交为荣。旁的便罢了,九皇弟年纪小,还看不出其他,可是二皇兄显然已经走在了和七皇弟夺储的路上,难道七皇弟真的要只凭借父皇的宠爱和宁家的势力,就跟其余皇兄皇帝争斗么?”

    棠落瑾不语。

    大公主咬牙道出一个秘密:“七皇弟当真以为,宁家会真的任由七皇弟掌控么?还有皇后,咱们的皇后娘娘,她真的是因着六皇妹和七皇妹的死,才开始不喜欢七皇弟的么?七皇弟大约还不知道……”

    大公主正要继续说,忽而抬头,就被棠落瑾冰冷得目光给盯住了。

    “不知道甚么?”棠落瑾紧盯大公主,挥手把身边伺候之人,都赶到了外间,这才缓缓道,“莫非大皇姐,还知道一些孤并不知道的秘闻?”

    大公主愣了愣,可是话已经说到这里,她已经不得不开口了。

    “当年七皇弟才两三个月大,宁家出事,朝廷里参宁家的折子几乎可以堆成山。父皇因此也不再轻易见皇后和七皇弟。皇后看重娘家,心中如何不急?当时母妃和我,都在想皇后会想出甚么主意,挽回父皇心意,再多给宁家一些时日。结果……结果就传来了七皇弟高烧不退的消息。再过了些日子,七皇弟病好了,人也变得呆呆的。”

    大公主低头道,“这些事情,原本和我们母女无关。可是母妃母家糊涂,和平王勾结,被父皇一应赐死。皇后却调转枪头,说七皇弟的病,是我母妃害得。天地良心,当时七皇弟还那般小,母妃那时又一心想要抱养陈宝林的孩子,岂会在那个时候对七皇弟动手?可是皇后言之凿凿,说七皇弟的病,是母妃的错。母妃也因此,被彻底打入冷宫。”

    “母妃虽入冷宫,手上却不是没有人的。在进冷宫后,查了几年,方才知晓当年七皇弟的病,是七皇弟的生母皇后一心造成的。”大公主抬眸看向棠落瑾,“外人只道皇后是因六、七皇妹的死,而不喜太子。可是我们母女却知道,皇后从一开始,就不喜七皇弟。七皇弟或可要我们母女死,但是皇后不喜七皇弟的事情,我却也不能不说。”

    大公主猜不到更细致的东西,但是仅仅是这些,也足够棠落瑾考虑暂时多留她些日子的了。

    “也罢。”棠落瑾思忖良久,方才道,“虽然平王留下的人,都已经投靠了旁人,但那些人以为你不知道,倒也常常在利用你——”

    “甚么?”大公主惊异道,“怎么可能?”

    棠落瑾摇头,不答只道:“既如此,大皇姐以后,听孤的吩咐,就不怕被那些人算计了。”

    大公主还能说甚?只能讷讷答应。

    然后棠落瑾就给她布置了第一件事——让五公主不能嫁到沈家。

    “可是沈家是五皇妹的外祖家,沈家人又素来上进。我看母后虽有些不喜沈家,但纵观朝中适龄男子,沈家也的确值得考虑。”大公主犹豫着还要拒绝,就看到了棠落瑾难得露出了似笑非笑的目光,大公主心中一震,登时改了口,“不过,母后一向偏爱五皇妹,我在五皇妹耳边多说道说道,五皇妹应当就不会再想下嫁沈家了。”

    “还要一事,太子妃和……”棠落瑾顿了顿,终是将另一人的名字咽了回去,道,“若无过,便让五公主多劝着些,莫要让母后为难她。”

    大公主自是答应不提。

    没过几日,大公主果然做成了这件事。

    只是结果虽是对了,过程,却并非大公主和棠落瑾所愿。

    五公主为了把皇后这只大腿抱得更紧,直接在馨妃去清宁宫离,替侄子说亲时,当场毫不犹豫地拒婚,说就是不嫁,也绝不嫁给沈家。

    馨妃脸色当场就变了。

    更加恼人的是,五公主拒绝沈家的消息,很快就从清宁宫里传了出去。

    沈家和馨妃,被外人在私底下好生嘲笑了一番。

    ——瞧,就算是有个公主在宫里又有甚么用?愚蠢至此,还不如没有。

    棠落瑾黑了几天脸,偏偏又不好在这个时候动手,大公主知道了,便自己动了手。

    不知从哪里找来了善卜之人,给五公主卜了个八字有异,虽七岁之前在佛前修行六载,然而八字依旧不足,当二十之后,再行嫁人。

    棠落瑾这才高兴了一些。

    到得蒋寒漪及笄那日,棠落瑾备了好礼,就大大方方地去跟天元帝报备了。

    天元帝拿来礼单看了一遍,瞅了自己儿子半晌,啧道:“红豆手串?石榴花开百褶裙?好小七,竟一下子长大,都知道自己挑东西讨姑娘家欢心了。”

    棠落瑾:“……”那红豆手串是他挑的,别的和他倒是真没关系。

    不过——抬头看一眼天元帝,就知道自己说甚么都没用了。

    “去吧去吧,虽然你还没长大,但是太子妃已经长大了。小七若真喜欢,那等明岁,你十三了,就把太子妃先抬进来。”天元帝道,“左右民间也有十二三岁成亲的,你的东宫里,又已经有了一位良娣,把太子妃抬起来,也不是不能的事情。”

    而且,皇子成亲娶妻后,才能正式进入朝廷。否则无诏不得参与政事。

    天元帝觉得,以自家小七的资质,早上几年入朝廷也是应当的。

    “……”棠落瑾面无表情:“儿年十五,才宜娶妻。”

    天元帝登时严肃了脸:“是至善大师说的?”

    “嗯。”棠落瑾答应一声,想了想,又道,“昨个儿晚上,至善大师偶然托梦,说与儿子听的。所以父皇千万不要让儿子太早成亲。”

    天元帝:“……”托梦甚么的,当他真是傻子么?

    棠落瑾得了天元帝令他抄书的惩罚后,从紫宸殿出来,就往蒋家去了。

    蒋家本就是累年世家,如今又有一位太子妃,自是门庭若市,热闹得很。

    因男客、女客分开,棠落瑾年纪不大不小,往女客中见了蒋寒漪的祖母,就往外院去了。

    途中经过一桥,桥下有湖,风景正好。

    当然,若是那湖水之中,没有落水的女子,那就更好了。

    “殿下,要救么?”长渠道,“怕是有人知晓殿下要经过这边,故意做了局,想要用‘以身相许’的法子,要贴上殿下,打蒋家的脸来着。”

    棠落瑾原也是这般想的,只是低头往湖中一瞧,见那落水女子身着绿衣,形容间有几分馨妃的模样,再看不远处正一瘸一拐赶过来的香炉,脸色顿时一变。

    “救她!”

    第46章 胎记

    因棠落瑾只是来后院看一眼宁阳大长公主,是以身边只带了两个小太监——一个长渠,一个小径,两人又恰好都不会凫水。

    所以棠落瑾一说要救人,长渠傻了片刻,就一推小径:“快去叫人!”

    小径正要跑,棠落瑾就喊住了他:“不必了,你这一去,怕喊来的正是设计此事的人,到时候,这姑娘说不清,孤也说不清楚了。”

    说罢,棠落瑾就把腰带、玉佩和外袍给脱了下来。

    “你二人绕路往下面的沙地上去,再找些棍子或绳子,待会我救了她,你们便将我们拉上来。”

    棠落瑾这般说着,又把靴子、袜子给脱了下来,尔后不等小径、长渠回过神来,就纵身往湖水里一跳。

    小径傻了片刻,被长渠一推:“快!快去找棍子、绳子!殿下虽然会凫水,但是那姑娘身形比殿下还要高些,殿下不一定能拉的住她!”

    二人回过神来,立时往桥下跑去,路上还不忘看有无合适的树枝甚么的,好用来探到水中,把人拉上来。

    棠落瑾前世便会游泳,这一世在皇宫里,原本少有人会凫水,天元帝给他请来的东宫三师三少,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偏偏不会教人凫水。棠落瑾彼时又觉得皇后很有可能把他往水里推——毕竟,这么死了,其实也是很简单的法子不是?因此自己找了伴读的家人,跑去学了凫水。这才没人怀疑。

    这一世棠落瑾每日都早起打拳,平日里还有君子六艺要学,蹴鞠打马球等,这也是长安城里贵族子弟都会的,自然太子也要会。

    因此棠落瑾虽然才十二岁,又是早产儿,但身子也并不算差,很快就从水里游到了绿衣姑娘的身后,然后一面靠近绿衣姑娘,一面安抚道:“可是沈家姑娘?孤从后面抱住你,将你往岸上带,你莫要挣扎,免得孤力气不够,你我都要留在水中。”

    那绿衣姑娘原本在湖水中,就看到了桥上的太子。原以为太子最多会令仆从快快的去叫会凫水的人来救她,不意太子竟真的跳下湖来。心中感激之下,竟也顾不得别人,闻言连连点头:“好,有劳殿下。”

    见绿衣姑娘果然不再大幅度的挣扎,棠落瑾一手搂住绿衣姑娘的腰,一手向岸边划去。

    虽然吃力,勉强还能支撑。

    “殿下,快接住!”长渠和小径运气算是好的,竟在湖边找到一只钓鱼竿,当下拿了鱼竿来,往湖水稍浅的地方走了几步,把钓鱼竿递了过去。

    棠落瑾让绿衣姑娘抓住了鱼竿,他则是继续划水,不过一会,就上了岸。

    香炉这会子跌跌撞撞也跑了下来。

    她腿脚不便,这会子能赶过来,也算是不易。

    绿衣姑娘瞧见香炉,登时就哭了起来:“姑姑!姑姑!”

    香炉顾不得别的,忙忙把自己的外衫脱下来了,往绿衣姑娘身上套,同时跪地谢过棠落瑾:“多谢殿下。殿下对咱们二姑娘的救命之恩,馨妃娘娘和沈家必不敢忘,只是、只是怕是再过不久,就有有心人往这边赶来,为着二姑娘清誉,奴婢就先带着二姑娘离开了。”

    沈二姑娘此刻披着香炉的外衫,也要跪地谢恩。

    棠落瑾伸手拦住了她,面无表情道:“既如此,二位便快快离开罢。”然后对二人指了条小路,“那里是蒋家小姐平日里去的小花园,这时候应当没有甚么人在,你们暂且去那里避上一避罢。”

    二人自是感激不已,然后悄悄离开。

    棠落瑾这才把身上的湿衣裳往下脱。

    小径赞叹道:“还好殿下方才就把外袍、靴子给脱下来了,要不然这会子,怕是连个暂时穿的衣裳都没了。”

    长渠则是脱了自己的外袍,道了声罪,就给棠落瑾擦上半身,还不忘催促小径:“别多话了,还是想想,去哪里给殿下找身衣裳才好。”

    上半身虽然能穿着外袍,可是下半身的裤子,棠落瑾可没替换的。

    长渠正专心给棠落瑾擦背,手往上一抬,就露出了少年纤细的腰。

    “呀——”沈二姑娘刚刚离开不远,乍然回头,捂着嘴,小声惊叫了一声。

    香炉忙道:“姑娘快走,别忘后看了。”

    沈二姑娘却抓着她的手道:“姑姑快看,太子腰上,是不是也有个梅花胎记?”

    香炉回头一瞧,果然如此——太子的后腰之上,正有几点红色印记,凑在一起,正仿佛一朵小小的梅花。

    香炉微微皱眉,竟觉那梅花胎记有几分眼熟。

    “姑娘还是先走罢。”香炉还算清醒,催促道,“太子湿了衣裳,旁人不会说甚。姑娘湿了衣裳,还是被太子救上来的……若有人知道了,那闲言碎语,必不可少。”

    香炉还有句话没说,二姑娘年纪大了,正是要成亲的时候,若是真个儿被人传出这等话来,估摸着二姑娘的亲事大约也没了。

    沈二姑娘知晓轻重,自是快快离开不提。不过心里却觉得,那梅花胎记,甚是眼熟。

    到底,她在那里还瞧见过这梅花胎记?

    沈二姑娘和香炉离开自是不提,棠落瑾以为的那些有心人还没赶来,宁君迟就先过来了。

    他过来时,长渠正在给棠落瑾往身上穿干的外袍。

    宁君迟瞧见远处的沈二姑娘和香炉,再一瞧棠落瑾的模样,脸一黑,伸手将长渠手里的衣裳拿了过来:“我来。”

    长渠知晓太子和信国公素来亲近,倒也顺势就把衣裳递了过去。

    棠落瑾只得伸着手臂道:“有劳舅舅。”

    孰料他这话说完,却没听到宁君迟的回答。

    只是后腰上蓦地一痒。

    棠落瑾忍不住往前走了一步,恼道:“舅舅!”

    宁君迟一怔,笑道:“舅舅只是瞧小七腰上这梅花胎记霎时好看,所以才……”所以才手痒,伸手摸了一把?这话宁君迟有点说不出,只把眼睛往棠落瑾腰上又瞄了一眼,才给棠落瑾穿了外袍,同时笑道,“只不想,再苦再累,小七都不曾变色,可唯独这后腰上……竟是稍稍一碰,就把小七吓得变了颜色。”

    棠落瑾:“……”你狠狠掐上一把他肯定依旧会面无表情,可是,谁受的了被这么轻轻跟挠痒似的,碰了那么一下子啊?他又不是石头,被抓了痒,还毫无反应,当然要变脸的。

    好在宁君迟也只是笑话了棠落瑾几句而已,眼睛落在棠落瑾腰上又看了一眼,随即快快的移开了目光,眼睛看向远处。

    “来了。”宁君迟似笑非笑道,“我以为是谁这样见不得你和蒋家好,原来竟是夏家人。”

    棠落瑾闻言往桥上看去,打头的并不是夏家人,而是夏家姻亲慕容家的夫人。可是慕容家和他能有甚么仇怨?能和他有“天生仇怨”,并且见不得他好的,也就只有九皇子的母家夏家了。

    “就在这里。”一个小丫鬟跑的气喘吁吁,却不忘言之凿凿地说道,“奴婢就是在这里瞧见一位绿衣姑娘落了水的,只是奴婢不会凫水,也不知那位姑娘这会子是不是已经被救了上来,是被谁救了上来的。”

    小丫鬟一说,众认就都知道这小丫鬟的言下之意了。

    纵使这时候的男女大防不是那么严重,平日里女子也可上街游玩,也可打马球蹴鞠,可是若是女子一旦落水,被某个男子救了上来,如此男女授受不亲之下,名声却也就越传越不好听了。

    “绿衣姑娘?”慕容夫人闻言,细细的眉毛一挑,看向一旁的沈夫人,“说来沈家二姑娘,咱们馨妃的嫡亲妹妹,可是最喜欢穿绿衣裳了。我记着,今日里,仿佛二姑娘也是穿了绿衣裳,不知我是不是记错了,沈夫人?”

    沈夫人面色从容道:“今日里,穿了绿衣裳的不止小女一人。且,除了各家小姐,不少奴婢也都穿了绿衣裳,那落水的,未必就是小女。”

    慕容夫人还要再激一激沈夫人,一众人就都走到了桥上。

    从桥上往桥下看去,只见信国公正和一少年——当今太子殿下正在钓鱼,身后站着两个小太监。

    除此之外,再无旁人。

    众人皆看向那大张旗鼓去通报的小丫鬟。

    小丫鬟张大了嘴巴,道:“怎、怎么可能?明明是有个绿衣姑娘在这落水的啊。我、我亲眼瞧见的。”

    沈夫人心底松了口气,然后又担忧起自己的小女儿来。可是众人都在这里,她又不能独自离开,甚至连吩咐旁人都不能,只得佯作镇定的站在这里。

    慕容夫人不意如此,非要下去问信国公和太子,在她看来,男子本风流,太子又喜欢到长安城里各处地方去画美人,显见也是风流极了。若是没有机会,那倒也就罢了。如今太子既是有可能救了沈家女,那么无论是为着沈家女的美色,还是为着沈家,太子若是头脑清醒的,此刻就该好好承认才是。

    当然,在蒋家女的及笄礼上,这般直白的打了蒋家的脸,在这之后蒋家会不会和太子疏远……这就不是慕容夫人需要考虑的事情了。

    奈何一众三四十岁的夫人往桥下来,见过太子后,慕容夫人开口相问,棠落瑾却只道,自己在钓鱼,旁的绿衣粉衣姑娘,俱都没有瞧见。

    慕容夫人还要相问,棠落瑾却是不耐,目光沉沉地盯住了慕容夫人,冷冷道:“后宅私事,该由蒋夫人做主。慕容夫人,你逾距了。”

    慕容夫人被棠落瑾的目光,吓得心中一个激灵。

    等反应过来,自己不该被一个小儿吓到的时候,蒋夫人已经站了出来,打了圆场,要带众位夫人往后院赶。

    棠落瑾这才不语,和宁君迟往蒋寒漪的弟弟蒋寒冰的院子里走去。

    蒋寒冰和棠落瑾年纪相仿,衣服也差不多大。他身份特殊,蒋寒冰留在院子里的小厮见了,二话都没说,就去把蒋寒冰新做的一套衣裳拿了出来。

    棠落瑾外袍和靴子没换,换了里面的衣裳和裤子,外人见了,倒也看不出甚么。

    棠落瑾又留了话,让人传话给蒋寒漪的丫鬟,给沈家二姑娘也送去了一套绿色衣裳,如此这才放心往前面走去。

    参加完蒋寒漪的及笄礼,棠落瑾第二日,就和宁君迟一起,往江南去了。

    因江南事急,他又为着蒋寒漪的及笄礼耽搁了几日才出发,路上行船也好,陆路也好,都走得极快,如此大约只有半个月的功夫,一行人就到了江南。

    棠落瑾刚下了车,到了驿站,就收到了长安城寄到江南的信。

    信是朱克善写的。朱克善是棠落瑾伴读里最年长的一个,如今已经二十又一,刚刚考中二甲进士,此时不好离开长安,就留在长安,帮棠落瑾留意京城动向。

    沈家二姑娘落水一事,在长安城并未传开。蒋家人纵使是稍稍知晓此事,却也明白这件事不公开为上——一旦公开,以沈家人的上进,纵使是太子不提,天元帝也会给沈家二姑娘一个名分,让其进了东宫。且沈家二姑娘虽是被人算计,但终究是在蒋家出的事,蒋家理亏在先,自是什么都不会往外说。

    而慕容家和夏家虽知晓是谁落了谁,但是她们并未抓到人,因此纵然是心中恼怒,却也做不得什么。

    至于沈家,沈家二姑娘出嫁在即,这个时候,更是谁都不会捅出这件事——况且太子才十二岁而已,按老百姓的话说,毛都没长齐,能有甚男女大防?可是世人对女子多苛刻,他们也只得捂紧了嘴巴。

    慕容家和夏家原以为这件事到这里就算结束了,可惜沈家和蒋家没忘记这件事,棠落瑾更不曾忘记。

    九皇子比棠落瑾小八岁,如今才是个四岁小儿,夏家和慕容家就敢如此出手,棠落瑾岂能饶了他们?

    他临走之前,便令清欢把夏家和慕容家仗势欺人,抢占百姓田地的消息和证据,俱都送到了严青松的父亲御史严宝根的桌上。

    严宝根唯一的儿子跟着太子当伴读,自己自然也就是半个太子党,闻得此事,自然是毫不犹豫的就拉上两个清贵的同僚,一同在朝上把这两家人以“治家不严和欺压百姓”的名头给参了一本。

    天元帝虽不曾亲眼见到过蒋家出事的情形,但是他在棠落瑾身边放了人,小径故意把蒋家的事情跟天元帝的人说了一通,天元帝如此自然是知晓了蒋家之事,因此根本不给慕容家和夏家反应的时间,就直接在朝堂之上,将两家人,大骂一通,丝毫颜面都不给。等骂完了,官职还要给人往下降上两级。

    慕容家和夏家两家,在朝堂之上,脸都被羞得抬不起来。

    后宫之中,九皇子母妃柔妃,被天元帝找了由头,褫夺封号,从从一品妃位,降到正三品婕妤。

    棠落瑾看了信,心中这才稍稍舒服了一些。

    很早的时候,天元帝并不介意皇子之间争夺皇宠一事,甚至他还觉得,有争夺才能让棠落瑾锻炼的更像太子。可是自从大皇子糊涂,用了连环计,势要棠落瑾死的时候,天元帝才开始慢慢限制皇子之间的竞争——九皇子的母族夏家,虽没有对太子的性命动甚么念头,可是九皇子年纪小,如今也才只有四岁。

    九皇子才四岁,夏家就敢明目张胆的对他的太子出手,那么,等九皇子将来再长大一些呢?是不是到时候,他们就要学着大皇子的模样,开始对太子的性命起了念头了?

    天元帝在意其他皇子,却更加心疼太子。从前大皇子以连环计杀棠落瑾,棠落瑾为着手足情谊和他这位父皇,都尚且能忍下来,只令大皇子出家而已。

    天元帝本就对其有愧,现下再瞧九皇子才四岁,夏家就开始忍耐不住,如何能不恼?自然是要杀鸡儆猴,狠狠惩治夏家和慕容家一番。而从前的柔妃,现在的夏婕妤也未必干净,如此被贬了位分,想来也能好好安分一段时日。

    天元帝如此想罢,在夏婕妤的名字上又圈了一个圈,却是打定了主意,在他生前,夏婕妤一辈子只能在婕妤的位子上坐着了。

    至于馨妃……天元帝笔锋微顿,在她的名字上停了许久,才挪了开来。馨妃无功,又因生育九公主时身子受损,极难再次有孕,不当晋位。

    只是,馨妃不当晋位,多赏九公主一些东西,倒也不错。

    天元帝心中如何做想,棠落瑾大约猜到了七七八八,眼见着天元帝当真狠狠罚了夏家和慕容家,又贬了九皇子母妃的位分,心中有了数,便安心待在江南,处置江南科举舞弊一案。

    审案一事,棠落瑾知道的不多,但是他身份不同,他来了江南之后,便开始每日包下南京最奢华的酒楼的二层,然后在一层贴上对联或是写下一个词语,令来酒楼的学子或对上下联,或作诗填词写文章,写完之后,众学子自己评出最优秀的三人,这三人便能上二楼见他。

    当然,每日的对联和文章诗词里,棠落瑾也会写上一副,送到楼下评比。若是他赢了,便只有两人能上二楼和他一见。

    如此一来,江南那些原本要闹事的举子,登时就都冷静了下来。闹事算甚?还是想想法子,去见太子一面好了。

    而且,听说太子文采极好,虽喜欢板着脸,可是人却是温文有礼,很是尊重读书人。最重要的是,听说酒楼里一连数日,被评出的文采最好的,都是太子令不同的仆从抄写下来,送到楼下来品评的那一副!

    文人既重清名,又重文采。太子文采如此非凡,江南举子闻言,俱都推崇至极。

    一时之间,就连二皇子的外祖父开的江南书院里,也到处都贴满了太子的文章和诗作,几乎所有的读书人,都以能品评太子的文章为荣。

    蒋山长闻言,气得脸都绿了。

    可是那有甚么法子?太子的文采,的确非同一般,而皇上这个时候把太子送来江南,一来当真是为着安抚江南举子,查清科举舞弊一事,二来么,怕也就是为太子收揽读书人的人心了。

    蒋山长纵使是猜到了皇上心意,知晓此事对自己的外孙二皇子不妙,可又能做甚?

    瞧瞧瞧,那太子又开始说要建甚“借书馆”,还道“书非借不能读也”,令那些贫困学子,也可用抄写书籍的法子,来换取读书的机会……如此种种行动之下,只怕太子在江南的声望,又要更上一层楼。

    蒋山长提笔要给自己的外孙写信,可是拿着笔,却一个字都写不出来。

    棠落瑾在江南如鱼得水,努力刷着声望。九皇子的外祖家已然低调起来,二皇子虽恼,可是很快听到了天元帝要为他封王,并且在长安城中选择府邸的消息,再闻得二皇子妃有孕,心情倒也不好不坏。

    皇后在安心养胎,生怕这个孩子有半点差错。甚至为着这个孩子,连五公主被人算出“二十岁之前不宜下嫁”的事情,都暂时顾不得了。

    在她看来,五公主年纪还小,才十二岁而已。况且这消息传不明不白,就算是要为五公主打算,也要再等上几年,这个消息淡了,才好再找个卜卦之人,说是改了命格,可以提前出嫁了,如此便也就够了。

    皇后心中虽有打算,但因着这时候的风俗,也未曾把心中打算说与还没出阁的五公主听,只每日享受着五公主的孝顺,感受着腹中孩儿的成长,一日比一日欣喜。

    五公主却是快要急疯了。

    她从前在庵堂里,就听伺候的人说,庶女的一生,所依靠的都只是嫡母的喜恶。她身为庶女,自回宫以来,处处讨好嫡母,低声下气的伺候嫡母,甚至不惜不认馨妃这个母妃,为此对着沈家也从来不假以颜色。可是,事到临头,为何她被传出那等话来,嫡母都一声不吭,竟半点都不肯为她出头?

    二十才嫁?

    可是,二十岁的姑娘家,都已经有了不止一个孩子了好不好?再说,她二十再嫁,又有几个好儿郎,能等到二十岁,还一次亲都没说过的?

    五公主心下着急不已,在百花园里对花长叹,不一时,竟瞧见了带着九公主出来游玩的馨妃。

    五公主咬了咬唇,看着母女二人亲近的模样,心中竟是酸涩不已。

    第47章 归去

    馨妃带着九公主来百花园的时候,没有料到五公主也在。

    她看到五公主后,微微一怔。

    第1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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